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到美院的第二年,我的画作已在学校和社会上频频获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并不没有觉得特别辛苦。
我爱上了油画,最爱的表达方式依然是裸画,但是裸的题材并不适合大多数场合,所以我画里的人物先是裸体,然后穿上衣服或裹上什么。
裸体绘画是一门必修课,赞美裸体,描绘裸体,成了学生的时髦。但是学校很难找到裸模,学生多是临摹别人画作,迄今在课堂上我只见过一个女模,她是我们外教的女儿。
我和雅兰又互相走访过几次,每次也没有什么新花样,也没什么目的。雅兰是个引人注目的女孩,我的同学以为她是我的女朋友。特别是田雪,非要我说个明白,我说:“我和她的关系就像和你的关系,一个是铁杆老乡,一个是铁杆哥们。”
田雪对我遥着头:“我不信什么老乡呀或表妹呀能跟你这么默契。”
我只好用田雪懂的语言说:“我从来没有要吻她的冲动,这是恋爱吗?”
“那我明白啦,没到火候!你得抓紧,上次听她说,她快毕业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非常喜欢现在的雅兰。我欣赏她的方方面面,从外形到性格和兴趣。很难解释我对雅兰的感觉,那是一种熟悉而温暖、真挚而浪漫的情调。如果我的初恋不是朵娜的话,雅兰也许是….. 我不允许自己多想。
我没跟田雪提起过朵娜的事,她的猜测可以理解。同学中间,我和田雪交往最为密切,我喜欢和她一起到野外写生,或聊各种人生话题,与她相处可以无拘无束,没有什么禁忌。她是不需要你去保护她的类型,想做的事她就大胆地去做,从不扭捏。
田雪生日那天,她约我到她家为她画一张油画做纪念。她父母去南方度假了,屋里就她和我,我带去一束玫瑰花,她给我一个大大的吻和夸张的拥抱。我陪她吃完蛋糕,问她今天怎么画?她让我等一会,便进了自己的卧室,我在客厅等她,作画的工具早就在那里了。她出来的时穿着紫色的睡袍,来到我边上,在我脸上亲了一下,问我准备好了没有,走到长沙发那里,背对着我解开睡袍,让它滑落在地板上,露出充满挑逗的赤裸的背影,我几乎被她的奔放吓住,我叫到:“你不怕我的眼睛把你吃了!” 她缓缓转过身子,正面对着我,笑着说:“我以为你见过世面,其实你胆小啊。我现在是你免费的模特!” 她卧到沙发上,摆出一个半侧身的性感姿态。
在她的激将下,我拿起画笔。不过我很快进入工作状态,我捕捉着她的每一个美妙的曲线和动人的姿态,用色彩诠释我的热烈的感悟。我画完最后一笔,捡起睡袍,拉起她,帮她披上。她注视着我的新作,说到:“你让我发现了自己的美,女人的美只有男人最懂。”
她倒了两杯红酒,递给我一杯,然后告诉我,为了犒劳我,她有个小礼物要送我。她从卧室拿来一个信封递给我,坐到我边上等我打开看。原来里面是朵娜在瀑布里的那张素描,我以为我永远见不到它了。田雪告诉我,她特别喜欢这张素描,觉得它最特别,就从父亲的材料里偷了出来,她本想一直自己保留着,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已很满足。我看着素描,眼里顿时充满泪水,思绪飞向遥远的她。
田雪久久地拥抱我,给我安慰,她让我讲讲素描的故事。听完了故事,她也伤感地陪我流泪。夜已深,我起身告别,手里握着信封。田雪拉着我的手说:“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留下。” 我谢谢她,回到自己的宿舍,又呆呆地望着素描里的影子。
周末的一个下午,雅兰来学校找我,头戴粉红色太阳帽,穿着浅黄色连裙子,和白色高跟鞋。军人穿得这么新潮,让我眼睛一亮。她说,本来早上就要来的,突然学校搞十公里越野跑耽误到现在。我告诉她尽管在这玩,不用担心住处,问她今天最想做什么。
“玩水!自从中学的沉船那件事,我一直怕水,今天赌一把。”
“不过有我在,没危险。你带了游泳衣吗?”
“我不是说下水,我们去划船,” 她笑着解释。
我觉得是个好主意,户外不太热,阳光明媚,有点暖暖的微风,还可以远离同学们的骚扰的目光。
我们来到附近的湖滨公园,租了一只脚踏船,并肩坐着,一边茫无目标地在湖里游荡,一边聊到我的画。
她问我为什么取了个英文签名 - 克里斯唐,是不是画家都要一个。我告诉她,我的外籍老师送我的画到国外展出,要一个容易上口的名字而已,不是崇洋媚外。
她说我的画作让她眼花缭乱,有的纯美,有的清新,有的太黄色,有的甚至太魔幻看不懂。那些奇特意境像来自另一个星球。对她来说,一个昨天的天真少年,现在竟在变成了一个迷。
我们渐渐来到湖的深处,前面出现一个小岛,上面长满了芦苇和灌木丛,水边是湖水冲刷出来的沙地,星星点点的有些草丛和不起眼的野花。我们把船靠到岸边,打算到上岛上看看。船刚停稳,雅兰站了起来,她脚上的高跟鞋滑了一下,我没来得及抓住她的手,她滑到水里去了。水很浅,只到屁股那么深,她自己站了起来,算是有惊无险。我从水里捞起她的帽子和鞋子,把她拉上岸。她全身湿透了,想哭又忍住,使劲地扭着裙摆的水。
我望着她的狼狈样子,提议:“我们干脆下水里玩玩,把裙子脱下来晒干。
雅兰直摇头:“不,水是我的克星。”
“那就不下水,在沙滩上坐一会。”
她还是摇头。
“你不会没穿内衣吧?” 我逗她。
她终于笑了,回答我:“你期望吧?我是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只穿内衣。”
“那我脱啦,” 我说着,脱下我的草绿色上衣和蓝色长裤,身上剩下汗衣和短裤。雅兰怯怯地看着我,猜不透我想做什么。我把脱下的衣服递给她,让她把自己的湿衣服换下来。我指着小灌木丛,“你进去换,我替你站岗。”
她抱着衣服,拎着自己的小包,躲了进去。她出来的时候,头发已梳得整整齐齐地披在肩上,裤腿编到好处,已经有些开心:“舒服多了!”
“雅兰,你像我妹妹。她有时会拿我的衣服穿,就是你这个样子。”
“呵呵,那我就不还你的衣服啦?”
她把裙子和汗衣挂着树枝上。我们在一块有树荫的草地上坐下来。她的小包放在她身边,里面塞着她的湿内裤和胸罩。
“拿出来晒干吧,” 我指着她的小包。
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把它们拿了出来,和裙子放在一起晒。
不一会,雅兰显得疲倦,她说早上的十里越野太累人。我让她靠着我的肩膀打盹。后来她的头滑到我的怀里,静静地睡着,秀发半掩着她的脸,她的胸轻轻地起伏着,上衣的缝隙里能清楚地看见她的乳峰。我一时有点恍惚,差点把她当着朵娜,想去亲她。
雅兰醒来,没有表现尴尬,只是打趣地说:“对不起,把你当枕头了。”
我们退了船,在公园附近的街边每人吃了碗炒面,然后我请雅兰看了场电影《庐山恋》,算是对以前的醉酒误事的补偿。
沿着绿叶葱葱的林荫大道,我们慢慢往校园走,在桔黄的街灯下,雅兰像一幅有动感的美丽油画。快到校园的时候,她挺住脚步,身子依着一颗梧桐树,对我说:“还有几个星期,我就要毕业了。父母要我去香港,可我又舍不得军旅生活。你有什么建议?”
我想了想回答:“这么大的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你问你自己,最想要什么。”
她注视着,沉思了一会,告诉我:“你说得对,那我打算去香港吧。”
我把雅兰带到田雪家,让她好好照顾我的小老乡。我陪她们坐了几分钟,正要出门,雅兰上来跟我说:“明天早上你不用来送我,我们就此告别吧。”
我有给她一个拥抱的冲动,当着田雪,只好变换姿势,伸出一只手给她。
很快我自己也面临毕业了。何去何从,我没有怎么想,反正是国家分配工作。去画院、杂志社、大学都有可能。不管我想不想,把我送回大山里去肯定不在选项里。意外的是,我们的外教帮我争取到一份奖学金,获得到美国洛杉矶一所艺术大学做博士的机会。
我匆匆打点行装启程,来不及回家看望父母、家乡的大山和森林。再说即便回去后睹物思人,只会给我心中增添更多的伤痛。朵娜消失丛林里,雅兰去了繁花的大世界,我现在像失去了舵的帆船,只是随着流水往前驶去,不知道港湾在哪。
临行的前一天,我和田雪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坐了许久。我们聊起在一起度过的充满笑声的时光,我还拿她做过的那些荒唐出格的事逗她,我希望我和她的关系就在这欢快的气氛里永久封存。
而田雪却比往日沉静许多,她最终对我感叹道:“看来我真地得跟你说再见了,我承认我对你有过小小的期待,很遗憾让你这样温暖的男人从我身边溜走。”
“我注定是你身边的过客,” 我真诚的回答,“因为我的心早就失落,只剩下躯壳了,你真正要爱的人也许正在路上。”
“你是不是和雅兰说过同样的话?” 田雪问。
“怎么可能!在她面前,我都没提起过朵娜。”
“是吗?看来雅兰比我还傻。”
“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追问。
“我答应雅兰不说的,不过现在说出来也没事。” 田雪又加了一杯咖啡,继续说:“那天晚上,我和雅兰睡一张床,我们谈到你的很多事,她后来忍不住哭了,她说她就是喜欢你。她以为,她睡在你怀里的时候你会吻她,她说去香港的时候你会叫她留下。”
启程的那天,田雪到机场为我送行,有一个帅哥陪着她,我想这是男友吧。告别拥抱的时候,田雪靠近我的耳朵悄悄地说:“我应该跟你上一次床。” 她总是这样出其不意,我想她的新男友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