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王先生2021-12-22 14:34:07

⑩ 

       庄以真回到成都后,被分配到一个出版社工作。每天早上从东城根街的家里,骑自行车去盐道街的出版社上班。工作很忙,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七八点钟才能下班。一忙起来,其他事情就顾不上了。他父亲今年冬天去世,他也只请了两天假,上午一办完丧事,下午社里派人来催他回社开会。他大哥大嫂去年刚从沈阳转业回到成都,安排在黄天坝的132厂工作。他大哥想把小女儿从黄天坝转学到东城根街小学,让他去跑跑关系,催过他好几次,他依然抽不出时间去办。

       记得,大概是他回成都以后第二年的大年初五吧,我请他来我家吃晚饭。那一年,我已经有了老二,我家搬进了新修好的教工宿舍,两卧一卫的那种。吃完饭,我们在客厅里聊天。他说,文慧茹不久前给他来了封信,抱怨他和她结婚不够诚心,不是真心地爱她,耽误了她的大好青春年华。庄以真没有给她回信,他不知道该怎样回信,但他承认,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已经辜负了两个女人,是个彻底的婚恋失败者。我把有关金盼兮拒绝别人提亲,并且一直单身至今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听后感到有点意外,认为金盼兮走到现在,无论是好还是坏,都有他的原因,他不知道怎样来弥补她。我说,如果金盼兮愿意和他重归于好,我是说“如果”,不一定肯定,问他是否愿意。他立刻表现出很兴奋的样子,说如果能那样,当然是他最好的选择,也是一种弥补的方式。

       回成都后的这些年来,他的个人问题,也不是完全没有被提起过,但是他也像刚到北京那会儿一样,初来咋到,同事们并不了解他的家庭和过往,不好主动问他。在这点上,他大哥比他更着急,曾经暗中安排他到他们黄天坝的家里,去见过大嫂单位的一位医生,当时并未告诉他实情。后来,大哥问起他对那天那位医生的印象和想法时,他知道他们的真实意图后,推说黄天坝距离市区太远了,婉拒了这件事。他说的距离,表面上指的是地理概念,实际上,他也指心理距离,因为金盼兮在他心里好像更靠近中心。当他知道金盼兮仍然单身后,就起念要向金盼兮表明心迹,想来一个“挽狂澜于既倒”。

       1975年1月,邓小平复出工作,开始整顿文革中乱象环生的各行各业,出版社的工作也出现新局面。五月,社里给了他下达了一个课题,要他编辑一本有关成都旗人后裔的书籍,叫《成都旗人觅踪》,作者是一位住在宽巷子的满族老人。为此,他去走访过老人几次,讨论核实一些书中不很确定的细节。有一两次,他走过窄巷子,向金盼兮家紧闭的黑漆大门凝视了几眼,感到那是个让他有些失落又有些向往的地方。一天下午,说不巧也巧,他从住宽巷子的那位老人家出来,在窄巷子路口,正好撞上从学校下班回来的金盼兮。两个人都骑着自行车,在窄逼的巷子口很意外地被互相逼停。下得车来,两人既吃惊又尴尬,庄以真急忙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两个人既不说话,也不走开,站在那里傻愣了几秒钟。还是庄以真先开口问,“你身体还好吧?”,没有回答。庄以真再次壮起胆子问,

“你母亲好吧,盼兮?”,他想化尴尬为主动。“可不可以一起去喝杯热饮?”

“今天不行,家里还有事” ,金盼兮淡淡地说。

“那……,改天行吗?”庄以真立刻抓住机会提出新建议,心里掠过一阵狂喜。金盼兮没有吱声,她没有等庄以真再说下去,只微微点了下头,推着车迅速离开。其实,这已经不是庄以真第一次邂逅金盼兮了。两个月前的一个星期日中午,庄以真从东城根街的家里出来去商业街办事,正好遇见从商业街过来的金盼兮。他跳下车来,过街去想跟金盼兮打个招呼。她却毫不理会庄以真的出现,她骑上自行车,从庄以真背向的方向迅速离开了。

       庄以真回家后,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嘴里竟然哼起了马连良的京剧《借东风》里面的唱段。然后,他把今天“遭遇”金盼兮的所有细节回味了一番。金盼兮微微老了一些,毕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年岁如此,但她仍旧不失当年的美丽端庄,眼睛仍旧那样柔美传情。庄以真尤其喜欢玩味金盼兮说的那句“今天不行”,言下之意就是“改天就行”,还有她微微点头的样子,这些细节都让庄以真感到无比兴奋温馨。欣喜和紧张中的唯一失误,是忘了提出见面的时间地点,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事,他可以在选定时间地点后,提前写信去和她商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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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衣江2021-12-22 19:16:04
故事情景和故事背景的地名都太熟悉的。文笔自然生动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