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口记（12-1） 丝瓜园2019-10-10 19:13:06
诗曰：
凡人难解神仙意，
传药济世算一功。
人间常有精明者，
置得家业做乡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鱼木子的魂魄，裹着他的精灵，陷在幽冥谷中，暂时是出不来了。话说栖霞山中，也到了过年的时候。
石街村虽然人口不多，到了这时节，家家户户也都热闹起来。今年的年节不如往年好。因为临到年关的时候，忽然刮来一阵西北风。天气并不是很冷，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村里很多人都因这一场风而生了寒病。特别是年迈体弱的人。这寒症来得急，又很难治，连剑池城里有名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后羿和嫦娥与许多医馆都相熟，常为他们供应草药。见形势不妙，就趁着两家的父母还未染病，将他们送去了南方的亲戚家中。
这小两口平时又要种地，又要进山采药，没有精力在家里养猪，可置办年货这件事儿，却难不倒这小两口。后羿原本就是好猎手，有了紫藤弓，更是如虎添翼。小年前，两人进山打猎，打到四头野猪，都是个头大的家伙。后羿一次只能扛一只。他将其余的野猪，用绳索高高地吊在树枝上，避免被别的野兽叼走。嫦娥和花花，就先回到了家中。后羿扛了三四天，才全部扛回家来。嫦娥是个能干的小媳妇。后羿扛回一只，他就收拾一只。猪腿做火腿，身板上的肉腌制腊肉，碎肉制作香肠，猪脸儿、心肝肺和一些猪肠，酱好了晾起来。野猪毛做成猪鬃刷子，卖给印书的书商。野猪皮熬成猪皮胶，卖给做木器的手艺人。猪膀胱里灌注红薯粉、松仁儿、姜末、蒜末，蒸熟了晾起来。野猪的獠牙，镶嵌在一块硬木条里，做成一把耙子，可以翻晒草药。猪骨分给村里各家去熬汤。红烧猪蹄和梅干菜蒸猪尾，就是这三十晚上的大菜了。
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这些都是必吃的。到了正月十五，村里又热闹起来了。中午吃完了汤圆，每家每户都会搬一张桌子出来，摆在石街两旁。桌子上放着碟碟碗碗，里面装的东西各有不同，有糖果、蜜饯、花生、瓜子这类的小零食，有痒痒挠、挖耳勺之类的小物件，有的在小葫芦上烙上字画，有的剪出窗花剪纸，也有小孩子们爱吃的冰糖葫芦，总之都是各家各户自己制备的。桌子前面支起几盏灯笼，上面挂着纸条，纸条上写着谜面，谜底就要去问桌子后面的主人了。
这就是民间的元宵灯会。大家一起猜灯谜，互相贺喜。猜对了谜底，就可以取桌上的东西，只图个热闹，人人有彩头。有些谜语比较容易。比如：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着白胖子。他家桌子上摆的就是这谜底，炒花生。还有一些谜语也不太工整，就是村人自己编的。比如黄瓜上长个盘子头。问他迷底是什么，他便从桌下拿出一只木制的锅铲。大家都想把自家摆出来的东西全都送光，这样才开心。嫦娥将自己做的血肠，切成薄片，两面用孰油煎，再撒上蒜末、盐末，分装在一只一只的小碗中，再将小碗放入木桶中，装了满满一桶。另一只木桶中，装了打火石和灯笼。这些打火石都是后羿进山采药的时候收集的，很受男孩子们的欢迎。
嫦娥担着担子，后羿扛着桌子，两人出来得晚了些。刚一进石街，就有村人招呼道：“你家的朋友已经给你们占好地方了，赶快过去吧。” 后羿和嫦娥一时摸不着头脑，按照村人的指引，走过去一看，见骊山老母正盘腿坐在地上。她面前铺了一块花布，上面摆着一排捣药罐，还有一排精致的小药铡。这些可不是变化出来的，捣药罐实实在在是黄铜铸造的，铡刀也是精钢打制的。村里的人不认得这位老太太。她只说是嫦娥后羿的朋友。大家议论道：“嫦娥就是能干，看人家交的这朋友，出手多大方，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拿出来送。而且，这一阵疫病不轻，这些正是用得着的东西。真是雪中送碳。” 骊山老母也不打灯谜，在花布前划了一条线，线外放了个草编的圆圈。她身后蹲着一只小鸟。大人小孩，就站在线外，掷这草圈套小鸟，套中了就可以任取一物。说来也奇怪，套来套去，无论套多少遍，村里每家每户，都只是各取了一件，不多不少。
嫦娥和后羿见到骊山老母，都非常惊喜。骊山老母说，我来凑个热闹。这三位就凑在一起，一起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元宵节。待到太阳落山了，街上的灯会散了，后羿和嫦娥就将骊山老母接回了家。
骊山老母将那黄铜铸的捣药罐和精钢打制的小药铡，一样留了一个给嫦娥。嫦娥非常高兴，带着骊山老母去看自家的草药库。草药库打理得井井有条，储存的草药琳琅满目。嫦娥得意地告诉骊山老母，自己已经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草药商了。骊山老母笑着说道：“嗯，好哇，掌柜的，我拿一样草药给你看，你这里可有？” 言罢，从随身背的布袋里，拿出两个小布包。嫦娥和后羿一起凑过来看，见一包是草籽，一包是草根。两人研究了半天，嗅一嗅、嚼一嚼，还拿出一根，煎了一小杯，两人一起品尝。说起来，这二位也算是草药的行家了，可却都不认得这是哪一味药，有什么功效。
骊山老母，不忙解答，转而问道：“最近，你们这一带可有得了寒症的么？” 嫦娥听这一问，立时严肃起来，答道：“有，我们村就有，附近村子也有，剑池城也有，而且还有病死的。郎中们方法都用尽了，各种方剂配了有几十副了，都不见成效。我们的父母，本来是要和我们一起过年的。我就是担心他们得了寒症，把他们都送到南方的亲戚家去了。大夫们都说这一次的寒症与以往的不同，毒性厉害，伤人脏腑。仙婆婆，莫非你这药，能治这寒症么？”
骊山老母点点头道：“嗯，你说对了。我正为此事而来。这味药名叫柴胡，是我在骊山偶然发现的，别处尚不得见。春天下种，十月采收。若要取种，就不要收它，让它生长两三年再取种。他以根入药，热煎温服，一日三服。身子不太弱的，服用一两天，就能见到效果。” 嫦娥和后羿一听，喜出望外。后羿道：“这下可好了，这病有得治了。不过这药我们都不认得，不知哪里能采得到？” 骊山老母答道：“时下里，只有我那里有，别的地方还没有呢。” 嫦娥道：“这么一点点，能救几个人啊？这寒症发病的范围大着呢。你拉一车来都不一定够用，杯水车薪呀。” 骊山老母应道：“说得是啊。这寒症的发源地，在黄河河套以里，白于山以北，一个叫作半边镇的地方。寒气从那里弥漫出来，被西北风一吹，扩散开来。东南一带，几乎没有幸免的地区，所以，要有人沿着疫病发生的区域，走上去，将药种传播出去。我这里还有些成药，有那些病症严重的，就先给他救急。”
听到这儿，嫦娥悄悄地拽了拽后羿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叫他莫揽这差事。嫦娥心想：“果然是无事献殷勤，没有好事。这骊山老母是来抓我们当差的。且不说那千里迢迢，我们去不得。我们这里还有家当呢，出不得远门。” 骊山老母看在眼里，笑笑说道：“我知道，若要你们去走这一趟，便误了你们过红火的小日子了。这一趟山高路远，路途艰辛。不过也不用怕，若是去的话，我将丹雀留给你们。半路上，想要从家里取些东西，就只叫他去就好了。我的丹雀飞得不慢，上千里的路，一个时辰也能打个来回。我还有些神仙朋友。你家里的地，我找个朋友帮你来种，保你有个好收成。各地的仙山洞府，哪个没有点草药。我帮你去收集一些，送到你家中。等你回来之后，保你做成个好生意。天下之大，海阔天空，各地有各地的风土人情。出去走走，也未必不好。”
后羿听了这一番话，看看嫦娥。嫦娥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来，后羿是动心了。她相信骊山老母能说到做的，也见识过丹雀的本事，驮上些货物，没有问题。但她还是有点犹豫，指着那包草药籽说道：“这么少一点，能走多远。我在荒坡、道边上种一种，也就用光了。” 骊山老母道：“这倒无妨。用光了，就让丹雀到我那里去取，省得你们背得辛苦。”
她又对后羿和嫦娥说道：“二位，实不相瞒，要我去传药、播种，也是可以的。但那半边镇却是个特别的地方。这寒症也是仙界里的祸事殃及到人间的。那里曾去了两位神仙和一位投胎转世的前世神仙。现在一位神仙和一位投胎转世的前世神仙，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一头神仙黄牛。玉帝和如来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我老婆子多管闲事，也不知道他们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你们两个也是投胎转世的前世神仙，早晚都是要回仙界的。无论如何，这事你们去做，都只是一件功劳。将来回到仙界，也是说得出口的。所以，贫道特意来请你们的。”
后羿和嫦娥听得似懂非懂。后羿对嫦娥道：“别担心，路上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后羿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嫦娥听了这话，就知道他是决定要去了，便对骊山老母说到：“好吧，那我们就去一趟吧。” 骊山老母高兴地说道：“嗯，这就好了。” 又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瓷瓶道：“这菖蒲油再送给你们两瓶。你们涂在额头和胸腹，也不怕那寒气侵袭你们。”
骊山老母身后背了一顶草帽，帽檐不宽，帽筒较高。她摘下来，扣在后羿头上道：“我教你个口诀，你将这草帽抛在院子当中，看看会怎样？” 三位出了草药库。后羿照着骊山老母所教的，将帽子一抛。帽子一落地，就变成了一顶精致的小帐篷。骊山老母道：“到了野外遮风避雨，抵挡蚊虫野兽，它都能行。省得你再搭茅草屋了。” 她又将丹雀，放在嫦娥肩头，说道：“一路上多保重，辛苦你们了。” 说罢，就同这小两口告辞，驾起云头，回骊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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