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王先生2021-12-18 09:24:26

       1972年暑期开学后,学校准备从现有护士中选拔五个人去川医学习进修,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差一点就和金盼兮失之交臂。说来也巧,第一次笔试选出了八个人,金盼兮以笔试第一名的成绩名列其中。但是,金盼兮差点遭遇到她的“滑铁卢”,她政审初审不过关。当时,改革开放尚未启动,很多极左观念仍然盛行,学校审查组有人对她的伪官吏家庭出身耿耿于怀。她听到这个消息后,急得跳脚,可是又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回家后,她向妈妈哭诉说,这个机会对她太重要了,如果失去,对她的打击真的太大了。她母亲让她先冷静下来不要哭,大家慢慢想办法。第二天,她母亲对她说,昨晚她想了很久,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没准找到他能够想点办法,这个人就是庄以真的好朋友,哲学系的黄行语老师。

       金盼兮不是没有想过找我帮忙,但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知道,我和庄以真来往密切,她这里有个风吹草动,很快就会传到庄以真的耳朵里。她不想再和庄以真扯上任何关系。但是,她母亲的想法比较实际,认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能解决问题,谁都可以去找,何况,找黄行语老师帮助,也不干他庄以真什么事。金盼兮最终被她妈妈说服,答应去试试。她还想好了,找我的时候,一定要叮嘱我不要把消息传给庄以真。说到这里,金盼兮不知怎么的,竟然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妈,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绕来绕去,总是绕不开那个冤家”,她越说哭得越伤心了,“那年在北京景山公园,也像是遇到鬼一样,会在那种地方遇到他。他好像总是算好了时机,找到最佳机会来折磨我。” 她妈赶紧走过去,拍着金盼兮的肩膀,嘴里不断安慰女儿,“兮儿不哭,我们又没有找他庄以真,你怕什么?再说,我们要把这件事情办成了,我们就胜利了,兮儿应该高兴才是”。我在心里想,虽然是莫名的哭泣,虽然看上去是一种拒绝,但是她心中总有那个挥之不去的东西,‘蛰伏’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无法消解。

       其实,金盼兮的叮嘱纯属多余,我之前已经把把卫生科这次的选拔情况告诉了庄以真。知道这个情况后,庄以真向我表示,如果可以的话,想请我帮帮她。他说,他现在虽然和金盼兮已经没有关系了,但是他过去对她有所亏欠,有机会的话,他还是希望为她做点什么。我当时向庄以真表示,金盼兮的这个忙,我一定要帮。不仅是看在老朋友请托的面上,也是为金盼兮这么多年来刻苦自学的精神所感动。接下来,我去找了几位学校总务处的领导,尤其是那位在招生组与我共过事的刘鸿建副处长。我对他们讲,金盼兮虽然出身伪官吏家庭,但是她本人一直要求进步,上卫校时就入了团,她大哥解放前就入了党参了军。经过了领导小组的再三考虑,最后通过了对金盼兮的政治审查。

       那年国庆后,金盼兮和卫生科的其他四个护士,进入了中国顶级的口腔医学机构脱产学习。课程安排中,那几门实验课程尤其是她所渴望的,这是在家自学几年苦苦无法解决的难题。更使她高兴的是,在学习快要结束的最后三个月中,培训单位安排他们到附属医院的口腔科实习,这是她进修学习收益最大的一个环节。

       一年的进修学习期满后,金盼兮回到学校卫生科。这个时候,她不再是护士,而是金盼兮医生了。不久以后,我们学校卫生科改称校医院,科室也细分为大内科、呼吸科、消化科、心血管科、口腔科、五官科、外科以及中医内科和中医外科。金盼兮被分配给口腔科周医生当助手,见习口腔疾病的诊断和治疗。由于金盼兮的刻苦努力,到1974年,她已经能够独立诊治一般性口腔疾病了。

       时间倒回到1971年冬天,我们回过头再来说说庄以真。庄以真他们机关在河南商丘的‘五七干校’即将关闭,所有人都将回到北京等待上级指示。庄以真夫妇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一年时间,平常除了参加农业劳动外,主要就是学习《毛选》和两报一刊(指《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有关文章。干校的另外一项重要工作,是开批判会,批判对象为本单位的走资派和学术权威。他们两口子编在不同的连队,并不同住一起,只有节假日才能一起吃顿饭,或者到附近景点游玩一下。

       他们结婚这么些年来,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小孩。到干校去,他们不像其他很多同事会牵挂留在北京家中的老人和孩子,所以一年多来,他们俩只回过两三次北京。12月中旬,整个机关的人,除了留下四五个处理善后的以外,都回到了北京。回京后,他们迎来了国家机关大精简,整个机关撤销,相关部门有的撤销,有的并入其他部委。庄以真夫妇面临严峻的抉择,要么回到庄以真的原籍地成都,这是庄以真的选择;要么回到文慧茹的原籍地上海,这是文慧茹的选择。两个人讨论了很久,也争论了很久,仍然统一不了意见,都不想到对方的城市落脚。最后只有一个解决办法:离婚,各自回自己的故乡。

       对庄以真和文慧茹来说,选择离婚,也许并非是坏事。两个人结婚虽说已有两年左右时间,除去干校的一年,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年左右。但是,要说两人之间没有一点感情,也是不可能的。文慧茹对庄以真也算不奈,但是庄以真总觉得,和她难以在情感上融合一起,像是旧时父母包办的婚姻似的。用庄以真写给我的信中的话来说,就像一碗滚烫稀饭中丢进的一砣冷干饭一样,离皮离骨的。所以,这次的被迫离婚,没有伤痛,倒是让庄以真的内心感到一种隐隐约约的解脱。1972年初,他们办完了离婚手续后,在一起默默地吃了一顿分手饭。庄以真在北京西站送走了文慧茹,自己处理完后续事务后,也乘坐快车离京回蓉。离开北京,庄以真虽然还是有点依依不舍,但是能够回到故乡,也有一种落叶归根的归属感觉。

(未完待续)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