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az2009-08-03 09:12:51
宁瑞十一年三月二十日清晨,京城风暖日和,晨光甚好。
树叶的清香,春花的幽香荡漾在风中,只有皇帝的寝宫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崇德皇帝和韶躺在偏殿的软塌上,看着窗外的春色。
皇城内这几日都洋溢着一股喜洋洋的气氛,如同烂漫的春光一样。
新太子的册立诏书已发,一个月后,将举行太子册封大典。
大内总管许公公站在软塌的不远处,躬身禀报:“......刚刚接待消息,和祯殿下已经在赶来京城的路上。”
和韶淡淡的哦了一声。
许公公偷眼查看和韶的神色,又道:“新太子殿下可真是孝顺皇上,费劲心思找来了有仙缘的法器,皇上的龙体不日便可痊愈看康健。”
和韶笑了一声:“太子啊,也难为他了,这般年纪,要给朕做儿子。”
崇德帝和韶今年方才二十八岁,比慕祯只大了数岁。
许公公连忙道:“皇上这话让太子听见可是会折杀他了,别说太子殿下,就算安顺王爷做皇上的儿子,也是对他天大的恩德。”
和韶依然看着窗外,又笑了一声:“安顺王么?恐怕他巴不得了。”
许公公赔笑道:“安顺王爷一向一向对朝廷对皇上赤胆忠心,这次替皇上前往天下第一论武大会,法器之事,据说也是王爷先前留意,太子先前去办的。那件法器,好象是在太子殿下修习武艺的门派内一位飞升的师祖所留,有仙家法术护佑。”
和韶遥遥望者阶下一株含苞的芍药:“仙法之事虚无飘渺,朕一直不如何相信。譬如昔日先祖得凤神庇佑之事,朕就一直心存疑惑。”他受起目光,侧首,“许礼,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凤神吗?”
许公公怔了怔,将腰弯的更深些:“皇上,这个,老奴可说不好,先凤皇帝陛下,能看见凤神,典册中都有记载。根据此等,凤神的确存在无疑了。仙玄法术,确实是有的,比如太子这次为皇上龙体特意找回的法器,就是清玄派当年飞升成仙的一位道长所留,再比如安顺王府的幕僚凤桐,是为通晓玄法的异士,老奴听说此人在这次论武大会上大展神通,震慑了不少人。”
和韶挑眉:"这次论武大会,凤桐也去了?"许公公点头。
和韶沉吟。昔日曾有人向他举荐过此人,言其通晓玄法,身怀羿能,他派人去凤桐隐居之处请他出山,还许诺司天监监正的官衔,却被凤桐拒绝,没想到凤桐竟进了安顺王府做幕僚。
和韶问到:“太子的册封大典预备的如何了?”
许公公道:“其禀皇上,都预备好了,礼部那边一应事物都安排妥当,太子殿下的袍服也 已预备好。”
和韶哦了一声,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咳起来,许公公急忙上前,偏殿的帷幕后涌出几个宫女,端茶递帕。
和韶用衣袖掩住口,苍白的双颊泛出一抹暗红,片刻后,躺倒在床上,轻声道:“让人预备太子袍服的时候,顺便替他把龙袍也做了吧......”
许公公和众官女们立刻扑通通跪倒在地,许公公伏在地面上,叩首道:“皇上,太子已经寻来珍贵的仙家宝物,皇上的龙体一定可以痊愈。”
和韶轻笑一声,“太子,仙家宝物,痊愈......”,他转过头,看向窗外,“倘若这个世界上真有神仙,朕的凤神又在哪里?”

京城东南角梧桐巷的宅第内,碧叶连荫,花香怡人,凤桐站在悬挂着细竹帘的廊下,帘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锦衣的少女挑起竹帘,帘旁的流苏上缀着的银铃要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君上命你进去”
凤桐走进帘内,少女跟在他身后,偷偷拉他衣袖:“桐哥哥,武论大会好不好玩?”
凤桐微笑:“好玩,我还制服了一只噬骨兽,不过留在那边让凡人处置了,没法带回来给你玩。” 少女皱皱鼻子:“桐哥哥老爱说这些马后炮的话,什么没法子,你
定是一忙就把我忘了。”
凤桐在笑,将要走到门前,少女吐吐舌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替凤桐推开门扇。
凤桐迈入房间,向着垂帘下隐约的身影跪下:“君上,凤桐回来了.”
垂帘后的身影正坐在窗边,合上手中的书册:“凤桐,你没和新太子一道回京?”
凤桐低首:“太子还在路上,凤桐有事禀报君上,故而先行一步。” 他将这几日在论武大会上的所见所闻,一一向凤君禀报,昆仑山麒麟族的公主琳菁已经到了凡间,新一任的护脉玄龟及所选之人已经出现,似乎麒麟和玄龟两家,打算串通起来和龙联手与凤神族做对。
帘后的凤君淡淡道:意料之中。
凤桐接着道:“麒麟族选中的人是青山派的弟子,名字叫乐越。与琳菁公主的脾气有几分相似,勇而无谋,不足为患。 龟神选中之人我正在查其来历。龙那边的动静还未查到。”
凤君放下手中书册:“凤桐,你行事还是欠缺老练。龙族的即位者一直在你身边。”
凤桐诧异的抬头。
凤君道:“与麒麟和玄龟在一起的人中,是否有一个看起来像凡人是三四岁大小的少年?他是宸尚的儿子,叫做昭沅凤桐猛然回忆起当日论武会上的种种,那条白色的小蛇,以及与蛇连着的法契金线······他急抬头,神色微变:“不好,君上,龙族要找的人恐怕已经找到······”
凤君悠然道:“不但已经找到,而且血契也已经定下,青山派的弟子乐越,不是麒麟族选中的人,而是遗留在外的和氏后代。”
凤桐僵僵地跪着,神情变换不定,片刻后再低头:“君上,是我眼拙疏忽,请君上责罚!”
凤君抬手摆了摆:“罢了,此事你察觉不出情有可原。”凤桐迟疑地问“君上,接下来怎么办?”凤君云淡风清道:“不足为患,只管按着计划一步步走便是。”凤桐垂首领命。凤君又道:“凤桐依你看来,如今的太子与和氏的后人乐越,孰优孰弱?”
凤桐思索片刻,道:“新太子争强好胜,气量略窄,偶尔好些投机取巧事,并非完全合格的人选,但就目前来说,他却是最优之人。至于那个乐越。。。。。”凤桐皱眉,“就我在论武大会上所见,此人资质平庸,并无专长,空有些莽撞和勇武。与太子悬殊太大,没有比较的可能。” 凤君没有说话,待过了约莫半盏茶工夫,方才道:“你为了栽培辅助太子,花了不少心血,今后便一直帮扶他吧,来日他继位为君,你就和如今的凤捂一样,做它的凤神。”
凤桐怔了征,随即露出一丝喜悦的神色:“多谢君上。”他在抬头,眼里又闪过一丝犹豫,“只是君上您为何不亲自做这些皇帝的凤神?”
帘内的凤君没有回答,凤桐心知唐突,忙转换话题:“对了,还有件小事要禀报君上,太子昨日得了一件宝物,据说是青山派一位成仙的道士留下的,被我的凤火烧了半日都没有损坏。”他笑一笑,“太子说,它要用这件宝物来医治当今皇帝的痼疾。不过据我看,它是打算拿这件东西做另外的事情。”
凤君微微蹙眉:“宝物?该不会是当年助天庭伏魔的道士留下来的东西吧?”
凤桐点头:“正是。”
凤君笑了一声:”那你们真是抢错东西了,虽然这件事年代久远,我并没有经历过,不过据我所知,留下的那件东西并不是什么宝物,你们可能抢了个棘手的东西。“
凤桐怔住。

乐越昭沅琳菁杜如渊和乌龟矗立在阴寒刺骨的风中。
朗朗晨色早已变成森森黑夜。
绿皮鸭蛋上的裂纹从一道变成了两道,两道变成三道,渐渐向渔网的网纹一样不慢整个蛋身。
裂纹每多一道,周围就阴暗一份,冷峭的风,卷动着琳菁的长发和乐越的衣襟。
浓云涌动,电闪雷鸣。
这,是绝世大妖怪将要横空出世的场景。
昭沅和杜如渊及乌龟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琳箐握紧手中的鞭子,双眼闪动着欣喜的光。

乐越忽然猜到了,这枚蛋究竟是什么东西。

恐怕新太子和凤凰要找的,就是它,师傅应该早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把蛋藏在腌咸菜的坛子内,太子和凤凰错把咸菜坛当成法宝,乐颠颠的抱走了。

实际上飞升的祖师留下来的,可能不是降妖除魔的法宝,而是封着大魔头的器具。

传说中连天庭都觉得棘手的大妖魔就被关在蛋内,由掌门人代代看守,以保凡间太平。

蛋中传来幽幽的声音:“从来不被哪个管,不怕玉帝不怕天;九霄只认我来去,随他谁看不顺眼。串通凡人将我骗,我在蛋中睡得甜;不知营营蝼蚁辈,已成灰烬多少年……”

乐越问:“这是诗么?”

琳箐道:“算是吧。”

杜如渊摇头:“否,处处不通,顶多是个顺口溜。”

那顺口溜的声音虽然充满霸气和潇洒,但其中蕴藏的不满情绪,怨气冲天。

昭沅扯扯乐越,小声说:“他为什么要念这个?”

乐越摸摸下巴:“可能因为刚醒,需要发泄一下。”

他的口气虽然轻松,右手却一直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琳箐双手绕着鞭子,饶有兴趣地看,目光里充满了跃跃欲试。

隐隐雷声中,蛋身的裂纹又多了几道,那声音森森道:“打搅本座的好梦者,是谁?”

乐越按着剑上前一步:“是我。”

那声音长笑一声:“好,没想到此时凡间,还有如此骨气的少年。你姓甚名谁,敢不敢报给本座?”

乐越痛快的道:“晚辈叫乐越。”

那声音又问:“眼下是何年何月,离明昌八年有多少年了?”

乐越想了一想,回道:“今天是宁瑞十一年三月二十,明昌是前朝宣武帝的年号,离现在有四百二三十年了吧。”

那声音长笑道“原来这一觉,竟然睡了快五百年,真是好得很。”

他说了这么多话,却依然在蛋里没有出来,只见蛋壳上的裂纹多了再多,这位魔头仍安然不动,真不知该说他是沉得住气还是磨蹭。
魔头仍在蛋中道:“少年,你可知道清玄派?有无听说过一个叫做卿遥的人?”

乐越答道:“清玄派在百余年前分成青山和清玄两个门派,晚辈是青山派前弟子,飞升成仙的卿遥道长是晚辈的师祖。”

遮天蔽日的浓云突然急促地翻滚起来,雷声大作。

“成仙?卿遥竟然成仙了!哈哈,原来他真的得偿所愿了,你竟然是卿遥的徒孙?哈哈哈,好!实在是太好了!”

在长笑声中,一道闪电划出刺目的白光,惊天的雷声炸响,蛋壳在雷声中四散碎开,狂风卷开重云,黑暗渐除,白昼逐现,四散的蛋壳中冒出黑色的浓烟,怪异狰狞,顶天立地。

乐越昭沅琳箐杜如渊和乌龟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昭沅忽然皱起眉,喃喃道:“龙气,是……龙。”

黑色的浓烟翻滚变幻,渐渐淡去淡去淡去淡去……

乐越昭沅琳箐杜如渊和乌龟继续屏住呼吸凝视凝视凝视……

直到烟雾渐渐变得透明,琳箐方才疑惑地嘀咕:“哪去了?怎么什么都没有?”

立刻,幽幽的,低沉的一声哼响起:“你们这群小娃娃,打搅本座沉眠,要付出一切代价。”

琳箐的眼眨了眨,拧起眉毛,这个声音,似乎是从……

众人一同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脚下的草丛里,方才蛋的位置,趴着一团黑乎乎的物体。

那物体扭动了一下,冷笑:“怎么,尔等小后生,看见本座真身,竟然吓傻了么?”

众人目前只是都有点傻,不过不是被吓的。

蛋中爬出的“魔头”是个非常奇怪的东西,身体很像蛇,但有四只爪,长短和昭沅的原身差不多,皮色黑漆漆的,最稀罕的是,它的脊梁上有一对小小的肉翅,扑扇扑扇的。

琳箐蹲下身,凑近那团物体:“好奇怪耶,我第一次看见长翅膀的蜥蜴。”

蜥蜴勃然大怒,浑身砰的又冒出一团黑烟,黑烟再次散去后,草地上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黑衣黑发,横眉竖目望着琳箐,一脸老气横秋:“无知的小麒麟,当年本座大战十几个神仙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居然如此无礼!”

琳箐挑挑眉,正要在开口,却听杜如渊头顶上的乌龟道:“敢问前辈可是昔日应龙帝君应泽?”

乐越诧异,应龙?传说中生有双翼曾助皇帝灭蚩尤,又助大禹治水的应龙?

乌龟的语气异常谦恭,男童舒眉笑了一声,负起双手:“看来这世上,还是有人记得本座的名字。”

乌龟从杜如渊头顶爬到地面,趴在草丛中点首三下:“护脉玄龟族商景见过应泽殿下。”

男童哼了一声,神情异常倨傲:“原来是玉帝派凡人当奴才的护脉神族,看在你态度尚且恭敬的份上,本座免你死罪,不用多礼了。”

乐越皱眉,这口气也太拽了些,应龙帝君应泽?听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琳箐伸手指向应泽:“呀,原来你就是那个犯天条被压在凡间的应龙应泽!”男童冷笑,琳箐再眨眨眼,“不对啊,我记得应泽被收是在太古仙魔大战的时候,怎么会变成窝在凡间小土山的小妖魔,还是被一·个·凡·人收服的小妖魔。”

仙界典籍记载,太古时,仙魔大战,应龙帝君应泽与魔族之帝有交情,私漏军情给魔族,使天庭折损数员天将,无数天兵,神霄浮黎先帝亲自斩断应泽的龙筋,将应泽镇锁在凡间岩山下,深水潭中,万年不得翻身。

在传说中,应泽是应龙一族最强的龙,何至于被一个小小的凡间倒是封在一颗蛋里?

应泽负手望着天边,童稚的脸上充满了沧桑和寂寞:“仙魔大战时,是我做错了,不该相信妖王的谎言,以为他有向善投降之意,念在故交,想放他一条生路,泄露了仙机。神霄帝座没有取我性命,已是手下留情。”

乐越和昭沅杜如渊都不知内情,听他这样感叹,听的一晕一晕的。

他身高太矮,众人看他都要低头,有点累,琳箐递给他水袋,索性在他身旁坐下:“那么应泽殿下您,为什么会从被镇封的地方出来,又为什么会从被凡人封在蛋里呀?”
应泽蔑视的看了一眼水袋,但还是伸手接过,喝了一口。

乐越拉着昭沅也坐下,杜如渊也跟着坐到他们身边,大家一起目光灼灼的望着满脸寂寞沧桑的应泽,听她继续叙述。

应泽冷哼道:“几百年前,我侥幸从峰压处脱身,重得自由。我的龙筋当日被神霄帝座斩断,虽然后来又重新长起,法力却已远不及当年。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玉帝竟然变得昏聩,我为了救青山下镇中的人,私下了一场雨,让天庭察觉到我的气息,玉帝便以为我脱身后要反对天庭,派天将来抓我。”

琳箐点头:“然后你老人家就大展昔日雄风,独自大战数名天将。”

应泽再蔑视的冷笑,仰头喝了一口水:“虽然本座的法力远不如当年,但区区几个小后生,还休想在我手上讨便宜。”

琳箐托着下巴:“那您老人家最后为什么会被他的师祖,一个小小的道士关在蛋里,关了几百年啊。”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应泽的软肋,他手中的水袋扑哧一声,被掐出了几个破洞,所剩不多的水顺着洞和他的手指滴滴答答流下。应泽冷冷看着乐越:“凡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卿遥的徒孙,你想好怎么死了么?”

乐越挖挖耳朵,简洁的回答:“没有,我还没活够,暂时不考虑死的事情。”

应泽阴冷的目光又如刀般锋利起来,昭沅站起身,挡在乐越面前。

琳箐笑嘻嘻的在一旁观望:“小傻龙越来越有出息了。”

应泽眯起眼:“你是龙?”

昭沅戒备的看着他,不说话。

应泽的双目眯得更细了些:“你是护脉龙神?原来如此,卿遥的这个徒孙,是你选的人?”

昭沅紧紧护住身后的乐越:“我不会让你伤害她。”

应泽挑起一边的嘴角:“好大的口气。你这条乳臭未干的小龙要怎么拦住本座?”

琳箐也站起身,绕着手中的长鞭:“您老人家现在的模样,比他还要乳臭未干。”

空气中凝结的气氛像一根紧绷到极点的弦,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乐越慢吞吞从昭沅身后爬起,拍拍身上的草屑站到昭沅的身边。

昭沅急忙斜跨一步,想在挡到乐越身前,乐越按住它的肩膀,看向应泽:“这位应龙殿下,我不知道几百年前师祖和殿下有什么恩怨。不过殿下口口声声说我打搅了您的好梦,要取我性命,实在是太不讲理。殿下分明是被关在了这个蛋里,如果不是我,可能还要被关个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现在我放出了殿下,您却要杀我。原来堂堂上古龙帝就是这么知恩图报的,我真是长见识了。”

应泽紧紧的盯着他:“少年,难道你还想以本座的恩人自居?”

乐越摇头:“不敢,我原不知应龙帝君殿下被关在这个蛋里,只是误将蛋壳打破而且我师祖与殿下似乎还有些恩怨,所以我和殿下算是各不相欠。”

乐越在心里补充,如果本大侠知道鸭蛋里关的是你,一定把蛋有多远扔多远,给我玉皇大帝做我也不放你出来。

应泽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过了片刻,大笑:“好一个互不相欠!年轻人,你的个性与卿遥一点都不一样,这个歪理本座喜欢。”他似乎认可了乐越的说法,不想再取他性命了。

昭沅松了口气,转头佩服的看看乐越。

乐越咳了一声,恭声道:“应龙殿下,我们几个还有要事,先告辞了哈,您多多保重,我们就此别过,从此山高水长,再不相见。”他冲应泽抱抱拳,拖着招远,转身迅速撤离。

琳箐和杜如渊心领神会,走的一点也不比他们慢。

刚闪出不到一丈远,眼前突然黑光一闪,应泽又挡在他们面前。

乐越含笑道:“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应泽的双手依然负在身后:“虽然你说各不相欠,但本座思虑了一下,觉得你的确算是本座的恩人,本作应当报答你。”

乐越便向后退便道:“我只是无意为之,殿下不用报答,真的。”

应泽眯眼:“不行,假如不报答你,本座日后岂不要落人口实?这样吧,年轻人,本座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看样子这位应龙大人是打算蛮不讲理的跟他们耗上了,乐越在心中叹息,道:“好吧,我们想到离这里最近的城镇中投宿,请殿下送我们过去吧。”

迎泽摇头:“不行,这个要求太简单,有损本座颜面,有没有复杂一点的。”

乐越在心里哀叹一声,道:“那么,我的愿望是,请殿下不要报恩了。”

应泽又摇头:“唯独这个愿望,本座不能答应你。”

乐越压住仰天长啸的冲动,道:“那怎样的愿望才可以?”

应泽道:“本座也不晓得,反正就是你想一想,想个本座觉得可以的愿望就行。”

乐越终于明白了,和这位目前一脸青春年少的老龙没道理可讲,可怜他乐越少侠纵横江湖数年,今天终于遇到了一个比他还会歪缠的。




乐越忍不住道:“凭什么?”

应泽皱眉:“嗯?”他的头顶立刻咻的飘来一朵小黑云,喀拉拉,轰隆隆,打了一道闪电,两个闷雷。

乐越立刻从善如流地道:“您说什么就什么吧,可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应泽似乎沉思了一下,而后道:“这样吧,本座暂且跟你们一路,等你慢慢想到了愿望,再告诉我不迟。”
广福镇最好的面馆是阿福面馆,阿福面馆的招牌面是福禄面。

福禄面一概用青蓝福字的敞口瓷碗盛,面条颜色金黄,半韭菜叶粗细,用鸡蛋和面,揉面醒面擀面切面皆有讲究,是店内的独门秘诀。面汤乃是大骨熬成的秘制高汤,雪白的汤静泡着金黄的面,点缀着青菜葱丝香菜和酱红色的酱菜粒儿,顶上还码着几片酱肉,热腾腾的上桌,再浇上一小勺辣油,堪称人间绝品。

这样的间绝品的面摆在眼前,乐越却觉得食欲不是很高,身边的琳箐戳戳他,悄悄的向旁边比一比,压低声音:“嗳,你觉得他跟着我们真的是要向你报恩么?”

乐越用涣散的目光看了一眼对面几乎将头插在面碗中,狼吞虎咽的应泽,以及他身边摞起来的三个空碗,喃喃道:“假的,他是来蹭吃蹭喝的。”

杜如渊愁眉苦脸:“这样下去,吾得一点盘缠实在是很难坚持很久啊。”
应泽把头从面碗中抬起来,从桌上的咸菜碟中挑起一筷咸菜,拌进面碗内,又开始埋头继续。

端上第五碗面的店小二笑嘻嘻得向乐越说:“令弟的饭量真好。”

琳箐小声道:“要不然我们就假装没钱付饭钱,把他压在店里洗盘子算了。”

乐越僵硬的抽动嘴角:“你敢吗?”

琳箐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昭沅悄悄拉拉乐越的衣角:“如果没钱了,我可以帮你洗盘子赚钱。”

乐越摇头:“你洗一个月的盘子,恐怕也赚不了他一顿饭的饭费。”

放下第六个碗,应泽终于抬袖抹了抹嘴:“嗯,勉强垫垫底了。”

乐越迅速一拍桌子:“小儿,结账。”

出了面馆,应泽还舔着嘴角,一脸意犹未尽:“凡间的饭食,过了几百年,的确是有长进了,不知道凡间的酒,有没有一同长进。”

乐越昭沅琳箐杜如渊和商景统统当做没有听到。

应泽继续自言自语:“想当年,我在山崖上赏月喝酒,共喝了十八坛,那酒,我记得,叫做女儿红。”

乐越等人依然当做没有听到,琳箐像杜如渊道:“对了,书生,你那天说分析天下局势什么的,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往哪里去?”

杜如渊走到街角的一个棚子里,席地而坐,伸手到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张图纸,在膝盖上摊开。

乐越,昭沅和琳箐凑到她的身边或蹲或坐,杜如渊指了指图纸:“现在我们在光福镇内,向东走,可到京城,向南走是定南王的属地。我那日曾说过,如今天下兵马大权,分别落在四个藩王手中,京城的安顺王势力最大。其余的三个王分别是定南王,平北王,镇西王。假如能得到这三王的兵权,乐越师兄取得皇位便有很大的希望。”

乐越道:“也就是说,如果能说服这三个王联手反对安顺王,就能阻止安顺王和新太子夺皇位?”

他的话里,明显故意的将自己夺皇位的事情忽视掉,杜如渊和商景默默地看看他,昭沅低头,目光有些哀怨。

杜如渊颔首:“可以这么说。”
琳箐道:“可是乐越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能证明他是皇室血脉。两手空空,拿什么说服那三个王,让他们支持乐越?”

乐越道:“如果能向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他们安顺王和新太子其实是想谋朝篡位呢?”

杜如渊摇头:“四个藩王各据一方,如今安顺王坐大,其余三王早已和他有过节,但,这三位藩王彼此之间也有过节。这三王中,也不是都对皇室忠心,更有想和安顺王一样,企图有朝一日拥兵自立的。”

乐越皱眉,局势如此,十分棘手。

杜如渊接着道:“不过,办法还是有的。”

他指着地图,逐一分析。

原来其余的三个王中,只有定南王一直忠心于和氏皇族,平北王势力稍大,早有了拥兵自立的野心,镇西王的势力最弱。

杜如渊道,只要先说服定南王,在摆平镇西王,最后合两王势力搞定北平王,就可以万事大吉。

琳箐撇嘴:“你说的倒容易,有什么能成功的办法么?”

杜如渊笑眯眯道:“不急不急。”抬手在地图上定南王的势力范围处画了个圈儿,“我们如今,可以先去说服定南王,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至于镇西王处,如果乐越师兄愿意奉献,他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琳箐诧异:“怎么奉献,怎么一个人搞定?”

杜如渊笑盈盈的目光落在乐越身上,乐越直觉的感到了一股寒意,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杜如渊跟着道,镇西王与北平王一向势不两立, 平北王意图造反,想要扩张势力,不敢向安顺王下手,只能先蚕食邻近的镇西王地盘,两方数度交兵,前日,有平北王的奸细混入镇西王府,毒死了镇西王和王妃,镇西王的世子今年才两岁,如今只能有镇西王的女儿楚龄郡主主持局面。

这位楚龄郡主十六七岁,是位难得的有见识有骨气的女子,据说从小习武,还能披甲上阵,但他一个女孩子毕竟难撑大局,所以楚龄郡主在父母灵床前发出招亲告示,谁能替她取下平北王的项上人头,她就嫁给谁。
杜如渊摸了摸下巴:“新太子定在考虑将她纳为太子妃,但镇西王和安顺王也素有旧怨,郡主不会轻易相从,她性情刚烈,说不定乐越师兄这种豪迈爽朗的江湖少侠正和她心意……”

乐越睁大眼:“你让本大侠使美男计se诱郡主?”

昭沅用前爪挠挠头,它觉得这个方法有点……

杜如渊摇摇手指:“别说得这么难听,那里是se诱了,乐越师兄你身为未来的大侠,为一个柔弱少女讨回公道难道不是理所应当?那位少女因此倾心于你,愿意以身相许,又难道不是顺理成章?说不定这件事情还能成为千古佳话。英雄美女,家仇国恨,爱恨交加,多么动人心魄啊!”

琳箐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出一个像样点的主意?”

杜如渊正色道:“为何麒麟姑娘你也如此没有见识?此法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得到一方势力。得郡主等于得镇西王兵权。”

乐越道:“为了兵权就去欺骗gou引一个父母双亡的女孩子,这种事我做不来。”
杜如渊再摇头:“乐越兄,你怎么如此迂腐?哪里让你勾引了?哪里让你欺骗了?只不过让你去那位郡主面前晃一圈,行侠义之事帮帮她,看他能不能顺便看上你而已。光明正大,有哪点违背道义情理?”

昭沅觉得杜如渊的话是很有道理,只是还有哪个地方怪怪的。

乐越嗤鼻:“这是歪理。”

杜如渊悠然道:“管他歪理正理,只要好用就是真理。”折起膝盖上的地图,重新收回袖内,“当然,我只是出主意,要不要做,最终还是看乐越兄你自己的意思。”杜如渊掸掸衣袖,轻飘飘地道:“如果你真的无意为之,大不了在下去投靠太子。”
琳箐瞪眼:“你敢。”

杜如渊轻笑:“麒麟姑娘,在下不喜欢被人恐吓。”

眼看双方将要争执起来,一直站在一旁不做声聆听的应泽忽然道:“原来尔等是要谋朝篡位。”端详了一下昭沅,“你这只小龙保的,不是太平皇帝,而是开国之君。”

可它这个保开国之君的龙神做的很不称职,昭沅有点惭愧。

应泽点头:“有志气,本座喜欢。你们要对付的龙神是不是比你强了很多?”

昭沅小声说:“我们对付的不是龙,是凤凰。”

应泽诧异:“什么?”

杜如渊长叹道:“唉,应龙殿下,你老人家在蛋中呆了太久,还不知道眼下凡间的局势,已与几百年前大不相同。”

他口舌翻飞,将护脉龙神与护脉凤族的恩怨以及近百年来的天下局势一一道来。

应泽越听神色越凝重,最后一拍大腿,勃然大怒:“你爹辰尚也忒不中用了,我龙神一族自开天辟地以来,还从没怕过谁,他竟然被几个凤凰欺负成这样!实在丢脸。区区几只小鸟,能有多大能耐!废物,实在是废物。”
昭沅挺直脊背:“我父王不是废物!”他的争辩声太响亮,引起过往行人侧目,乐越急忙安抚的拍拍他肩膀。

应泽冷笑:“不是废物,就是蠢材,太蠢了。”

昭沅攥起拳头:“不准你这样说我父王。”

应泽眯眼:“不准?你这只乳臭未干的小龙敢对本王说不准?你拿什么来和本座说不准?”

乐越急忙一把拉住昭沅:“他还小,不懂事。您老人家别和他计较。”

应泽哼了一声,看着昭沅摇头:“你身为龙神,竟然要凡人反过来护着你,实在是太没用了。”

他负起手,望向乐越,这个姿势本该十分有威仪,可惜他现在是十岁左右的孩童模样,还要抬头才能与乐越对视,威仪打了不少折扣,平添了几分喜气。

“少年,你是卿遥的徒孙,我本不是很想待见你,但你能明目张胆的篡位,坦坦荡荡,有野心,敢承认,这点与卿遥不同,本座有些欣赏。不如,你抛弃那条无用的小龙,本座来做你的龙神如何?”

昭沅的心里咯噔一下,转眼看向乐越。

在一旁看热闹的琳箐嗤笑道?:“护脉神是由玉帝册封的神族,在天庭典册上均有记录,还没听说过有谁自己说想就能做了。”

应泽又眯起双目:“天地间的事情还没有本座想做做不了的。”

这口气也太大了,乐越腹诽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被压在凡间几千年,又被关在蛋里几百年?

迎泽盯着他:“怎样,少年?这就当是本座抱你放我出来的恩。假如本座做了你的龙神,别说区区一个凡间皇帝,这个世间,你想要的,本座都能满足你。什么天,什么地,什么凡规天条,什么玉帝,统统不在意。”

乐越道:“那个……应龙殿下,此事须从长计议,我要先考虑考虑。”

据最近几天观察,这位应龙帝君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对他不能硬顶撞,只能先使用缓兵之计。

应泽道:“还考虑什么?只要你答应,我立刻帮你让整个凡间血流成河。”

血……血流成河?

应泽一甩衣袖,抬手:“看透吧,少年,我告诉你,这世上人人皆会负你,可信的唯有自己。假如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鲜血流遍大地,多么安静,多么美丽,从此世间便归于你。”












满地梨花2009-08-03 09:45:36
多谢!
reckon2009-08-03 18:35:58
好看啊,谢谢
N.2009-08-03 21:33:14
多谢!!!
大脸猫小丸子2009-08-06 11:06:15
好看死了,大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