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t_wang2020-05-07 07:34:03

永远无法再见的再见

(一)

2009仲秋,天气渐凉。

大哥驾车,我坐边上。

回家的路走了无数次,但这次最特别,也最为熬煎。

故乡的城市好像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醒来,街道上稀稀疏疏,空空荡荡。

行驶到前进西街的尽头,看到化工厂高耸入云的大烟囱,正呼呼地朝天喷着黑烟。

呈蘑菇状,升到高空后徐徐散开,缕缕絮絮,把天空染成了黑色的海洋。

黑沉沉的气氛笼罩着家乡的一景一物,也压抑着我那早已忧郁的心脏。

到了村口,第一次没有看到瞭我回家的亲娘。

往常,母亲总是早早地站在土黄沟村口的汽车站前。

一下车,就会听到母亲的问寒问暖。

“三毛*,们**娃回来咧”,我亲亲热热地回应,叫一声娘。

如今,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呼唤。

也看不到母亲的脸庞。

从此,告别了母亲的等候与守望。

注:*三毛 :我的小名,因为排行老三,故这样称呼

**们:晋语中的古语字,就是我的意思。们娃,即我娃

(二)

到了自家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倒头麻纸从门楣上悬挂下来,在雾气中微微摇晃。

贴在门楼上的白色吊挂也随风飘零舞动,若隐若现。

走进街门的瞬间,凝重压抑的气息袭面而来,胸口好像被一块巨石压得不能气喘。

心脏极速跳动,咚咚作响。

眼泪决堤,不能止断。

大说大笑的母亲不在了,家里一下失去了往日的人气,那种家的味道再也无法重现。

老父亲脸色蜡黄,头发灰白,憔悴不堪地和我站在母亲的灵前。

父喃喃道:“哎,见不上了,再也见不上了”。成年以后,第一次抱了抱父亲,哭着说向他问安。

母亲西去,还不到六十有三。

泪水长流,几多遗憾还有不甘。

你的行程为何如此紧张?

为何不再等几天,让儿回来和你作最后的见面?

 

(三)

风水先生,手执罗盘,仔细测量。

跑遍了附近的沟沟岔岔,选了一块土地要做母亲未来的庭院。

雇了泥瓦匠,给母亲筑了地下的墓堂。

我下了墓道,走进墓穴,做了仔细得查看。

室内砖缝平整,灰浆饱满,顺丁有序,门楼门扇俱全。

虽不奢华,但材质和做工还算精良。

这是我们对母亲最后的尽孝与报还。

 

(四)

出殡当日,天地同悲,秋雨绵绵。

唢呐声声,如泣如诉,肝肠寸断。

经过高低不平泥泞松软的山间小道,六七十号青壮年父老乡亲的肩膀,把母亲的灵柩舁到了四五里外的墓坑旁。

随着一锹一锹散落的黄土,母亲安息在了另一个空间。

墓旁熟透的玉米,黄澄澄地散发着饱满的亮光。

高高的玉米杆,顶着一簇簇红樱,在秋风中浅吟低唱。

有了它们的陪伴,睡在这里的母亲不会孤单。

从此活个腾腾知冷知热的母亲,不在了,只是给我们留下了永久的纪念。

 

(六)

次日,扛了几块石头,在坟头筑了一个简易的祭坛。

这将是我们追思母亲的道场。

纸制的院落库店,那是给母亲准备的殿堂。

还有母亲穿过的衣裳,泪目中,与火一起升天。

手执铁锹和扫帚,把母亲的坟堆修整得干净和祥。

大哥投掷孝衣把引头幡顶端的仙鹤颈打断。

从此母亲入土为安,没有了病痛愁烦。

母亲的躯体回归自然。

灵魂将在天上存留久远。

离开前,跪地磕头,和母亲说声再见。

再见了,我的亲娘。

这就是我和母亲永远无法再见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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