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那 边
（长篇小说）
万沐
（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七 、获大奖的美女作家（上）
欧阳燕心情真不错，早早就起了床，在外边的小公园里走了一圈，回来在院子里浇花。
五月末的奥克市正是繁花似锦的季节，由于地处朔方，似乎正处仲春，鸟儿在枝头歌唱，墙角的柳丝泛着新黄，墙下花盆中各色的花已经开放了，地上青草一片碧绿。
欧阳燕的小说又得奖了，这次中的是江南文学奖。昨天晚上中国那边已经通过电子邮件正式通知了她。得到获奖通知，他的白人老公Michael一定要庆贺一下，于是他们和他们的混血女儿Victoria去附近的法国酒吧喝了两杯。
欧阳燕是来自江南的美女作家，早年在北京的一所大学教外语，以后去英国留学学语言，曾经在英国工作过几年，由于无法解决身份问题，便移民来到了加拿大。本来想去大学里任教，但由于没有博士学位，最后只有将就到牙医诊所做前台。当时的婚姻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眼看到四十岁了，婚姻还是没有着落。但后来在牙医诊所遇到了在大学作汉学教授的Michael，两个一下干柴烈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Michael研究的是中国的唐诗宋词，他十分向往中国的文化，他喜欢古典意境中的荷塘、小桥流水、月亮，以及江南美女，当他第一眼看到欧阳燕的时候，一下就喜欢上了她。尽管Michael已经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已经读Master了，太太是一位有成就的眼科医生。但他却疯狂地追求他这位早就沉睡在梦中的东方情人。本来欧阳燕并不情愿嫁给这样一个大他十几岁的白人老男人，岂料具有诗人气质的Michael却有着小伙子的疯狂，三天两头就给欧阳燕送玫瑰，最后终于打动了她，而且欧阳燕也就觉得她这只漂泊的燕子也应该有一个归宿了，于是终于和Michael走到了一起。
婚后的欧阳燕彻底放弃了工作，她像Michael喂养的一只金丝鸟，十分享受笼子里的生活。每天就是阅读、弹钢琴，假期出门旅游，生下女儿Victoria后，更是做了一个全职的母亲。然而全职做家庭主妇的生活到底是无聊的，最终欧阳燕拾又起了她的写作。
本来，欧阳燕在国内的时候，就发表过几篇中篇及短篇小说，也是所在城市的作家协会会员。出国后，曾发表了一系列的游记、散文等作品，尽管都是业余抽空写的，但格调清新唯美，在海外文坛也有不小的影响。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她又觉得手痒，而且计划更宏伟，便开始了长篇小说的写作。
第一部长篇是她的自传体小说。小说写了江南一户人家几十年的沉浮变迁，人物命运悲怆，沉淀着一种历史的沧桑，由于欧阳燕文笔优美洗练，小说里也散发着一种诗意的美感，有明显的浙派特色。
小说情节大概是这样的。
上世纪三十年代，在江南宁静的山村里，有水田里的沉甸甸的稻谷，有慢悠悠的水牛，有披着蓑衣的农人和偶尔划过的乌篷船。有一户富裕的人家，这家公子抛下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一个人在上海读中学，未婚媳妇阿娣是一位乡间私塾教师的女儿，从小生性贤淑，长于女红，但却无法俘获公子一颗躁动的心。公子很少回家，但每次回家都拒绝与未婚妻见面。
公子以后又继续读大学，由于生性浪漫，常常喜欢流连戏院电影院，最后却和一位街边卖唱的歌女谈起了恋爱，然而未及结婚，这位歌女却因肺结核去世，公子一下痛不欲生，削发遁入了空门。后来上海解放，公子在新时代感召下返回社会，和一位漂亮的纺纱女工结婚，在一家中学做了音乐教师。在风声鹤唳的生活中，传来了父亲在老家被作为地主镇压的消息，而两个在省城的弟弟一个被流放到黑龙江，一个被放逐到新疆。但老家的未婚妻却痴痴地等着公子归来，并且华发早生。
小说里的公子在反右文革中受尽磨难，一家人曾被下放到皖南农村劳动改造。七十年代末恢复高考制度后，公子的两个女儿考上大学，大女儿又去美国留学。历经苦难、而分散到各地亲族又联系上了，公子的子侄辈也各有成就，又重新恢复了江南书香门第的繁华，早年娃娃亲的未婚妻一直未嫁，却被家族奉为公子唯一的正妻，在家族的祠堂里，公子的上海太太被标注为“妾”。
尽管了解欧阳燕背景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她的自传体小说，但她本人却不愿承认，最多就说其中只有她的一些影子。Michael作为欧阳燕的丈夫，对太太的这部小说十分着迷，亲手将作品翻译成了英文，并介绍到欧美好几个大学研究东亚学的科系，让西方人在赛珍珠的小说之后，又一次领略了中国社会的风情。
此后，欧阳燕又写过两部长篇小说，在文学界的反应都很好，并因此成了Montreal一家大学的客座教授，每年要去为学生做几次讲座。还去东岸一家大学做过一个学期的驻校作家。此后，欧阳燕在汉语写作界也声名鹊起，曾多次去中国大陆和台湾参加重要的写作会议，俨然当代著名作家。
这次获江南文学奖是由于欧阳燕的一个中篇小说。小说写的是一个华裔人类学家在原住民地区考察，并与一个原住民妇女发生婚外情，然后在当地部落找出许多东方文化符号的故事。后来，人类学家想一走了之，结果，原住民妇女却服毒自杀。不久，华裔人类学家被原住民的巫师下咒，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一个古堡的旅馆中狂笑不止，最后七窍流血而亡，以至于警察都给不出死亡的科学理由。
这部小说有许多神秘的细节描写，表现手法十分魔幻。了解内情的人知道，这部作品的诞生其实是源于她在美加边界旅游时，住在古老城堡的一个梦。
原来是前年圣诞节时，欧阳燕一家出外旅游，住在一个古堡中，欧阳燕晚上就做了这样一个梦，梦虽然时断时续，但脉络却十分清晰。第二天早上起来一说，结果Michael说他也做了同样一个梦。欧阳燕当时就头皮有些发麻。后来从当地的英文媒体了解到，说这里曾有一位人类学家在去原住民社区后，当夜在城堡旅馆暴亡，以后城堡里就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信奉宗教的她，想可能是有灵界的人想借她的笔传话。回家后考虑良久，她觉得还是应该将这个故事写出来。尽管心里很不舒服，但她怕遭到灵界的报复，于是就按梦中的情节写了一个中篇，没想到这个小说很快就发表了，而今年又让她得了这样一个大奖。
至于获奖的理由，她都感到很牵强。评审委员会的说法是，这部小说主题充满了对生命的终极关怀，在表现手法上，也对当代华文文学的写作有很大的突破。
现在想来，这恐怕是自己前几辈子的有缘人在借她传话，也在给她助力。欧阳燕尽管是基督徒，但却也不乏佛教的思维，并对佛教的一些学说深信不疑。
约克市是北美一个华人聚居的城市，来了不少中国的能人，这些人来到奥克后，都不想平庸地生活，于是很快就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社团，前面都加上“环球”、“北美”、“全加”、“加中”等，令不明就里的人感到十分惶恐，以为社团具有联邦或者联合国的级别，但其实很多就是一个空壳，甚至全部会员就是会长和副会长那么几个人，而这个协会的会长可能又是另外一个协会的副会长，倒腾来、倒腾去，也就是那么些人在社区折腾。这些人成立协会的目的，一个是想和总领馆搭上，过年过节可以以侨领的身份去吃吃喝喝。另外，回国拿个很阔气的名片也可以营造衣锦荣归的气氛，还有就是在社区聚集一下人气，搞搞传销什么的。
而有一种协会则是行业协会。比如文人就组织了作家协会，诗人协会等，在约克市起码有十来种以上。只要发过一点作品的人，往往都要顶上一个“主席”、“会长”的头衔。
这不，北美文学社又要搞一场作品朗诵比赛了。北美文学社大约有几个写作者，出过七八本长篇小说，几部中篇小说，在约克市算是规模最大的华人文学社团，其中有些社员也是自己成立的其它文学社团的会长或主席，不过一到北美文学社这个重量级的社团，自然就夹起了尾巴。
北美文学社的社长叫柏一逊，是个书店老板，尽管书店经营状况不好，但由于太太Lisa Liu是一个牙医诊所的老板，因此经济上是不用担心的。据传，两个人中学时候是同学，上大学后，太太上的是名牌医学院，而柏一逊只是普通师范学院的政教系。但是由于柏一逊长得玉树临风，是许多女同学眼中的唐僧肉，其太太也不能免俗，紧紧倒追。由于Lisa的家境比较好，就私下匿名给早年丧父、囊中羞涩的柏一逊寄钱，等到真相大白后，柏一逊十分感动，便断掉了身边那些同系的莺莺燕燕，而和Lisa正式建立恋爱关系，并最后结了婚。
但结婚后的柏一逊并不安分。他毕业后去了一所专科学校任教，由于经常在当地的晚报和其它文学刊物上发表诗作，又不时去工人文化宫为文学爱好者讲诗歌创作，因此，柏一逊周围总是有一群崇拜者，一来二去，他的眼睛又花了。当时有一个电大学生的美貌深深吸引了他，一来二去，郎才女貌的两个人很快就搞到一块去了。更糟糕的是，女孩竟然怀孕了，本来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但这位女孩却借着肚子里的孩子逼着柏一逊离婚。柏一逊由于其实并不爱太太Lisa ,所以也就准备离婚和她结婚。不料女强人Lisa 却横刀立马，誓死捍卫她的爱情。据说Lisa 直接找到女学生，通过谈判，花一笔钱逼退了女孩。女孩由于得了一笔不小的钱，便潇洒地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很快又去和其他人谈恋爱去了。柏一逊在事情的起落之间，大概也看清了女孩的水性杨花，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还是离不开脚踏实地、里里外外一把手的Lisa。
后来情况的发展，证明他当时的担心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柏一逊抱负宏大，但在国内的发展并不顺，一年也就发那么十几首诗，几篇散文，或短篇小说，而且刊物也都是二、三流的。时间久了，他自己也失去了以前那股狂劲，粉丝们对他也没有了激情，而柏一逊的教学工作又一直成绩不佳，因此也就老实了下来。
后来，太太Lisa作为主申请，带领一家人移民来到了加拿大，Lisa又通过专科学习，拿到了牙医执业牌照。柏一逊由于没有专业工作可干，打Labour工又不愿意，夫妻俩想来想去，便给他办了一个书店。但是在海外，愿意买中文书的人并不太多，而且柏一逊也不会经营，于是书店常常亏钱，好在亏得不多，完全可以由Lisa的收入来弥补。
柏一逊搞这次朗诵比赛，其实完全就是为了和其它社团别风头，同时也在几个分量比较重一点的作家跟前，显示自己在约克地区文学界的影响力和老大地位。然而，欧阳燕和另外几个作家应大洪、徐望却颇不认同。所以，柏一逊的北美文学社就难免很缺乏代表性，团结在他周围的基本是约克市的二流作家和一批女作家，其中不乏大批崇拜柏一逊的女性文学爱好者，甚至在社区久久流传着柏一逊和文学社社员的绯闻，尽管柏一逊挣钱养家无能，在外面拈花惹草却得心应手。Lisa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柏一逊也以风流自赏，他的两个绯闻女友更是以辣妹为傲。于是乎，便各得其所，成就了约克市一段文学皇帝一后二妃的文坛佳话。
据说，柏一逊某次去峨眉山参加一个中国方面举办的写作会议，那个文学社的理事小菲就是以太太的身份陪同前往的。尽管当时有人看出了破绽，反映到了会议理事处，但被以柏一逊海外侨胞身份的原因搪塞了过去。不过，此事后来被与会的一位台湾作家当做小说写了出来，柏一逊知道后，也只是得意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