画眉深浅2009-06-27 17:31:05
嫁他,是母亲病危恳求,是主上逼迫,对立的局面,注定他们敌视,
为血母仇,为保儿子,她毅然助他,哪怕最后等待她的是无法回头的绝路……

娶她,是形势所迫,是为夺皇权,洞房之夜无落红,八月产子,
打断牙混血往肚里咽,当他夺回至尊权势之日,便是他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时……

帮她,是青梅竹马之情,是夺取权利之计,人前邪佞无情的他,面对她万般柔情似水,
看她心愿一天天一天达成,脸上笑容一天一天消失,是他亲手将她推入地狱深渊……

爱她,是八年前的惊鸿一瞥,是八年后的心疼不已,看她从水灵佳人蜕变成深宫怨妇,
看她波澜不惊的脸庞、欲哭无泪的水眸,他必须为她做些什么,哪怕是违背自己的皇兄……



废后 作者:流凌莎

第一卷 输后
楔子
十八年前
寒风,冷冽呼啸。
雪花,鹅毛纷扬。
道路,荒凉荒芜,没有人烟。
“咯吱”
一道不起眼小门开启,推推搡搡,一个衣着单薄少妇被推出门,跌坐在三尺雪地上,紧接着,一个轻巧小包袱砸出,正中少妇额头。额头,顿时一片红肿,包袱中显然放置了坚硬重物。
“大夫人……”哀求之声,泪水连连,少妇扑上去,从门内闪出一位雍容华贵妇人,抱住她的腿,苦苦乞求,“大夫人,求求您不要赶妾身走啊!呜……”
贵妇嘴角轻扯,鄙夷之色丝毫不加掩饰,冷酷吐出一个字:“滚!”
“大夫人……”少妇继续哭泣哀求着,希望可以打动贵妇的铁石心肠。
门里,传出稚童号哭之声,凄厉而惶恐。
柳眉紧蹙,不耐烦之色尽显,贵妇沉声道:“贱人,你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还敢留在舒府!你想让老爷成为朝野笑柄么?把这个*****给她!”
闻言,站在贵妇身后的小厮将手中哇哇大哭的瘦弱孩童拎给少妇。
“妾身没有!呜……妾身真的没有!妾身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老爷的事情……呜……”少妇泪落连珠子,绝美的脸庞早已哭花,“大夫人,烟儿是老爷膝下独女,呜……您可以赶我走,求求您让烟儿留在舒府吧!呜……烟儿她真的是老爷亲生的女儿啊!呜……”
贵妇描绘精美容状的脸庞在听到“膝下独女”四个字时,瞬间扭曲狰狞,厉声暴喝道:“贱人,带着你的*****去死吧!”愤恨的话语,妒恨的眼神,残暴的举动。
一道绝美的抛物线,自少妇头顶划过,来不及做什么,眼睁睁瞧着年仅四岁的女儿掷落于地。
洁白雪地,殷红一片,她孱弱娇小的身躯下。
“烟儿————”凄厉嘶吼,少妇美眸暴大,眼底尽是血红之色,不顾一切的扑到女儿身旁,抱起她。
号哭之声消失,瘦弱的身躯微颤着,殷红之血顺着嘴角不住下流。
懵懂水眸,不在单纯,不在幼稚,不在茫然,剩下的,是死寂的倔强!
瘦若如枯柴的青紫小手,紧握成拳,眼角,泪痕已干涩,眼神,逐渐涣散!
贵妇笑了,笑的灿若罂粟,妖冶而致命,明快笑声洒满豪华宅院,恶毒满满,荼毒赤子之心。
沉重的小门,缓缓关闭,隔绝门内温暖,徒留门外刺骨寒风,斑斑血迹,凝结成冰。
“烟儿……烟儿……”
仓皇的脚步,凌乱的发髻,惊恐的神色,哭泣的泪眼,哀求的话语。
奔走莫都各大药房之间。
大夫纷纷摇头,无可奈何叹气之声回荡于天际。
若是成年人遭受如此重力砸掷,至少也要卧床修养数月之久,如此稚童,五脏六腑已裂,妄想修复,除非华佗在世,况且少妇囊中羞涩,即便真有在世华佗,她亦无力支付高额诊金。
寒风割面,不及心底巨痛,怀中女儿奄奄一息,嘴角鲜血不住外涌。
那妇人蜷缩于破庙角落,单薄衣衫紧紧包裹怀中体温逐渐下降女儿,眼神涣散,近似痴呆。
“烟儿乖……烟儿不哭……”白皙厚实的手,冻疮密布,轻拍着女儿的脊背,嘴里咿呀唱着含糊不清的童谣,“烟儿不怕……娘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狂风呼啸,鹅毛大雪漫天,眼前尽是一片白茫之色,三丈之外景色难以看清。
冻彻心扉朔风袭过,少妇只觉怀中一冷,慌张低头。
“啊————烟儿————烟儿————把女儿还给我————”
十八年后
冷风,凛冽如刀。
雨丝,飘飘渺渺。
荒凉,遍地横生。
残破茅屋,缺口细微,冷风直灌而入,肆无忌惮。
单薄白衫,轻裹纤细身躯,冷漠而空洞。
“哗啦”
破了一个大洞的门,硬生生撞开,三五个衣着棉衣太监直冲进来,带来满室冷冽寒风刺骨,呼啸于室内。
横着眼,挑着眉,粗着声,太监们厉声道:“快起来,皇上召见你呢!”
纤细身躯,笔直背对他们,手中针线不停,仔细的缝制着小衣,女装小衣,对身后太监蛮横之声置若罔闻。
“大胆废后!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不起来,皇上召见,天大的恩赐,你想不要么?”
素手轻扬,手中针线依旧,敛眼低眉,漠然至之。
他自横来他自狂,她自漠然相待之,看他横行得几时!
“哼!小小一个废后,竟敢无视咱家,咱家可是六品太监,比起一个庶民,不知要高贵到哪里去!”说话的太监,手中拂尘轻扬,嘴角嗪着恶毒的笑,“拖走!”
话音落下,身后几个官品低于他的太监蜂拥而上……
第001章
初春小雨淅沥沥,矮草沾染雨水,滋润着碧绿油光,春风抚面柔多情。
杨柳河畔,白马蹄轻,埋头啃草。
河面波光粼粼,荡漾层层微波。
一袭水蓝飘然而至,伫立于河畔,水眸晶亮,唇瓣带笑,青丝飞扬,裙袂飘飘,恍若出水芙蓉,美伦美幻。
欣赏着春水荡漾,心,暂时得到片刻的宁静。
十天!
她有十天的时间!
这十天,她是完全自由的,不受任何约束,不需遵守任何规矩,不用带着面具示人。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大好,唇瓣笑容更甜更美。
“喀嚓”
河面碎裂,水花飞溅,乌黑墨发甩起,水滴四溅,不少溅于衣衫上。
轻笑一声,丝毫不以为意。
她本可轻易避开飞溅的水花,却不愿,笔直的站立着,任水花溅自己一身。
无论何时,只要一运用武功,她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是如何炼成如今的身手,忍不住想起残酷的过去。
此刻,能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事,哪怕是妄想。
伟岸的身躯,光裸的身体,点点水珠映衬着阳光,闪烁着流光异彩的光辉,霸气阴霾的脸色尚未完全退去,触及河畔衣衫半湿女子,不由得一怔。
好一个水灵佳人啊!
算不上绝色倾城之容,却是那样的赏心悦目,飘逸如瀑布的青丝,水波粼粼的剪瞳,荡漾着丝丝空灵之感,不期然划过一抹飘渺之色,快的让人错愕是幻觉,秀挺的鼻梁,略显倔强之色,润红的脸颊白里透红,单薄的樱桃小嘴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她的美,不如玫瑰的美艳逼人,不似牡丹的雍容华贵,不若寒梅的一身冷傲!
她的美,如同一泓清泉,清爽而干净,洗尽尘世间所有尘埃,褪却尘世间所有烦恼!
她的美,沾染着少许山野之气,不野性,惟是清新烂漫,仿佛是黎明十分第一口吸进胸腔的空气,充斥着身心,再疲惫的身心,在见到她的美时,尽数化为乌有!
清新美人他见过不少,却没有一个比眼前的姑娘更给人如此清新之感的,原本阴郁烦躁的心情,似乎在对上她淡雅柔美笑容之时,化做一缕春风,悄悄流走。
春天,真的到了!
看她身形未量,脸蛋稚气,瀑布青丝尚未绾髻,显然不到及笈之年,心中大为赞叹,如此年龄便有此等风采,待她及笈之后,不知有多少豪门公子会踏破她家大门啊!
想到此处,内心隐隐烦躁,不知何故。
待迟钝察觉水灵佳人衣衫半湿,略显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时,他终于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好事”,当下又内疚又冲动。
他不是没有女人,享受鱼水之欢也是夜夜必有,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冲动,面对一个第一次见到的姑娘,竟产生强烈的欲念。
慌张上岸,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结巴道:“姑,姑娘……抱歉,在下不……不是故意的……”
“不碍事。”略显清冷之声流泻而下,不丝飞流直下瀑布那般宏伟,反有水滴石穿的坚韧感。
心中恍惚,好感急剧增加,稍微整弄下衣衫,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过失礼,抱拳道:“在下莫,莫盛,不知姑娘芳名?”
瞧他模样虽有些狼狈,却不失高贵气质,华贵的衣料,通体雪白的宝马,蹄下生风,乃是千里良驹,明显是出身王公贵胄才匹配起的。
飞扬的剑眉,刀刻般立体的脸庞,高挺的鼻梁流露出睥睨天下的贵气,坚毅的唇形,再加上他姓莫,她不会愚蠢到以为他是个普通人。
这里是大莫皇朝,虽说天下姓莫之人何其多,能出现在都城附近,又有如此绝佳气度的,想来身份最低,也是个能在朝廷上呼风唤雨的人物。
若在平日,她一定谨守本分,与他套近乎,以供不时之需要,此刻,她不。
水灵佳人浅笑,不揭穿他,敛眉低声道:“灵灵。”
芳名?
她不曾有名讳!
目前的名字,是她踩着无数人的尸体,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水灵灵!
莫盛心隐隐发慌,为她一丝浅笑,的确,世间再没有比“灵灵”而字更适合眼前的水灵佳人了,她清水般的模样,惟有世间最为空灵的字眼才可以形容。
灵灵……
如果她姓水的话,不正是“水灵灵”的佳人了么?
“灵灵姑娘要去哪儿,在下送你一程,当作赔罪,还请姑娘别怪罪在下。”莫盛结结巴巴道,脸上闪过一丝局促。
象他这种过惯了豪迈生活的男子,突然面对如此水灵的小姑娘,生怕自己的粗犷吓坏了她,只得压着性子,学那酸秀才般婆婆妈妈说话,心理别提多别扭了,而所有的别扭在对上水灵灵水灵宁静的面容时,都消失无踪,如一泓清泉滑过心田,留下的惟有甘甜。
莫盛说话的神情有些别扭,可说出的话却不容水灵灵拒绝,他说了是“赔罪”,若水灵灵不让他送,便是“怪罪”他,若水灵灵不拒绝,则说不定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朝廷之人,多结交无益,尤其是在此时。
水灵灵轻笑道:“不知莫公子要去哪儿?”
莫盛微怔,被她清水笑容迷眩了眼,下意识答道:“在下急着要出城。”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不迭。
水灵灵不揭穿他的窘迫,装做有些为难道:“真不巧啊,灵灵刚好要进城。莫公子急着出城,想来是有急事,灵灵怎敢麻烦莫公子。”
莫盛脸露难色,此刻他实不该再多耽搁时间,晚一分到边疆就多一分危险,朝廷大权尽在舒隆革手里,那老家伙分明有弑君篡位之心,他此次离开都城,为的就是赶往边疆夺取军权,好让他有所顾忌,在皇兄筹备好一切前,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刻,他却……
罢了,罢了!
莫盛从怀中掏出一块成色极佳的雕龙玉佩,里面刻了一个“诚”字,递予水灵灵道:“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送灵灵姑娘进城,这块玉佩乃在下贴身所佩带,赠予姑娘权当赔罪,还望姑娘别瞧不起在下。”
平静的面孔微裂,水灵灵难掩心中惊诧,饶她再如何回避,仅从那玉佩的成色质地,以及镌刻其中的字上也能推测出莫盛的身份————当今皇帝莫冉聍的亲弟弟,诚亲王莫冉盛。
想不到他如此年轻俊美,瞧他的模样,不过二十出头,此人战功赫赫,是大莫皇朝的著名将领,在朝廷上与权倾朝野的舒相有的一拼。
诚亲王年纪尚轻,发展空间极大,而舒相垂垂已老,任其再心思缜密,手段无数,又怎敌的过岁月侵袭,再加上他膝下无子,连个女儿也没,过个几年,还能敌的过年轻力壮的诚亲王么?
听说皇帝刚下了圣旨,明着说诚亲王在都城闲散惯了,去边疆历练历练,实则是想让诚亲王夺了舒相在边疆东大军的兵权,削弱舒相手中的权利。
想来他这一路,不会好走。
水灵灵笑的柔美,使早已对他一见倾心的诚亲王险些神驰荡漾,不假推辞的接过玉佩,说道:“莫公子如此说,灵灵也只有收下。天色不早,莫公子赶紧上路吧,不然很难在天黑之前找到住宿之地。”
得罪诚亲王没什么好,顺水人情做一个便是。
江湖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合水,想必他们日后不会再有机会见面,若有需要时,说不定他还能救她一命呢。
莫冉盛不知水灵灵心中打算,见她面带羞涩收下玉佩,内心隐隐雀跃,当即飞身上马,依依不舍的瞧了水灵灵最后一眼,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
第002章
热闹的莫都,喧哗的街道,鼎沸的人声,豪华的宅院,无不显示了莫都的繁华。
阳光和煦,春风缕缕,水灵灵的心情大好,加快脚步往莫西市走去。
莫都的格局分布为四方分布,东市是皇亲权贵居住的地方,寸土寸金,东市的一条
狗,命比西市的人金贵无比,南市皇城,坐南朝北的绝佳地理位置,无疑是风水宝地,
自然居住着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人,西市住的尽是贫民,穷困潦倒的样子与其他三市有
着天壤之别,居住在北市的人,个个都是天莫皇朝举足轻重的大商人,他们支撑着整个
天莫皇朝的经济,虽无一人跽身官场,却与朝廷大小官员,上至朝廷一品大员,下至七
品芝麻官,都与其有着密切的联系。
严格的区分,使得所有人紧守身份,不敢逾越半步,否则就等着进衙门吃牢饭。
记忆中,应当轰闹之极的西市,安静的不寻常,本应丢弃满地的赃物统统不见,被
一派干净取代,街道上的行人步履匆匆,似乎对她视而不见,但她感觉到每个人关注的
目光,热切的关注着她。
为何会如此?
心中隐隐不安,轻吸一口气,她仿佛什么也有注意到,维持着原本的步履,向西市
最干净整齐的茅草房走去。
两队穿着不凡的人守在门口,个个身着灰色衣衫,看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家丁,其
中两个上了年纪的家丁的衣料明显要好一些,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家丁,手上拿了着白
纸,低头看看白纸,又抬头看看她,阳光映透下她感觉纸上似乎画着什么,看不清楚。
他们是谁?
守在她娘住的地方做什么?
看他们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的模样,必然出身于豪门大院,他们的主子不是在东市
有着显赫地位,就是在北市有着金山银山。
这间茅草房,是一年前她为娘买下的。
以她现在的能力,原本可以带她娘离开莫都,到外地去,买座大宅子,请上一些仆
人好生照顾她娘。
她娘不愿意!
原因,她没说!
而她,知道!
她知道,她娘依旧深爱着那个生她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就住在莫都,多年来从未
离开,于是她娘也不愿意离开。
生她的男人是谁?
她娘没说,她也没查。
目不斜视,水灵灵笔直往前走,无视拦住门口的两队家丁,以及他们脸上怪异的脸
色。
正眼不瞧他们一眼,脚步不停,无声的诉说她的漠视。
“站住!”另一个衣料不错四十开外的男子沉声喝道。
脚步不停,无视他的冷喝。
“小姐请留步!”五十多岁的家丁赶紧拦在水灵灵面前打圆场,拱了拱手,笑的有
些卑微,“大人命小人舒才前来接小姐回府,晚香夫人已在府中等待多时,小姐,请上
轿吧!”
一招手,一顶华美艳红轿子已出现在身后,四周悬挂着夹杂金丝的银线流苏,一看
便知是朝廷一品大员府中最豪华的轿子。
晚香,是她娘的名字。
舒才?
朝廷中,姓舒的一品大员只有一人。
竟然是他!
水灵灵从没想过,他会是生她的男人,却并没有意外。
残留的记忆,早已告诉过她,生她的男人身份显赫,并且残酷无情。
很聪明的做法,困住她娘,守住住所,只要她回来,就走不了。
水灵灵淡然扫视周围,转身离去。
目标,舒府。
她不喜欢按别人选择的路走,更不喜欢生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第003章
毫不理会一直跟随在身后的轿子仆人,水灵灵步行至舒府,身后长串的“尾巴”甚是惹人注目。
一丈高的门,门匾上两个纯金大字熠熠生辉,也分外刺眼。
敞开的大门,两派家丁伫立着,从门外一丈远的地方延伸至门里,似在迎接什么人,远远的,她看见大堂上坐了好些人,主位左侧坐着一个满头华发的男子,约莫五十岁,主位右侧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全身上下珠光宝气的。
凭借模糊的记忆,她想,她知道她是谁!
“恭迎大小姐回府~~~~”抑扬顿挫的连绵之声响起,随着她缓缓踏入舒府,所有家丁的腰弯下。
嘲讽的弧度,在心底扬起,面无表情的走向大堂,那里有人在等她。
她必须把她带走!
在这里,她会无数次受伤!
沉稳的脚步,不似十四岁少女应有。
“烟儿……”最靠近左侧主位上衣着华美的中年妇人喜极而泣道,无情岁月洗涤过的容颜,瞧不出年轻时的光彩照人,粗挲的手指,是个每天过着清贫日子才有的手,与她脸上浓厚的脂粉华丽的衣裳完全不符。
看着她激动万分,心满意足的模样,尤其是眼底漾着的三分春色,水灵灵心底划过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娘,烟儿来看您了。”低声轻唤,比似她脸上冰冷的温度,给人温暖的错觉。
“烟儿。”苍老沉稳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带着些许欣喜,“你终于回来了,爹盼望了你好久。”
终于?
盼望?
水灵灵嗤笑一声,专注的看着她的母亲晚香,柔声道:“娘,您的身子好些了么?女儿认识个很有名望的大夫,这次回来是特意接您去看病的。”
此话一出,周围之人皆倒抽一口冷气,亦有不少讥笑之声悄悄传出。
厅堂里刻意伪装的愉悦气氛开始压抑。
“烟儿,咳咳咳……”晚香急切着想说什么,话未出口,揪心的咳嗽声早已按耐不住,一溜烟从嗓子眼冒了出来,回响在安静的厅堂里。
水灵灵轻拍晚香微驼脊背,强行扶她起身,笑道:“您看您,病的连自家的门都走错了,还强撑什么?烟儿雇了辆马车,娘,我们上车吧。”
既然娘下不了决定,就让她这个做女儿的替她做决定!
“放肆!”一声尖锐厉喝,拍案之声随之而来,“烟儿,你当舒府是什么地方?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大夫人,烟儿年纪还小,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晚香慌张推开水灵灵的手,赶紧跪下磕头,泪流满面道,“大夫人,妾身……”
“娘,你在做什么?”愠怒,悄悄衍生。
大夫人得意的冷哼一声,高姿态的斜视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晚香,挑衅的瞪着水灵灵。
“烟儿,赶快跪下给大夫人磕头认错!”晚香惶恐的拉扯着水灵灵拖地长裙,恳求的抬眼望着她,“只要你肯认错,大人就不会赶我们出门!”
白皙素手,慢慢握成拳头,又慢慢送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冷眼一挑,自己瞧清大夫人的脸,雍容华贵,脂粉厚重,遮挡不住岁月在她脸上身上留下的痕迹。
再美丽的女人,也阻挡不住岁月的侵袭,即便倾城倾国,几十年后,也不过是朵早该凋谢的昨日黄花,苟延残喘的拖延凋零时间,不过是污染众人的视线。
素手轻扬。
“啪”
一声清脆,令所有人错愕,紧接着的一句话,让他们石化。
“真可惜,早知道就留长指甲玩儿了!”万分惋惜的看着自己的素手,指甲修理的十分平整,没有一丁点儿毛躁,是精心打磨的成果。
“你……”大夫人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高高肿起的一边脸颊,气的浑身发抖,保养极好的修长手指颤抖的指着水灵灵的鼻子。
“啪”
又是一声清脆。
“我不喜欢别人用手指着我鼻子。”冷淡的话语,没有一丝怒火。
晚香终于回过神来,嘴巴颤抖的大张着,说不出一个字。
她不敢相信,她乖巧的女儿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寂静!
没有人敢说话,或者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忐忑不安的注视着舒家当家做主的人,早前幸灾乐祸的心情,早已消失。
大夫人被打,他们这些亲眼看见的人,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片刻后,大夫人终于从连挨两耳光的震惊中清醒过来,银牙紧咬道:“臭丫头……”
“够了!”沉甸甸的一声闷喝,喝断大夫人歇斯底里的怒吼,“连玉,别忘了你的身份。”
“老爷……”连玉大夫人急道。
舒隆革眼色一沉,吓的她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坐回位子上,两只手遮掩着高高肿起的两边脸颊,瞪了晚香水灵灵一眼,是满满的恶毒,扫视周围一圈,阴狠的警告。
“烟儿……”舒隆革缓缓道。
“娘,跟我走。”冰冷的声音响起,这次是彻底的毫无温度,不给任何人自以为是的希望。
“大人……烟儿……”晚香看看舒隆革伸出的手,满是皱纹,再看看水灵灵伸出的手,光华细腻,低声抽泣道,“烟儿,大人年纪大了,你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含泪的话语,晚香表明她的立场。
水灵灵眼底一紧,冷声道:“娘,烟儿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接您,希望您仔细考虑清楚!”话音一落,她脚下生风走向紧闭的大门。
“烟儿……”晚香一声惊呼,万分不舍。
相公与女儿,难道不能同时拥有么?
脚步一凝,水灵灵转过身来,僵硬如铁,声音似从冰窖里蹦出的冰冻子:“不会有人认为,四岁的小丫头,没有记忆吧!”
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所有人!!!
第004章
崭新的茅草房,晚香只住了一年。
而今,她的女儿水灵灵也只在里面住了三天,便匆匆离开了。
舒府派人急报,晚香病危,水灵灵顾不得其他,再次踏入舒府。
雕梁画栋的院子,无处不显示主人的身份尊贵,家财万贯,可有人不稀罕。
房间里,药香糜烂,病榻上老妇奄奄一息。
三日不见,恍若十年。
水灵灵跪在病榻旁,小心伺候着,若不是她任性,娘的病情不会恶化的那么快,更不会伤极攻心,一病不起。
混浊深眸,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舒隆革低声在晚香耳边说道:“晚香,烟儿回来看你了。”
晚香迷惘片刻,抖着唇,挣扎着想起身,水灵灵赶紧道:“娘,您别起来,好好躺着养病,女儿不……不会离开您的!”此刻,即便是冒着一死,她也要守在母亲身旁。
“傻孩子……”晚香沙哑着声音,半晌才说出一句话,话音未落,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娘!”水灵灵回头喝令大夫道:“还站着做什么?”
怒声呵斥,大有主子的魄力架势,毫无流落在外孤女的柔弱可怜,站在她身后的舒隆革眼底闪过满意之色,微孕狐疑。
这些年来,她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这些,他都不知道,晚香也不知道!
三天前,他命人暗中调查,现在还没有回报。
身着五品黑熊绯袍官服,腰佩银鱼袋的太医,一脸老态龙钟,微眯着眼,悄悄着打量水灵灵,思附着她的身份,及其以后将可能产生的变化。
水灵灵一声怒喝,气势展露无疑,幸亏他年纪大了,耳朵不怎么听使唤,若换成十几年前,早已吓的跪倒在地。
好一个厉害角色!
不愧为舒相的女儿!
却不知这女儿,是否是亲生的呢?
瞧那气势,八成错不了!
“袁院使,诊脉吧!”舒隆革低声道,眉心微蹙,“本官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治好晚香夫人!”现在,她还不能死!
袁院使虽说年纪一大把,但还未到老眼昏花的程度,同朝为官多年,对于舒相,他多少有些了解,再加上一个潜力无限的舒大小姐,赶紧快手快脚给晚香夫人施针,稳住她的情况。
执意的离去,因为晚香的病危有所改变,水灵灵每天伺候在她身边,不分昼夜,不停的忙碌,迫使她暂时遗忘对此地的痛恨。
在袁院使的精心诊治下,晚香的病有了很大起色,女儿的失而复得,相公的每日慰问,成为她心头甜蜜。
此刻,她似乎忘记了曾经悲惨的一切,忘记了她曾经遭受的一切苦难!
她会忘,因为她心中有一份执着的爱!
水灵灵不会忘,因为她早已忘却了如何去爱————在她四岁时!这十年来的生活,更让她清醒的认识到,爱,是虚无不切实际的!
惟有可以枕着双手享清闲的无聊富贵女子,才可以做梦似的去爱!
第005章
和煦阳光透过浓密树叶映照下来,斑驳残影,洒落于衣衫,水灵灵小心的伺候在晚香身旁。
已经是第九天了!
她出来的第九天,娘的病看似好的很快,她知道,娘是在硬撑着,不想让她担心,更是有心愿未了,这口气使娘强撑着。
娘的心愿是什么?
想来,和姓舒的有很大关联吧!
大费周章的把娘接回府,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每天来探望娘,对着娘干老的面容说话,他以为他做的天衣无缝,孰不知他细微如尘埃的动作眼神变化被她尽收眼底。
用娘来牵制她,喝令连玉不得放肆,迫使她在她面前规规矩矩,无疑是做给她们母女看的,府中所有人见到她脸上都毕恭毕敬,也是做给她们看的。
让朝廷正五品的太医院院使来给他娘治病,院使可是负责给皇帝太后治病的啊!
下这么大的本钱,他的目的一定不简单,究竟是什么呢?
她想知道,不过她不会主动去问,她在等!
等姓舒的沉不住气,主动来告诉她!
晚香踟躇了很久,与女儿一别近十年之久,对女儿是什么性子,此刻她已完全不知,当日在厅堂中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大人曾叮嘱过她,烟儿的性子倔的很,和她说话要三思而后行,免得她脾气上来,谁的也不听。
十年前,烟儿被人掳走,此后,一直有人在暗中照料着她的生活,在她快饿死的时候赏她一口饭吃,在她快冻死的时候赏她一件棉衣穿,在她快病死的时候赏她一贴药服,才使她苟延残喘活到现在。
她不知道是谁在暗中接济她!
一年前,烟儿出现在她面前,看到她左耳垂后一点朱砂痔,她知道,她是她的女儿!
烟儿本想接她离开莫都,她执意留下,她便在西市买了间最好的茅草房,陪伴了她十天,十天后,她走了,不顾她的苦苦挽留,大踏步走了,留下了一百两银子给她过日子。
烟儿去哪儿?
她不知道!
十天里,不管她如何追问,烟儿绝口不提半个字。
她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不知道这九年她是怎么过的,她只知道,她的女儿过的不好。
很不好!
即使她不说,她也能清楚的感觉出来。
烟儿的成熟稳重,烟儿的处世圆滑,烟儿的云淡风轻,烟儿的温婉浅笑……
无不彰显了她这些年生活的情况!
这不是一个十三岁小姑娘应有的!
水灵灵看着母亲有哭难言的样子,自然知道她想说话,而且是她不乐意听的话,也不戳破她,故做不知。
在羽翼为丰前,隐忍藏锋,是非常重要的!
出头的椽子先烂,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不知如何启齿,一个故做不知,微冷的春日午后,在二人的沉默中悄悄流逝。
直到舒隆革派来服侍晚香的丫鬟勤儿来到,虚伪的说了几句话,向晚香使了个眼色,晚香才不得不开口。
“烟儿,娘知道,娘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晚香低着头说道,目光缩住水灵灵半大不小的脚。
本来她的女儿是裹小脚的,象征着大户人家出生的小脚,一年前她回来时,她的脚就不是标准的小脚,想来是当年掳走她的人,将她的裹脚布强行拆除的结果。
“娘,您胡说什么呢?袁院使前两天还跟女儿说,您的病马上就会好的,您别多担心了。”水灵灵笑着安抚晚香,努力压制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娘的身体,她会不清楚么?
这些日子来,她一直用袁利院使的话来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娘的病会好起来,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等着她每年回来看她一次的。
而现在,晚香低沉的一句话,打破了她的故做镇定,连娘自己都这么说了,娘的身体状况差成什么样,她不敢想象。
“娘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么?”晚香强扯出抹笑容,抬眼望着她美丽的女儿。
她的女儿是美丽的!
她继承了父母脸上所有的优点,再加上后天的山野空灵气质,她的美,更加出众。
如今的她,只有十四岁,不难想象,再过几年,她会美成什么模样?
如此娇美的姑娘,应该能得到相公的宠爱吧!她可是丞相唯一的女儿,相府的大小姐啊!
她爱老爷,也爱自己的女儿!
她爱老爷,所以她愿意回来,哪怕她知道老爷此刻待她无非是做给烟儿看的!
她爱女儿,所以她回到舒府,惟有高贵的出生,出众的容貌,才能让女儿嫁个好人家,不象她,一辈子受苦!
“烟儿,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看到你嫁个好人家,得到相公的宠爱!”晚香沉凝片刻,缓缓道,“你爹给你说了门好亲事……”
亲事?
这个节骨眼上安排的亲事,难道是……
水灵灵敛下眼睫,眸底迸出忿忿之色。
手绢擦拭着嘴,掩饰了晚香轻咳之声,沉思中的水灵灵没有察觉。“女人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嫁个好人家,一个有出息的男人!你爹……为你找了个全天下最有出息的男人!”
猝然心惊,水灵灵惊诧了,清水剪瞳微微睁大,纤长如惊蝶绚翅的美睫轻颤着,她猜到“亲事”不简单,必然是为了某种利益而为,却不曾想过,舒隆革想让她进宫!
第006章
突如其来的告之,打破了水灵灵的沉默。
她没有时间了!
今天马上就要消失,第十天即将来临,她最晚必须在明天子夜十分赶回去,否则别说她的命不保,就算是她母亲的命,也保不住。
她从不敢置疑他的势力!
即便此刻他不是最强大的,可她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成为最强大的。
他的野心如此告诉她!
这些年来,从未隐藏过分毫!
若非时间紧迫,水灵灵不会主动去找舒隆革,她有的是耐心和信心,舒隆革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来找她,不用多少时间。
步履匆匆,现在不是掩饰心情的时刻,她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这件事,太过荒唐可笑了。
她根本不可能进宫!
她是为他准备好的女人,等她初葵之后,她就会象个妓女样,被献到他的床上,供他泻欲,成为繁衍后代的工具。
书房的门,开启,又关闭。
灯火通明,照不亮心底的黑暗。
窗户半启,春雨细细,春风轻送,丝丝斜入,好似无情细针,刺进心底。
舒隆革负手背对着水灵灵,庄重肃穆的气息笼罩着他全身上下,如松柏般傲然挺立,似乎是位忠心于皇帝的忠臣之士。
他早就料到她会来找他,无庸置疑,他沉稳的气度说明了事实。
“烟儿,你终于来了。”舒隆革苍老的声音响起。
水灵灵冰冷的注视着他,丝毫不惧他左丞相的身份:“我不会进宫。”不是请求,是命令。
“嫁给皇上,是每个姑娘梦寐以求的,能嫁给皇上,是每个姑娘一生最高的荣誉。”舒隆革冷静的分析事实。
“是巩固并坐大势力的法宝吧!”水灵灵一针见血指出,指出舒隆革大费周章的原因。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把持着兵权的舒相会跟皇帝妥协,将十万东大军的兵权拱手让给诚亲王。
他有后招!
送一个女人进宫,成为皇帝的妃子,夺取皇帝的宠爱,监视皇帝的一举一动,为皇帝生下子嗣,最好是男孩,如果被册封为皇太子,他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夺取皇位,成为实质上的皇帝。
她没有低估他,他想当皇帝的野心,路人皆知。
他的心愿永远不可能达成!
她不会顺从他!
她的身体,早在当年他掳走她时,就注定献给他,等同于妓女,甚至,远不如妓女。
舒隆革笑了,笑的得意而满意。
他需要一个女儿,一个能给他带来无比权势,甚至是至高无上皇位的女儿,最好是个乖巧温顺的女儿。
显然,水灵灵不是。
她表面柔婉,出落的如芙蓉花般水灵清灵,骨子里却是那般的倔强,出手之狠,未必比生活在皇宫中的嫔妃心慈手软。
乖巧温顺的女人无法生存于后宫,更无法夺得至高无上的皇权,而她,非常适合!只要再多一些调教!
舒隆革不愿和她多费口舌,笃定道:“你会进宫的!”
“决不!”粉拳紧握,她不会任他摆布,成为他手中的棋子。
“你会!”舒隆革幽深的老眸迸出算计的光芒,“你马上就要当皇后了!”一切,他早已安排好,等她回来,不过是等个契机。
“不可能!”水灵灵脱口道,几乎有些惊叫起来,无暇顾忌自己的失态,不住的微
微摇头。
她怎么可能做皇后呢?
全天下人都知道皇帝最宠爱的女人是骆昭仪骆凡心。
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不顾群臣反对,致意娶平民出生的骆凡心为太子妃,多
年来宠爱有加,也因此失去朝廷权臣的支持。
皇帝登基已有三年之久,迟迟不立皇后便是因为他想立骆昭仪为后,却遭遇群臣反
对。朝廷大权掌握在姓舒的和几个权臣手中,他们怎么允许皇帝立一个平民为后,而不
是他们女儿中的一个呢?
放眼百官之中,舒隆革是最有权势的,皇帝之所以对他又是忌惮三分又略微无视,
便是因为他后继无人。而其他官员,更是一个个名着暗着想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任他舒隆革权利再大,势力再广,终究也免不了死时无人披麻戴孝,死后无人上香
凭吊的悲惨下场!
哼!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舒隆革笑的得意自负,“烟儿,只要你乖乖听话,你会有
锦绣前程……”
“不稀罕!”水灵灵不屑嗤笑道。
皇宫里的女人,说好听是妃子,实质上和妓女没什么区别,区别在于从“一双玉臂
千人枕,一片朱唇万人尝”变成“夜夜空闺待君王一人”。
同样是做妓女,她没觉得做皇宫里的妓女,会比做皇宫外的妓女好!尤其,一入宫
门深似海,在宫外,至少她每年有十天时间是自由的!
“你会稀罕的!因为,”舒隆革掩住心底隐隐怒火,冷笑道,“除非,你不想你娘
好好活着!”
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即便是那个小皇帝,见了他也是三分惧怕!
若非她是他唯一的女儿,又有极高的价值,他定不饶她!
“你……”
雨丝悄悄潜入书房,横过她的眼,使她眼前一亮。
若可以,她希望划雨丝为最致命的暗器,给他致命一击,偏偏她不能。
该死的!
第007章
春雨,淅沥沥下着,悄然无声。
偌大的舒府,在春雨的滋润下,显得安静非常,似乎连虫鸣之声也消失了,一切是如此宁静,宁静似静止画面般。
惟有巡逻的家丁, 显示画面并非静止,而他们静悄悄的脚步之声,也让人无从抱怨被打扰了好梦。
细微的雨丝,无声的脚步,在水灵灵耳中,比闷雷之声更为喧闹,吵的她无法入眠,辗转反侧。
过了今天晚上,明天就是第十天了。
娘的病情尚未稳定,她无法带走她,此刻若不好好静养,娘的生命会飞快消逝的。
窗上树影斑驳,状似厉鬼,紧缠于身。
眼前黑影一闪。
有人?!
熟悉的身影,促使她飞身追了出去,轻松避过府内所有守卫。
耳旁风声鹤唳,细微雨丝沾染发丝,脚下步履如飞,紧追远处朦胧身影。
好厉害!
她自问武功已是江湖一流水平,江湖上能敌过她的不超过十人,而他始终在她前方三丈远的位置,任她如何发力,也无法缩短差距。
他是谁?
为何会出现在她窗外?
以他的身手,若想逼过她的耳目,决给难事。
为何?
好熟悉的身影!
是他?!
暗暗心惊,脸上不露半分,脚下依旧紧追不舍,仿佛没有察觉他的身份。
女子,要聪明,却不能太聪明!
太聪明的女子,死————唯一的出路!
尤其是被当做妓女的女子!
黑影突然凝滞身形,伫立不动,周围一片坟墓,阴森恐怖,点点。
不好,会撞上的。
水灵灵当即飞旋身体,在空中划过完美弧度,减缓强大冲力,背落于黑影前方,转身,冰冷的眼神,凭借着点点阴森鬼火,触及黑影凶残熟悉的面孔,脸上闪过一丝惊惶。
身子一矮,她跪下。
“主上。”极力克制心头惶恐,维持着声音平稳,简短的两个字,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害怕。
伫立于夜幕中,高傲下巴轻点,似乎对她的反映非常满意,静静欣赏着她微颤的身子,如同评估待宰羔羊的残剩价值。细雨中,衣衫濡湿,勾勒出纤细曲线,鼻息一沉,仿佛对此非常不满。
太干瘦了。
无法激起男人的欲望!
审视她低垂脸庞,是很美,却非绝色。
鼻息再沉三分。
“进宫,为后。”粗嘎阴森之声响起,如粗布绷裂,刺耳非常,尤其是处于坟场之中。
“主上?!”惊慌错愕,无法形容她心中震惊,海潮般翻涌。
凶残狞笑,悬于殷红嘴角,如血流淌。
粉唇紧抿,水灵灵笔直跪于斜风细雨中,任其阴鸷目光层层包围,寒意逼侵心底,冷彻心扉。
钢铁大手猛然紧扣她精巧下巴,使其对上他鸷猛森眸,关节硕大,显示此人手上功夫了得,即便是坚硬如铁之石,也能硬生生捏成粉末,何况是人的下巴。
闷哼一声,水灵灵紧咬下唇,丝毫不敢呼痛,除非她不要命了。
凶残容颜流露出一丝戏谑,魔鬼般声音近距离在耳畔响起,只有一寸之隔:“这些年,你娘过的不错啊!”
什么?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走在平坦大道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空旷,天空一声闷雷,吓得她心惊肉跳,告诉她,她走在刀山火海中,周围的空旷不过是障眼法,实则是人间炼狱。
泪水,逼湿了眼,下唇,早已咬出鲜血,慢慢流淌在他的手上,僵硬的头,机械轻点着。她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乖乖听话!”松开手,他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手,如同哄婴儿入睡般,低喃的声音更是柔软的不可思议,更诡谲的心惊胆寒。
“……是……主上!”乖乖听话,因为她无从选择!
第008章
绵绵细雨依旧。
春风缕缕,如冬风凛冽。
笔直的身影,跪在斜风细雨中,僵硬着,彷徨着,似迷路少年,不知何处是回家之路,或许,根本没有路。
一柄纸伞,悬于头顶,遮风挡雨。
“宫主……您别这样……”低柔劝慰之声,曼妙身影不知所措。
水灵灵置若罔闻。
“宫主,其实……其实进宫当皇后也没什么不好……”踟躇着,拼凑着断断续续的话语,“您已经十四岁了,再过几年,等您……初葵之后……少主待您如何,您心中有数。难道,您真想为主上生个儿子,威胁少主么?亲兄弟自相残杀,惟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您希望谁活着呢?是待您不薄的少主,还是……您将来为主上生的儿子?”
姣好面容,雨水混结,分不出其中是否有泪,清水剪瞳缓缓阂上,遮掩眼底呆愣复杂之色。
执伞女子见她阂上眼,知道她已听进去她的话,赶紧再说道:“进宫做皇后,至少是名媒正娶的,有个名分,比待在主上身边要好的多,也不用面对日后与少主之间的尴尬……宫主,您母亲还需要您的照顾保护,如果您不听从主上的命令,主上一定不会放过您母亲的……”至于主上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不需要她多说,宫主也一定清楚。
微微蜷曲的手,慢慢握成拳,又慢慢松开。
她,认命!
反正,她的命从来不属于自己,不认命,她又能怎样?
况且,她的弱点捏在主上手里,主上要捏死她,如同捏死只蚂蚁般轻松。
她能不认命么?
使了使力,想站起身来,身子一动才发觉脚早已麻木,跪的太久了,身后女子赶紧松开纸伞,双手小心扶起她,浑身上下透湿,若不尽快洗个热水澡,她会生病的。
“宫主……”欲言又止,她了解宫主性子倔强的紧,如果逼的太紧,只会适得其反,“奴婢送您回去吧。”
回去?
轻笑一声,水灵灵淡淡道:“回哪去?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可以容身之所?”
“宫……”
“主上要我进宫当皇后,姓舒的也要我进宫当皇后……他们以为皇后是这么好当的么?”她嗤笑道,皇帝会娶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做皇后么?
天大的笑话!
虽没见过皇帝,但她不认为皇帝会是个任人摆布的主,光从他执意娶平民骆凡心的事上便可看出。身为皇子,却没有听从皇帝安排,娶一个门当户对,可以为他带来庞大势力的正室,可见当今皇帝性子是多么的执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可笑。
不爱江山爱美人!
君王第一大忌!
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当今皇帝是个好相公,但从皇帝的角度来看,他并非是个好皇帝。
扶着水灵灵的女子嗫嚅着唇,片刻后才道:“主上收到消息,舒相早在三个多月前就在朝廷上提出立后之事,群臣商讨该立谁为后,而舒相也向所有人暗示过他有一个女儿的存在……”
三个多月前?
指尖轻颤,终于感到冷冷寒意侵袭入骨,带着严冬的寒冷,不似初春时节。
“好样的,如此大事,你居然瞒着我。”水灵灵笑道,不知该笑自己的愚蠢,还是该笑姓舒的深谋远虑,或者是笑主上的伏兵千里呢,“纤眠,你如此忠心,不知主上是如何赏赐你呢?”
纤眠低头不语,任雨水打湿了眼,耳畔风声凄凄。
“多年来主上暗中监视我娘的事,你也知道么?”究竟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纤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奴婢不知。”主上的事情,她怎么有资格知道,主上只让她知道该她知道的事情,不该她知道的,绝对不敢知道。
“主上派你来监视我。”不是疑问,是确定,否则纤眠怎么可能出现在此。
擅自离开水灵宫,死路一条。
纤眠区区一介婢女,怎敢擅自离开水灵宫呢!
“宫主……”纤眠哽咽,无须多说,沉默便是默认,“只要你乖乖听从主上的安排,主上应该……”
“不可能的!”主上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在主上眼里,工具,惟有有使用价值才有存在的可能,一旦失去使用价值,便不需要再存在了。
黎明将近,第一线曙光即将来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注定是不能承受阳光照射的。
身形翩若惊鸿,踏沙了无痕。
纤眠紧随其后,如影子般追随。
第009章
水灵灵沉默了。
而整个舒相府开始热闹非凡,准备皇后大婚之事。
门庭若市,与她无干。
她果然是颗蠢笨的棋子,被人算计死了都不知道,还在那里自鸣得意的冷眼旁观,以为自己置身事外,孰不知自己早已是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早在三个多月前,或者在更久之前,舒隆革就找到了她娘,并从她娘的口中知道她的存在和她将在数月后回来探望娘。
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布局,要想让皇帝立一个素未蒙面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姑娘为后,而且此女子还可能是他最痛恨人的女儿,皇帝怎可能答应。
舒隆革手握重兵,是皇帝最忌讳的事,朝廷的稳固,不是靠皇帝的玉玺来维持的,而是靠强大的军权来维系的。皇帝若想从舒隆革手中夺回权利,就必须先夺回军权。
于是舒隆革拿手中十万东大军做筹码,使皇帝垂涎万分,迫不及待的想得到这十万大军军权,诚亲王自幼成长于战场,骁勇善战,若诚亲王能将十万东大军变成心腹大军,对于皇帝夺回皇权有很大帮助。
舒隆革知道自己年事已高,手中大权难以掌握多久,必须加快脚步夺取最高权利,安排自己人成为皇后,生下太子无疑是最直接有效的做法,又不必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将伤亡减到最低程度。
很高明的计策!
用十万军权换后位,及未来太子之位!
届时,不管皇帝时候有能力收回皇权,太子的存在,如硭刺背,只要随便安排一个“小意外”或者“小病痛”,皇帝驾崩,即位的不是太子,难道还会是亲王么?更何况,皇后年轻,怎会让叔叔抢了自己儿子的皇位。
而主上更聪明。
主上十年前带她走时,想必就安排下了这个局,十年魔鬼式修炼,泯灭人性的栽培,对她的身世保持沉默,暗中派人照看她娘,让她娘能苟延残喘活到今天,等待舒隆革采取行动。
舒隆革多年来没有子嗣……
据说,主上手中有令人绝子绝孙的药……
难道……
不无可能啊!
寒毛悄悄竖起,她不知道自己如此作想是否正确,如果是正确的,主上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大小姐,四夫人在和你说话呢!”不满之声响起,打断水灵灵沉思。
水灵灵下意识眼皮向上一挑,不睬玛嘉,目光漠然落于地面,光洁的地面映照出玛嘉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
玛嘉,舒隆革说是派来照顾她的贴身丫鬟,实则是监视,因为进宫只能带一个丫鬟,皇后也是如此,故而舒隆革不能多派几个人监视她。
瞧她盛气凌人的模样,仿佛自己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是大夫人连玉向舒隆革推荐的,说是自己娘家奶娘的孙女,事实上是她奶娘之女与她弟弟私通所生,连父姓也不能冠之。
“大小姐!”玛嘉忿忿的低喊一声。
她不服气,同样是没有名分女儿,凭什么舒菲烟可以成为左相府的大小姐,大莫皇朝的皇后,母仪天下,凭什么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可以成为皇上的昭容,而她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
要不是靠着她外婆是舒大夫人的关系,她连舒菲烟的贴身丫鬟也做不了!
眼光轻扫一圈,在场二十多个穿着华贵的妇女,是舒隆革的妻妾们,只是有名分的,加上那些没有名分的侍妾,可组成一个小型后宫,偏偏任舒隆革后宫再充实,就是生不一个崽来。
这些日子,舒隆革把她每天的时间安排的紧紧的,三个时辰学习宫廷礼仪,三个时辰学习床第媚惑之术,三个时辰休息,连探望娘亲的时间也没有。
瞧瞧那些浓妆艳抹的妇人,浓重的脂粉味严重污染着嗅觉,强烈窒息感压迫着胸口。
好难受!
陡然站起身来,吓坏屋子里所有人,她们对于这名不见经传的“大小姐”有种莫名的害怕,当日她连打大夫人两个耳光之事,她们记的清楚非常,而如今她身上散发出的冷森气息,更令她们惶惶无措。
多日来的教导,她一言不发,不管她们如何,任是没有半丝反映,仿佛不是个活人。
笔直的身影,大踏步向屋外走去,她要去看她娘的病情如何,她忍耐多日,再忍不下去了,再忍下去,她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会大开杀戒。
“大小姐,你要去哪儿?”玛嘉赶紧小跑跟上,舒相派她监视大小姐,说不能让大小姐走出她视线范围一步,若她失职,舒相决饶不了她。
冷哼一声,水灵灵不答话,区区一个丫鬟,竟敢如此跟她说话。门槛边,脚下步子一凝,来不及收住脚步的玛嘉不由自主往水灵灵身上撞去,身子一斜,玛嘉收不住去势,一跟头载过门槛,摔了个够吃屎,倒在地上哎哟不已。
第010章
感觉不到春天的温暖,水灵灵冷着脸,坐在凉亭里,扫视周围,视野空旷,远方隐藏着至少两组暗哨。
“袁院使,我娘病情如何?”淡然的问话,感觉不出她心理在想什么。
袁利略微佝偻着弯曲的脊背,面对水灵灵,他总有种冷飕飕的感觉,让他心底发寒,她淡漠的目光,即使不注视着他,也让他有种无所盾形的错觉。
真是错觉么?
久混官场,他怎会不知。
目光悄悄瞥了下四周,看不见人影,他不知未来的皇后娘娘是怎样支开所有人的,忐忑着,他摸棱两可道:“皇后娘娘放心,夫人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只要精心调养,用不了多久就能康复。”“未来的”三个字,他不敢说出口。
心中冷笑,水灵灵说道:“具体时间,到底需要多久?我娘还有多少时日?”
袁利心中“咯噔”一声响,她问到点子上,分明是不容他糊弄过去。
舒相曾经交代过,关于晚香夫人的病,绝对不能向第三者透露半个字,否则……
他不知道舒相想隐瞒什么,但从这些日子的观察看来,舒相与未来的皇后娘娘相处并不融洽,未来的皇后娘娘似乎有什么弱点抓在舒相手里,想来那弱点就是晚香夫人。
未来的皇后娘娘为人极为孝顺,对晚香夫人伺候周到,在被确立要册封为皇后的消息传出前,她数度衣不解带照顾晚香夫人。
若他说出实情,影响了皇后娘娘的心情,皇上大婚在即,他不敢想象未来的皇后娘娘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要马上告老还乡,再留在朝廷,皇后娘娘不会放过他的。
踟躇着,袁利感觉周围越来越冷,裸露在外的手指几乎快冻掉。“皇……皇后娘娘放心,大约在……在过一两年,夫人的病就会痊……痊愈。”
再过不到一个月时间,皇后娘娘就要进宫了,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后娘娘一旦进了宫,应该不可能会再出来。届时,他已告老还乡,皇后娘娘应该追究不到他什么了吧?
水灵灵轻叹口气,低喃道:“袁院使,若将来太医院为本宫疹病时诊断错误,伤了本宫的凤体,你说本宫是将太医院所有人满门抄斩好呢?还是诛九族好呢?厄?”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她状似不经意转过头来,不经意瞥了袁利一眼,唇瓣含笑。
皇后娘娘?!
这四个字,如一根尖针横刺心头,扎的她心里生疼。
既然他们强压“皇后”名头于她,必要之时,若不好生利用,岂不太蠢?
身子狠狠一哆嗦,袁利忍不住膝盖发软,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水灵灵一伸手,阻挡他下跪之势,轻轻一拖,迫使他站直身子,柔声道:“袁院使年纪一大把,站的时间久了腿脚打哆嗦,坐下回话吧。”素手轻带,他不想坐也得坐。
“相处这么久,本宫都没请教过,袁院使今年贵庚,家中都有些什么人啊?”柔滑锦绣手绢,递予他手中,“擦擦吧,瞧你额头都是汗,这么冷的天,袁院使也会出汗?呵呵……想来方才袁院使累坏了,等本宫进了宫,必定好好打赏袁院使一番。”
哆嗦着手,捧着手绢,擦拭着额头不住下滑冷汗,苍白的脸,恐惧的老眸,无不诉说着袁利此刻心底的感受。
“微……微臣……”颤抖着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前年仅十四的少女,有着比舒相还狠毒的心,“微臣今年七十三,若好生调养……下有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媳、孙女孙女婿,和家中家丁丫鬟,一共百来口人,最多还有六个月……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他声音时高时低,说自己家中情况时,声音如平日说话,多了几分不可抑制的颤抖,说晚香情况时声若蚊呐,嘴唇几乎不动,含糊其词,看来他也知道舒隆革在周围隐藏了暗哨。
抬眼望着苍茫无边天空,一只燕子划过天际,飘渺的云层硬生生划开一道痕迹,一如她的心。
缓缓起身,水灵灵平静无波,将所有心绪隐藏心底,不让人触觉,穿过袁院使身旁。
袁院使茫然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一锭黄金,耳畔,飘过未来皇后娘娘淡若轻烟的话语。
“好生照顾我娘……”
第011章
大婚时日近了,水灵灵越发沉静,平日寡言少语的她,此刻安静的不似当事人,以旁观者冰冷的眼神看待大婚,任旁人忙的昏天黑地,也与她无关。
她依旧隔三岔五探望晚香,不顾舒隆革的极力反对,无视他所安排的所有“功课”,对于玛嘉的存在,平日里还好,一旦玛嘉得寸进尺,或者碰上她性子不爽时,即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吝啬狠狠教训她一番。让她知道,谁才是主子!
与水灵灵镇定自若态度相反的,是舒隆革,他急噪了。
偌大的书房内,舒隆革不停的踱着步,来来回回。
白天,没有灯火的映照,书房里显得灰压压的,书架拉长的影子,倒影于地面,不时与他的影子相交叠。
“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他略显烦躁道,有些低吼。
掌握朝政多年,没有什么事能逃离他的掌握,不想今天竟栽在一个小娃娃手中,而那个小娃娃竟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日后成为大莫皇朝皇后的女人————舒菲烟。
舒菲烟,是他专门为她改的名字,这个名字,让他头疼了好些日子。
“烟儿”这两个字,是她出生那刻,他为她改的。当时的她,稚气的小脸蛋上流露出几丝空灵之美,如天际中飘渺风烟,沾染着丝丝虚无,空灵的山野之美,似乎不属于繁华的舒府,所以他给她改名————烟儿。
如今的她,更将她的空灵山野之美发挥的淋漓尽致,让他无法掌握,他不希望她象风烟般飘拂而过,他要牢牢的抓住她,将她留在身边,不让她有机会飘走。
躬身于身旁的舒才,他是舒府的大管家,跟着舒隆革大半辈子时间,也没见过他如此气恼,腰弯的更低了,低声道:“大人,咱们的人追查不出大小姐这些年上哪儿去了。”
追查不出?
是的。
舒隆革手下的负责采集消息的飞消阁,居然追查不到舒菲烟过去的情况。
他的飞消阁有多厉害?
即便是住在深宫的皇帝晚上说了几句梦话,打了几个哈欠,也能准确无误的知道,却追查不出舒菲烟的过去!
这太蹊跷了!
十年时间,他的女儿究竟成长成什么样子了呢?
他非常想知道。
她镇定自若的态度,云淡风轻的表现,守口如瓶的沉默,让他无从下手,一股挫败感,深深围绕着他。
他曾经想过从晚香那里入手,偏偏她对晚香也只字不提,象防贼似的防备着他无孔不入的渗透。
玛嘉那里,她更是冷漠待之,决不跟她多说一个字,什么消息都套不出来。
更别提他那些不会下蛋的夫人们了,一个个碰到她跟对牛弹琴似的,琴弹断了,嗓子唱哑了,也别想她这头倔牛吱一声。
也不知她是否会按照他安排好的路走,是否能得到小皇帝的宠爱,如果她进宫后继续如此……
该死的!
若非他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他早就杀了她了!哪里容得她如此放肆!
“舒才,你退下吧。告诉他们,不用再查了。”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舒才躬身退下,小心关好门,不问,不代表他不知道大人接下来会做什么事。
跟着大人多年,他对大人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门,渐渐关上,隔绝几丝光亮,好不容易才挤进门来的,此刻又消失了。
书房,重新陷入灰暗之中。
书架,静静推开。
墙壁,出现一道暗门。
地上,又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与舒隆革的影子相连接。
黑色人影,伫立于黑暗影子中,地面,无法显现他的影子。
“冷凝,速去速回。”
“是!相爷!”话音才落,人影已消失于暗门中。
书架,已回到原位,紧密贴合着墙,仿佛没有移开过,惟有地上薄薄的尘埃,证明它先前确实移动过。
没关系。
扫帚一扫,尘埃就会消失,毫无踪影。
舒隆革笔直的站着,透过禁闭的窗户,瞧着外头柔和明亮的太阳,眉心,拧出淡淡一个死结。
飞消阁追查不出的事情,朝廷里少之又少,惟有江湖。
想不到,事隔十年,他的女儿会来自江湖。
哼哼!
舒隆革的心稍微平静了些,但水灵灵的心却不平静了。
安谧的清晨,水灵灵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裹裤上、床褥上的殷红,不知所措。
她来初葵了么?
在距离大婚还有二十天的时候?
这算什么?
命中注定她嫁进皇宫么?
第012章
目瞪口呆的好一会儿,水灵灵总算清醒过来,有些哭笑不得的瞪着裹裤上、床褥上的数抹殷红,血腥骇人。
本想叫纤眠进来悄悄销毁这些,话到嘴边,又改了。
她叫了玛嘉,利用玛嘉的嘴,告诉所有人,她来初葵,可以算是个女人了。
整个舒府的人都知道了,还怕主上会不知道么?
按照门规,每位成为宫主的女子,在初葵之后,便会奉献自己的身体予主上,获得主上的恩宠,以得到为主上孕育出新一代少主的机会。
她,是这一代的宫主,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宫主,已十三岁之龄成为新一代的宫主。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八卦着她是否会为这界主上生下最具天赋的继承人,代替少主存在。八卦着她什么时候会来初葵,爬上主上的床,张开大腿伺候主上。
而少主待她极好,她将来为主上生下的儿子,会用何等残酷的手段对待少主。
不少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少主待她如同亲妹妹,宠爱至极,常背着别人偷偷传授她最高深的武功,输送一些真气给她,因此她才夺得宫主之位,保住一条小命。
如今,她即将成为皇后,不可能为主上生下儿子,这是否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呢?
对于她关键时候来初葵之事,舒隆革显然很满意。
前些日子,他差连玉来询问过她这事,没有来过葵水的女子是不可以与男子同房的,而她要嫁的人是一国之君,拥有六宫粉黛的男人,如果不能在第一夜让皇帝满意,她以后的日子决不会好过,更别提得到皇帝的宠爱,近而监视皇帝了。
来初葵了怎样?
能同房了怎样?
他以为她会乖乖听话么?
他以为她会象六宫粉黛样,争夺皇帝的宠幸么?
他以为她会为皇帝生下皇位的继承人么?
做梦!
即便是主上的命令,她也不会乖乖听从的!
她水灵灵从不是一个任人掌控的主儿!
不反抗,不代表她心甘情愿接受!
她承受一切,却不接受一切!
短暂的二十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一大半,随着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的完成,舒府更加忙碌了。
望着无数皇室聘礼,舒夫人们兴
画眉深浅2009-06-27 17:34:19
废后 作者:流凌莎
画眉深浅2009-06-27 17:37:00
废后 作者:流凌莎
画眉深浅2009-06-27 17:37:35
废后 作者:流凌莎
amandayuan2009-06-28 21:44:50
回复:废后 作者:流凌莎
MrsKwok2009-06-28 23:14:20
非常好看.谢谢画眉!
jhnn2009-06-29 06:54:24
非常好看,多谢!
天涯宅女2009-06-29 08:58:22
起点女频很是良莠不齐啊。
seemoon2009-06-30 09:44:31
是不是同一个人写的啊?
meow_meow~2009-06-30 15:43:44
估计还有番外或者新故事,那瑶瑶明显是穿越来的
poof2009-07-01 06:39:21
回复:废后 作者:流凌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