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王先生2021-11-20 15:57:38

       我阻止了庄以真去金家赴宴,但是我清楚,那次车祸事件,在金盼兮和她母亲的心里打上的烙痕,已经难以抹掉。庄以真虽然嘴上不说,他心里也像埋下一颗种子,而且是一颗正在悄悄萌动的种子。杜甫的诗中说,“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那年冬天学校发生的一件大事,正好就是一场好雨及时雨,让庄以真和金盼兮心中埋下的那两颗种子破土而出了。

       就在那年冬天,学校爆发了一场流感,让将近一半的学生都感染生病了。学校为了不让疫情蔓延,果断停课一周,患病的学生,集中到第二教学楼,以课桌椅为床,吃饭都让食堂送到楼上。可想而知,整个卫生科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庄以真本来并未感染,但他是班长,必须到处布置安排,第三天也染病上楼了。他所在的哲学系的病人,安排在同一间教室,恰好是由金盼兮负责护理。不断地量体温,不断地发药,不断地打针。两个人再次相聚,日日夜夜的接触,两个人心里都有一股别样的滋味,别样的感受,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只有眼神的对视,其他人一无所知,当事人心里门儿清。

       集中住在楼上到第四天,其他同学很快就康复回寝室,教室中只剩下庄以真和另外三个同学。有两天,庄以真的体温总在38度上下,降不下来。负责这个部分的王医生认为,是庄以真前段时间忙上忙下,没有休息好,身体抗力下降。王医生除了让金盼兮早中晚各一次为庄以真冷敷降温外,又叮嘱他多注意休息,多喝水,有条件就补充一点营养。金盼兮心里忧虑着庄以真的病情,下班回家后,她就把这个情况告诉她妈妈。她妈妈想起,家里还有一袋亲戚从北京寄过来的奶粉,要她带到学校去给庄以真使用。每天早上和晚上,金盼兮在配料室用温开水冲好一杯奶粉,然后拿到教室让庄以真饮用。开始,庄以真不好意思,不愿意喝。但是架不住金盼兮的再三规劝,再加上自己体温老是下不来,也有点着急,于是就接受了金盼兮的好意。也真见效,三天后,一切都恢复正常。庄以真回寝室之前,特地向金盼兮致谢,并请她转达对她妈妈的谢意。经历了一周多时间的流感风波,很快就过去了。庄以真和金盼兮双方心中,原本来就存有的对彼此的好感,迅速升温,发展成了对彼此的爱慕。

       流感流行期间,我们健康人不允许进入二教楼,我无从确切知道庄以真和金盼兮之间发生的事情。但是,我从在二教楼住过的其他同系同学那里也听到一些传言。一个月以后,庄以真把他们之间的恋情如何升温,他如何造访金盼兮在窄巷子的家等等都如实告诉了我。

       庄以真告诉我说,流感事件之后,他心里一直放不下金盼兮,总想见到她,最容易的办法就是去卫生科。他从教学楼,或者图书馆回宿舍的时候,故意绕路从卫生科门前路过,想看看金盼兮是否在上班。有一次,他利用上午没有课的时间,专程去卫生科看病,为的是在那里能见到金盼兮。挂完号后,一个男医生叫他进诊断室坐下来。

“哪里不好?” 男医生问他。

“让我想一想,医生”,庄以真回答。

“同学,如果没有病就不要找些病来麻烦我们,我们够忙的了”,医生有些不高兴地说。尴尬一阵子之后,庄以真不好意思地说:

“我……,我主要是想让护士同志给我两根棉签,晚上耳朵痒得厉害”。这一切,都被帘子后面的金盼兮听得清清楚楚,她暗中好笑庄以真傻得可爱,但还是赶紧拿了几根棉签,用纱布裹好递给庄以真。庄以真,总算见到了金盼兮。他用含情的眼光向她表示的,不仅有谢意,还有比谢意更深沉的含义。他觉得这一趟不虚此行。

       过了一段时间,庄以真有点按捺不住,想直截了当地向金盼兮表达爱意,但心里拿不稳金盼兮会做何反应。他决定先试探试探她后再说,试探的方法采用最传统的形式,邀请她看电影。他选择一个周末,把事先买好的电影拍票送到卫生科,不出所料,金盼兮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电影院选在祠堂街的四川电影院,距离窄巷子和东城根街都很近,而且离学校远,有一定的私密性。

       庄以真说,他那天看电影有点心不在焉,只记得看的是苏联电影《天职》,看完电影后,两个人又去了不远处的人民公园。那天,庄以真清楚记得是1960年12月25日,星期日,他们正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过程进行得很快很顺利,因为之前已经有很多感情铺垫。

       两人把这件事迅速告诉了所有家人,两家家庭成员的反应很不一样。金盼兮的母亲和两个在外地工作的哥哥,对这桩亲事满心欢喜,完全同意;庄以真家里,父母亲文化都不高,表示只要儿子喜欢,他们没有意见。但是庄以真的大哥持反对意见。大哥是沈阳空军的现役军官,政治敏感度很高。他来信说,金出身伪官吏家庭,将来可能会影响弟弟的政治前途,无论毕业分配、提职或者出国,都可能会发生问题。庄以真不以为然,回信反驳说,现在的政策是不唯成分论,重在本人表现,而且大嫂也出身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也没有影响大哥当上校团长嘛。

       庄以真也问过我的意见,我心里基本持赞成态度,但不好太公开表态,只是说,这个问题主要看你自己。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勇敢地走下去嘛。万万没有想到,他大哥一语成真,这次的毕业分配,完全应验了他大哥几年前的预言,让我们大家都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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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vie9992021-11-20 19:48:12
谢谢作者,总算又有一个好故事可以看了。
望沙2021-11-21 09:24:24
赞,接近生活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