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独狼2015-12-20 18:52:03

1.离奇死亡(1)

“马贵平!你快点好不好,他们都要走了!”

李丽在卫生间门前大叫,

“每回都是要出门了你才想起来上厕所,烦死了!”

“你先去吧,叫他们等一会,我马上就好。”

马贵平在卫生间里说,隔着门传出的声音显得嗡声嗡气。

“那你赶紧吧,我先出去了——别忘了锁门。”

李丽说着走出了旅馆房间,砰的一声关门,随后高跟鞋踩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咔哒声,逐渐消失在走廊里。

“上厕所也催,真够烦的。”

马贵平坐在马桶上,自言自语的嘟囔着。马贵平和李丽是夫妻,这次他们是随马贵平的单位组织的旅游团来到这个海滨城市的。不过由于是公家出钱,因此单位领导选择了一个位置偏僻、条件并不好的旅馆住下,当他们到来时,这个旅馆连一个房客都没有。

忙乱的安顿之后,同事们就嚷嚷着要去海里游泳,包车也已经在旅馆外等着了。如果赶不上车,要去海边可就比较麻烦了,所以李丽对马贵平这个时候上厕所非常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马贵平对李丽的不满一点也不在意,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还让他觉得清净了许多。人有三急,谁能没有着急的时候呢,马贵平心里想着,这个时候上厕所,肯定要比在大街上找厕所强。再说,就算没赶上车,花点钱再找辆车呗,有什么可催的。唉,女人有时候挺烦。

马贵平和李丽所住的是标准间,除了卧室之外,就只有这个卫生间兼浴室了。马贵平此时坐在马桶上,正对着淋浴的喷头,无聊地看着喷头上慢慢地、一滴滴 的滴水。其实马贵平并不喜欢旅游,每当他想到旅游过程中不停地奔走,就会有种说不出来的害怕感觉。说白了,就是懒。也正是因为不爱运动的原因,马贵平的身 体比较胖,不过还没有到影响健康的程度。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一个动作灵活的胖子。让马贵平决定参加这个旅游团的原因,除了是因为单位组织不需要他花钱之 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到海边——毕竟在内陆生活了这么久,看看海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马贵平的肚子还在疼,尽管疼得不是那么利害,还是让他决定再多坐一会。他不再盯着滴水的喷头,转而开始看脚下的瓷砖。很奇怪,从他走进这个卫生间开 始,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直在困扰他,这感觉就象是一块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口香糖,黏糊糊地粘在他的后脑勺上。此时当他内急快解决完的时候,这种感觉又 幽幽地冒了出来。

马贵平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是一次他自己独身走夜路的经历,虽然时间并不很长,但漆黑的街道、影影绰绰的树影、回荡在他耳边自己的脚步声,让他 到现在也难以忘记。那感觉就象……就象有人一直跟在他背后,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他停下,那个人就会靠近他,掐住他的脖子。这个感觉伴随了他一路,直到走进 自己家的楼道,声控灯亮起的时候,才有所减轻。不过在大冬天的当时,还是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说实话,那感觉真的非常不好。

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好像又回来了,并且更加严重而且肆无忌惮。那冷冷的目光,甚至还有不同平常的喘息声萦绕在他的四周。这让他有点慌乱,他回头寻找卫生纸,但却并没有找到。他骂了一句,可是回应他的却是极轻的、扑哧一声的轻笑。

马贵平想起他平时戴着耳机听音乐的情景,让他引以为豪的极敏锐的听力能够轻易扑捉到耳机中哪怕极微弱的和声。此时响起的笑声也并没有逃过他那双耳朵 ——绝对不会听错!而且那笑声,并不像平常听见的具有一定方向性的笑声,这笑声就象是高保真耳机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让他根本分辨不出笑声是从 什么地方传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冷的感觉立即从头顶开始向身下传递,让马贵平觉得自己的每根头发都竖了起来,一阵强烈的震颤让他结结实实出了一身冷汗。他顾不得没有卫生纸,扯了一条一次性毛巾急忙清理完毕就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可是门却打不开。

2.离奇死亡(2)

卫生间的门是向内开启的,而且只有门内有锁闭装置,如果想锁上这道门,从门外就必须使用钥匙。普通的房客根本用不着、也拿不到这把钥匙,再说李丽走的时候肯定不会把马贵平反锁在卫生间里。而现在门里没上锁却还打不开门,肯定就是锁坏了。

马贵平不相信似的使劲来回地扭着门把手,把门晃得咚咚响个不停。可是这道该死的门就是打不开。也许就是在和他作对,偏偏在这个时候锁坏了。他想踹开门,但向内开的门,估计踹也踹不开。

忽然,马贵平觉得脖根处有一股凉气,吹得他觉得痒痒的,就好像有一个正吃着冰棍的人在向他吹气。气流并不大,但那冰凉的温度还是让满头大汗的他全身 冷了下来。卫生间并没有别人,这气流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个小小的房间里确实有一个换气扇,但因为长久不用,早就已经损坏了,而且呆在这里这么久,马贵平根 本就没有感觉到有风liu动。也就是说,这股吹在他脖子上的凉气,除了人之外,不会有其他的原因产生。

马贵平一时不敢回头。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慢慢滚落下来。

四周安静极了,现在马贵平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他故意猛地吸了口气,屏住呼吸,极力倾听身后的动静。没有任何声音。这里绝对不可能还会有其他人而他还不知道。可是刚才的气息太真实了,也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幻觉。

按道理说,马贵平在这里磨蹭了这么半天,李丽早就该不耐烦了,更何况还有满满一车人在等着他。难道他们都没有等他就出发了?可李丽与他的那些同事并不熟,她会一个人去海边?应该不会,她不会一个人走的,她肯定会回来找他。他想赶紧离开这里。

马贵平鼓足了勇气,慢慢转过了身。没有人,卫生间里只有他。虽然灯光比较昏暗,但这里和他进来时完全一样。不过确实有地方不对劲,除了那笑声和气流 之外,还是有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的感觉。马贵平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厉害,耳鼓也一跳一跳的,并且还有点微微眩晕。这些不舒服的感觉让他脑子里突然冒出

“鬼”这个字。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呆了有多久,但感觉已经呆了很久,然而自从李丽的声音在走廊里消失后,他好像就被这个卫生间给隔绝了,突然之间仿佛大家都已经忘记了马贵平的存在,任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马贵平背靠着门,注意到脚下的瓷砖并不是方方正正的形状,而是从其中的一块慢慢发生着变化,似乎垂直的瓷砖接缝变得弯曲起来,使那块瓷砖看起来正在 变圆。变化的范围逐渐扩大,让马贵平觉得脚下,甚至墙上的瓷砖也开始变形,整个卫生间似乎都没有了垂直的线条,而变成了一个正在弯曲塌陷的山洞。山洞里好 象有一双兰色的眼睛,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这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有着弯弯的象是刀锋一样的瞳孔。除了眼睛,他看不见它的脸,听不见它的声音。

他象是接到了命令一般,哆嗦着从裤兜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他并没有抽出香烟,而是点燃了打火机。

他的目光停在了火机上,仿佛是第一次看见火机那小小的火焰。啊,火光暖暖的,一跳一跳的,象一只绒绒的小鸡,真想好好的摸摸它。

马贵平伸出手指,去触摸那道火焰。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看着那火焰慢慢爬满了自己的全身,穿着长衣长裤的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明 亮的火光中,他听见了自己的叹息,如同自己的灵魂正在离开这具身体。他还听见了一连串开心的笑声,这次他听出来,是一个女人的笑声。他最后一次望向山洞, 那双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3.受托

接到李丽电话的时候,正是深夜,厉红洗漱完毕正准备上chuang。电话响起时,厉红没来由的觉得这个电话非同一般。她稍微犹豫了一下,才拿起电话。

电话是李丽在几百里外的陌生城市打来的,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厉红边安慰边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说了半天,厉红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李丽的老公马贵平, 在抵达旅游目的地的当天下午离奇死亡了,目前警察的调查结论是身体自燃,现场只留下了一只完好的右手,经鉴定证实是马贵平的,而他的其他部位已经完全烧成 了灰,现场的其他可燃物,比如毛巾什么的,没有过火现象。也就是说,马贵平在下午出门前上厕所,呆在里面15分钟的时间里,因身体自燃,烧的只剩下了一只 右手掌。

李丽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的一个结论,因此她拜托从事法医工作的厉红来帮忙,调查一下马贵平在厕所里的15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下电话后,厉红发现自己喘得很厉害,心脏跳得也非常地快,全身犹如刚冲完澡一般尽是冷汗——她有点被吓着了。虽然她从事法医工作时间并不是很长,出过不少次现场,可这样诡异的情况,厉红还没有碰到过。

李丽是厉红的高中同学,俩人在上学时候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过对于马贵平,她就没有太多的印象了,只记得那是个个子不高的白胖男人,从事电脑销售 的工作,他们结婚的时候厉红还出席了他们的婚礼。此时听闻这个噩耗,她还是被李丽的描述震惊了。不过李丽的描述经常被哭泣打断,从电话里根本无法确切得知 现场的情况。看样子如果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去一趟现场是必不可少了。

很显然,厉红这一夜睡的非常不踏实。第二天一大早,向单位请完假后,厉红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就出发了。下午时候,她就抵达了现场。

马贵平单位的旅游团所住的旅馆是一个有着4层楼房的建筑,整个旅馆除了主楼之外,还有围绕在主楼周围的面积不大的小湖,湖上有两座供游客游玩的小 桥,分别连接到湖两侧的碎石小路上。湖水是活水,而且并不很深,所以看起来水质很好。不过由于游客寥寥而且旅馆维护不善,湖上的小桥已经显得比较破败,其 中一座木桥甚至都有些危桥的倾向。如果半夜走在这没有路灯、行人稀少的小路和小桥上时,会给人一种非常不安全的感觉。

主楼的外观相对来说要好些,白色的墙面由于刚粉刷过没多久,还是显得比较气派。主楼的大堂很大,被当作餐厅使用,两侧就是从外面看起来没有区别的客房。马贵平和李丽所住的房间就在一层,从大堂入口右拐第二个房间,104号。

李丽的双眼已经完全肿了起来,一夜没睡显得非常憔悴。她见到厉红之后,眼泪就下来了,也说不出话,只用手指了指半开的房门。厉红的眼泪差点也要流出来,但是她忍住了,用力捏了捏李丽的手,转身走向现场。

现场就是104房间的卫生间,而卧室也已经被警察封锁。厉红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交代了一下和被害人的关系,才得以进入现场。厉红希望见见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法医,守护现场的警察同意替她联系一下。

厉红推开门,整个卫生间展现在她的面前。

4.现场

卫生间被警察支起的碘钨灯照得通亮,灯光照射在白色的瓷砖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不大的卫生间里充满了烧焦蛋白质的味道,令人作呕。卫生间是狭长的长方形,在卫生间的空地上,有一堆黑色的灰烬,灰烬周围有一圈黄色的油状物,而那只没有燃烧的右手掌已经被警察带走。

卫生间的设备很简单,靠门的右侧是一个洗手台,上面凌乱地摆放着香皂、牙刷等一次性日用品,水池里已经没有了水迹,下水口干干的,象个口渴的喉咙, 大张着嘴。洗手台上方有一面不大的镜子,镜子下端溅满了水滴蒸发后留下的污点,只有上端一块不大的地方还能照清人影,厉红从镜子里看见了双眼布满血丝的自 己,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洗手台的右侧就是抽水马桶,不过中间留下了排水口的位置,因此马桶与洗手台之间还有一些空隙。排水口也已经没有水迹,只有一些没有完全冲干净的黄 砂。马桶上方是一个不锈钢的毛巾架,架子上有一条白色的一次性毛巾挂在那里,完全干燥,硬邦邦地失去了柔性,应该是很久没有人用了。

马桶与最里侧的墙面只有不大的空隙,墙面上安装了一个电热水器和损坏的、布满了灰尘的换气扇,喷头则装在正对着马桶的左墙上。喷头也没有流水的痕迹,无精打采地低着脑袋。整面对着马桶的墙面,也就是卫生间门左侧的墙面上,只有这个喷头挂在那里。

灰烬就在洗手台和马桶之间空隙的空地上,很明显,这块地方是人活动的空间,但此时,完全被灰烬占据,正对着灰烬的天花板上,有着厚厚的、黑黑的烟熏留下的痕迹,而整个天花板基本上都被熏黑了,只有对着灰烬的这一区域,最是浓厚。

厉红穿着鞋套,慢慢围绕着卫生间走了一圈。从四周的物品来看,没有任何东西被自燃时的火焰烧着,并且除了天花板,四周的墙壁也没有留下烟熏火燎留下的痕迹。如果不是留下灰烬和天花板浓厚的烟垢,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完全消失了。

厉红走到卫生间门口,仔细检查了一下门锁。门锁已经被人从外面破坏了,也就是说,外面的人是强行破坏了门锁才能进入其间,应该是死者正在如厕时将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如果坐在马桶上,里面的人是无法直接打开锁扣给外面的人开门。

现在厉红又回到了门口。她抬手关闭了碘钨灯,打开了卫生间原有的白炽灯。狭长的卫生间立即由刺眼的白光变成了昏暗的黄光笼罩。反差太大,让厉红一时 适应不过来。现在的卫生间,变成了它原来应有的样子。厉红可能是被刚才的强光晃到了眼睛,这个时候再看卫生间,仿佛觉得一下进入了监牢,四周的物品影影绰 绰的显出不应有的样貌。厉红摇了摇脑袋,闭了会眼睛,赶走刚才看见的幻影,之后又再次走进卫生间。

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从她心底油然而生。

现在整个104房间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可是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后好像有一个人在冷冷的盯着她。她回头看了一眼,背后只有半开的房间门,走廊里空空如也,警察已经将闲杂人员拦在了旅馆的大门外,似乎整个楼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为自己的幻觉觉得有点好笑,然后又继续勘查现场。

此时的卫生间,已经没有了刚才被照在强光下可怜巴巴的模样,好像一下由可怜虫便成了主宰一切的神,冷漠的注视着这个头发凌乱的女人。房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是所有的物品似乎都不再安静,吵嚷着要离开这里。厉红非常惊讶于自己的感觉。她从灰烬旁站起身,再此环视这里。

没错,这里确实有一种不安分的气氛,好像她的到来打扰了这里的某种东西。那东西就在暗处仔细的观察她。如果她一不小心,可能还会碰到这个东西。它跟在她的身后,伸出手,想要触摸她。

厉红再次转身看自己的身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退出卫生间,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被监视、被观察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人声:

“厉警官吗?法医来了。”

5.自燃之谜

厉红走出房间后,刚才不安的感觉立即就消失了。虽然大厅里的采光也并不是很好,但站在这里真的比在那个卫生间里要好很多。

守护现场的警察带来了一个精瘦的男人,从他灵巧细长的手指就能看出,这是一双经常解剖尸体的手。他自我介绍:

“我是市刑警中队的法医,我叫岳凌,岳飞的岳,凌厉的凌。”

“你好,我叫厉红,医科大法医学院法医人类学助教。因为死者是我的一个朋友,所以这次我希望能够协助警方调查。”

“哦,我还以为是上面派下来的专家来调查呢。不过你也是专家了,虽然让你参加调查好像不大符合规定,等我向中队长报告一下吧。”

很快,局里同意了厉红的请求,毕竟这样一个蹊跷的案子,有人来帮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而且厉红的身份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算是一个专家了。所以局里的回答非常干脆。

岳凌开始向厉红介绍情况:

“虽然我只是个法医,但是因为接案的同事觉得事情太过奇怪,所以就直接先通知了我。我是第二个到达现场的警察,先前到达只是个110巡警。”

“那报案人是如何描述的?大约什么时间报的案?”

厉红拿出笔记本,边记边问。

“大约是下午2点,110转来了这个奇怪的求助电话的记录,说有人在卫生间被困,还着火了,房间外的人只能看见有烟从门里冒出。原始报案时间是13 点36分。110巡警在13点45的样子到达了现场,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强行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而现场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之后巡警描述了现场的情况,110 才将案子转到事故科。”

“报案人是李丽吗?”

“不是,你说的李丽是死者的妻子吧?不是她,是死者单位的领导。当时李丽已经晕了过去,大家没有听见呼救声,一开始还不知道卫生间里有人,直到李丽叫着死者的名字并晕过去,大家才知道死者还在卫生间里。”

“那你到达现场后看见的情况是什么样子?”

“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只是没有燃烧的手掌留在了马桶边上,距离灰烬大约有3公分。断面是燃烧后形成的断面,表面有烫伤症状。而死者的尸体已经完全灰烬化。”

“调查边上的黄色油状物了吗?”

“嗯,那是融化的脂肪组织。”

“现场还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没有了。事故科专门负责火灾的同志勘察完现场之后跟我说,现场除了死者完全燃烧之外,没有任何物品燃烧过,但是洗手池、墙壁都有升温现象,门把手也非常的烫。而且现场也没有找到任何助燃物燃烧后留下的痕迹,比如汽油什么的。”

“调查过死者当时穿的什么衣服吗?”

“上衣是绵质的衬衫,裤子不大清楚,死者的爱人不记得了。”

“死者午饭时候喝酒了吗?”

“没有。”

“死者有吸烟的嗜好吗?”

“有。”

厉红在本子上记录下一些要点后,就不再问了:

“我差不多就这么多问题了,过一会再跟李丽谈谈。目前看自燃这个结论并不十分准确,他肯定不会是自己燃烧起来的。”

“你是说,有人纵火?”

“应该是。只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烧得如此彻底,比较罕见。”

“嗯,我也正是奇怪这一点。人体80都是水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燃烧这么彻底,而且没有助燃物,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不过你说有人纵火,好像也不大可能。”

岳凌慢慢地摇头说。

“没错,如果是有人纵火,刑警同志应该会找到些蛛丝马迹。但是这里纵火的人,应该就是他自己。”

厉红肯定的说。

岳凌张大了嘴:

“他自己把自己烧死的?自杀?”

“我初步推断是这样。”

“有什么证据呢?”

“目前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既然人体无法自己燃烧,也没有人进去纵火,而死者又有吸烟的嗜好,因此我推断,死者是死于一次意外。”

“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样的意外是不是太过蹊跷了?烟头把一个大活人烧的只剩一个手掌?”

岳凌又摇了摇头。

“你听说过‘灯芯效应’吗?”

厉红问。

“没有。跟这个有关系吗?”

“有很大关系。关于人体自燃现象,目前学术界较为公认的一种解释是‘灯芯效应’,也叫做‘蜡烛效应’,人体不会自己燃烧,人体都是被类似于烛火一样 的火源点燃的。一般酒醉或昏睡中的人穿的衣服被火点燃,皮肤被烧脱落,皮下脂肪融化、流出,衣服被液化脂肪浸湿后成了‘灯芯’,而体内的脂肪就像是 ‘蜡’,源源不断地提供燃烧的燃料,于是尸体就像蜡烛一样慢慢地燃烧,直到所有的脂肪组织都被烧完。”

岳凌抬起头,问道:

“那剩余的手掌呢?”

厉红继续说到:

“没有衣服覆盖的身体部分不会被烧毁,因为融化的脂肪需要有衣服做‘灯芯’才能充分地燃烧,但是液化脂肪流到这部分的身体后,会将那里的皮肤烫伤, 而死者残存的手掌皮肤的确有烫伤的症状。另外,脂肪燃烧时会产生浓烟,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卫生间的天花板会被熏黑。有些融化的脂肪会流出体内,流到地板上, 由于没有衣服做灯芯,它们不会燃烧,而残留下来。”

岳凌慢慢地点头:

“有道理。”

但却厉红若有所思地说:

“我们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燃烧的这么彻底,但是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身上着火后,却并没有求救——边上就有洗手池和淋浴器,很容易就可以扑灭大 火。目前发生人体‘自燃’的死者都是酒醉或昏睡中的人,而死者当时应该不会处于那样的精神状态,意外发生了,他却那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6.神秘房客(1)

李丽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虽然她已经从厉红那里了解到马贵平的死因,但她还是倔强地不相信马贵平会自杀。不管是从马贵平生前的状况 还是从他的身体原因来看,马贵平都不会选择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用李丽的话说,他是一个割破了手都要喊疼半天的主儿,就算他自杀,也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 方式。

从李丽的房间里出来,厉红的心情坏透了。她昔日最好的朋友,现在已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可是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现在来看,厉红的任务已经完成 了,岳凌也决定回去重新起草死因报告,而马贵平的父母也已经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厉红能够放松一下了。她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她决定还是帮 着李丽把马贵平的后事办完之后再一起回北京。

厉红已经选了二楼的一个房间住下,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向楼梯。

迎面下来一个人,他的脚步极轻,以至于厉红根本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迎面走来而差点撞上。她冲他抱歉地笑了笑,埋怨自己满脑子想着事情会如此不小心。

“你还好吧?”

男子有礼貌的问道。

“啊?啊,我还好。”

厉红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那人。他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有着俊俏的脸和一张薄薄的嘴唇,脸上写满了关心。

“你不太好,最好休息一下。”

男人轻轻说。

“哦,是,这就回房休息。”

厉红笑了笑,继续上楼。

男人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回身看着她上楼。就在厉红上了楼梯的休息平台,转身即将消失在他眼前时,他突然冲她说: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你也不要出门,记住了,在屋里好好睡觉。”

厉红一愣,停住了脚步。她回头看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没头没脑的跟她说这个。她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只是给你个建议,我是医生,你最好好好休息。”

那人微笑着说。

“好的,谢谢。”

厉红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上楼。

他肯定不是医生。厉红对自己说,一般医生的建议只会要求病人好好休息,而不会说无论如何也不要出门的话。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奇怪了,他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要出门呢?她边想边打开了202房间的门。

她还没有进过这个房间。厉红把简单的行李扔到了床上,然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房间的布置和李丽夫妇所住的104房间一样,卧室加卫生间的户型,惟一不同的就是她的房间在二楼,从窗户往外能望见湖水和小桥。她还是比较满意这个房间,起码看起来很整洁。

厉红暂时放下了马贵平和那个奇怪男人的事,大大的伸个懒腰,找出了换洗衣服,准备好好洗澡。

说实话,她对这个房间的卫生间还是有点害怕,特别是下午关上碘钨灯后自己一个人站在狭小空间里的奇怪感受,让她有点心悸。那都是幻觉,厉红对自己 说,就是长时间旅途奔波加上连续工作没有休息好造成的幻觉,一个科学工作者怎么能会害怕没有任何根据的个人感受呢?她教训着自己,走到卫生间前,打开了 门。

卫生间的布置与104卫生间一样,黄色的灯光照在井井有条的狭长空间内,并没有让她产生什么不好的感觉。她抱着衣服走进浴室。

当温热的水打在身上的时候,厉红觉得舒服极了,她尽情地享受这种感觉,仿佛就象是在自家的浴室一样。她尽量什么都不去想,认真地清理自己。

不过,这样安心洗浴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她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声音不大,但在充满水声的浴室里却听得清清楚楚——好像并不是她真正听到,而是心里感觉到的一样。这声音是房间门关上时,弹簧锁在卡扣里的发出的咔哒声。

厉红立即警觉了起来,尽管她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真正听到了。她抬手关闭了喷头,想再听听还有什么其他的声音。喷头不再喷水,四周立即安静了下来,厉红的周围弥漫着白色的水气,洗手台上的镜子也都被水汽笼罩,什么都照不出来了。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关好门——是不是自己没有锁好门,而这个时候有人来访,打开门后发现她在洗澡又关上了门呢?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不先敲门呢?或者是他敲门了而她没有听见?

她找了条浴巾,匆匆包好自己,然后冲外大声说:

“是谁啊?”

说着,她走向卫生间门口,然后猛然打开。

什么人都没有,房间门也锁得好好的,一切正常。

厉红长长的吐了口气,然后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会听错了呢?怎么会接二连三的产生莫名其妙的幻觉呢?

她找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6点了。看样子只有先吃晚饭才能好好睡觉了,不然错过饭点就得饿肚子了。

也许能够碰到那个奇怪的家伙,厉红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正好问问他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7.神秘房客(2)

当厉红下楼到餐厅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6点10分,正是餐厅里开饭的时间。说这里是个餐厅,其实更象一个食堂,因为旅馆主人为了吸 引客人,打出了住宿包餐饮的招牌,也就是说,住在这里的游客能够免费得到三餐。因此到了饭点,各个房间的客人们都陆续来到这里就餐,不用点菜,坐在桌旁等 着服务员上菜就行了。

厉红扫了一眼大厅,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客人开始狼吞虎咽了,基本都是马贵平的同事,虽然同行的同事中有人出了意外,但因为和自己也没有太大关系,因此他们继续着自己的玩乐,很多人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从海边回来冲完澡后就来到这里大吃了。

在这么多人里想找到那个奇怪的家伙,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厉红对自己说,万一他要是不在餐厅就餐的话,估计就不好找到他了,也不知道他住在哪个房间。

就在厉红左顾右盼的时候,她突然感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顺着目光,她发现了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正坐在一个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馒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的边上还有几个座位,其他人正低头大吃,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厉红慢慢走了过去。

“这里有空座。”

男人向她招呼。厉红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就坐了过去。一桌子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你好像并没有休息,”男人边说边给她挪动餐具,把好吃的菜也挪了过来,

“不过洗了个澡,精神好多了。”

厉红没有说话。说实话,她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经验非常贫乏,特别是一个在楼梯上认识的男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问起那些奇怪的话。

“我叫郑之浩。”

男人在他身边说,

“熟悉我的人都叫我耗子。”

“我叫厉红。”

她拿起了一块煎饼,仔细打量着,

“这东西要卷大葱吃吗?”

“嗯,可以先抹点酱。”

郑之浩说,边说边给她示范。

“你不是医生。”

厉红边卷着大葱边说。她决定开门见山,不兜圈子。

郑之浩一楞,随后想笑,但是忍住了。

“我是医生,不过是和死人打交道比较多的法医。”

厉红卷好了,轻轻咬了一口。

“怪不得……”郑之浩小声说。

“为什么要在楼梯上跟我说不要出门的话?”

厉红问。

“因为今天晚上会发生一些事。”

郑之浩心不在焉地说。

“什么事?抢劫?杀人?”

厉红停了下来,压低声音问,还扭头看着他,

“你是做什么的?”

郑之浩摇了摇头,同样压低声音说:

“如果是那样的事,我就不会来这里。我是和你这样的科学工作者格格不入的宗教工作者。”

“宗教工作者?可我怎么感觉你象小偷?连走路都没声音。”

郑之浩终于忍不住笑了,不过笑声不大,怕引起别人注意。

“美女,你是在审问我吗?”

郑之浩一脸坏笑地问。

“我是在很严肃地跟你说话,我只想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至于你是不是宗教工作者,无关紧要。”

厉红有点生气地说。美女?很久没有人跟她这么说了,再说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美女。

“不过我确实也可以不回答你,”郑之浩收敛了笑容,

“我只是好心地提醒你。”

“那其他人呢?他们有没有危险?如果有危险,你为什么不报警?”

郑之浩轻轻说:

“只有你有点危险。你可以晚上不出门。我吃完了。”

厉红直起身,看着他要离开座位,没再说话。好像搞砸了,她对自己说,什么都没问出来,我应该再问问为什么只有她有危险以及是什么样的危险。她看着他走出了大厅,边走边点上了一支烟。

啊!也许我是碰见了一个精神病患者,厉红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居然那么轻易就相信了他。也许他只是一个有着轻微妄想症状的精神病患者,再或者只是 找机会跟我说话。只有我有危险,这招好像在哪里电影里见过。想通了这一点,她立即就不再烦恼,而且感觉食欲大振——鱿鱼的味道好极了。

8.惊魂夜(1)

夜幕降临了。

厉红惊讶于游客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住宿,因为这儿一到晚上,似乎就没有了人气,从窗口向外望去,小湖的湖面黑黝黝的,根本就看不见还有两座桥在那里, 四周寂静无声,夏日里该有的各种虫鸣声也都没有,再加上天有点阴,看不见月亮以及点点繁星,整小楼就象是坐落在罕无人迹的旷野之中,周围一片死气沉沉。

厉红拉上窗帘,不再向外望去。

她觉得自己非常疲倦,特别是吃饱了之后,阵阵倦意袭来,好像全身都在疼痛。可能是有点发低烧,她想,折腾了整整一天,让长期不锻炼的身体有点顶不住 了,劳累带来了低烧症状。厉红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每当她睡眠不足,并且长时间工作,就会让她疲惫不堪。只要美美地睡上一觉,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她换上了睡衣,趿拉着拖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看这个标准间的两张床哪个会更舒服。她选择了靠墙的那一张,这样如果夜里翻身,不会滚到床下。

她又想起了可怜的李丽,此时她应该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她谁都不见,沉浸在悲痛之中。或许让她彻底发泄出来会好一些,只要不生病,一切都会好起来。她还很年轻,只有28岁,跟我一样大,我不也没结婚呢吗,所以她肯定会好起来。

她躺在床上,打开了电视机。电视节目非常少,不过厉红也很久没有看电视了,节目的多少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随着频道越往后,图像越不清晰,直到最后几个台,完全成了雪花点。她定在了新闻频道,半躺着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奇怪的内容,好像是说一个孩子被父母遗弃在幼儿园里,再也不见面。孩子是女孩,眉清目秀,挺招人喜欢,但是父母的遗弃让幼小的心灵受到了 创伤,她哭喊着要自己的妈妈。厉红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也觉得似乎听说过这件事。她仔细地想去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可能是电视的声音太小,根本 听不清电视伴音。遥控器呢?

“妈妈!”

电视里突然传出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很大,把她吓得全身一哆嗦,突然,厉红发现电视里正在哭喊的女孩是那么眼熟——没错,那张脸,就是小时候的她!

厉红满身大汗地醒了过来,电视已经没有了节目,无声地放着雪花点,发出幽幽的光。做了个噩梦。她想坐起来,但是觉得全身无力。得把电视关了,不然这一夜得费多少电。

忽然,她发现自己的床头有个黑影,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即使电视那幽白的光照在他身上,也看不出那人的样貌与衣着。厉红大惊,难道是有人闯了进来?!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锁好了门。她想叫,但是全身已经不听她的使唤了,连一个小手指都动不了。

黑影一动不动,象一座雕塑的剪影。从厉红这里看去,那就是一个人端坐在她的床头,她只能看见他的侧面,不过脑袋动不了,厉红无法看见这个人的面容。她使劲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黑影没有象幻影那样的消失,而是依然坐在那里。

厉红就那样半躺着,死盯着黑影,极力想从中看出那到底是谁。不过黑影好像并不知道她已经醒来,他终于慢慢站了起来。厉红清楚地看见,这个人有着长长 的头发,披散下来——是李丽!没错,尽管只能看见剪影,但她知道自己看见的绝对是李丽,那长发、身形以及动作,确实就是自己高中的好朋友。

厉红稍微镇定了一些,如果这个人是李丽的话,那自己就不会有危险。她想说话,可是喉头动了动,还是发不出声音。这时,黑影从她的床前走过,慢慢走向房间门口,咔哒一声,黑影消失不见了。

这咔哒声是那么的熟悉,就是下午厉红在浴室中听见的那个弹簧锁在卡扣里发出的咔哒声。不过她好像并没有看见房门打开,黑影就不见了。她一跃而起,仿 佛刚才全身无力的情况瞬间就消失了,这让她非常吃惊,坐在床上不知道该做什么。这时,原先完全是雪花点的电视突然出现了图像,24小时滚动播出的新闻频道 正放着夜里3点的整点新闻。

刚才的黑影是李丽吗?难道她没在自己的房间里跑到我这里了?应该不可能,否则她是怎么进来的呢?我怎么就看不见她的脸呢?现在她又去哪里了?我是不是应该去她的房间看一看?

想到这里,厉红下了床,不过她并没有开灯,披了件衣服后就向门口走去。

9.惊魂夜(2)

借着电视机发出的光,厉红摸到了门口。

半夜三点,她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离床这么远。现在四周静悄悄的,她本能地有种不安的感觉,使她的动作也显得轻手轻脚,小心翼翼。难道是那个家伙让她不要出门的警告起了作用?站在门边的她,暂时停下了手上开门的动作。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首先,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夜里要出门?厉红是每天晚上10点之后必定不会出门的主儿,除非着火了,因此他警告说夜里不要出门,似乎非常多余。而此时, 看见李丽奇怪的黑影之后,她又本能地想追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好奇,另外就是对李丽的关心——天知道这个受到极大打击的女人会干出什么傻事。那家 伙知道她晚上会看见些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个问题她分析不出来。如果把那个奇怪男人的头骨交到厉红的手里,凭着她的法医人类学知识及经验,能很快画 出他的复原样貌来——嗯,眉骨较高,颧骨也挺高,皮下脂肪不多,眉骨与皮肤最多只有2毫米的厚度。可是现在让她猜他是怎么知道夜里发生的事,除了推测出这 一些都是他搞的鬼之外,就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其次,她刚才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确,她刚才仅仅是看见了黑色的剪影,并没有看见黑影的面容,但她却很快判断出那是李丽。仅仅是从长发、身形和 动作吗?这显然非常不可靠。那会是什么?她知道,人眼看见的东西,都是大脑在眼睛接收的光影信息基础上,根据以往观察的经验重新组合而形成的画面,因此对 于大脑并不熟悉的东西,会以模糊的影像加以填充。那么那个黑影会不会是她看见的错觉呢?应该不是,眨眼的时候,黑影还是存在,那里确实是有个东西。她不知 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三,那东西是怎么进到她的房间,又是怎么离开的呢?房间的门锁的好好的,如果是有一定体积的物体进入房间,必定要有一些空隙,可门并没有打开,难道是……

厉红慢慢走回到窗前,掀开了窗帘。

外面漆黑一片,窗户关得好好的,也没有打开的痕迹。她放在窗台上的鞋也没有移动的迹象。她又向窗外望了望。

什么也看不见。

唉,难道真的是幻觉?她决定回学校之后,仔细再研究一下幻觉出现的机理,虽然和自己的工作无关,但那黑影有点让她不安。

她坐到了床上。这么一折腾,现在她也不是很困了,大脑思路非常清晰,而刚才想出去的冲动渐渐也消失了。现在她越来越倾向于自己刚才看见的是幻影,李丽怎么会半夜不打招呼就跑到她的房间里,而且还是穿墙进来……

穿墙……

厉红感觉到一股寒意。没错,黑影离开的时候她并没有看见门被打开,而只是听见了关门的声音,黑影就消失了。另外,那关门的咔哒声,是不是幻听呢?就象下午在浴室里听到的声音一样。穿墙……那意味着,这个房间对于那个黑影来说,如若无物,它来去自由。

厉红靠到了墙边,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感觉。

宗教工作者……

与鬼有关吗?

厉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是完全的无神论者。因为工作的原因,她接触了大量的尸体,最重要的是,这些尸体都是在荒野中腐烂的只剩骨骼的尸体,在这些骨骼中,厉红要找到能够 辨认出死者身份的确切证据,例如相貌、生前所受的伤害等等。她想起了自己头一次出现场的情景,当灰白的骨骼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确实曾经联想到了鬼。不 过受害者被害的惨状,让她渐渐忘记了这个念头,一心只想赶紧辨认出死者的身份,让死者入土为安,马上抓住凶手。她接触了多少具这样的尸体了 呢?20?30?不记得了,回去一翻资料就知道了。不过相比那些能看见摸到的骨骼,似乎鬼这个东西更神秘。

怎么会是鬼呢!厉红在心里大声地对自己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想到这里,她呼地站了起来,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她想马上冲到那个叫郑之浩的男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对他说:见鬼去吧!宗教工作者!

可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哗啦哗啦!

好像是一个膝盖不会打弯的人拖着鞋子慢慢地走在走廊上。这声响很大,几乎让厉红认为声音就是在她面前发出的一样,寂静无声的夜里,这脚步声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她楞在那里,想分辨出这是什么人发出的声音。

哗啦哗啦!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移动的很快,马上就从楼梯口方向来到了她的房间前。她望向门口。房门关的好好的,如果是陌生人的话,他肯定进不来。

哗啦哗啦!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她的房间前。

厉红感觉自己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嘴唇发干,好像还有点发抖。她想问问是谁在那里,但是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房门,全身僵硬。

脚步声在她的房前停住了,或者说突然消失了。

门外的走廊上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灯,把门缝都照亮了。是夜里旅馆的走廊根本就不关灯吗?厉红紧张地想,可刚才为什么我要开门出去的时候,感觉门外是漆黑一片?难道是刚刚亮起来的?

她慢慢地、僵硬地附下了身子,想从门下的缝隙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停在了她的门口。

门缝还挺大。虽然厉红距离房间门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她的视力相当不错,因此从门缝还是能够看见一些外面的情况。

她看见了一双黑色的布鞋,有着白色的千层底,但是已经沾满了灰尘,成了灰黑色,一只鞋侧面对着她,另一只正对着她。鞋子很大,大约是42码。不过这双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因为两只都是瘪瘪的,并不像套在脚上,而是直接被人踩踏着走,然而厉红根本看不见人的脚!

哗啦哗啦!鞋子突然又动了起来,把厉红吓得趴在了地上。鞋子自己在动,绕着门口转了一圈,原路返回了。

厉红捂着自己的嘴,惊恐地瞪着眼睛,她使劲地咬了自己一口。疼!不是在做梦!

10.调查(1)

厉红趴在地板上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那样睡了过去,仿佛还置身在惊吓之中,可一转眼,自己却一觉睡到天亮。她嘟囔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窗外天色已经大亮,还 能听见早起的客人们在楼下大声嚷嚷着。她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应该是在等车,然后出发去游玩。电视机依然还在播放着早间新 闻。

7点半,厉红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还早,自己还能睡个回笼觉。但是她觉得会睡不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电视机噩梦、床头黑影、门锁咔哒 声、哗啦哗啦脚步声、无人的黑色布鞋……天啊,活了28年,还没有昨天一晚上碰见的怪事多,可现在她一件都解释不了。她使劲挠了挠头,甚至有点怀疑昨天一 夜是不是都在梦里。

嗯,有可能,可能昨天晚上一直在做噩梦,自己从床上滚了下来,成了早上这个样子。咦?不对,昨天夜里我还咬了自己,看,牙印还在呢!暗红色的牙印就在手腕处,看样子昨天晚上她真是使了不小的力气咬自己。天啊!

有必要去找那个叫郑之浩的男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只有他最了解事情的真相,或者说,全是他捣的鬼。

想到这里,厉红的眼前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脸,还有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听说具有妄想症状的精神病患者的智力或者处理世俗事物的能力非常糟糕,但他们当中 确实有让人惊讶的对未知事物的判断能力。虽然还看不出那个男人的智力水平有多低下,但可能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没被投进精神病院的原因。

看样子问题的关键是这个男人,但是还不能现在就找他,别打草惊蛇,先调查一下他的背景吧。

郑之浩,这会不会是他的真名呢?如果是真名,那在网上应该会查到他的户籍信息之类的东西,还能查到这家伙有没有案底,总之,要是真名,一切都好办了。嗯,先从他的身份查起。

有没有必要通知警方呢?虽然我也有二级警司的虚衔,但还不算是真正的警察,这个人真有问题的话,我还没有权利逮捕他。怎么办呢?先不通知了,调查到 真凭实据之后再说吧!对了,先画出他的画像,那他就跑不掉了——她对自己画像的能力非常自信,仅仅凭借目击者证人的描述或者死者头骨就能完整复原出面容, 那对于自己见过的人,画出画像自然更是很有把握了。

理清了思绪,厉红觉得心里有谱了,看样子今天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突然,一个念头跑到了她的脑子里:马贵平的死和他有关系吗?为什么自己这么热心地追 查郑之浩,而差点忘记自己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没错,马贵平的死因已经调查清楚,但那样一个大活人为什么会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火中?被火烧死是非常不一般的 死法,疼痛度达到12级,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都无法忍受那样的痛苦——啊,革命烈士邱少云是另外一回事,他是英雄,不是老百姓——马贵平的动机以及临死前的 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会不会和这一系列的怪事有关呢?

厉红又想起自己一个人在那个卫生间的感觉了,如何解释那样的感觉是摆在她面前的难题,因为要忽略它是不可能的。尽管她知道那些感觉并不可靠,也知道 自己当时完全有可能产生了幻觉,但如果放弃这个线索,可能也就无法找到马贵平临死前奇怪举动的原因了。直觉告诉她,正是那些让人心悸的感觉让马贵平失去了 神智,既而在大火烧身的时候完全放弃了自救。

厉红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快成了巫婆,居然不从科学的角度去解释问题,反而听信

“感觉”、

“直觉”。可是,用她现有的知识及经验,真的无法解释这些问题,如果一概以幻觉、偶然这样的字眼来搪塞,虽然能够写出天衣无缝的报告,但那样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以及……自己最好的朋友,李丽。

啊,上帝,虽然我并没有信仰你,但那么多人视你万能,你就显现一下自己的能力,让我弄清楚事实的真相吧!

11.调查(2)

厉红突然发现自己现在什么都干不了。

虽然她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一系列奇怪的事情,并制定了计划,但是由于准备不足,目前无法开展工作:画像——自己没带画像的工具,纸、笔;调查郑之浩——笔记本电脑没带,无法上网,而且她也无法登陆公安部的调查系统,以前这样的事情全都是拜托局里的朋友。

她根本就没想到来这里会遇到这些事,反而带了一些现场调查的工具,例如手套、镊子、物证袋之类的东西,现在这些玩意完全派不上用场。难道自己还要再去麻烦这里的警察,帮忙调查郑之浩吗?

想到这个人她就有种厌恶的感觉,一脸坏笑,还有那句似乎带有嘲笑口吻的

“美女”——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糟糕的印象呢?难道就是因为他不配合调查,故作神秘吗?嗯,很大的原因就是这个,也许……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

其实厉红到现在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按照他的警告一夜没出门,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现在还判断不出来,因为她也不清楚,如果真出门的话会有什么危险。啊!对了,李丽现在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那个黑影那么象她,是不是她也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可以旁敲侧击地问问她。

厉红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事不宜迟,得赶紧探望一下李丽,希望她什么事都没有。

就在厉红洗漱完毕,打开自己房门的时候,因为门向内开启,她被贴在门上的一张纸打了一下眼睛。她很奇怪,然后发现那张纸已经飘到了地上。那是一张黄色的纸,上面有红色的笔画,不过看不出来画了些什么。她回身锁门,然后拣起了那张纸。

她不相信似的看了半天,终于弄明白,这就是传说中

彭小仙2015-12-23 13:57:54
汤喝多了,
笑含2015-12-24 10:30:19
后来呢?
彭小仙2015-12-25 18:48:19
一贯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