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Q_黄玫瑰2016-10-20 19:11:04

内容简介:
世上最美好的一种感情,就是两情相悦,心有灵犀。
某天,例行谈完工作,男人话锋一转:“追了你这么久,有什么想法?”
许诩诧异:“你在追我?”
男人忍耐的点了根烟,黑眸紧盯着她:“每天陪你晨练、手把手教你射击、整个警队的人叫你嫂子……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许诩沉默片刻:“哦……不用追。”
男人心头一沉,语气冷下来:“什么意思?”
“我也喜欢你,所以不用追。”
“……”
她喜欢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桀骜又毒舌,实际上性感又爷们儿。
 
☆、人小鬼大
霖市位于碧波江畔。每至春日,整座城仿佛笼罩在微凉的水汽里,潮湿而清新。
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阴天,市警察局里,却有一丝不同寻常的躁动。
因为刑警大队来了两个年轻的见习女警。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然而两个女孩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就引来不少警员在门外探头。
因为她们看起来很特别。
年轻刑警赵寒,是这次的实习联络人。此刻,他也跟其他同僚一样,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孩,有点发愣。
一个很美,一个……很怪。
坐在左边的叫姚檬,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研究生。长发大眼,穿着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也像青春杂志上走出来的模特。她的简历上还有一大堆荣誉:级奖学金、优秀学生干部、校电视台明星主播、演讲比赛十佳选手……
赵寒预感,她会毫无悬念的成为霖市新的警花。
而另一个叫许诩的……
从简历看,许诩的成绩很出色,年年稳居全院第一。
可赵寒很怀疑,她是怎么考上警校的。她有一米六吗?那么瘦小一个,即使端坐在椅子里,也像个未成年少女。而且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五官也长得很“轻描淡写”。乍一眼望去,像……对了,像美剧里的吸血小僵尸。可她偏偏穿了非常正式的黑色长风衣,衣服的下摆都到了脚踝,跟稚嫩的长相一点都不搭,令她看起来有点怪,又有点可笑。
还有她的名字,许诩,是念xuxu吧?
嘘嘘?
赵寒有点想笑,但他一向是个腼腆厚道的年轻人。于是保持温和的表情,把目光从许诩身上移开。
刚要说话,许诩却抬头望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赵寒微微有点发愣。
之前聊了几分钟,大多数时候是姚檬跟他在说话,许诩一直沉默着,甚至好像没有正眼瞧过他这位前辈。
可现在他才发觉,她的瞳仁特别的黑,黑得有点渗人,眼神非常平静,不卑不亢。
那感觉……仿佛她已经洞悉了他的想法,他心中对她的评判。
然而一转眼,她又微垂着头,还是那副苍白恹恹的样子。
赵寒轻咳一声:“季队这几天请假不在,等他回来后,会确定你们俩的见习老师。”
姚檬眼睛一亮:“是整个大西南区,破案率最高的季白前辈?”
赵寒笑着点头。
“他会是我们的老师吗?”许诩忽然插嘴,她连声音都是弱弱的细细的。
赵寒:“这个要季队回来定。”
年轻女警们私下有个说法——季白看起来温文尔雅,可相处久了才知道,他人长得有多帅,心肠就有多硬,无论是对罪犯,还是对心仪他的女性。
所以,尽管局长口头交代过,要让这两位高材生,跟着刑警队副大队长季白,和另一位资深警察实习。但赵寒了解季白的性格,他怎么可能有耐心带见习生?还是柔弱的女见习生?
“我是你们的实习联络人,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赵寒说,“这是一份《实习须知》。”
两人接过,都看得很专心,眉宇间的书卷气倒是同样的明显。赵寒等了一会儿,见她们没有疑问,就好奇的问:“聊句题外话,你们是学这个的,觉得心理分析在破案中用处大吗?”
他话音刚落,姚檬就答了:“我觉得有用啊。不过我们只掌握些理论,实际运用还差得远呢。所以今后还要多多请教赵警官你。到时候别嫌麻烦。”
赵寒顿时笑了:“别客气,咱们互相学习。”
他又看向许诩,可她只淡淡点头:“我同意。”
然后就闭嘴了,好像不愿多讲一句废话。
赵寒有些无奈,暗想这姑娘还真不会来事儿,今后工作中只怕会碰壁。
一旁的姚檬还是微笑着,像是已经习惯了许诩的冷漠,只是望向赵寒的目光,透出些无奈的歉意。
不过赵寒也没太在意,半开玩笑说:“你们分析分析我,看说得准不准?”
普通人总是把心理分析,看成跟算命一样玄乎的东西,这位性格略为鸡婆的年轻警官,也不能例外。
姚檬眨了眨眼:“赵哥,这是个考题吗?”
“就当是你们见习期间的第一个考题。”
队里其他人都开会或者外出了,只有他们三个。午后蜜色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办公室里明亮又空旷。
赵寒被她俩上上下下打量着,不禁有些局促。
许诩的目光首先回到他脸上,清清冷冷的。赵寒以为她要开口了,谁知她依旧沉默着,只将手搭上了膝盖,仿佛习惯性的、轻轻的一下下敲着。
小小的个子,却做着大男人的动作。且那手指格外纤细苍白,仿佛随时会断掉,让赵寒有点说不出的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姚檬的视线也回到他脸上,跃跃欲试的样子。
“谁先说?”他问。
就在这时,许诩看了姚檬一眼,淡淡的样子。
姚檬似乎并没注意到,只看着赵寒:“要不我先来吧。”
赵寒看到这个细节,有点奇怪——大家第一次见面,能从他身上分析出来的东西,肯定有限。先说的人,自然占了优势。
她们虽然是同系学生,但看起来关系并不亲密。许诩有意让姚檬先说,为什么?
这时姚檬开口了:“首先,你是个看似随意,实则有条理的人。你的桌面很凌乱,但仔细看,会发现所有文件是按时间顺序排列,再按案件类别排列;还有你给我们的那些文件,也整理得相当清楚;
其次,你很好相处、并且很能为对方着想。这一点不光从你的言行举止看出来,我还注意到,你给我们的这份《实习须知》,不是官方文件,而是你专门为我们撰写准备的。因为里面用到很多口语,而且特意标明了女生宿舍、饭店,甚至还有购物商场的位置……”
她说到这里,赵寒已经笑了,愉悦明朗的笑。
姚檬仿佛受到鼓励,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第三,你有个女朋友,因为你戴了条很漂亮的项链。刚才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你无意识的摸过几次,并且表情变得明显柔和;
第四,你很好学,虽然你让我们分析你是出于兴趣,但当我开始讲的时候,你听得很专注,眼球转速也明显加快,说明你在思考;最后……“
姚檬从桌上拿起一个相框,笑容灿烂:“你很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并且敬业度很高。这几张警队团队活动的合影,整齐放在桌上最醒目的位置。暂时只能分析这么多。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别见怪啊。”
赵寒笑:“我没你说得那么好。但是你分析得很精彩。”
姚檬的笑容更甜了,端起茶喝了一口,两人同时看向一直沉默的许诩。
许诩还是一副老僧入定模样,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是手指停止了敲膝盖,平平稳稳的放了下来。
赵寒莫名的随着她这个动作,松了口气。但他很好奇,现在姚檬说得又全面又准确,许诩还能说出些什么?
难道又来一句,我同意她的观点?
他很疑惑,这姑娘到底是不爱表现,还是肚子里其实没货?
像是要印证赵寒心中所想,许诩开口了:“我同意她的观点。”
赵寒顿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知这时许诩继续说:“我再补充几点。”
赵寒还没回神,就望见那双冷冰冰黑漆漆的眼睛,抬起看着自己。
只是,她似乎有点不太习惯跟人长时间对视,很快又垂下眼,避开赵寒的直视。不过她的语气很沉静,听起来倒是有种与众不同的低柔,颇为悦耳。
“你的确有女朋友,但是确立关系不超过三个月。
今天是她的生日,你送她的礼物,就放在右边第一个抽屉里;
你的右臂近期受过伤;
你有个姐姐,长得不错……”
听到这里,赵寒已经愣住了,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难道她调查过他?
这时许诩却伸手,手指滑过桌面最左侧的一个相框,停在旁边的打火机上。低头凝视了一会儿,似乎有了一丝笑意:
“放在你桌上最醒目位置的,不是相框,而是这个限量版Zippo打火机。
你跟季队的私交不错,你非常的尊敬他。这个打火机是他送你的。也许是你的生日,也许是你的某次晋升。
后来,你找了个机会,回赠给他一双价值不菲的球鞋。”
说完这些,她抬眼看着赵寒:“赵警官,心理分析研究的是可能性。这些是我认为可能性最大的一些结论。”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冷静,但望向赵寒的目光,还是流露出隐隐的期待和急切。仿佛在期盼赵寒揭晓答案的此刻,终于还是透出了几分学生的青涩。
赵寒瞪大眼:“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旁的姚檬一直端着茶杯,这才轻轻放下,笑着说:“赵哥,许诩很棒的。“
这时,许诩却露出了浅浅的笑。原本老气横秋的眼睛里,仿佛忽然生出些湛湛的波光。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一抹晕红。
而赵寒望着她今天第一个笑容,脑海里忽然闪过个念头——难怪她刚才让姚檬先说。因为她很清楚,自己若先开口了,姚檬才会无话可说。
***
下班铃响的时候,赵寒独自坐在会议室里沉思。
若说姚檬的那些推断有据可依,许诩的结论就完全是天马行空了。可她偏偏都说对了,只除了一样,他没有亲姐姐,只有个堂姐。堂姐确实漂亮,而且跟他关系很亲近,跟亲姐姐差不多了。
后来,许诩详细解释了分析过程,赵寒的心情又有点无法形容——因为她的推断过程竟然如此简单。
平复了一下心情,赵寒拨通了季白的手机:“头儿。”
季白是北京人,这次是回家探亲。约摸是在外头,电话那头有很多人声。过了一会儿,季白含笑的声音才传来:“说。”
“队里分来两个见习生,我今天见了,都特别优秀。已经把简历发给你了。对了,局长说,让你带一个。“
季白声音里的笑意更深了,可他的回答却凉薄得让赵寒郁闷:“我很闲吗?没兴趣。”
                    

☆、季白其人
赵寒打来电话时,季白正跟一帮朋友小聚。
浓浓的暮色从雕花窗棂透进来,北京城苍茫而灯火辉煌。房间里每个人皆是衣冠楚楚,谈笑风生,像一幅昂贵又空洞的画。季白把手里的牌给身旁人,含着根烟,拿起手机推门出去。
他在走道里一处沙发坐下。脚下是柔软的羊毛毯,眼前是一排青翠的室内绿植,环绕着流水淙淙的白玉假山。立刻有会所服务人员迎过来,细声细语的问是否需要服务。见他摇头,立刻无声的走开。
掸了掸烟灰,那头的赵寒还在憨憨的汇报:“局长说了,您必须带一个见习生,记入您的年终考核……”
季白往沙发一靠,闭上眼笑了:“也成。”
赵寒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慢悠悠的说:“赵儿,重新安排一下你今年的工作重点。好好带见习生,记入你的年终考核。”
赵寒那叫一个郁闷,连忙说:“我带不了,真带不了。她俩是专家,绝对只有你能驾驭啊!”
为了证明这一点,赵寒向季白说了许诩的推理过程。
一、赵寒几次无意识的摸女朋友送的项链,不仅表情变得柔和,还用手指调整了项链的位置。这既表现出对项链的不适应,也表现出内心情绪的外泄欲望;这些表现,都更多出现在情侣热恋之初;
二、赵寒的目光几次落在右侧第一个抽屉上,表情亦是温和的。由于是新交的女朋友,今天不会是纪念日,也不是任何节日,所以更可能是生日礼物;
三、右臂受伤,是因为他写字惯用右手,但是几次拿东西时,动作有短暂停顿,换成了左手;
四、他的上衣是纪梵希新款休闲男装,□穿的却是一条美特斯邦威的牛仔裤。一个自己会买纪梵希的男人,是绝对不会这么搭配穿着的。所以上衣不是自己买的。
新女友赠送的是海盗船银饰项链,既然相处时间还不长,不太会赠送纪梵希这么昂贵的男装,所以可能是其他女性赠送的。
与姐姐一起长大的男人,性格和行为大多会表现出一些共性。与异性相处时,他们会比普通男人更自然、随便,也更细致。而赵寒身上恰好表现出这些特点。
“另外,你看到姚檬美女,并没有像其他警员,流露出应有的惊艳和兴奋。你非常的平和。”许诩说,“所以这个给你买纪梵希的姐姐,形象气质应该不错,甚至很漂亮。”
五、Zippo限量版火机,更可能是年轻朋友赠送。而赵寒没有把它随手丢在桌上,或者放在更容易拿到的手边,而是放在距离较远的、跟相框平齐的位置,潜意识里反映出对此人的尊敬。警队里年轻又让赵寒尊敬的人,最可能是季白。
而按照赵寒表现出的良好教养和实诚的性格,接受了如此昂贵的礼物,必定会找机会回赠。赵寒虽然穿了条美特斯邦威牛仔裤,脚下却是一双价值不菲的户外运动鞋,放在一旁的背包,也是同一户外品牌。显然他是这一品牌的热衷者(不会是姐姐送的,姐姐要送也是送意大利手工皮鞋)。所以他回赠给季白的礼物,很可能是他认为最有价值的、一双名牌户外鞋。
……
讲完这些,赵寒信誓旦旦:“头儿,你带许诩吧,她绝对能继承你的衣钵。”
季白淡笑:“嘘嘘?”
赵寒笑。
可季白却敛了笑,淡淡的说:“剑走偏锋,也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如果像嘘嘘这么办案,风险也更大。姚檬的分析虽然浅显,但条条稳妥。而且按你描述的,她比嘘嘘全面。”
赵寒一时语塞,只得问:“那……咱们带哪一个?”
“我会考虑。”
***
挂了电话,季白没回包间,坐在原处,拿着手机看两人的简历。任细细长长的香烟,在指间静静燃烧殆尽。
看得差不多的时候,有人从包间出来,在他身旁坐下。是关系最近的一个发小,叫舒航,笑呵呵的说:“刚才还没聊完,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抽烟?既然你也觉得新能源概念可以炒,我今年打算弄个公司,要不要一起做,算你一半股份?”
季白把手机收起来,慢慢笑了:“我妈让你来做说客?”
舒航不答,算是默认,半真半假的问:“真打算一直呆在基层刑警队?”
季白微眯着眼,吐出口烟圈。
舒航心想你可千万别给我整一通又红又专的理论,恶心死我。谁知等了一会儿,季白却文绉绉的答:“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舒航笑骂:“去你的!一男多女少的地儿,整天跟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有意思吗你?”
“总比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有意思。”季白淡笑。
舒航怔住了,半晌沉默后,却没生气,反而点点头。
“是挺没意思的。”他的表情变得漠然,“世上无难事,所以没意思。人家一听你是谁谁谁的孙子,谁谁的儿子,立马屁颠屁颠给你张罗周全。只抬抬手盖盖章,就有人夸你商业奇才青出于蓝;真的要靠自己干出点啥,嘿,人家指不定背地里说,有个屁本事,还不是因为他姓舒!”
季白只淡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舒航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可笑,约摸是酒喝得太多吧,笑笑也就算了。
两人又抽了一会儿烟,舒航说:“你这人不厚道,当初干嘛骗你妈,说进警队是要从政?这次回来又跟你闹了吧?不孝啊你!”
其实不光是季妈,当初一起长大的所有朋友,都以为季白考警校,是不愿跟父亲一样从商,要继承爷爷季老将军的衣钵,走上仕途。结果七年过去了,虽然业绩出色提拔很快,但始终在危险的一线。
季白捻熄烟,笑笑:“我妈那边,跟警务系统挺熟。不哄她,当初考警校指不定给我使绊子。这事儿你也别费神了。”
舒航心想:得,话说到这份上了。
他也不再提了,话锋一转问:“看样子你还单着呢?”
季白点头。
舒航哂笑:“听说你没日没夜冲锋陷阵,熬夜伤肾啊兄弟!可别想用的时候,不好用了。”
季白瞥他一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舒航顿时哭笑不得。
两人静了一会儿,季白想起一事,眼中浮现笑意:“其实去年我相亲了一次。”
舒航吃惊:“你居然去相亲?”
季白点头:“局长夫人的侄女,处了几个星期,吹了。”
舒航兴奋:“怎么说?”
季白又点了根烟,懒洋洋的答道:“漂亮是挺漂亮,什么响川县之花。那段我特忙,统共也没见几次。结果后来人家火速跟了一个富二代,把我给踹了。”
舒航乐不可支,又有点不信,盯着烟雾中季白英俊的侧脸:“你好歹也是咱们大院之花,那女的也舍得?踹得这么干脆?”
季白笑:“她倒是跑来找过我一回,说她做这个决定很痛苦。要是我三年内能在霖市给她买套房,她就甩了那个矮冬瓜跟我。”
舒航特认真的想了想,答道:“你的身价就一套房啊?要求多低啊!你怎么答的?”
“我说我一个月工资6000,霖市房价,1平米1万。”
舒航哈哈大笑:“去你的!老子不信,怎么会有女人这么没眼光?你身上这件大衣,嗯,八成新,起码也值个几万吧?她会不认识?”
季白含笑看他一眼:“她问过我,你这衣服是北京秀水街买的A货吧?我说是,原来你也知道秀水。”
舒航又狠狠的笑了一阵,笑罢,拍拍季白肩膀:“这姑娘其实挺好,够实在。”
季白点头:“是实在。感情也可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这时包厢门推开,一群人涌出来。有人笑着指着另一人,说:“走,去他家喝酒,老爷子的珍藏。”
舒航看向季白:“去吗?”
季白捏着烟头深吸一口,丢进烟灰缸,懒懒答道:“去。为什么不去?”
***
同样的浓重夜色,弥漫着潮湿的霖市。江水穿城而过,两岸灯火橙黄如橘。
下班铃响的时候,姚檬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说是要看资料,并且张罗着给其他加班的同事订餐,几个人都说笑着围在她桌边。
许诩背起自己的大包站起来,想礼貌的跟大家道别,可站了一会儿,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她又不习惯高声说话,最后还是悄无声息的走了。
两相对比,让她略略有点汗颜。
不过,也习惯了。倒也不会放在心上。
许隽的奔驰已经在路边停了一会。正是下班高峰期,昏暗的天色、朦胧的路灯,透过车窗,映在他白皙俊秀的脸上,加之一身纯黑西装,精英派头十足,倒也算这繁华都市中的一处优雅风景。
拉开车门,许诩上了车。开了一会儿,许隽就斜眼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只见她双手安分的摆在膝盖上,神色淡漠。可一双脚,轻轻的,一下下踢着车里刚换的羊绒地毯。
许隽当时就笑了——自家妹妹的习惯,他还不清楚?心情好的时候,总喜欢踢东西;思考的时候,会像男人一样用手敲着膝盖,故作老成。
“今天挺顺利?”他笑着问。
“不错。”
那就是很好了。许隽笑眯眯的单手扯开领带,丢在后座上,又打开车窗,让夜风轻轻吹进来。兄妹俩都不是多话的人,各自沉默望着窗外车灯流火。
这时许诩的手却响了。
许诩看一眼号码,神色微变。
许隽便留了心:“谁?”
“季白。刑警队副队长。”今天看通讯录,自然记住队里所有人的号码。看来,他决定做她的见习老师了。许诩的心情略略飞扬起来。
面对警界最年轻的传奇,还是有点紧张。调整了一下呼吸频率,她接起:“你好。”
“你好,我是季白。”男人的嗓音隔着电话传来,清冽又低沉。
“你好,季队。”
“我一周后回来。这几天,把十年内的悬案资料都看一遍,做一个分析。”
“是。”
“下个月需要配合公安部的专项活动,搜集所有相关资料。”
“是。”
……
一连布置了五六项颇为繁杂的工作,他说得干脆利落,她答得毫不犹豫。最后他停下来,许诩也不作声,等他继续。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他笑着跟人说了句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对她说:“嘘嘘,有没有问题问我?”
他的嗓音里还有未褪的笑意,许诩想了想答:“暂时没有。”
“好,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许诩在心里把他布置的任务,过了一遍,心里有了底。一抬头,却见许隽盯着自己。
“既然是你的上级,怎么就不知道套套近乎?”许隽有点恨铁不成钢。
许诩心情很好,破天荒的耐心解释:“知道我为什么想跟这个人实习?”
“你说过,他的破案率最高。”
“嗯。一个破案率这么高的人,是不会轻易让其他因素,干扰他对人对事的判断。换句话说,在他手下,不需要吹牛拍马,不需要揣摩心思。我可以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事”上。我可以过得很自在。”
许隽看着妹妹眼中闪动的光泽,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然后趁着她高兴,换了他更关心的话题:“明年正式毕业,工作也稳定了。警局单身男孩多不多?什么时候找男朋友?”
许诩怪异的看许隽一眼:“这跟你有关系吗?”
许隽气结,他知道妹妹不是跟自己斗嘴,她是真觉得跟自己没关系。
所以才更郁闷,伸手就把她一头利落的短发,揉得乱七八糟。许诩自知躲不过,索性单手托着下巴,随他蹂躏。等他恨恨收手,才默默转头瞥他一眼。
头顶鸡窝、神色却淡定,只是漆黑的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
许隽看着这样的她,心里又软软的:“24岁,年纪是不大。但是一次感情经历都没有,对异性似乎也没兴趣……你让家里两个男人怎么放心?”
许诩沉默下来,忽然坐直了,答道:“对不起,我并不是没兴趣。以后我会抓紧时间。”
许隽五岁、许诩两岁的时候,母亲就病故了。
母亲曾经是商场中人,留下个半大不小的会计师事务所,后来交给舅舅打理。许隽大学毕业后就接手过来,现在已经发展成霖市业内翘楚;父亲是大学教授,妻子去世后,一手将儿女带大,再未娶妻。
许隽性格沉稳练达,更像是父母性格的综合体,短短几年就在霖市混得风生水起。不过他换女朋友就像换衣服一样快,花花公子的性格也不知像谁。
许诩则更像当年严肃而雷厉风行的母亲。不过长到这么大,周围人都觉得的她是很优秀,但为免太不懂人情世故,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
但许隽却觉得,妹妹不是不懂,不是低情商。
她只是不在意。
……
“男朋友不要警察。”许诩说。
“为什么?”
“不合适。我的工作有一定危险性,作息也不稳定。另一半相对稳定些,家庭结构才能平衡互补。”
许隽也不想妹妹找警察,事实上,他根本不放心妹妹自己出去找男朋友,虽然她是心理专家。
“这样,我介绍人给你认识。”他说。
许诩沉思片刻,也觉得有哥哥把关比较靠谱。答道:“好。我要做技术的,科研、IT、建筑、化工制造……都可以。”
许隽乐了:“为什么?”
许诩:“技术型男人,驾驭难度相对较低。”
许隽大笑。


☆、人各有志
其实许隽有一点讲错了,许诩的感情经历并非一片空白。她也曾怦然情动,只是无疾而终。
大三的时候,许诩已经开始给教授打下手,时常参与案情分析,偶尔批改低年级的作业。
一开始注意到的,是那个男孩的字迹。
教授习惯保守,拒绝电子版。在一堆急躁平庸的蓝黑墨迹中,他的字就像西山明月,清隽内敛,苍劲暗流。
再后来便见到了人,白衬衣黑裤子,戴细黑框眼镜,高大又清秀。叫她“师姐”的时候,会露出腼腆的笑。
许诩从未想过要老牛吃嫩草,但真遇到了,她也明白,好男人就是稀缺资源,手快有手慢无。
她还专门购买了一批书籍,研究爱情和□关系,贯穿古今中外,囊括生理心理。最后熬夜制定了详实的追求计划,预备步步为营。
后来,就尝到了人生第一个完败。
原来男孩也深知自己的魅力和优秀,早已是情场老手。许诩只稍作了解,便得知他一学期换三女友,皆隔壁艺术学院、师范学院长腿长发美女,学姐学妹都有。
出师未捷身先死,许诩默然转身。唯一过激的反应,就是连夜将那批书捐了出去。再在校园遇见时,只淡淡点头,退避三舍。
也许,也有人喜欢过她。大她两岁的研究生师兄,清秀又正直的男人,学业亦十分优秀,比许诩还内向。毕业前的某一天,忽然从背后,将手放在她肩上,低声说:“对我而言,你是不同的。“
彼时许诩正在与美国方面讨论一项关键数据,他发抖的声音入了她的耳,却没进入高速运作的大脑。
数日后,师兄去了北方某城市就职,她的工作也告一段落。某日望着师兄留赠给她的一堆书,却猛然反应过来——师兄那天莫非在告白?
……
回首往事,许诩很清楚,自己天生不擅长男女关系,也明白今后要更积极。
不过,既然寻找对象的任务交给了许隽,她自然而然又把这档事置之脑后。
刑警队队长由副局长刘志勋兼任,他的办公室在顶楼,所以刑警队只有季白有独立办公室,其他人都在一间大屋里。许诩和姚檬就面对面,坐在靠近门口新添的两张桌子上。
见习第二天,风平浪静,也没见有什么案子。许诩刚打开电脑,就收到季白的邮件,问她今天何时提交第一项作业报告。
按照普通人的标准,一天时间完成报告,相当严苛。但许诩其实挺享受这种紧张感,估计了一下工作量,告诉他晚上十一点。然后季白就回复了一个字“好”。
两人似乎都把加班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许诩开始埋头苦干,坐对面的姚檬除了翻看资料,无事可做。熬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到赵寒桌旁:“赵哥,安排点事给我做呗。”
“这都是我分内工作,怎么能安排给你。”赵寒笑,“你看看资料吧。”
姚檬:“你在忙什么案子?”
“下面分局报上来的几起案件。”赵寒随意翻了翻手里的资料,“有城南一户居民家中发生入室抢劫案、有市民在瑞英公园被遗留在长凳上的刀片割伤,还有汽车工厂的意外伤人案……我去开会了。”起身走进了会议室。
姚檬冲许诩笑笑,回座位继续看资料。
***
到了下午,许诩已经连续工作数个小时,略感疲惫。起身为自己倒一杯咖啡,却发觉大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会议室的门倒是紧闭着,想来是在开会。
因为还没参与正式案件,所以这种会议,她和姚檬并不参加。许诩起身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踱了一会儿,瞥见季白的办公室门开着,隐约可见一个苗条的人影在里面忙碌着。
这间办公室布置得非常简洁整齐,方方正正的书柜、方方正正的书桌,还有端正的实木长椅……一眼望去,屋内的一切仿佛都是由笔直的线条组成,只有黑白灰三色,干净利落。但仔细一看,又发觉许多不和谐的小细节,书柜最里侧某一层,放着个黑色精致的法拉利车模;一件深灰色大衣,懒懒散散的搭在椅背上;墙上挂着一幅抽象画,线条夸张、色彩却黯淡,似人似鬼似山似虚无……
”看来季队是一个极为遵守规则,但是又很有个性的人。“姚檬从桌前直起腰,手上还拿着块湿抹布,笑盈盈望着许诩。
许诩点头,她的判断也一样。
姚檬叹了口气:“同学都羡慕我们两个,能来市刑警队。但也不知道季队带不带人,赵哥说季队以前很少带人。”
许诩明白了,季白联系自己的事,还没跟其他人说。
以前两人在学校的交往不多,但姚檬非常外向主动,也算是同学里,少数几个能跟许诩说得上几句话的。许诩对姚檬没什么好坏感觉,只觉得她是个能力很全面的女孩。
许诩看得出来,姚檬很想跟季白,这很正常,自己也一样。于是她坦率的说:“季队昨天给我打电话,布置了任务。我想应该是他带我。”
姚檬一怔,并不掩饰眼中快速闪过的失望。但很快露出无奈的笑意:“好吧,我就知道争不过你。唉!”
她如此直率,倒让许诩微微一笑。姚檬也笑,把抹布递给许诩:“亏我还想好好表现争取一把呢!谁的师父谁伺候,我不擦了!”
许诩点头接过,仔仔细细擦了起来。姚檬望着她微微佝偻的背影,笑着说:“许诩,咱们一起努力。虽然跟不同的师父,以后多交流。”
“好。”许诩认真朝她点头。
***
这天下班时,许诩还杵在电脑前,不动如山。姚檬没有像昨天那样热络的跟老同事一起加班订餐,而是按时搭乘地铁,返回了家中。
她的父母是皮革厂退休职工,家住在城南老旧的工厂宿舍里。到家之后,姚檬没胃口吃饭,不顾父母的劝告,直接回房间锁上门。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还是拿出了手机,拨通那个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您好,季队。”她有点紧张,努力维持甜美的声线,“我是见习生姚檬。很抱歉打扰您,今天我搜集资料时,有个疑难问题,听赵警官说过,您对这一块比较熟,能否请教一下?”
让她欣喜的是,季白的态度非常和蔼,听她讲完问题,耐心的做了解释,还赞她很好学。这态度鼓励了姚檬,大着胆子开口了:“季队,我知道您很少带见习生。但是我真的很希望跟您学习,不知道您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电话那头的季白笑了笑:“哪里的话。不过见习生的事,队里已经定了。由吴警官带你,他的经验非常丰富,我刚入警队时,很多东西都是跟他学的。”
姚檬:“那太好了。”
“还有事吗?”
“没有了,谢谢你。”
挂了电话,姚檬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的夜景。暮色笼罩下的工厂宿舍,老旧得彷如荒芜的废墟。她心里有点难过,感觉眼泪就要溢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季队,谢谢你的指导。我会跟着吴警官,好好努力,不辜负队里领导的期望。ps:以后如果遇到问题,也可以把你当成老师,请教你吗?”
结果等了很久,季白也没回复。直到她下楼草草吃了饭,又洗了碗拖了地,手机才滴滴响了。拿起一看,季白说:“见习导师对于你们来说,只是很小的因素,关键看工作成绩。我的徒弟,跟其他人的徒弟,没有差别。努力。”
***
许诩在警局吃了晚饭,就回到家里。她现在住在一个叫“御庭苑”的小区。是今年年初,许隽给她买的套房子。小区位于金融商业区,素来精英聚集、治安良好,离许隽上班的地方近。
估摸着时间还早,她换了衣服、搭条毛巾,戴上耳机就出了门。小区附近有个新建的公园,环境十分好。她预备跑几个圈,回家继续加班。
夕阳掩映,公园里绿意清新,许诩沿着小径慢吞吞的跑。零零散散有锻炼的人,包括中年、青年、老年、幼童……从她身边轻松超过。许诩的耳机声音开得大,心安理得的保持均匀速度,眼睛呈漫射状望着周围的景致。
这是她一天最放松的时候,有时候会走神;有时候来兴趣了,会观察周围的人,分析他们的行为,想象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人——完全随心所欲。
第一圈。
右侧平缓的山坡草地上,坐着一对父子,小孩正笑着指着她说什么,父亲也在笑。许诩目光漠然的掠过小孩,却大概猜到小孩是在嘲笑她跑步速度可笑,略略有点汗颜。
亭子里坐着一位白发老人,拿这个收音机,半眯着眼;
梧桐树下,站着一对男女,笑着交谈。女的三十余岁,男的看着二十几岁,姿势亲近但不亲昵,应该是姐弟。
第二圈。
那对父子牵着手站起来,应该是打算回家了。小孩看到许诩又笑了,许诩再次漠然的移开目光;
亭子里的白发老人已经走了;
那对男女还在原来的位置,已经坐了下来。
第三圈。
天色已经有点发暗,公园的人更少了。这附近都是办公区和高档住宅,临近晚上,来公园的人并不多。
山坡草地上,只剩那对男女,低头在交谈。男人把手搭在她肩上,笑着说了句什么。女人也笑了,身子往后面草地上一靠,姿势优雅轻盈,赏心悦目。
许诩淡然移开目光。
就在这时,女人忽然一声尖叫。
许诩脚步一停,转头望去。只见女人张大嘴。举起了右手。她的手掌一片血肉模糊,手腕上,鲜血正喷涌出来。她身旁的男人,也是脸色骤变。
许诩摘掉耳机就冲了过去。
如果没看错,女人的腕动脉被割破了。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突然发生了。
奔跑的时候,她忽然想起白天赵寒说过的一句话:“……有市民在瑞英公园被遗留在长凳上的刀片,意外割伤……”
不是意外?


☆、毒舌有理
女人的脸已经吓白了,慌忙伸手摁住伤口,但鲜血依然源源不断。男人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边帮她一起摁住伤口,一边掏出手机拨打120:“芳庭公园,我朋友手腕被割破……”
“让开。”许诩已经冲到两人身后,“我是警察。”
男人一怔,松开女人闪到了一旁,但依然狐疑的盯着许诩。
许诩暗吸一口气,握住女人手腕,用力而精准的摁住动脉上方。
血流渐渐缓了些。
女人的长裙和双手都被鲜血染红,脸色亦是煞白:“谢谢你……”
许诩:“最近的急救中心,离这里不到10分钟车程,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男人和女人都松了口气,齐声再次说谢谢。许诩点点头,盯着女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女人虽然虚弱,声音却沉稳:“草地上有东西,我被割伤了。”
此时天色已经黯淡,路灯还未亮起,草地上暗蒙蒙一片,看不分明。男人用手机照明,凑近草地看了看,语气冷了几分:“上面有刀片。”
许诩点头:“不要破坏现场,等警察。你来摁住伤口。”
男人有点意外:“我?那你呢?”
许诩扫一眼女人依旧在流血的伤口,蹙眉:“摁。”
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愣,似乎没想到许诩会用这样的语气,对男人说话。
但男人还是伸手,代替她摁住伤口。许诩掏出毛巾折了折,又从地上捡了根木棍,在女人上臂打了个结,再用木棍绞紧,止血带做好了。
女人吃痛呻~吟,男人迟疑:“这是为了止血?”
许诩懒得跟他废话,问女人:“有笔吗?”
女人摇头,许诩又看向男人,他也摇头。
许诩面不改色伸出食指,在女人血淋淋的手臂上,来回蹭了蹭,蘸了不少血。
男人惊讶:“你干什么?”
许诩冷冷瞥他一眼,低头在女人上臂写上时间。这样一会儿急救人员来了,就能清楚止血带捆了多久,才能进行下一步操作。
看到她写的是时间,男人和女人都不笨,大概猜了出来。女人感激的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男人倒似乎不在意许诩对他的冷漠,颇有兴趣的盯着许诩。
“你陪她说话,直到救护车到。”许诩对男人说,转身看向那片草地。
路灯已经亮起,草地上白晃晃一片。许诩凑得极近,才看到草丛中隐藏的凸起。是极为锋利的裁纸刀,下半截埋在泥土里,上半截涂成了绿色,所以很难被发觉。
而且不止一把,长长短短排列成一个形状。
是五角星。
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将刀埋在这里的。
许诩看了一会儿,又站起来,看向四周。这一片草地面积不大,他们所坐的,是植被最好、地势最平缓的位置。
所以,埋刀人的伤人目的很明确。
她回头看着那对男女。他们已经在亭子里坐下。女人靠在男人怀里,男人的嗓音倒是清润柔和,随着夜色,静静传来。不过他在跟女人说话,眼睛却看着许诩这边。许诩这才注意到,他生得十分高大,穿着精良的黑色休闲西装,容貌白皙漂亮。一双眼虽然透着傲慢,但神色坦荡。
许诩走过去:“你们是谁提议在草地坐下?”
男人微微色变,女人答:“是我。”她声音虚弱但是条理清晰的补充:“警官,梓骁是我堂弟,刚从国外回来,今天来看我。到公园散步,也是我提议的。”
许诩点点头,没理男人灼灼的目光,继续去草地勘测。
很快,救护车和警车来了,公园管理人员也被惊动。许诩协助救护人员将女人送上车。救护人员看她也是满身的血,迟疑:“你没事吧?”
许诩摇头,正要跟旁边的片警说话,忽然听到一道清亮的声音喊道:“警官,给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是那个梓骁。他也跟着上了救护车,坐在女人身旁,两人都远远的望着她。
许诩淡淡答:“不必。”迟疑了一下,还是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抬手朝他们挥了挥,以示鼓励。
***
接到季白电话时,许诩正拿着高强度手电,一寸寸排查着公园里的草地。
夜色已经很深,一排排树影如鬼魅在微风中摇曳。季白的声音,透过夜色传来,懒懒的略带冷意:“现在几点?”
许诩愣住。
救护车走后,公园就关闭了。警察开始勘探现场,同时跟公园管理人员,一起排查,看是否还有隐藏的裁纸刀。她向警察表明身份,又是目击证人,获准留在现场。
虽然她跟着教授,参与过不少案件分析。但亲身目睹案件,还是第一次。来的警察和医护人员,都夸她应急处理得非常好,现场也保持得完整。她内心,也有些莫名的兴奋和紧绷。
于是这一难得的兴奋,就忘了时间,也忘了季白布置的作业。
“我忘了。”她答道,“这里发生了一起故意伤人案。”
她简要的说了案情,季白沉默片刻说:“把电话给现场负责人。”
现场负责的警察三十余岁,接过电话就笑了:“季队,你好你好!对,是这么回事……”
说了一会儿,警察又把电话给许诩,季白问:“你的手机能够视频通话?”
许诩略感意外,答:“是。”
IT产品是她唯一爱好,手机电脑MP4皆市面上最高配置。
“打开。”
所有灯光都打开,公园看起来明亮不少大,但整体依然阴暗。约摸是神探季白要看现场的消息传开了,几个警察和公园管理人员都围上来,好奇又怀疑。
许诩举着手机,也很疑惑:季白想看什么?
举着手机,在公园里粗略的绕了一圈后,季白还没说话,电话里却隐约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季三,过来喝酒啊。”
“等会儿。”季白笑着答了一声。
许诩微微皱眉。
这时,却听季白说:“前面假山、右侧几棵柳树,还有你身后的桥旁。”
片刻后,大家一阵欢呼——真的从假山和柳树下,找到了另外两处刀片。
***
之后季白就说,其他的让现场警察自己做。
负责的警察表情明显放松不少,他主动要求接过手机,笑着说:“季队,实在太感谢了……对,事件发生时,公园人很少,没有造成恐慌。您队里的小许,现场处理得非常好。啊……难怪难怪,原来是您的徒弟啊……名师出高徒啊!“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男人们都望过来,看着许诩的目光,尊敬又惊讶。
许诩的脸慢慢有点发烫。
过了一会儿,警察把手机还给她,似乎为了显得亲近,特意换了称谓:“小许,你师父说还要跟你讲话。”
许诩是个技术控,刚才看季白露了一手后,已是暗暗激动。接过手机,不等他开口,自然而然先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之前,现场的警察大致推断了三十多个可能埋刀的位置,她也认为基本合理,大家一起在排查。只是公园面积大,暂时一无所获。可天还是黑的,季白只大略看了一圈,根本不可能细看,就准确的找到了两个。
谁知季白不答反问:“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现在几点?”
“十二点半。”
“你说几点给我失踪人口分析报告?”
“十一点。”
季白笑了一声,那声音淡淡的,听在许诩耳里,却是明明白白的讥讽。
她很意外,也很不舒服——她以为刚刚向季白说了案情,他自己也参与了,肯定理解,她是为了这个案子,耽误了作业。
而且他似乎也跟警察夸了她,还表明她是他的徒弟。
谁知聊完案子,他翻脸不认人,继续问她要作业。
她觉得这位“师父”有点无法理喻。
像是察觉了她沉默抵触的情绪,季白问:“委屈了?”
许诩不做声。
季白不紧不慢的继续打击她:“不是问我怎么侦查出埋刀地点吗?很简单,直觉。任何干了十年以上的刑警,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能凭经验推断。
但是,这案子跟你没完成我布置的任务,有什么关系?你在侦查现场逗留这么久,不仅没起到任何作用,还浪费了我的时间。许诩,明天早上6点前,如果看不到我要的报告,你自己掂量该怎么办。”


☆、你来我往
遇到挫折时,许诩的反应,跟同龄人是不同的。
大多数年轻人,具有强烈的实现自我价值的愿望,因此会比较在乎“感受”和“得失”。只有在经过若干年的社会磨练后,才能多多少少养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淡定气质。而这种淡定,有的时候是一种麻木。
可许诩天生更在乎“事情到底应该如何”,没有特别强烈的愿望“我一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她从事犯罪心理研究,只是因为兴趣并且擅长。她不太关注其他人、乃至自己的感受。这个特点让她比一般人更冷静,但也少了很多人情味。
所以这个晚上,被季白颇为严厉的训斥后,她的确感觉到短暂的委屈和不适应,但走出公园大门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如常。
已是子夜,街道幽深,路灯昏黄,了无人迹。许诩看着被拉得狭长的倒影,心想季白说得其实没错。从结果来说,她除了救人,在现场的确没起到其他作用,还耽误了作业。所以还是安心回去加班吧。
另外,她更感兴趣的,是季白说的刑警“直觉”和“经验”。那也正是她欠缺的东西。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甚至微微喜悦起来。
***
月冷星稀,长夜漫漫。
终于做完了报告,许诩盯着满屏的字,感觉到突如其来的倦怠。
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整个右手手腕是酸麻的,浑身也像要散架。是了,今天的体力消耗很大,给伤者止血、满公园的跑,然后又熬通宵。
虽然很想上床睡觉,但是将邮件发给季白后,许诩思索片刻,还是给他拨了个电话。
因为她想起,他今天算是发火了吧?
虽然是他情绪控制得不好,身为徒弟和下级,她有必要主动打个电话,缓解关系。
这点人情世故,她还是懂的。
安静的夜里,机械的“嘟——嘟——”声显得格外空寂。响了几声,他才接起,并没有马上说话,只能隐约听到呼吸声。
“你好,季队。”许诩四平八稳的汇报起来,“我刚把报告发到你的邮箱。请查收一下。报告一共分为四个部分,另外有十七个附件是相关资料……”
“许诩。”季白打断了她。
许诩立刻停下,等待指示。
“凌晨四点打电话吵醒顶头上司,汇报个不痛不痒的报告,你是不想继续在刑警队混了吗?”
许诩这才看向电脑上的时间:4点零7分。
默然片刻:“抱歉,我没注意时间。而且你昨天说了,要我6点前发给你,现在是6点前。”
那头静默片刻,忽然低笑一声,声音变得懒洋洋的:“说吧,反正醒都醒了。”
“哦。”
她开始不急不缓的汇报,电话那头,却陆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水龙头的哗啦声,窗户当啷被打开,还有小勺碰撞杯壁发出的清脆声音。
许诩忽然想起,昨天跟他视频通话时,听到有人叫他喝酒。当时已经是12点。
所以他是宿醉,被自己电话吵醒了?
“楞什么?”他敏锐的察觉了她的走神。
许诩继续。
电话那头乱七八糟的声音消失了,只有他略显悠长的呼吸声,应该是在抽烟。许诩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拿着手机杵在电脑前。周围又冷又静,只有他的声音,时不时的“嗯”一声,漫不经心,但又低沉有力。
许诩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副不相关的画面——季白此刻也是裹着被子、窝在床上跟她打电话。这画面让她感觉有点怪异:她并不知道,一个高大又严厉的男人,窝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
画面中,男人的脸是模糊的。她在资料里看到过他的照片,依稀记得五官端正,但具体长什么样,其实她没太在意——反而是几张通缉犯的照片,她研究了很久面相特征,随时可以临摹出来。
事实上,季白的确是将自己塞进被子,裹得跟只大熊似的,与许诩通话。初春的北京还有渗人的寒意,尤其日出前后,更是幽冷无比。更何况他凌晨三点才睡,喝了一肚子酒,头疼得像有人在里面用机关枪扫射着。
许诩汇报得很投入,但他其实根本没听,也没打开她的报告看。
看过她之前提交的一份报告,岂止是合格,简直远远超过了他的要求。对于这种聪明又自律的下属,他当然不会浪费精力,再去看密密麻麻的报告。
不过,她不必知道。她还需要磨砺。
窗外的天色依旧昏暗,季白点了根烟,闭着眼,迷迷糊糊打盹,偶尔附和她一声,以示自己存在。周围很静,他发觉这个女孩的声音,跟其他人不同。明明嗓音很细柔,却用非常低沉的语调说话,听着还蛮舒服,越听越想睡……靠,烟头烫手了!他悚的清醒过来,嘴里却懒洋洋的对她说:“嗯,这一部分写得还比较严谨。”
***
第二天,许诩顶着黑眼圈去上班。
因为皮肤苍白,脸又瘦小,两圈黑特别明显。一进办公室,就感觉好几个人盯着自己看。她目不斜视的坐下,却在桌上看到一面鲜红的锦旗,还有一大束嫩嫩的白玫瑰。
锦旗上书:见义勇为,巾帼风采。
落款是叶梓夕。
原来昨天救的女人叫叶梓夕。许诩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在新闻听到过。
难怪能够这么快找到她,还送来锦旗。
“啪啪啪——”热烈的掌声骤然响起,许诩一抬头,才发觉所有人都已起立,笑望着自己鼓掌。
“敬礼!”四十余岁的吴警官声如洪钟,大家齐刷刷举起右手,向她表示敬意。
许诩立刻也举手行礼,只是迎着无数明亮含笑的目光,脸微微发烫。
“许诩,好样的。”吴警官夸道。
“别看许诩个头小,遇到大事,很有大将之风啊。”有人文绉绉的说。
“许诩,你救的是叶梓夕!”赵寒笑着说,“她经常接受采访,上杂志。”
许诩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老实答道:“只是简单的腕部出血急救,在座的每一位前辈都会比我做得更好。只是我刚好遇到了。”
大家都笑了。说她是新人,已经很不容易。
许诩望着大家温和的笑脸,忽然明白过来。
与刑警的工作相比,她做的,的确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
他们是借这个机会,帮助她融入刑警队。
许诩有点感动,红着脸,沉默的坐下了。
这时姚檬笑着说:“我提议,中午大家一起吃饭,为许诩庆祝!”同时朝许诩递了个眼色。许诩明白,她的意思是让自己借这个机会,跟大家拉近关系。许诩朝她点点头,说:“对,我请大家吃饭。”
大家都笑,说怎么能让你小姑娘破费,不过饭局倒是定下来。
**
上了一会儿班,许诩被局长召见了。
原来叶梓夕的锦旗和鲜花,竟然是直接送到局长这里,然后转交给她本人。
她是叶氏集团高管,本市商界名人,平时跟市长、各个政府机构关系都很好。能收到她的锦旗,局长觉得挺有面子,着着实实的把许诩夸了一番。
见许诩半阵没说几句话,局长也不太在意,反而觉得这姑娘实在。笑眯眯的说:“你昨天没说自己名字吧,但是她电话一来,我就知道是你。”
许诩点头:“我的外貌特征比较明显。”
局长一怔,忍俊不禁。
中午吃饭的地方,定在离警局不远的小饭馆。去的路上,大家三三两两,姚檬跟许诩手挽手。许诩有点不习惯,但看着她亮盈盈的亲切的双眼,就默默告诉自己要习惯。
姚檬问:“局长叫你去做什么?是为救人的事夸你吧。”
许诩点头。
姚檬嗔怪的看她一眼,小声说:“你呀,怎么不知道邀请局长中午一起来吃饭?”
许诩默然,完全没想过。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许诩原先不知道,刑警队的男人,也这么贫这么能侃,席间笑声不断。又有姚檬这样赏心悦目的美女,张罗着给大家续水添饭,聊天的气氛更加热烈。
他们还聊起了季白。吴警官说,季队三年没回家了,这次必然好好放松,才会回来;赵寒说,局长专门嘱咐了,最近任何案子不要打扰头儿休假。还有人说,小许啊,跟着季队要好好干,这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
许诩频频点头,心想季白在警队的威望原来这么高。
结账的时候,许诩刚拿出钱包,就被人拦住,几个大男人争相掏钱。赵寒大声说:“都别抢!头儿说了,这顿他请。”
他喊了这一嗓子,大伙儿动作都停了。赵寒一边掏钱包一边说:“我刚给他发短信说在聚餐,他说记他的账。”
大家“哦”了一声,理所当然把钱包都收了。许诩刚想说还是我来吧,忽然感觉姚檬捏了捏自己的手。
转头一看,姚檬眼睛亮亮的,许诩有点不明白她是想表达什么,但是也没问。
                    

☆、纨绔登场
这个周末,霖市艳阳高照,暖烘烘的春风,像是急不可待的,要把城市每一寸轮廓都温热。
可市刑警队的人,无暇享受这美丽的□。因为叶梓夕案发生后的三天,又发生了两起刀片伤人事故。四起案件并案调查,由市刑警队牵头。
其实除了叶梓夕,其他人只受了皮肉伤,有一个人,只是手被划了一道小口子,本人甚至没想到报案。如果不是警察打电话到各个公园,都不会知道这一起。这一系列案件后果可以说比较轻微,也没造成公众恐慌。
但警局依然非常重视,局长特别要求加派警力,在各个公园进行蹲点、搜捕。
然而两天过去了,一无所获。因为罪犯不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而且暂停作案了。
周日下午,许诩坐在刑警队的会议室里,对着满白板的照片,蹙眉沉思。
季白因为在休假,局长指示他不必插手这桩案件;其他人都去追查了,姚檬也跟着师父吴警官外出了。许诩向队里提出,尝试对罪犯进行画像,所以她一直单独在工作。
许诩手里玩着根笔,盯着白板上的照片和地图,嘴里念念有词。
瑞英公园、芳庭公园、朝阳公园、裕民公园……都在她住的那一区,是政府专门为CBD新区规划的公园,而且多家金融集团自发出资,其中芳庭公园修建的美轮美奂,更被誉为CBD的标志;
凶手用的裁纸刀很普通,网上十块钱一大包,刀片多次组合成五角星形状;
两次把刀埋在草地里,涂的绿漆也很普通。不过鉴证科同事发现,漆里还有其他微量成分,一次混入了水,经鉴定就是取自本市江中;还有一次检验出很奇怪的多种成分,最后判定,居然是麻辣烫汤汁。最后追查出来,是市面常见的一种底料配方,本市麻辣烫盛行,日销量很大,根本无迹可寻;
四起案件的发生时间,也没有规律,有工作日,有休息日;有上午、下午、傍晚。
许诩正想得出声,忽然听到身后一道温婉的声音:“许警官?”
是叶梓夕。
临近傍晚,日光将空旷的办公室涂成浅浅的蜜色。叶梓夕穿一套白色套裙,娉娉婷婷站在许诩面前,脸上的笑容浅淡而亲和。
其实上次,许诩并没有认真注意她的样子,只记得是个挺瘦,但是挺沉稳的女人。血喷得满地是,也没乱了分寸,很配合她的急救。
现在面对面,许诩对她的容貌有了概念。
体态清瘦、眉眼细致。但因为目光极为清亮锐利,就显出一种冷凛的气质。
许诩点点头,等她说话。
她微微一笑,握住了许诩的手:“许诩,我来是想当面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谢谢!”她说得很慢,因为慢,所以显得动情。
许诩也笑了,但是不太习惯跟人肢体接触,将手抽回来:“不用谢。你的伤口好了?”
叶梓夕点头,给她看了手腕上的伤痕。
“今晚有时间吗?想请你吃个饭。”叶梓夕柔声说。
许诩:“抱歉,没时间。谢谢,我心领了。”
叶梓夕看着满墙的照片,也知道她脱不开身,有些遗憾的将她的肩膀一搭:“那等忙完了这一段,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请你吃饭。”
她的亲昵动作,让许诩再次不适应,微微用力挣开。叶梓夕凝视她片刻,笑了:“那我不打扰了,加油。”
许诩将她送到门口,又回到白板前沉思。过了一会儿,却收到一条她发来的短信:“有人跟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没给。想要见我的救命恩人,得让他费点周折,对不对?”
许诩瞥了一眼,把手机一丢,继续想案子。然后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到了饭点,却有人送外卖到刑警队,收货人是许诩。点的是广州酒楼的精致饭食。许诩以为是哥哥体贴自己,没太在意。
结果这晚跟许隽打电话时,他却说自己一下午在开会,哪有时间当二十四孝老哥。
许诩明白了:“是叶梓夕。”
许隽似乎很惊讶:“哪个叶梓夕?”
“那个叶梓夕。”
“啧啧啧……她为什么送外卖给你?”
许诩这才把前几天救叶梓夕的事说了,许隽倒吸一口凉气:“没事吧你?”
许诩:“我当然没事。”
“那叶梓夕呢?”
“当时的确挺严重,现在好了。”
许隽这才放心,又打趣说妹妹收到的第一个爱心便当,居然是女人送的。又说听闻叶梓夕是出了名的知性美女,问许诩感官如何。许诩皱眉说自己忙得很,挂了电话。
谁知接下来两天,叶梓夕竟然天天定了精致午餐晚餐,给许诩送来。外带一大盒新鲜水果,足够全刑警队的人吃。
这下连局长都惊动了,午后还专程踱到刑警队,吃了几个山竹。
许诩不喜欢出风头,打电话给叶梓夕。可叶梓夕温柔却强势的说,看许诩工作太辛苦,聊表心意。而且已经定了一个月的饭和水果,不能退订。
许诩一心想着案子,索性随她去了。
可是案子还没有突破性进展。
除了已有的几处公园巡逻,队里打算开始逐个排查城市无业游民、以及有犯罪记录的高危人群。
许诩也决定,再去犯罪现场看一看。
***
工作日的下午,公园里人很少,只有几个老人在下象棋。许诩走到当日叶梓夕受伤的湖畔草坪,却见一个男人大刺刺的坐在阳光下,正冲她笑。
是那天陪着叶梓夕的男人,叶梓骁。
比起上次的休闲西装,他今天穿了套灰白相间的运动服,衬得肤色更白,也更年轻。短短的黑发散落在额头,修长的眼睛里光泽流动,很漂亮,像杂志明星。
“等了五天,终于等到你了。”他拍了拍身上的草,站起来走到许诩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住,“今晚我要跟你吃饭。”
许诩皱了皱眉,非常怪异的看他一眼:“不吃。请让开。”然后就绕过他,盯着脚下的草地。
叶梓骁足足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无视了。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外形对于女性来说,挺有魅力。
因为考虑可能见到这个让他感兴趣的女人,今天出门前,他还特意收拾得齐整些。
虽然考虑到可能会被拒绝,但她刚才是什么表情?没有羞涩,没有恍惚,没有紧张,没有迟疑。
完全没有一个女人,面对英俊男人的追求时,应有的正常反应。
叶梓骁不动声色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今天她穿了件黑色风衣,里面是白衬衣,倒显出些玲珑的曲线。只是个头真的很小,在他脚边蹲下,很小一团。
这么小一团,居然拒绝了他。
叶梓骁决定换个方式:“你在忙什么?研究案情吗?”
许诩看都没看他一眼:“警察办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