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
美丽的心
作者:许之微、杨朝
演员表
辛皓月 男,中年,心脏病患者,合唱团团员。
童医生 女,中年,心脏科医生,合唱团团员。
沈洪涛 男,中年,辛皓月的同学,合唱团团员。
林丽敏 女,中青年,合唱团女高音。
钟父 男,中年,心脏捐献者钟诚之父。
钟母 女,中年,钟诚之母。
钟情 女,高中学生,钟诚的妹妹。
强森 男,大学生,钟诚的朋友。
冯老师 男,中老年,合唱团指挥。
合唱团员 男女若干人,老中青。
序幕
【地点:合唱团排练场】
音乐响起:《牧歌》的前奏。
这是美国华盛顿地区一个业余合唱团在排练。
大幕在前奏曲中徐徐拉开:“5 |1 . 2|3 2 |23 2 |6 1 |11 2123|1 - |10 0 ||”
舞台上灯光柔和,较暗。
明朗,轻柔,空灵的歌声飘出:“蓝蓝的天上,飘着那白云。白云的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
“羊群好像是斑斑的白银,撒在草原上,多么爱煞人。”
在唱到最后一句时,一束光柱找到合唱团员辛皓月的身上。辛皓月脸上从不自然到痛苦,手捂在胸部,身体不支,倒下。歌声终止。惊叫声,呼唤声。
大幕徐徐降落。与此同时,舞台上出现救护车的鸣笛声和闪烁的红色灯光。
第一幕
【地点:医院】
病房走廊。(大幕尚未拉开。)
沈洪涛提着大包小包的食品,林丽敏手捧鲜花,从一侧走上前台。童医生由另一侧上。
童医生:“哟,今天是你们代表合唱团来探视啊。”
林丽敏:“童医生,怎么这么巧碰到你?”
童医生:“我今天晚上值夜班。知道我们合唱团今天会有人来。特地早到一会儿,同你们一起去看辛皓月。”
沈洪涛:“太好了!正好请你给我们介绍一下情况。皓月他问题不大吧?”
童医生:“不容乐观啊。辛皓月怎么一点儿医疗常识都没有。他把这个病拖得太久了。他的心脏已经到了衰竭阶段,加上这次心梗造成的部分心肌坏死,目前他心脏的排血能力只剩下正常人的10%到15%了。”
林丽敏:“皓月才四十,怎么就得了心藏病呢,我们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说他心脏不好啊?”
沈洪涛:“我听说他母亲和姐姐都在国内。母亲身体不好,不能长途旅行。姐姐又要陪伴母亲。这个时候,我们合唱团的人就是他最亲近,可以依仗的朋友了。”
林丽敏:“所以啊,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要来看皓月。可是你们医院在探视的时间和人数上都有限定。我们就轮流来看他。童医生,能透露点皓月的病情吗?他什么时候能出院?”
童医生:“我已经透露了啊。他的心脏处于衰竭状况,基本不工作了。”
沈洪涛:“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安装心脏钛泵吗?”
童医生:“他的心脏主动脉上有一个动脉瘤,安装心脏钛泵很容易造成主动脉破裂。心脏钛泵对他不合适。”
林丽敏:“哎呀,那怎么办?”
童医生:“他继续生存的唯一希望就是心脏移植了。可是……”
沈洪涛、林丽敏:“怎么啦?”
童医生:“现在不谈这个。我们一起去看皓月吧。”
沈洪涛:“好的。走。”
【灯光转暗】
内幕拉开。辛皓月半靠半躺在病床上,盖着医院白色的被子。童医生等三人上。童医生推开病房的门。
童医生:“皓月,你看谁来了。”
林丽敏和沈洪涛跟着进门。
林丽敏:“皓月,你好些了吧?”
沈洪涛:“我们代表代表盛华合唱团全体团员来看你。大伙儿可想你了。”
林丽敏:“都希望你早日痊愈出院哩!”
皓月:“我更想你们。谢谢你们来看我,谢谢大家惦记着我!”
林丽敏把花放进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沈洪涛把两把椅子拉到病床前。
沈洪涛:“童医生,你坐。”
童医生:“不,不,我们医生在病床前一般不坐下的。你们是客人,你们坐。”
沈洪涛:“还有这么一说?那,林丽敏你先坐,女士优先。”
林丽敏笑着坐下。童医生把沈洪涛按着坐下,自己扶着椅背站在客人后面。
沈洪涛:“皓月,好好治疗,安心养病。我们男高音组还等着你哩。”
皓月:“不好意思啊,春晚演出别因为我受到了影响。”
林丽敏:“那不会。你们男高音组人本来就多。洪涛他们又不舍得唱弱声,动不动就把我们的声音压下去了。”
沈洪涛:“哎,哎,不是舍不得唱弱声,是技巧掌握的不好。谁也没有想要压住你们女高音美丽的声音!”
童医生和辛皓月都笑了起来。
皓月:“你们一来就给我带来欢乐。上次萌萌她们来,给我带来大家录制的歌,萌萌知道我喜欢史铁生的作品,为我录制了配乐朗诵《灵魂的事》。她把自己录音用的立体声耳机也给我留下了。唉,现在我就是靠着你们的友情和音乐支撑着活下去。”
沈洪涛:“不只是欢乐,不只是精神的支持哦。”
沈洪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带来的大包小包挪了过来,从里面取出各类食品。
沈洪涛:“你看,这是‘老广’给你煲的汤;这是海宁给你烧的肉;这是周芳给你做的南京咸水鸭…… 你看,不会做菜的从中国店给你买的点心,水果……”
辛皓月:“哎呀,麻烦你告诉他们,千万别给我带这么多吃的。我哪儿能吃得完这么多东西。”
童医生:“是啊。医院里的伙食挺好的。再说,我们医疗组对于病人的饮食是要适当控制的。”
辛皓月:“真的不要再带吃的东西来了。不光是医院有规定。我哪里能吃得下啊。我,唉,也撑不了太久。”
童医生:“没那么严重。医疗组对你的康复很有信心。关键是,你自己要有信心!”
皓月:“我?……唉,就这样靠强心剂不断地刺激我这个几乎废掉了的心脏。心脏随时都可能完全停止工作。心脏这种状况,我怎么能有信心呢?”
沈洪涛和林丽敏把目光转向童医生。
林丽敏:“你说了,他可以做心脏移植。是吧?”
童医生:“是啊。不过在做心脏移植手术之前,需要把他的肺动脉高压降下来。同时希望他的整个体力能有所恢复。这些都是可以做到的呀。”
沈洪涛:“皓月,你一定要坚强!”
林丽敏:“乐观也很重要。皓月,我们都站在你身边支持你。你可要加油啊。”
皓月:“谢谢。谢谢朋友们。”
童医生看看手表:“我查房的时间到了。”
沈洪涛和林丽敏站了起来。林丽敏:“我们也该离开了。”
沈洪涛:“皓月,还是那句话:配合治疗,安心休养。”
林丽敏:“我们下次再来看你。童医生,辛皓月就请你多费心照顾了。”
童医生:“没问题,应该的。我送你们到大门。”
林丽敏和沈洪涛同辛皓月握手告别。
沈洪涛:“需要的时候随时给我打电话。”
皓月:“我会的。你们走好。”
童医生等三人离开病房。
【灯光转暗】
病房的大窗外,树影婆娑。一轮残月挂在蓝色的天空上。
一束淡淡的光柱照射着辛皓月的病床。
舞台的一侧出现闪烁的蓝色灯光。黑暗中,前台走过医护人员。接着,他们推着有轱辘的病床返回。病床上,白色的被单覆盖着病逝者。
辛皓月艰难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出枕头下的手机拨打了一组号码。手机接通了。
另一束光柱照射到舞台另一侧。沈洪涛正在伏案工作。听到电话铃声,他放下手中的工作,拿起电话。
沈洪涛:“喂,哪位?”
皓月:“洪涛,是我。对不起啊,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
洪涛:“哎,皓月,没关系的,你知道我是个夜猫子。不到12点不会睡觉的。就是睡下了也没事儿。每星期七天,每天24小时,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皓月:“其实,也没事。就是心里空空的。”
洪涛:“能来电话,说明你的状况还好嘛。怎么,睡不着?”
皓月:“我,状况不好。…… 刚刚,我们重症病区又一个病人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哪里能睡得着?”
洪涛:“你不要多想。”
皓月:“怎么能不想?洪涛啊,这里是死亡的边缘。走廊里似乎总有急救灯光在闪烁。身边总是游荡着医生护士白色的身影。耳边总响着他们急促的耳语。”
洪涛:“我理解……”
皓月:“洪涛,我的处境你是很难理解的。我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没有人说呀。我跟我妈妈,我姐姐不能说,怕她们担心。跟来探视的朋友没法说,说了让人扫兴,也丢人。跟医生护士吧,说说病情还行。再说,他们整天都面对濒临死亡的人,哪里还有心情听病人诉苦。”
洪涛:“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皓月,听童医生说,你的病情控制住了啊。”
皓月:“没有。时好时坏。现在还能说话,算是好的。我的心脏靠强心剂刺激,跳动得时快时慢。心脏功能的丧失随时可能突发。当每分钟心跳速度突然慢下来的时候,血液就像漏光了。彻骨的寒冷让我抖动着缩成一团。肺功能随着消失。我感到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张大嘴徒劳地试图吸入氧气。胸腔内仿佛有无数的刀刃在绞割着。”
洪涛:“医护人员呢?”
皓月:“他们会尽快赶到抢救。也许3分钟,5分钟之内就能赶到。可是,这三五分钟刻骨的煎熬,对我来说,很长,很长。何况,抢救也是一个过程。我还是象掉在冰窟窿里。在徒劳挣扎的时候,我渴望死亡。同极度的痛苦相比,死亡就像一张温床。我希望死神来把我带走。那样,我就能脱离苦海,融化在温馨和平静之中。”
洪涛:“皓月,千万别这样想。生命是美好的,我们只有一次机会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皓月:“生命是美好,但是需要加上一个限制词:正常的生命才是美好的。像我目前这样被绑在病床上等待死亡,还要经受炼狱般的痛苦,真是生不如死啊!”
洪涛:“你的坚持和顽强奋斗是值得的。过了这个坎儿,你会比我们更能体会和领略世界的美好。”
皓月:“可是我过不了这个坎儿!我的心脏已经废了,绝无可能恢复了。我为什么还要遭这种罪?”
洪涛:“童医生说了,只要你目前的肺高压降下来,就可以做心脏移植手术。现代医学发展到这个阶段,心脏移植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
皓月:“可是她没有告诉你们,我的血型特殊,在100个人里,只有6个人是这种血型。心源本来就稀缺。在等待心脏移植的病人中,只有不到20%的人能够侥幸得到捐献的心脏。到我这儿,得到匹配心脏的机率只有百分之一!”
洪涛:“啊?!”
皓月:“希望如此渺茫。你告诉我:我还有没有必要忍受地狱般烈火的煎熬,忍受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洪涛:“皓月,我求求你千万别这么想。希望总是有的嘛!”
沉默。
洪涛:“皓月,皓月!好兄弟,你怎么啦?”
皓月:“没什么。想通了就没什么。我这一生够幸运的,我生长在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从小就受到父母的关爱,姐姐的照顾。书本和音乐使我的生命充实,高尚,美好。朋友们的友情给我信任,温暖,欢乐。我还能苛求什么?”
洪涛:“你,……皓月啊,想通了就好。你不宜这么激动。你才四十岁,日子还长着呢。该睡了。啊?睡不着,可以用药物帮助嘛。你有安眠药吗?”
皓月:“安眠药有啊。我只是不知道,多大的剂量可以…… 让我进入甜美的梦乡。”
洪涛:“你,……”
皓月:“今晚好奇怪哦,说了这么多话,这颗心脏还支撑着跳动。洪涛,谢谢你的关照。代我谢谢合唱团的朋友们。对不起,我该给我妈打个电话。”
皓月停止了通话。把脸转向窗外。窗外,一轮残月高悬在清冷的天空。
洪涛仍然手持话筒,有些恍惚。
洪涛:“皓月,皓月。……” 他低声嘟哝,“怎么就挂了?”
皓月重新拿起手机拨打。
皓月:“妈。是我……”
【照射在皓月医院病床上的灯光转暗。】
洪涛起身,在书桌前来回踱着步子。他看了看表。坐下,拨打电话。
洪涛:“童医生,是我,沈洪涛。……是,有点情况。我刚刚和皓月通了电话,……是,是他打给我的。我听着不对啊。……嗯,不光是情绪问题。否则我不会半夜给你……是,不兜圈子。我也是猜测啊。你们发给皓月的安眠药,他可能根本就没吃,都攒着啦。你知道我意思吧?……好。你快过去一趟。再见。”
洪涛放下电话。
【洪涛书房这边的灯光转暗】
【灯光再次照射到皓月的病床上】
皓月手持手机,泣不成声。
皓月:“妈,我真的没事。…… 我会的。我会再给您去电话的。……嗯,我这就睡。再见。”
他猛抬头,发现童医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床前。
皓月:“童医生?我,我没有按铃啊。你,你怎么来了?”
童医生:“夜这么深了,你还不睡。这是我们医护人员没有尽到责任啊。”
皓月:“我这就睡。”
童医生拿起玻璃水罐和杯子,给皓月倒上半杯水。
童医生:“把安眠药给我吃了。为了恢复体力,你需要有足够的睡眠。”
皓月:“我……”
童医生:“自己拿出来。你显然没吃药。吃了不会这么精神。”
皓月无语。他默默地侧身,拿出一个小纸包,并瞟了童医生一眼。
童医生:“一颗就够了。”
她把手伸向辛皓月。辛皓月低着头,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小纸包。
童医生:“我不会抢你的小纸包。”
童医生拉过椅子坐下。
童医生:“我说过,医生一般不会在病人面前坐下的。现在,我的身份不是医生,而是你的朋友。皓月啊,都怪我关心你不够。我知道你的痛苦,我更知道你面对的困难。我有帮助你克服这些苦和难的决心和信念,但是我却没有能和你很好地沟通。”
皓月:“童医生,都怪我意志不够坚定。”
童医生:“你有理由怀疑坚持下去的意义。医院也没有向你隐瞒获得与你血型匹配心源的困难。但是大家都在努力。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医疗小组,我们这个大区的器官移植基金会,盛华合唱团的朋友们,当然,还有你远在天边的亲人。大家都充满了希望,为你祝福。这个时候,你不能背叛我们!”
童医生声调不高,但字字千钧,说到此处不觉动容。辛皓月震动,感动,百感交集,双手捂脸痛哭流涕。
童医生:“抱歉。你排在这个团队的最前列,独自承担着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我只是医疗团队里的一员,没有资格给冲锋陷阵的战士说教。你跟我说过,你已经能够做到视死如归。我钦佩你。你还说过,要死得有尊严。我在重症病房工作好几年了,我心目中最值得尊重的人,是那些绝不轻言放弃,战斗到最后一秒钟的病人,他们堪称勇士。”
皓月:“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童医生:“也不能这么说。人非圣贤,怎么可能没有徘徊和动摇的时刻?我们需要战胜的,不只是病魔,还有动摇。你听过一片树叶的故事吗?”
皓月摇了摇头。
童医生:“一片树叶经历了四季的变化,从嫩绿到金黄。当凛冽的寒风将树叶吹到空中,他知道自己将一去不回返。他质疑:既然我们最终必然飘落,腐烂,化为泥土。那么生长有什么意义呢?他的同伴回答:为了春天蓬勃的生机,为了秋季漫山的灿烂,为了人们头顶的树荫,也为这凛冽寒风中的飞扬。这还不够吗?”
皓月:“童医生,想不到你这么浪漫。我,我豁出去,为了亲人和朋友,也要坚持在寒风里飞最后一程。”
童医生:“我个人其实并不主张做无谓的坚持。记住:你是有希望的。你刚活了小半辈子,今后的路还很长。有人在40多年前做了心脏移植手术,至今还活着。这四十年里,医学技术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和发展。你需要信心,信念。”
皓月:“嗯。”
他把包着攒下的安眠药的小纸包交给童医生。童医生站了起来。
皓月:“童医生,能不能请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童医生:“哈哈,这个你放心。皓月,你是我心目中的勇士。你选择了承受痛苦和煎熬。” 他打开小纸包,捻起一颗药,放在皓月手中。又递给他水杯。
童医生:“吃了这颗药,好好睡一觉。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皓月:“谢谢,童医生,请你帮我播放波隆贝斯库的《叙事曲》,好吗?“
童医生:“好。“
《叙事曲》优美的小提琴音乐响起,如泣如诉,委婉动人。
皓月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灯光转暗】
第二幕
【地点:钟家】
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的早晨,钟家三口人在后院吃早饭。院子里绿草如茵,鲜花盛开。鸟儿在树梢鸣叫。
钟母起身收拾碗筷。小妹钟情连忙起身阻拦。
钟情:“妈,你坐下。饭后服务归我。”
钟母:“指望你干啊,碗筷还不得一直摊在这儿。”
钟情:“哎呀,妈,你急什么?周末也不放轻松点?我说了收拾就会收拾的。”
钟父笑着对妻子“啧”了一声。
钟父:“你也是,整天叨叨孩子不知道主动做家务。人家主动了,你又闲不住。”
钟情站了起来:“就是啊,你这个妈。你就是闲不住。”
钟母笑着坐了下来:“好,好,我就享受一下。”
钟父:“孩子大了,我们也该享福了。”
钟情在父母说话的时候,已经迅速将盘子和碗叠放在一起,将勺子放进碗里,三双筷子拿在手中。她端起碗盘,转身进屋。桌上只留下三只茶杯。
钟父:“你看情情干活多麻利。”
钟情回头。“有个爱着急的妈,干活不麻利行吗?”
钟母:“去吧,去吧。爱着急是因为你们兄妹俩都不省心。”
目送女儿进屋,钟母像是对丈夫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钟母:“不省心啊。诚诚放假回家刚几天,就急着返校,说要在实验室做RA。工作一段又要和同学一起出去玩。这又有一个星期都没来电话了吧?不打电话来个微信也好啊,叫人真不放心。”
钟父:“他不是说要和同学一起到大山里面玩吗?大山里头信号不好。”
钟母:“说的就是在大山里头让人不放心啊。他要是在公园里头和女孩子约会,我不会担心。老钟,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这个儿子。他什么邪性玩什么。小时候玩滑板,前年夏天玩冲浪,去年玩的是攀岩。一年一个花样。今年干什么他还不说。”
钟父:“事后再说,是怕你担心嘛。”
钟母:“怕我担心?你就不担心?”
钟父:“谁说我不担心?我只是比你能理解一些。”
钟母:“你理解。孩子还不是受你的影响?你说,正常的体育活动我反对过吗?他参加马拉松比赛,我的妈呀,42公里。别的妈妈都说,不能这么跑,把膝盖给磨坏了。我支持他,绕着弯给他送饮料。他踢足球,我在场外嗓子都喊哑了。”
钟父:“孩子热爱体育运动,这是好事。”
钟母:“可他现在玩的是体育运动吗?他是冒险,是玩命,……”
钟情从屋里出来了,听妈妈这么说,马上为哥哥辩护。
钟情:“妈,哥哥玩滑板,冲浪,攀岩,蹦极,都是极限运动。极限运动是高难度,超越自我的体育运动。”
钟母:“啊?!你哥哥该不是蹦极去了吧?那还了得?”
钟情:“不是。我就这么一说。你们年纪大了,不知道的事多了,就会瞎操心。”
钟父:“情情,你哥跟你说什么了?”
钟情:“他没跟我说。”
钟母:“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钟情:“哈哈。我刚说一句他玩的是极限运动。极限运动现在已经很普及了。美国有450万人玩滑板,有110万人玩滑水。”
钟母:“像你爸说的,体育运动追求‘更高,更快,更强’,这不是很好吗。干嘛要玩命?照我看,就是吃饱了撑得,寻求刺激。我还没说这是美国年青一代空虚堕落的表现!”
钟父大笑。
钟母:“笑什么?”
钟父:“你说酗酒和抽大麻是空虚堕落我同意。极限运动嘛……”
钟母:“怎么呢?”
钟父:“至少能够培养青年人的勇敢精神。”
钟情:“何止是勇敢。极限运动最大限度地发挥人自我身心的潜能。人们在极限运动中超越自我,挑战极限。”
钟母:“为什么要去超越,要去挑战呢?安安稳稳地生活多好。”
钟情:“人类社会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不正是因为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现存状况,一代又一代地实现超越吗?爸爸,你说是不是?”
钟父:“嗯。有道理。哎,你小小的年纪,哪儿学来的这一套说辞?”
钟母:“我看都是你惯的。强词夺理。我就不信这个极限运动不是为了寻求刺激。”
钟父:“嘿嘿。我同意,应该有寻求刺激的因素。”
钟情:“极限运动和其他竞技体育运动相比,确实有是否能够跨越心理障碍的不同。对跨越心理障碍前的紧张兴奋,跨越后的愉悦和成就感的追求,你们可以称之为刺激。”
钟父:“不叫刺激,那你们叫什么?”
钟情:“超脱,觉醒和升华。”
钟母:“哟,词儿还不少。哎,老钟,是你教她的吗?”
钟父:“不敢当。我那个‘更高,更快,更强’早落伍了。哪儿比得上人家‘超脱,觉醒和升华’呀。丫头,这些都是你哥的话,是不是?”
钟情:“是啊,不对吗?”
钟母:“你可真是你哥的跟屁虫。你哥的话都能倒背如流。我跟你说,咱家出你哥这么一个英雄豪杰就够了啊。你可不许去超脱,升华。”
钟情:“我崇拜我哥不好吗?他可是你们的骄傲。从小你们就让我拿哥哥做榜样。”
钟母还想说什么,被钟父用眼神和手势阻止住了。
钟父:“情情啊,诚诚还跟你说什么了?讲讲。你看,工作一忙,我们都忽视了跟孩子的交流。你们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我们都不了解。”
钟情:“不说。我妈不爱听。”
钟父再一次制止了钟母要发表意见的冲动。
钟父:“你妈担心你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你跟我们说说,这种担心就会变成理解。你看,刚刚你说得多好。”
得到爸爸的赞许,钟情高兴了。
钟情:“爸,你不是讽刺我吧?”
钟父:“怎么会?哪有爸爸讽刺女儿的。情情,我和你妈是在中国长大,受的教育。我们和你们这些在美国出生的孩子之间,不仅有代沟,还有两种文化的差异。就说这个极限运动吧,过去听是听说过,但是具体是些什么,为什么那么吸引人。我们还真是不太清楚。”
钟情:“我们这个年代面临信息爆炸,压力越来越大,生活空间越来越小,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妈说年轻人寻求刺激,其实哪儿需要寻求,刚刚说的这几个方面都是我们在现实中面临的刺激。对不对?”
钟父点了点头:“嗯,也可以这么说。”
钟情:“这种持续的,应接不暇的刺激压迫着我们的感觉,令人身心慵懒,沉重,麻木和抑郁。过去那些能够使你们那一代人放松,享受和兴奋的活动方式,已经不足以让我们这一代人发泄压力、释放能量了。我们需要唤醒和找回舒畅、自由、自在的感觉。冲出城市文明的压抑,融入大自然,挑战自然障碍和自我心理障碍,便成为一种需求。极限运动正好满足了年轻人的这种需求。”
钟母:“哎哟,我这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我这脑子可跟不上。”
钟父:“我们慢慢理解。这都是你哥说的,是不是?”
钟情:“是啊。我认为他说得特别好!”
钟父:“那么,具体地说,他玩冲浪是满足什么需求?”
钟情:“体验在海天之间驾驭自己,搏击激流巨浪的潇洒啊。”
钟父:“那攀岩呢?”
钟情:“享受凌空腾挪,优美惊险,对悬崖峭壁的征服啊。”
钟父:“好。那他这一次……”
钟情:“他们去蹦极,感受凌空一跃,一瞬间挣脱所有世间束缚的超然境界。”
钟母:“我就猜到他们是去蹦极!这孩子,真的让人操够了心,寝食难安啊!到现在连个电话也没有,没准就是出事了!”
钟情:“爸,你套我的话呀!”
钟父:“不是。我们这是在沟通和交流嘛。我们需要了解你们年轻一代的想法和去向。你们有什么新的尝试,同父母分享一下不是很好吗?”
钟情:“我哥没说是怕你们担心。”
钟母:“不说我们更担心!他们进山几天了?有微信给你吗?”
钟情:“没有。山里头信号不好。不过,妈,我觉得No news is good news。”
钟母:“可我怎么一直心神不定。醒来之前,我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梦到诚诚,他脸上抹得黑黑的,问他话他也不回答,笑嘻嘻地转身就走了。”
屋里传来电话铃声。钟父、钟母“蹭”地站了起来,和钟情异口同声地,
钟父、钟母:“诚诚的电话!”
钟情:“哥哥的电话!”
他们互相对视,心情复杂地踟蹰起来,想去接,又忽然莫名地害怕起来。
钟情:“爸,你…… 怎么不去接?”
钟父:“你哥他,没给你先来一个微信?”
钟情:“没有啊。我都给他去了不知道多少微信了。他连一个表情包都没回我。”
电话铃声停了。
钟母:“你看你们父女俩,你们怎么就知道电话是诚诚打来的?”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又响了。钟父站了起来,进屋接电话。
钟父:“Hello,……Yes, this is he. …… What? Are you sure that is my son? …… No, it can’t be. As far as I know, he went to ……。 Yes, I am listening. ”
听钟父口气不对,钟情和妈妈紧张起来,她们走到一起,紧紧地依偎着。
钟父:“Ok,…… Ok。Thank you for notifying us. We will be there as fast as we can.”
钟父放下电话,出门,满脸悲伤,凄凉地看着受到惊吓的母女俩。
钟情:“我哥哥他怎么了?”
钟母:“诚诚受伤了?他要紧吗?”
钟父:“他在州立医院。我们马上走。”
【灯光转暗】
【灯光再次亮起】
【地点:医院接待室】
钟家三口人悲伤,疲惫,带着几分茫然地来到接待室。钟情扶着妈妈坐下。
钟母:“诚诚是器官捐献者。我怎么没听他说过?”
钟父:“我知道。他拿到驾照那天兴冲冲地告诉我,他在自愿捐献器官的一栏上打了勾,我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爸妈商量就自做主张?他说,爸,人死了,与其说让器官入土腐烂,或者烧成灰,让器官有所贡献,帮助别人活得更好,活得更长些不是更好吗?没想到,这才几年,他就成为器官捐献者了……”
钟父:“我代表亲属在器官捐献表上签了字,是不是太狠心了?”
钟情抽泣起来。钟父坐下,用手托住头。钟母满脸悲戚,茫然地看着空中。
钟父:“这是他生前的愿望啊。这孩子总是这样,……他总是这样善良,勇敢。那年我们一家到红枫岭,见到山下有人呼救,我的车还没有停稳,他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钟情:“我跟着下车,刚站到路边,就看到哥哥已经跑到水潭边。那里几个孩子用手指着水里,哥哥一头就扎进去了。”
钟母从混沌的悲伤世界中还回神来。
钟母:“唉。我这个人,还是把自己儿子的安危放在前面。事后我责怪他:你知道那里面水深水浅,有没有暗流、尖石头,怎么不顾一切地就往下跳?他冲我憨憨地一笑,说,妈,我来不及想。”
钟情:“听医生说,哥哥是因为救人献出自己生命的,我马上就想到了红枫岭的事。爸爸,妈妈,我们应该尊重哥哥生前的愿望。让哥哥能够再次挽救其他人的生命和健康。也让他生命的一部分继续活在人世间。”
钟母:“哎,我自己就是器官捐献的志愿者。老钟,这孩子是菩萨转世,金刚意志,慈悲心肠。你代表我们全家签字,做得对。”
钟父:“都这样想就好。”
钟诚的朋友强森低着头,缓缓地走进接待室。
钟情:“强森,你怎么还在这儿?医生说,你们几个已经离开了呀。”
强森:“我们在警察局做完证明整个事故过程的笔录,本来是准备回去的。我想到你们很快会到医院来,就让他们先走,自己留在这里等你们。”
强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钟父和钟母面前,单膝着地跪了下来。
钟父试图扶起强森。“起来,强森,起来说话。”
强森只是哭泣,坚持跪在他们面前。
钟父:“强森,你给我们说说详细情况吧。”
强森:“我们本来玩得特别开心。大家决定连夜开车回来。清晨,在盘山公路下行的时候,看到前面的一辆SUV撞在路旁大石头上,翻了过去。车身冒起烟来。”
钟母:“车里有几个人?”
强森:“车里是一家子五口人。我们刹住车,跑过去把人拉出来。开车的爸爸已经撞晕了。这时候,车的引擎处冒出火苗来。本来以为人都救出来了。可是那个妈妈发现最小的孩子不在身边,爬起来就往燃烧的车扑过去。太危险了。我们拉住了她。钟诚他冲了过去,钻进车里,把那个baby抱了出来。就在他刚刚直起身往回跑的时候,那辆SUV油箱点燃,爆炸了。”
钟父、钟母抽泣。钟情忍不住放声大哭。
强森:“钟诚的身体挡住了也保护了那个小baby。”
钟母:“强森,诚诚这样做是对的。他能够为了救人奋不顾身,作为他的父母,我们为他心痛,也为他骄傲。”
钟情:“哥哥即使离开了这个世界,还要把自己身体内完好的器官,捐献给素不相识的人们。他永远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帷幕落下】
第三幕
【地点:医院】
重症病区。
童医生带着指挥冯老师,沈洪涛,林丽敏来到辛皓月的病房。
辛皓月还是半躺半靠在病床上。
童医生:“皓月,合唱团的代表们看你来了。”
皓月:“谢谢大家。冯老师也来了啊。你自己身体也不好。”
冯老师:“必须的。我又给你带补汤来了。他们学西医的不信中医。玩仪器动手术西医确有所长,可是论起调养来,还是我们中医有优势。”
童医生:“谁也没有不信中医啊,我信。冯老师,中医是全世界华人的宝贵遗产,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冯老师:“皓月,这是我的一个中医师朋友给我配的养生中药膳,八宝还原汤。我自己觉得长期喝它,精气神都充沛。你一定要坚持喝。下次其他朋友来看你,我再熬了让他们带来。”
皓月:“谢谢冯老师。林丽敏,谢谢你的花,自从童医生说带花好,我这儿就鲜花不断。”
林丽敏:“大家的心意嘛。”
沈洪涛:“皓月,你看,这是红杰为他妈妈90大寿特地定制的瓷碗。红杰特地让我给你带来。他说,祝你像他母亲一样长寿。”
皓月:“你们的情义让我太感动了。我住院的这段日子里,你们帮助我克服了一个又一个难关,渡过了一次又一次危机。正因为有你们,我才坚持这么久。”
林丽敏:“你可要挺住啊。现在情况有改善吧?”
皓月:“哪里有什么改善。我的心脏里有好几个支架。左胸被切开,连着静脉注射器,还埋着起搏器和电击器。我只能这么仰面朝天躺着,动不得,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沈洪涛:“这是治疗过程嘛。你的心脏会变得强壮一些。”
皓月:“我的心脏长时期靠强心剂刺激,变得肥大起来。功能也随着减弱了。”
沈洪涛、林丽敏、冯老师:“是吗?”
他们都转向童医生。
童医生:“也有好消息啊。皓月的肺动脉高压已经降下去了,这就为心脏移植手术创造了必要的条件。另外,因为他的心衰到了第四级,也就是最严重的一级。我们医院把他的心脏移植排在了最前面。只要有了合适的心源,我们就会给皓月做手术。另外,医院治疗小组看到皓月有很多朋友支持关心他,强有力的support group也使皓月更符合心脏移植的条件。”
冯老师:“好,太好了!”
沈洪涛:“皓月,曙光就在前面。你就安心地等待着。”
皓月:“可是,我对于这个手术,还是觉得紧张和担心。”
林丽敏:“为什么?”
皓月:“心脏移植这样的事,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和《聊斋志异》里的神奇古怪的故事。把一个死者的胸腔打开,把他的心脏放进另一个人的胸腔,让它继续跳动,怎么可能?”
沈洪涛:“现在医学发展了呀。”
林丽敏:“心脏移植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冯老师:“是啊,是啊。就像我这样的中医铁粉,对现代医学的外科手术也是坚信不疑的。”
皓月:“可是,…… 意外总会发生,是吧,童医生?”
童医生:“每一个病例情况都不同,确实没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但是,我们医疗组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沈洪涛:“皓月啊,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我问你:你愿意就这样活着吗?这个手术,你一定要做!”
大家都点头表示同意,用坚定的目光看着辛皓月。
辛皓月从大家的目光中得到了力量和信念。
辛皓月:“好。有你们的支持,我再和命运搏斗一次!”
四个人的八只手,分别握住辛皓月的双手。
童医生手机震动,她拿起手机看信息,然后面带笑容地通知大家。
童医生:“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器官移植基金会为辛皓月找到完全匹配的心源了。心脏正在运输途中。皓月,医疗组会同你签订一份有关手术的文件。你做好准备。”
皓月:“这份文件会有什么内容?”
沈洪涛:“皓月,你可别紧张。”
童医生:“文件中有如果手术失败,你希望如何处理善后事宜。文件还详细说明了术后恢复的事项。皓月,在进手术室前,你有一个小时安排私人物品,和亲人通话。”
冯老师:“知道捐献者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什么情况死亡吗?”
童医生:“我们医院不知道。基金会说,这是一颗非常美丽的心。”
林丽敏:“美丽的心。死亡也能够这样慷慨,壮烈,浪漫。”
沈洪涛:“一个小时以后就能动手术吗?那我们就不回去了。” 他对辛皓月说,“皓月,我们都等在手术室外。”
冯老师:“对。合唱团其他朋友得到消息也会尽量赶来的。童医生,可以吗?”
童医生:“这样的手术,病人和亲友是可以在休息室等待手术结果的。但是这个过程很长哦。我倒是建议你们三个先回去一趟再来。”
沈洪涛:“那好。皓月,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做安排,再给妈妈和姐姐去个电话。让她们不要担心。”
林丽敏:“我们一会儿都会在手术室外等你的好消息。皓月,你手术后我们每天都会轮流来看望你,帮助你复原,你就放心吧。”
冯老师:“皓月:乐观,勇敢,坚定!” 他冲辛皓月挥动一下拳头。
皓月:“我会的。谢谢!”
【灯光转暗,帷幕落下】
【前台,灯光亮起,地点变为医院接待室】
几位合唱团员等待在那里。他们三三两两或坐,或站在角落,小声谈着话。
沈洪涛走进接待室。
合唱队员甲:“洪涛,护士叫你去干什么?”
合唱队员乙:“洪涛,发生了什么事?”
沈洪涛环顾接待室。
沈洪涛:“哟,今天我们合唱团把病人亲友接待室给包下来了?刚刚医院的管理人员还说,她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住院,有这么多人关心看顾的。她听我说我们都是一个业余合唱团的,羡慕极了,直个说要加入我们哩。”
林丽敏:“听你这么说,就知道辛皓月的手术一切正常。”
合唱队员乙:“我说团长,你是去招募新团员,还是去泡护士妞了?”
沈洪涛:“哈哈,嫉妒了?是这样,皓月在进手术室之前,给我们合唱团全体朋友们留下一封信。”
冯老师:“都写了一些什么?”
沈洪涛:“我这不刚刚拿到嘛。这里既然都是我们合唱团的,那我们就一道来看。”
合唱团员甲:“你是团长,你读给我们听吧。”
沈洪涛:“好的。”
沈洪涛拆开信封。取出那封信。
沈洪涛:“洪涛:这封给盛华合唱团所有朋友的信,是我早些时候写的。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我给我妈和姐姐打了电话。留下这封信算是可能告别这个世界前的最后心愿。”
接待室里所有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沈洪涛接着往下读:
“亲爱的盛华合唱团的朋友们:
当童医生代表医疗组向我宣布,我的肺动脉高压已经成功地降到标准水平,并得到有效的控制,一旦获得心源,就可以进行心脏移植手术时,我的心情反而不能平静。一方面,我对手术有可能失败怀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另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