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辣妹子2009-11-18 11:03:47
楔子

旅韩法国人度假回家冰箱中惊现两具冷冻婴儿尸

据韩国联合新闻通讯社24日报道,一名旅居韩国首尔市的法国籍上班族,于海外渡假回来后,赫然发现在自家小阳台上的大型冰箱中,摆放着两具冷冻男婴尸体,目前正由韩国警方和国立科学搜查研究所全力调查这一离奇惨案。

首尔市方背洞警察署24日透露,居住在韩国的法国人密集住宅区--首尔市方背洞西来村的一名在外国汽车零件公司上班的现年40岁的法国人,返回法 国渡假结束后,回到由其上班公司代为租借的首尔豪华寓所时,赫然发现在小阳台上的大型冰箱内,摆放着两具已冻僵的男婴尸体,而于23日下午通过韩国友人报 警。

据悉,这名法国人于几天前偕同妻子和2个儿子返回法国渡假,由于他要赶回首尔开会,而只身返韩。23日他准备将采购的食品放进家里的大型冰箱时,赫然发现冷冻仓里上、下两层各有一具用塑胶袋包扎着的冷冻男婴。因此,立即透过姓李的韩国友人向警方报案。

韩国警方当局透露,虽然这两具男婴尸体冻得太过僵硬,且身子弯曲着,而无法识别正确的月份和人种,但从脐带和胎便看来,应属出生不久的婴儿。目前已由国立科学搜查研究所进行剖解,以期正确查明年龄、人种及死因。

同时,前往现场搜集证据的韩国警方透露,据初步判断,这座委托保全公司进行电子监控保全的高级豪华寓所,并没有发现丝毫外人侵入的迹象。据向警方 报案的这名法国人透露,可以开启大门的电子卡片钥匙,除他本人外,家里雇用的一位中年女菲佣,以及他在韩国结识的一位40多岁的法国朋友都持有,但目前这 二人皆不在韩国境内。

东北新闻网2006年07月24日17时52分,

人的一生会遭遇各种各样的重大变故,这些变故毫无疑问地影响着我们人生的轨迹。可是很多时候,当变故刚刚发端时,我们一无所知,等到它扑到眼前才惊慌失措。

昨天夜里在上海的沪闵路上,一个男人呗凶兽般的集装箱卡车碾得稀烂,等我赶去警局采访时,司机的酒还未全醒。死者九泉下有知,就会明白他的命运在 那个两周没刮胡子的中年死机出事前两小时饮下第一口啤酒时便注定了。或许可以再往前推到昨日下午司机在电话里和老婆大潮的那一架。

可怜的男人在车祸当场就死去,以中国主流的唯物论观点看,她当然再没有机会明白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所幸我竟然从某场大案里生还,从发端到终结回顾整个事件,再重新梳理出来的时候,当然不会再错过这则冰箱死婴的诡异新闻。

这并不能算是一切的源头,但就像个滚轴,挣钱气候。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事情称的上离奇的话,那么这两具冰箱中的死婴就是最恰当的代表。实际上韩国联合通讯社的这则新闻,只是微微掀开了厚重幕布的一脚,影影绰绰间,有更多的光怪陆离正慢慢爬出来。

我在事情的腰眼上凿开这样一个口子,以供大家在我接下来从头说起的时候,展开各种各样的推测与联想。至于这些想象和最终的事实之间有多大的差距,正可以证明其匪夷所思到了怎样的程度。
第一章 被诅咒的婴孩 (上)

地铁里的冷气很足,加上人不多,多以很惬意。现在已经临近中午,能在这样一个时间去上班,是当记者的一大好处。否则早上起八点和傍晚六点,上海的地铁就像是一长坨的沙丁鱼罐头。冷气开到爆,对可怜的沙丁鱼有用吗?才怪。

斜对面坐的一对小男女整卿卿我我,坐在他们旁边的大叔脱了鞋盘了一只脚丫在膝盖上,用手摸摸抠抠,自得其乐。连我都感受到了那股子冲击波,小男女居然毫无反应,虽说做什么事都要投入,但也不用投入到这种地步吧。

说起来我为什么还没有逃开,是因为考虑到这样做会伤害到对方的自尊。身为记者的我是相当有良知的媒体人,哦哈哈哈。

当然另一个小状况是,对面那条长椅上的确很空,除了那对小男女和抠脚大叔外就没别人,我这条椅子上却已经满了。或许下一节车厢还有座位……但那样动静也太大了,不是吗?

所以我还是把目光从大叔灵活的手指和相呼应的脚趾上收回来,专心看书吧。

我正在看的这本书叫做《时间简史》,许多年前很红,现在看很过时。看过是的书并且还看不太懂,有点逊。只是任何时候看这本书的人里,看懂的只有少部分。我这样安慰自己。

当记者这么些年,一连串古怪事情经历到现在,我已经认命了。有些人天生就是八卦命,到哪里都会碰到八卦,这样的人会是个好狗仔;有些人天生就是桃 花命,到哪里都招蜂引蝶,这样的人会是个受万众唾弃和垂涎的大淫贼;像我这样诡异状况不断的,会是个冒险家,另一种可能是短命鬼。冒险不能养家糊口,所以 暂时还是当记者好了。

我现在确定,这个世界不是我们看起来这样简单的。怎样把我所遇见的事情用科学解释出来,成了个问题。科学就是用来解释世界的,在这方面它向来做的不怎么完美,奈何只要是公式我就犯晕,中学时落下的毛病十多年了还没好。

我往后翻了翻,似乎广义相对论用几何式的空间概念代替了牛顿的引力说,我能看懂吗?深表怀疑。

从地铁站到报社的这段路上我一直在思考深奥的物理问题,后来我发现,应该放到晚上在思考,这样有助于睡眠。

晨星报社的新闻大厅里至少仍有一半人没到,我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还没开电脑,刘唐就扔了封信过来。

“嘿,你的信。”鬼子唐的语调有点阴阳怪气。

拿到手里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信已经被拆开了。我看了看信封,上面并没写收信人,只写着“晨星报社机动部”。

随后在右下角看见了寄信人的签名,我不由的苦笑着把信纸抽出来。

的确是写给我的,我大约每个月都会收到这样的一封信,有时候写信人会忘记把我的名字写到信封上,就像这次。

记者收到读者的来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时破口大骂,有时大加赞赏,还有提供新闻素材或纯粹的崇拜者来诉衷肠的。基本上一个老记者,这些都会经 历,偶有状况外的也不奇怪,比如隔壁部门跑公检法条线的杨华,时长会收到一个抢劫惯犯的来信,通报最近的抢劫成绩,已经在警方那里挂上号很久,还没逮到这 个家伙。

至于我则是另一个情况,写信的是个精神病患者,每封信的格局基本分为三个部分:点评天下大事,对我的新闻报道工作加以肯定,最后再扯些她自己的生活。她写信的态度相当认真,但效果很娱乐化。所以每次都会在部门内外传阅很久。

趁着电脑开机启动的功夫我把心浏览了一遍,刚开头一句话就让我莞尔。她很郑重的对我关心她的病情表示感谢,让我不要再担心了,她的病已经大好,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了。

我……对她的病情很关心?

看下去就明白了,她嘱咐我,别总是在新闻报道里拐弯抹角的关心她,让别人看出来影响不好……

每次她来信都会欣慰的告诉我精神疾病好多了,可是每一个看完信的正常人都不会认同她的看法。在这封信的剩下部分,她和我探讨了是否可以在《晨星报》上登一个寻人的新闻,因为她的女儿不见了。

我记得她上一封信里就提到女儿不见了。可是在一位精神病人的信中看到这件事,让我很怀疑其真实性,可能她的女儿只是在屋外多玩了一会儿而已。这回再次提到,到底是她的女儿从上次不见到现在,还是再一次不见了?

放下信,不知怎的,我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不用太当真吧,况且就算真的走失女儿,也该由警察负责。

她只是个精神病患者,从这封信的颠三倒四、逻辑混乱看,她的病离好还远着呢。

……

“嘿,信看完啦,太搞笑了,她怎么总给你寄信呀?”

“啊。”我被惊了一下,冲刘唐笑笑。

刚才的几秒钟我有些恍惚了,把信展在桌上,呆呆盯了好一会儿。我还记得他的女儿,一双大眼睛,瞳孔又黑又深,让人一望就陷了进去。那会儿她孤零零站在角落里,安静的仿佛不存在。那时她几岁……四岁?这样的话,今年该七岁了,上学的年纪了。

她叫什么名字?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怎么了?你不会真把她信里说的当真了吧。”刘唐见我神色有异,多问了一句。

我摇摇头,把思绪按下,那些并不是愉快的回忆。

“没什么。”我耸耸肩,把信塞入信封,扔到一边的报纸堆上。

“要不要来看看我买的七夕礼物,超有创意的。”鬼子唐他的暗红头发,洋洋得意地说。

赤发鬼刘唐,自从被我们起了绰号之后,他就和红头发干上了,再也没染回黑色,只是在深浅亮暗间变来变去。

“七夕礼物?”我记起再过几天就是农历七夕,“现在情人节又本土化了?”

“赚钱呗,不过也给我多点机会约会美女,各取所需,多和谐呀。”

“就你还能有什么创意。”

“充气玩偶,没见过吧?

“充气玩偶?”我眼珠子立刻弹了三下,“你准备把充气玩偶当七夕礼物送女人?”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是你想的那种!”刘唐怒斥我,“本性淫贱,瞧你脑袋里都想些什么。”

“不是你自己说充气玩偶吗。”我讪讪的说。

刘唐扔了个东西过来,我一把抓住。

“轻点轻点,别捏爆了。”鬼子唐大呼小叫的说。

果然是充了气的玩偶,比手掌大一半,流氓兔造型,比气球更牢固的材质,又不是普通的软塑料,握在手里捏玩的感觉不错。

“有点意思,小女生大概会喜欢。”我说。

“可不是只有这一个。”刘唐招手把我叫过去,说,“我这儿可是整整一盒,但看一个只是有点意思,这一整盒只要送对人,可是必杀技啊。”

刘唐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做工精良的木匣子,抽开盖子,里面叠了整整齐齐几十张未充气的玩偶皮,

刘唐一张一张揭起来给我看:“这是加菲猫,这是史努比,这是咸蛋超人……”

这样一叠制作精美的充气玩偶,可算得上是收藏级的,相信对很多小女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刘唐卖弄的现着宝,却不防我已经变了脸色。

这一张张卡通玩偶唤醒了我的某个回忆,刚才我还能把这回忆强压下去,但此刻他在脑海深处汹涌翻滚起来,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回。

有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记起来的时候,有如在当前。

这是三年前的一个下午,我给黄织递上名片的时候,她还没有任何精神问题。我也不会想到,以后她就会照着这张名片上的地址,一直给我寄信。

我相信,她的精神病就是因为三年前这个下午所发生的一切,才落下的病根。

大约在下午三点,我因为一个线报,而匆匆赶到了上海市某第一妇婴保健医院,俗称第一妇婴,上海最有名的妇婴医院之一。

给我消息的是我在医院办公室的一个通讯员。他并不善于鉴别什么样的消息是好的新闻素材,而什么只能够充当市井闲聊的话题,但他一直很起劲的给我各种线索,因为如果他的消息被我采用而上了报,就能拿到一小笔钱。

这次他的线报只是简短的一条手机短信:“妇产科出现奇怪病例,你要不要来采访?”恰好我当时离医院不远,所以收到短信后不到二十分钟,我就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第一章 被诅咒的婴孩 (下)

线人帮我打好招呼,领我到了地方。
  “我不多说了,你自己去采访吧。”他说完就离开了,脸上的表情颇不自然。也许是错觉,我觉得他有些恐惧。
  “你每天都能感觉到?”医生的脸色变得很奇怪,“那肯定是你的错觉。婴儿在母体里没能健康的发育,死了很久了。”
  “不管怎么说,我要先看看我的宝宝,哪怕他已经死了,那也是我生下来的,是我的骨肉!”黄织努力直起上半身,死死盯着面前的医生,目光中有无尽的怨恨,好像那就是她的生死仇敌。
  医生侧过了脸,不愿和她目光相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对旁边的护士说:“那个……还在产房吗?”
  护士点头。
  “好吧。”医生说,“那就带你去看。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好先平静下来,做几个深呼吸。那是个……畸形儿。”
  “不管我的宝宝是什么样子,他就是我的宝宝。”黄织毫不犹豫地说。
  她终于重新躺下,护士推着车,往产房去。
  我看了一眼门框,上面有几道清晰的指印,那是黄织的手汗。
  推车在走道里远去,我紧走几步,打算跟上去。
  黄织忽然又直起身,转过头来。
  我见到黄织冲我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愣了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然后才意识到,她并不是在看我。
  “纤纤,你在病房里等着,妈一会就回来。”黄织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恍惚。她想必已经累得很了,刚刚生产完,又和医生护士伤神地大吵了一架。
  那个小女孩一直站在门边,没有跟上来。这时听了母亲的话,也没吭声,闪进了病房,步伐轻灵。
  黄织重新躺了回去,她看见了我,眼神中有些奇怪,但此时她没有力气搞清楚我这个跟在后面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她满心只想着看一看自己刚生下来的孩子吧。
  只这一停顿的功夫,医生护士也都注意到了我。一个护士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医生已经走过来,低声说:“你是老白……”
  我点了点头,老白就是给我发短信的通讯员。
  “啊,不过现在不方便啊。”他看了一眼推车上的黄织。此时她脸上的红晕已经退去,变得惨白惨白。
  “我知道,一会方便再说吧,我先跟着看看。”我说。
  做记者并不总是要喋喋不休地发问,有时候用心看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更重要。
  不多久,黄织被重新推进了产房。我有心想要跟进去,却觉得这可能不太方便,稍一犹豫间,门已经在我面前关上了。
  “我能进去看看吗?”我问留在门外的护士。
  “你?”
  “我是记者,晨星报社记者。”
  “那也不行啊,这得医生和病人都同意才行。”护士不松口。
  “是办公室的老白通知我来采访的,他说出现了奇怪的病例,是指刚才那位产妇剩下的畸形儿吗?”我问。
  护士抿着嘴,神色忽然紧张起来。
  我看她的脸色,觉得这事有些不简单。本来我心底里还在想,就一个畸形儿怎么能上报纸呢,难道一个人还能生出条鱼来?可是看

刚才的那番争吵,还有现在这位满脸惶然,仿佛有些惊魂未定的护士,看来老白这次没准真能拿到奖金呢。
  “为什么没有一生下来就把孩子抱给产妇看呢?”我追问。
  “那是因为她生下来的是……”护士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好像另一半是个禁忌似的,卡在喉咙里怎么都不敢说出来。
  护士深深吸了口气,我想她就要告诉我真相,可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极凄厉的惨叫在产房里嚎响。
  那声音就好像从深渊地狱里传出来的一般,惊恐绝望到了极点,很嘶哑,又好似极尖锐,阴风一样从关的死死的产房大门内透出来。只一瞬间,外面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原本走动的人也突然停住,死寂一片,只有那穿透了耳膜的惨叫声还在脑海中回响。
  几秒钟后,我问护士:“怎么回事?”
  我意识到这是个蠢问题,这声恐怖的惨叫让我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趁护士还呆着,我就想推开产房的门闯进去。
  门竟然从里面锁着。我连拧了几次都不行。
  “哎,你干什么?”护士把我推开,一拧门锁着,她就冲里面喊,“张医生,张医生!”
  里面好像有人回了一句,我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但护士立刻就不喊了。
  “怎么了?刚才那声,是不是推进去的病人?”我问。
  “没事没事。”护士说。
  “没事?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本来问的是反话,我有些怒气了,这样可怕的惨叫,这护士怎么可以因为里面医生的一句话就安之若素呢。
  可是这话一问出口,就见护士嗫嚅着,仿佛有难言之隐。难道说她真的知道什么?
  “应该……应该是病人看到了她生下的小孩吧。”说出这句话,护士解脱似的轻嘘了一口气。
  “她生下的小孩?”我想起了几分钟前就在走道里,黄织还毫不犹豫的说出“不管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宝宝”这样的话来。可现在就然会被自己生下的孩子吓得惊声惨叫……
  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哦不,她究竟生下了什么?
  我心里正惊疑不定,产房的门开了。黄织躺在推车上被推了出来,双目紧闭。
  “病人怎么了?”护士问。
  “惊吓过度,晕过去了。我又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医生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额头上有层细汗。
  “她被自己生下的孩子吓到了吗?我能看看吗?”我问。
  医生迟疑了一下,说:“好吧,你进来看一下。但不能拍照。”
  “我没带着相机。”我说着跟他进了产房。
  “嚓嚓——”医生开了无影灯。他取了一只橡胶手套戴上,弯腰从地捡起了一样东西,就这么拎到我面前。
  我以为自己见多识广,刚才那一声惨叫也让我有了相当程度的心理准备,但在这刹那,浑身汗毛一下子炸起来,上半身情不自禁的向后一仰。
  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有多久,我既无法呼气也无法吸气,完全被吓得憋住了。我没法看见自己的模样,但肯定脸色铁青。
  等我能动的时候,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每个骨节都像生锈了,特别是我的脖子,稍稍一动就咯咯作响。
  “这就是她生下来的?”问出这句话,我才发现我自己的声音竟然也哑了一半。
  “是的。”医生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在笑。他肯定被吓到过,这么突然给我来一下,恐怕是想多一个人来分担他的恐惧。
  这已经不能算是个婴儿了。甚至不能算是畸形儿。
  在我面前的这个东西,有手有脚,四肢健全,随着医生的手而轻轻摆动。
  没错,是摆动。因为这只是一张皮!
  黄织竟然生下了一张婴儿皮!
  当然,这比一层皮要稍稍厚一些,但也绝不会厚过一厘米。
  双脚是纠结在一起的,扁平的像一条鱼尾巴。手和上半身重叠挤压在了一起,能分辨出的就是胸腹部间的些许痕迹。
  而脸——
  这一张脸,鼻子被压平了,扭曲着贴在左边;嘴是微龇着的;而在大约是眼睛的位置,左眼稍具其形,而右眼变成了个微微下陷的窟窿,中央含着些或许是眼珠的组织。
  想象一下,一个婴儿被万吨水压机以极缓慢的速度压平,然后把血洗掉,就和我现在看见的有些相似。但如果真的有婴儿被那样压一下,只能说是惨不忍睹,可此刻,我更多的感觉是诡异,让人心里阴冷到底得诡异。
  一个人怎么会生下这样的东西?
  一个想法忽然在我的脑海里冒出来:这是个被魔鬼诅咒过的婴儿!!
第二章 虚妄的孪生胎 (上)
飞碟降落在草地上,气流吹起了我的头发。
  “这只是一个开始。”王大师站在他的飞碟边,一脸骄傲地说。
  这儿是昆山,王大师是个农民,但他现在似乎要改行造飞碟。
  王大师从小就喜欢捣腾东西,他说,周围人都管他叫大师。从自制无线电一步步走来,他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自制飞碟,连田都卖了

,换钱买各种材料。报社里让我来采访这个奇人还给我派了车,虽然心底里并不觉得有多么出奇,但这是任务,只好打起精神做这个人

物专访。
  飞碟是灰色的,直径三米左右,铝做的。现在可以靠着喷气飞起十几米高,王大师下一步的研究方向应该是让这玩意儿动起来,别

总是直上直下。
  “很快它就能载人飞行了,这只是个开始。”王大师强调。
  “哦……”我很想对他说,在载人飞行之前最好买份保险,可我还是忍住了。反正他要做到那一步还早着呢。
  这比遥控的大型航模复杂吗?我在心里暗自琢磨。
  王大师非常健谈,我其实挺怕在采访时碰上这样的人,因为他们往往不会听你要问什么,只说自己想说的,而且滔滔不绝,怎么都

打不断。
  “我的理想是早出鸡点发动机。”
  “哦……啊?什么鸡点发动机,鸡点是什么?”我问。
  “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实际上美国科学家已经在进行类似的研究了。就是造出能进行空间折叠的发动机,来达到超光速飞行。


  “这个……您确定不是在哪本科幻小说里看到的?”
  “当然不是,是前断时间我在新浪的新闻里看到的。好象是成立了一个项目小组,进行专门的研究。”
  “那这和鸡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解的问。
  “不是鸡,是奇点,奇数偶数的奇。”王大师拧起了眉毛,大概觉得面前的这个记者十分不堪,探讨严肃的科学问题十竟然想到家

禽身上去了。
  “根据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大质量的东西会引起周围空间的弯曲,质量越大空间弯曲得越厉害,而大到一定程度,比如黑洞中

心,就会形成奇点。在奇点上空间是折叠的,这就是奇点发动机的原理,制造出微型黑洞穿越空间。”
  王大师这番话倒让我刮目相看,至少听上去挺玄乎。
  “那美国是一个研究小组在研究,您就一个人,准备怎么开始呢?”
  “万事只怕有心人嘛,我现在正在看一些前沿物理的科学著作做准备。”
  “前沿物理的科学著作,您都在看哪些?”我好奇的问。
  “像英国大物理学家霍金写的《时间简史》。”王大师回答。
  我一时无语。
  从王大师处采访完毕出来,我坐在采访车上,还对王大师关于奇点发动机的美好憧憬感觉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时间简史》就是前沿物理科学的科学著作嘛,霍金写这本科普书已经过了很多年了,而且几年前他来中国时说,如今对黑洞

的观点和写这本书时已经有了改变。
  但关于空间折叠的想法还真是有魅力,不管是科幻爱好者还是王大师,都被其深深吸引。可是门外汉的我,总会简单的把空间折叠

想成一张纸的折叠,这样免不了会琢磨,既然空间象纸一样可以弯曲折叠,那么纸的上下四周是什么呢?
  前面的路口左转就是高速路,昆山到上海的车程只有个把小时,很方便。等红灯的时候,我一抬眼看见了道路指示牌。
  “大唐23公里”,指示牌上的一条这样写着。
  我心里一动。
  “师傅——”我对司机说。
  “怎么?”
  嘴比脑子快,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我话已经说出口,但实际上心里还没有下决定。
  “能先靠边停一下吗?”
  司机不明所以,但还是这么做的。
  我又看了眼指示牌,没错,大唐离这儿不远。
  “能送我去大唐村吗?”我不再犹豫,开口对司机说。
  “大唐?等会儿报社里还要用车,怕是来不及。”
  “没关系,你把我送到那里就不用等我了,我自己坐长途车回市里。”
  “那好。”采访车重新上路,沿着公路笔直向前。
  黄织住在大唐。
  自从三年前一妇婴医院的采访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彼此之间的书信联系也是单方面的,我在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回过,后来

发现她患例如精神病,就再也没给她回信。
  前天收到黄织第二封关于女儿失踪的求援信,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手边没有她的电话,而为此去一次外地验证,又似乎不到那个

程度,万一真是精神病人的胡扯呢。
  今天恰好到这儿采访,拐过去看一下很方便,即便看见她女儿好端端在屋里玩耍,也算让我敏感的心别再不安。
  我看着车窗外的飞速后移地景物,心里却在想,时间过的真是快啊。距离那个最终因为太过诡异,结果并没有写成新闻之于报端的

采访,已经过去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在这段日子里,我固然有许多精彩的经历,但回想起那个医生把纸一样的婴孩拧在手里,举到我

的面前,还是不由得,战栗。
  随着离大唐村越来越近,回忆的片段停不住地从大脑深出涌现出来,粘合在一起,把我带回那个下午。
  “这是什么鬼东西?”定了定神,我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问。对面的婴儿皮散发出一股腥气,随着深呼吸进入我的体内,让我

胸中一阵翻腾,差点没恶心得吐出来。
  “这个……”张医生扫了眼手上的薄胎死婴,脸上也显出厌恶之色,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好了,现在你也看过了,相信你不

会有详细研究的兴趣吧。”
  我苦笑,有谁会高兴老是看这个诡异恶心的死婴呢?
  “如果你还要采访的话,不要在这里,换个地方吧,但我没有太多时间。”张医生说。
  “好,方便的话,我们就是外面的走道上吧。”
  走道上的两边有长椅,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不知道是否心理原因,离开产房,我甚至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原本胸口象压了块

大石头,现在好多了。
  “这个样子的畸形儿,是不是很罕见?”我问。
  “岂止是罕见,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张医生说。
  “作为一个外行,从普通人的角度,我实在没法想象,一个人怎么会生下这样的婴儿。它在母体里怎么会发育成这个样子呢?”
  “老实讲,虽然我没有见过,甚至恐怕整个医院都没有医生见过这样的畸形胎,但从前曾经有人生下过相似的死婴。”
  “哦?”我感到有些意外。
  “是的,是有这样的病例。这叫做纸婴,罕见到只载于病例教科书上。”
  “纸婴?”这还真是个恰当的称呼,但我心里却更迷惑了,我分明还记得,在产房的时候,我问面前的这位医生这是什么东西,而

他回答我说不知道。可现在他又说,曾经有过这样的病例,叫做纸婴。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第二章:虚妄的孪生胎 (下)

“呃,纸婴,是的。”张医生的语气又变得不可捉摸起来,好象他并不怎么自信。
  “怎么?”
  “应该这么说,我从书上看到的纸婴,的确就是这个样子,但说实在的,我又很难确信这就是纸婴。”
  他的话把我完全搞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
  看见我惊讶的表情,医生轻轻摇头,说出这样的话,他自己也很困惑。
  “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自相矛盾?这实在是因为这个病例太奇怪了。虽说医学上有千奇百怪的病例,特别是在现代社会,生活条

件和习惯的变化让新的疾病不断产生,但是……”这位医生说到这儿,又摇了摇头,仿佛他的思绪被严重干扰着,一时之间组织不起有

效的语句来对我说明这件事。
  刚才的恐惧感现在已经被好奇心所压倒,我盯着对面的医生,用眼神催促他赶快说下去。
  不久之前,因为那声惨叫而引起的骚动已经平息下去。或许应该说,所有听见那声惨叫的人,都被叫声中的绝望恐惧所压倒。只要

是生物都会趋吉避凶,他们很快就会各自散去,他们肯定会尽量忘记这件事,但也说不准,午夜梦回时或许会被这声惨叫吓醒。
  只有一个人还站在不远处,那个位置差不多能听见我和医生的谈话。她就是之前守在产房门外的年轻护士,无疑她现在的行为有点

反常,不管怎样,她此刻的岗位肯定不在这儿。
  黄织生下了个什么样的东西,这名护士是知道的,她心里的疑惑绝不会比我小,也一定被吓到过。看到纸婴一刹那的恐惧强烈到足

以让许多人留下心理阴影,我猜,她就是想听听医生是怎么给我解释的。恐惧常常源于无知,明白真相后,恐惧也就自然消失了。
  可不是每件事都能解释清楚的,而此刻……
  医生一声叹息。
  “我想它并不是纸婴。”医生再一次开口,“它只是外形和纸婴相似而已,我先解释下纸婴是什么,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

你知道多胎妊娠吧?”
  “啊?”
  “哦,就是俗称的双胞胎或多胞胎。在怀孕女性中,大约有几百分之一左右会是这种情况。我们一般把这当作喜事,可是多胞胎的

危险性却要大过于单胞胎。这不仅是指分娩时的困难,胎儿在子宫中发育也会遭遇更多的麻烦,毕竟原本母体只需要供给单一胎儿养分

就够了,但多胞胎时养分却要分成两份或更多。”
  “你是说,纸婴是多胞胎养分不足而引起的畸形儿?”
  “不不。”张医生连连摇手,“如果只是这样,怎么能算是难能一见的病例?从某种角度来说,纸婴是一个还没出娘胎就被谋害的

不幸婴儿。”
  “没出娘胎就被谋害,被谁谋害?难道是他的多胞胎兄弟?”
  “应该说是双胞胎兄弟,多胞胎产生纸婴太困难了,几乎是不可能的,通常情况下,双胞胎在母体是均衡成长的。然而在某种极端

条件下,双胞胎中的一个特别强壮,最开始他就会抢走大多数养分,并且挤压他兄弟的生存空间。终于在某一刻,母体断绝了对他兄弟

的养分供给,然后,死婴会渐渐被母体吸收掉。”
  “强势的个体总是容易生存下来,用谋害来形容好象有点过了吧。”我说
  “问题在于,许多人质疑如果仅仅靠母体的吸收,未必能让死婴变的象一张纸一样薄。”医生意味深长地说。
  我忽然打了个冷战,看着医生。
  “所以,有一种情况非常可能发生。当强壮的婴儿在压迫着瘦弱的婴儿时,瘦弱的婴儿慢慢变形,之后他身体的一部分被母体吸收

,另一部分则被强壮的婴儿吸收,也许这种吸收是在弱婴完全失去生命之后发生的……谁知道呢!”
  医生没有说出另一个也许,这太难以令人相信,也太恶心了。我的脑海中出现这样一幅景象,子宫里一个婴儿紧紧贴着另一个,把

他生命精华一点点吸收,让他变得干瘪如纸。这简直就是变相的吸血魔!
  吸干了自己亲兄弟而诞生的人,当他长大后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感觉?
  “当我看见这个畸形死婴的时候,第一反映就是纸婴。但随后我又想,如果这是纸婴,那另一个在哪里呢?”
  医生直勾勾地看着我,实际上,他双眼的焦距并不在我的脸上,而是穿透我的身体,投射到虚空中的某处。他似乎在向我发问,其

实并不期望能得到任何回答。黄织产下的纸婴,越往细里想,就越觉得匪夷所思,即使是这样一位人近中年有着十几年丰富医疗经验的

医生,也被脑中一连串的问题压迫地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病人只生下一个纸婴,把他压扁的同胞兄弟去了哪里?如果没有另一个婴儿,这个死婴怎么会在母体里变成这副模样,是

什么在压迫他,吸收他?那个东西去了哪里?”
  医生的问题越问越快,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额头上转眼间渗出汗珠。在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之后,他的眉毛颤动着,眼睛瞪得我发毛


  “不可能没有这样一个东西!”几秒钟后他迸出了这么一句,他是那么用力,恶狠狠地象炮弹一样从嘴里发射出来,“这样的东西

不可能天然长成!”
  随着这句话一起从他嘴里射出来,还有唾沫星子,打在我的鼻尖。
  “哦,对不起,我想得有些入神了。”医生向我道歉。
  入神?我看他是被纸婴搞得入魔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我转头一看,是那个在旁边偷听的护士,她越走越快,脚底拌了一下,踉跄着差点儿摔倒。
  镇定剂的剂量并不是很多,黄织不久之后就苏醒了。她并没有从床上坐起来,而是双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的女儿坐在小椅子上

,看着母亲。
  “妈妈。”她轻轻叫了一声。
  黄织毫无反应。
  女孩儿安静了下来,其实她一直很安静,内向得有点孤僻。
  病房内其他床位的病人有时会看看这对母女,他们好意地过问几声,但黄织并不回应。
  我在病房外看了很长时间,犹豫着要不要对黄织进行采访。这种时候对她进行采访是残忍的,而且她未必会配合,可如果不采访,

只凭先前张医生说的那些,新闻稿写出来会很不完整,也许会被编辑枪毙,根本就见不了报。
  张医生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走马灯一样在我的脑海中转着,纸一样薄的婴儿皮也入影随形,盘踞在我背心的阴影中,挥之不去。
  我舔了一下不知何时变的干涩的嘴唇,右手慢慢伸进里面衬衣口袋。
  黄织依然睁大眼睛,盯着班驳的天花板。她脸上的汗早已经收干,整个人的生机也仿佛随着汗珠一起消失在空气里。原本纤弱姣好

的面容,因为精气神的枯萎而败坏下来,恍惚间竟让人有木乃伊的错觉。
  一阵轻微的气流扰动,让她眨了眨眼睛。
  她的瞳孔依然呆滞,并没有因为眨眼有任何变化,但是却多映出了另一个人的影象。
  “你好,我是晨星报社记者那多。”我弯腰对她说。
  “这是我的名片。”我把名片从口袋里取出来,送到她的面前。
  她又眨了一下眼,慢慢地把瞳孔转向我。

第三章 连环失踪案

  大唐是昆山市下属的一个比较富裕的村子。大多数的村民都住上了新起的三层楼房,村里办的企业也红红火火,吸引了大量外来者

打工,甚至许多村民已经不种田了,把田包给外乡人去种。在大唐村的土地上生活的人,现在有一多半不是大唐的村民。
  采访车开进大唐村的时候,我打量着经过的村广场,挺气派的,还竖着高大的地球仪雕塑和大块的电子显示屏。其实这个广场有些

过于大了,显得空落落的。
  这已经不是严格依以上的农村了,它的农田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减少着,处于农村向城市变化的转型期。
  这里的路牌不像城市里那样随处可见,黄织寄给我的信封上写着地址,但我还是问了几次路才找对了大概的地方。
  车停在一片楼房集中的地方,有点像城市里的小区。我向司机道谢之后,采访车就调头返回上海去了。
  黄织家的地被村里征用去建生态园区了,作为补偿,每个月有一定金额的生活补助费。以这里的生活标准,虽然带着一个孩子,但

也能勉强过活。如果她能另找一份工作,就可以过得不错了。她的信里没提到这些,我想她未必能找到工作。毕竟村里人都知道,她的

精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现在将近下午四点钟,不久之前下过一场雨,地还是湿的,所以气温并不太高。走不多远,就见到一位满脸都是皱纹的老妪坐在一

幢三层楼门口的台阶上择菜。说起来,这里的楼宇已经都市化,但人的习惯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这里是二村。黄织的地址就只写着“大唐村二村黄织”,没有更具体的门牌号。我走到老妪跟前,向她询问。
  她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看着我,满脸的皱纹堆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不过她接着摇了摇头,问我:“你说什么?”
  她还是摇头,示意自己听不明白。
  “啥?”她用昆山话问。
  我意识到她听不懂普通话,连忙换了上海话又问了一遍。江浙一带的人,相互的方言口音说的慢一些,都能领会个八九不离十。
  听我说到黄织两个字,老太太的脸立刻就变了,一道道皱纹里藏着嫌恶,还有些畏惧。
  “怎么要到她家里去呀,和你说,晦气的呀。”
  “晦气?”我有些意外。她居然不说黄织是个疯子,而是说到她家去晦气。
  “这个女人邪,你去找她,要小心被克。”老太太短短一句话说的小心翼翼。
  我笑了,克夫之类的,恐怕现在也只有这样年纪的老人还会相信。
  老人见我笑,就知我不信,叹着气说:“小年轻的,唉!”她用手指了个方向,说,“你要找她,就往那边走进去,她家房子和别

人家不太一样的。”
  我往那个方向走了一小段路,然后就看见了。的确很好认,因为那是一幢二层的破落房子。说破落,并不是指墙倒瓦残,而是这幢

房子式样呆板古旧,墙体的油漆所剩无几,看上去呈灰褐色,和附近外观靓丽的邻居的房子对比强烈。此外,它和别人家房子的距离明

显较大,孤零零的缩在这篇住宅区的角落里。
  我站在门口,按响了门铃。
  从外观看,她家肯定很多年没翻修了,境况可见一斑。我知道在产下纸婴前数月,她丈夫就意外去世,她很看重腹中的孩子,所以

跑到她所知道的最好的妇产医院生产。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在上海的一妇婴医院里看见她,并且除了女儿之外无人陪伴的原因。可是家中

其他亲人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刚才那老妪满口晦气呀,克呀,指的是什么呢?
  我又按了一次门铃。
  还记得三年前在医院里看到黄织时她的模样,完全不像个农妇。中国传统审美里,有时女人病弱也是一种美,说的就是黄织这样的

。时隔三年,再次见到她,不知她会变成什么模样。许多精神病人犯病之后,会迅速苍老,但也有些病人因为再没有尘世间的忧虑,反

而比正常人更滋润。
  还是没有人来开门。看来时间不巧,她家里没人。不过她这么个病人,估计也就是在村里走走,不会很晚回来吧,好不容易来这么

一次,我准备等等她。
  绕着她家走了一圈,仔细打量,更觉得荒凉。院子的围墙顶端已经不平整,时有缺角,露出里面的砖块;二楼的一扇窗玻璃碎了,

却没有更换,只是用了快硬纸板遮上。
  我忽然觉得生活的艰辛扑面而来。
  转回来再按响门铃,依然没动静。我原路走回去,在这大唐村旁边有个古镇,叫“千灯”,可以去逛逛打发时间。
  经过择菜老妪的时候,她正拿眼看我。我停了脚步,也许可以和他聊聊。
  “能和您聊会儿吗?”
  “好啊,好啊。”老太太手里不停,冲我点点头。老人总是喜欢和年轻人聊天。
  “为什么您刚才说黄织家晦气呢?”我问。
  “呦!”老太太停了手,摇着头,“她很邪的。”
  “很邪,为什么这么说?”
  老太太转头看了一眼,那正是黄织家的方向。只这一眼,我的确觉得,她是真的怕。
  可她在怕什么呢?
  “黄织这女娃,我看着她长大的。”老太太开始说黄织的故事。
  黄织管黄老头叫爸。黄老头是大唐村的老光棍,老来领养了这么个孤女。人都说养儿防老,黄老头估计也是这么个意思。
  黄织领来的时候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懂事得很,没过几年,就开始帮黄老头打下手。黄老头是个渔户,那时流过大唐村的小河

道里鱼还不少,每天把小船撑出去转上几个小时,网个十几二十尾鱼并不难。说起来黄织也算打小风吹雨淋,但有些人天生晒不黑,不

知会气死多少猛擦防晒霜的城市女孩。
  还没等到真的老得不能动,黄老头一次大风天出去打渔,被刮翻了小船,黄织游上了岸,回头一看不见他爹。水上走了一辈子,这

回却被水草缠了脚,等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这年黄织十六岁。
  但只是这样的意外,谁都不能说黄织晦气。
  过不多久,黄织就嫁给了周国栋,大概一年以后,她还怀着周纤纤的时候,周国栋的父亲就因病去世。
  这时村里人仍然没觉得什么,反而因为周国栋酗酒,喝醉了就打黄织,没少劝他对媳妇好一点。这么一个女孩子嫁过来,自己家里

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在夫家没地位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周纤纤出声还没满三岁,她的奶奶,周国栋的娘就失踪了。那天家里人都下地干活,到下午日头毒,周国栋就让娘回家歇着,照顾

小娃娃。结果日落回家,就只见周纤纤一个人。等到夜里还不见老人踪影,两人报了警。警察查了很久,还在附近张贴了寻人告示,但

到今天也没得到老人的消息。
  就此,关于黄织八字太硬克人的传言便悄悄流传了起来。
  等到黄织肚子再次大了起来,怀上第二胎的时候,周国栋也诡异地失踪了。据黄织对警察说,那晚周国栋又喝醉了酒,把她一顿好

打。挨完了黄织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哭,过了半小时她从厕所里出来,却怎么找都不见周国栋的身影。她以为老公又出去喝酒或打麻将了

,可直到第二天傍晚都不见人。当然警察也怀疑过黄织,可不论是失踪和是谋杀嫌疑,都一点线索也没有,最后成了个无头案。只是在

这之后,村里人就很少和她家来往,看她的眼神也变得闪躲起来。在医院采访时黄织对我说她丈夫“没了”,我还以为是死了,不料真

的是“没了”。
  可未曾想事情还没就此了结,周纤纤又失踪了。
  “什么?周纤纤真的失踪了?”听她讲到这里,我吃惊地问。
  “失踪啦,这一家子,现在就剩下黄织一个人了。”老太太说着又往黄织家方向瞥了一眼。
  “什么时候的事情?”
  “总有两三个月了吧,黄织脑子出了问题,也不太管女儿,能知道买菜做饭就不错了。她家小孩子整天野在外面,和陌生人混在一

起,要我说,早该被人骗走了。:老太太说着眯起眼睛。
  “和陌生人混在一起?”
  “不是村子里的人,我是没见过。”
  “那小姑娘是走失了,还是真被人拐走了?”
  “谁知道?不知道,那个小娃,不见了也好。”老太太叹了口气。
  我愣了一下,似乎觉得眼前的老妪并不是在为周纤纤的失踪而唏嘘,反倒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位看起来还挺和善的老人,为什么会说出“不见了也好”这样过分的话?这甚至有点恶毒了。
  注意到我的诧异,老人却并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话,反而接着说:“村子里没人愿意抱这小娃,我看她和她娘一样,都是亲近不得的

。”
  “啊?”
  “你是没见过,小小年纪,不哭不笑不说话,一双眼睛阴冷阴冷,看你一眼后脊梁都凉半天。”
  说道周纤纤的时候,老人的表情颇不自然,竟然心里对这孩子的芥蒂要更超过她母亲。我很不以为然,其实我是见过周纤纤的,三

年前她酒不爱说话,是个内向的孩子。家里接连出事,对小孩当然会产生影响,开朗的孩子也会变内向,而内向的就会变孤僻。再加上

一个被同村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母亲,周纤纤被乡邻不待见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这村人也太迷信了点,孤儿寡母生活真是不容易。
  我为什么不早点来这里看一看?我暗暗自责。
  “那警察怎么说,有什么线索吗?”
  “反正是还没找到,她娘说话又颠三倒四的,怎么个找法?”
  从老太太的回答和神情,我有点明白了。失踪女孩的唯一亲人是个精神病患者,而可能提供线索的同村人,如果都能和这老太太一

样对周纤纤又有成见,自然不会主动配合。再加上这家又屡发无头失踪案的前科,恐怕这宗案子也要成为新的无头案,无人愿意再这上

面多花心思了。
  算一算,大概黄织再女儿失踪的第一时间,就写信向我求助了。我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我再一次问自己。
  要是大学毕业刚成为记者那会儿,恐怕就算是个精神病患者的来信,我也会想方设法求证一番,哪怕是打电话到当地的派出所求证

一下。可现在…………
  我摇了摇头,把一些想法驱逐出脑袋。不论怎样,我要尽我所能找到周纤纤。
  “我看你面相不错,有心回来和我说话,才和你讲的。别去她家,听我的没错。”老太太说。
  “其实是因为她家里没人,我才这么快回来的。”我笑了。
  “她没在家里?不可能!”老太太肯定地说。
  “真没在,我按了好几次了铃。”
  “不会呀,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很少出门的,买菜也不能这时候还不回来啊。再说,我一早就坐在这儿,除了中午吃饭那一会儿,

没见她走过呀。”老太太说着停下手里的活,想了想,把盆往旁边一挪,站了起来。
  “走,去看看”。她说。
  老太太个子高不过我肩膀,年纪这么大了,腿脚却很利索,居然走得并不慢。
  “你来找黄织是啥事啊?”老太太这时候才想起问我的来意。
  “我是上海晨星报社的记者,她……”
  我话才说了一半,老太太就啊的一声打断说:“原来她那些信就是寄给你的呀。没想到你还真会来看她。我们都讲,一个大记者有

多忙啊,整天要关心国计民生,哪有心思理一个疯女人。哎,说起来黄织这个女娃,从小也是我看着她长大,小时候没少给她讲故事,

没想到……”
  老太太来了精神,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让我有点脸红。在新闻日渐娱乐化的今天,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乡村老妪,才会对记者报有如

此高的敬意吧。想来黄织的信多半是交给同村人代为寄出的,所以她都给哪些人寄信,再村里已经成为公开的谈资了吧。
  村里人毕竟还能保持起码的相互照应,哪怕老太太再迷信,听说黄织反常地不在家,也要来瞧一瞧。
  转眼就走到了黄织家的门前,我站到门口又按响了门铃,还是没一点动静。
  “到后面去看看。”
  我跟着老太太走到后门处。
  “你推推门看。”老太太对我说。
  “推门?”门关着呀,我诧异地朝老太太看了一眼,她肯定地向我点点头。
  我伸手推了一下,门往里微微一缩。
  “用点力气。”老太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手上用了劲,门锁发出一声轻响,竟然被我推开了。
  “她家后门的锁坏了很久,卡不死,一直都没钱换个新的。好在我们村没歹人,她家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是要我进去吗?私入民宅,这可是犯法的。
  “愣啥?帮着进去瞧瞧有什么事没。我可不进,不过看你的模样,是不信那个的。”老太太笑得很精明。
  “好吧。”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玻璃窗上都蒙了灰,有不少时没擦过了,透光性不好,再加上现在时近傍晚,阳光早没了活力,我一走进黄家,竟然略有灰暗阴冷

的感觉。
  这应该是个储物间,再角落里堆了些破烂木板和报纸,别无他物。经过的时候我留神看了一眼,最上面的一张报纸就是《晨星报》


  前厅依然空空荡荡,比储物间稍多了几样东西:长条的木椅,一个小方桌,两个木箱,一个瘸了腿用转头垫起的柜子,上面摆了个

十四英寸的电视机——如今都市里收破烂的都没兴趣的古旧货色。
  另一侧是厨房,灶台旁有几个锅子,其中一个还打着补丁,单门冰箱上的漆也开始剥落,侧面和后背上锈迹斑斑,每一件东西都显

示处主人家的窘迫。
  外面的老太太显然有些担心黄织会出事,不过在一楼这么粗粗看来,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多看了冰箱几眼。在这样的环境中,冰箱会让人产生很多联想,我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有很多想法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我握住了冰箱的门把手,有些犹豫,有必要吗,我只是进来看看黄织有没有出事,而开别人家的冰箱门,这和翻抽屉一样,属于更

进一部的窥私了。
  冰箱和抽屉最大的区别,在于冰箱要大得多,能藏进体积更大的东西。
  我手上微一用力,冰箱门开了。刚开始拉开一条缝,一股怪异的味道就从里面冒了出来。
  我嗅了嗅,忽然一阵恶心,向后退了一步。冰箱门在惯性下,慢慢的自行开了。
  打开的冰箱里并没有亮起灯,这冰箱居然没有插电。
  一碗白饭,一碗炒茄子,两只鸡蛋。就只有这点东西。
  这么热的天,饭菜只要闷几个小时就会坏,闻这味道,怕是者少在这没电的冰箱里焐了有两三天了。
  我捏着鼻子,把冰箱关上,走出厨房。
  为什么会在放着饭菜的情况下,把冰箱的电源拔掉,这点我并没想太多,毕竟黄织是个精神病人。但这至少证明一点,黄织这两天

都没在家吃饭。
  他去了哪儿?居然村里人都不知道!
  木楼梯在我脚下吱吱作响,我上了二楼。
  二楼是几间卧室,和底楼一样空无一人。我连壁橱和床底下都看过了,没见到一丝不寻常。这些年来,原本睡在二楼这几间卧室里

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没了”,想到这里,不管我是否相信那老妪的说法,都一阵心寒。
  就像眼前这一屋子的布娃娃,周纤纤如今不管身在何处,应该会想念她们的吧。
  我从这间卧室里走出来,却突然之间楞住了,我的眼睛在四周打量了一圈,脸上、手上的皮肤一阵发麻。
  这是套在一起的内外两进的卧室,从内间卧室出来,外面还有一间小些的卧室。再走出去,才是连着上下楼梯的回廊。
  先前从外间往内间走,并没有觉得不妥,可是现在从满是布偶的卧房里走出来,我看见外间的那张床,立刻意识到,这连在一起的

内外两间都是睡人的。
  而且外间的那张床,是一张小床。
  小床外摆着一个小枕头,我冲到墙边的一个木箱子前,把箱盖打开,里面放着的衣服,明显是小女孩穿的。
  里面那间竟然不是周纤纤于黄织合睡的卧室,周纤纤是单独睡在这一间的。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是很少敢一个人睡的,哪怕她母亲

就睡在内间。没错了,那间满是布偶的房间,是黄织的卧室!
  我慢慢转回身,走回布偶间。
  真的到处是布偶,床上,桌上,椅子上,窗台上。我打开壁橱,是的,还有壁橱里。
  我拿了一个在手上,这都是黄织自己缝制的把,灰布做身体和四肢,白布做头,里面填着棉絮或碎布。布娃娃的脸是画的,黑笔画

眼睛,红笔画咧开的嘴。
  所有布娃娃的面容都画的差不多,眼睛睁得很大,嘴也张的很大。我忽然觉得,这满屋子几十个布偶,正在不同的角落里瞪着我,

在无声地喊着。
  我额头冰凉,掌心阴湿。黄织为什么做这么多的布偶,我知道原因。
  我从布偶的包围中退出去,脑海中浮现起三年前,我在一妇婴医院病房里对她采访时的情景。
  黄织躺在床上,定定地看了我很久,才把我的名片接过去。她的动作很艰辛,很沉重。
  然后她又看了我的名片很久,并不是这张小纸片有什么花样,而是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涣散着的,要重新凝聚起来,对她而言会

是个很痛苦的过程。
  终于,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一样了。她把名片捏在手里,转头看我,眼神里重新有了一丝光亮。
  “记者老师。”她对我的称呼郑重又质朴。
  “记者老师,您要帮帮我,帮帮我。”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量大得让我觉得上了一道铁箍。
  我不好挣脱,冲她笑笑,说:“别叫我老师,如果您愿意,我想和您聊聊您这次的遭遇。”
  “记者老师,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黄织的音量响了起来,让我有点尴尬。
  “不急,我们慢慢说。”我安慰她。
  “我不可能就生下那么一个东西的。”说到那个东西,黄织的脸上闪过一丝畏惧,“你……你知道……。”
  我点头:“我已经知道了,医生也给我看过了。”
  “不,你不知道。”她猛地摇起头来,“我的孩儿不是那样的,他是健健康康的,很强壮,还有点好动。”她的眼神又涣散起来,

仿佛沉浸到自己臆想出的画面中去了。
  我咳嗽了一声,打断她的想象,说:“我问过医生,他说您这种……叫纸婴。”
  “纸婴?纸婴是什么?”黄织瞪着我,眼神中竟然有些凶狠,“我怎么会生出纸婴?”
  “纸婴是……”我忽然卡住。我记起,这只是外观看像纸婴,实际却无法用纸婴的病例来做出解释。
  黄织见我说不下去,却怀疑我知道些什么,不停地催我说。我只得把什么是纸婴大概讲了一遍。
  “被压迫,被什么压迫?”黄织竟然敏锐地抓住我有意含糊过去的细节,追问我。
  “是……被另一个同胞兄弟胎儿压迫,不过医生说你并没有产下另一个健康的婴儿,所以只是外观看起来像纸婴而已。”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一定还生下了另一个健康的孩子。”黄织自动把我的后半句忽略,兴奋地说。
  “可是医生只为你接生了这么一个畸形儿啊。”
  “不,一定还有一个。”黄织固执地说,“一定还有一个!”她再一次用强调的语气重复。
  我开始觉得,来采访这位神志不稳定的病人是个错误。
  “记者老师,真的,你要相信我。我不骗你,我一定还怀了个健康的宝宝。否则,我怎么会生下这么个奇怪的东西,医生能解释吗

?他自己都不能自圆其说!”
  “这个,医学上本来就有些特殊的案例是无法解释的。”
  “不不,您听我说,我再怀孕的时候,时常觉得肚子里的小家伙在动。我不是第一次怀,我知道的。这次怀孕,肚子里的小宝宝比

怀纤纤的时候,要不安分多了。我一直想,这肯定是个调皮的男孩子。”
  “那……您做过B超吗?”我想到了一个证明的办法。
  “没有,我不想再花那份钱。反正已经怀上了,生男生女我都喜欢。”
  “这……”我知道,孕妇感觉到体内胎儿的动作,很多时候只是孕妇一厢情愿的错觉,这并不能拿出来当铁证。
  “王姐,王姐。”黄织叫临床的一个病人,“前几天,我不是还让你听我肚子吗,小宝宝在动的,你不是听见的吗?”
  “啊,是呀。”王姐回答。病房里所有的病人都再听我和黄织的对话,虽然我说话比较轻,她们未必能听完整,但肯定都知道,黄

织没能生下宝宝。
  “你真的听见了?”我问
  “好像……好像是有点动静。”被问道的王姐语气迟疑起来,“但也听不真切,说不准。”
  “哎呀,王姐,你那天不是说,动静挺大的吗?”黄织急着说。
  “这个,可能是有吧。”不管怎样,王姐就是不肯把话说死。她有着一份上海人的精明,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不愿意掺和到眼下这

一场可能发生的医疗纠纷中去。当然,也可能觉得她真的没听清楚,那天只是客套地对黄织说几句讨喜的话。
  那天采访的后半段变得毫无意义。不论我怎么说,黄织固执地相信她怀了个健康的孩子,但是医生把她的孩子抢走了。可是我又怎

么能够同意她的话,那意味着这座上海的三级甲等大医院堂而皇之地拿走了产妇的孩子,并且不做任何掩饰。这怎么可能!
  医生无法解释纸样的婴儿是怎么形成的,而产妇认为医院偷走了她的孩子,我这篇报道还怎么写?我只好对我的线人说一句抱歉,

他又没法拿到奖金了。
  对我来说,这一切在采访之后就结束了。但对黄织来说,她一直相信,自己曾有过一个婴儿。这个婴儿在她的体内把另一个同胞兄

弟挤压吸收成了一张皮,最后却在空气中政法不见。她并没有找医院打官司,却发了神经病,做了无数个布娃娃,仿佛就是她神秘失踪

的孩子。
  再次从黄织家后门走出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等在门口的居然不止老太太一个人,连她在内有五个人,无双眼睛盯着我看。
  “怎么样?”老太太问的。
  “没人。”我没把冰箱的事说出来,有这么多人在
hurry112009-11-20 00:09:34
喜欢,特好看!谢谢!!!
PuppyHappy2009-11-20 09:21:47
好看,比老外那些灵异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