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们 院 儿 ..........中国建筑西南设计研究院
金华街168号---设计院---一个我在此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大院,是我们那一代院娃儿们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地方。 在1956年,随着西南地区的行政中心由重庆迁往成都的战略部署,在成都的北门大桥外的大片莱田,荒地上,新建了一个以建筑行业为中心的办公,生产,生活区域。与当时的老街旧巷形成鲜明对比。这些机关,单位多以办公楼,辅助设施和职工宿舍组成,由院墙围起来,完全是一座座集工作,生活,娱乐于一体的独立大院。 我们院儿,就建在金华街北侧的荒坟地上。出院大门沿金华街往东走是北门大桥,簸箕街,北大街; 往西行则是万福桥,人民北路。因地势和街况原因,当年出院儿的主行方向(车辆行走路线)基本都是向西,经过饴糖厂,林科所到人民北路。由于商店和饭馆大多集中在北大街,所以院民们需要购物,逛街时就会出院儿往东走。 我们院儿,一进院大门,正对一幢五层高的办公大楼。外形极像当年的西南局办公大楼,只是要小得多。大楼是长方形布局,中间五层主体,两侧四层辅楼与主楼紧密相连,更显现出办公大楼的壮观。正面踏上几级台阶,四个大方柱子顶着一个水池般的雨棚,两侧是一个十多平方米的花台,由装饰性矮墙围着。刚一进办公楼,左手边有一间收发室,负责确认本院职工出,入,接待外访人员,全单位的信件,报纸的分发工作。再往里走,迎面是通往各层的主楼梯。楼梯两旁各有一个小房间,不知是否为装电梯而留。除了一楼而外,每层主楼梯的对面有一个小会议室,供本层职工开会所用。站在过厅正中,左右两边是一个全内通道,通道两侧是像教室般大小的设计人员工作室。还有几间小办公,应该是为室主任,室总工们设置的。两侧辅楼是院长办公区,人事,财务,保卫等行政办公室,还有档案室,资料室,晒图室等。西侧辅楼的四层是一个可以容钠全院职工的会议室,也是周未院内职工办舞会的地方。主楼顶层侧楼梯外有个露天平台,每每来到这里,趴在矮墙上遥望远方,有一种"一览众楼小"的感觉。另外,大娃儿们还可以借助矮墙违规爬上辅楼房顶"一穷千里目"。所以这两处露天平台是我们那一代院娃儿们的最爱。 办公大楼前面是花园般的绿化区,印象深刻的是:美人蕉,万年青,铁树,茶花,还有一些苹果,桃子等果树,不过从来没收获任何水果,每年,果子刚成形,还未成熟,就己经被淘气的院娃儿们摘了。大楼后面是一大片植被茂密的树林,院娃儿们称之为"黑森林"。整个大院所有通道两侧都种植了梧桐树和桉树,家属区楼栋间的空地上都曾种过桃树,桑树。全大院最大,树龄最长的一棵树,就在紧靠医务室的南面,一棵巨大的老槐树。 办公大楼的东侧,有一座当时非常摩登的薄壳穹顶大礼堂。是全院职工,家属就餐之处,还是举行全大院人员参与的大会和文艺表演活动的场所,也是片区兄弟单位共同联欢的好地方。大礼堂的南端是医务室,当年大院里的人有个什么病痛都要先去医务室。陈医生,瞿医生和唐医生是大家最熟习的,后来才有了小陈医生。如果医务室治不了,才会转去外面的正规大医院就医。院娃儿们玩耍时磕磕,碰碰少不了,经常跑到医务室去处理。最常见是擦紫荮水,红荮水,最怕擦碘酒,那可是钻心的痛。大礼堂的北端是伙食团的财务室,卖饭菜票的地方,一般都是由伙食团赖团长亲自坐镇。再往北的一片平房区就是伙食团的工作场所,职工,家属一天三顿饭的出处,由高师傅(高长生的父亲),侯师傅(黑娃--侯勇的父亲),王世群,熊炳宣,杨师傅(因工亡故)等饮事员为大家忙活儿。最盼望的是逢年过节那一顿"打牙祭",院娃儿们早早地就去打饭窗囗排队占位,各家的盆盆,盘盘,碗碗都搬了出来,几乎全体出动才能把饭,菜拿回家。甜烧白,咸烧白,粉蒸肉,回锅肉,青椒肉丝,酱肉丝,肝腰合炒,烧杂烩,连锅汤等等,现在想起都还要流口水。过了伙食团再往北是洗澡堂和理发室,何师傅基乎可以算是大院的"终身"理发师,全院老少爷们儿的脑壳都被他修理过。不过何师傅好象只理男头,大院里女同胞们到哪里整头发?没注意过。平房的最端头是电工房和电器库房,由电工周华宣师傅及家人驻守。大院还有一位电工黄仁玉师傅,印象中周电工负责办公区,而黄电工主管宿舍区。 办公大楼的西侧,地段较窄。有一间木工房,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电锯,可以直接将原木锯成板材。晾晒干躁后,由胡木匠,乔木匠等木工师傅用于制做家具或修理地板。木工房与西端围墙之间是汽车班。最早有一辆小吉普,一辆中吉普和一辆十轮大卡车,后来淘汰,更新了几次小车和大货车,偏偏就没有进过一台大客车,这也成了院娃儿们在外吹嘘"我们院儿"时不能提的那一壶。驾驶员有:杨司机(杨重渝的父亲),李克新,刘定发,邓友元等。过了汽车班,顺着院围墙还有一排平房,是大院办公及生活家具库房。后来住房紧张时期将其改造成简易宿舍。印象中这排平房的端头是养猪房,平时伙食团的潲水就拿来喂猪,逢年过节才有猪肉"打牙祭"。 办公大楼的东边后面与宿舍区一栋之间,有一块相当大的三合土平地---球场坝,一个像模像样的灯光蓝球场就在其中。当年时常举行兄弟单位之间的蓝球比赛。每到此时,院娃儿们一定会到场观战助威。对本院的运动员熟若追星族,杜克干,刘跨子,老沙杆,蓝均诚,王玉章,小李后卫,是设计院的绝对主力。那个年代时兴露天电影,尽管放的片子多是看过无数次,一旦球场坝上扯起幕布,架起喇叭,安起放映机,天黑之前大人,娃娃儿都会搬起板凳选好位子(来晚了就只好在银幕背后将就)聚集在一起,迫切期待电影早点开映。 最早大院只有金华街一个进出通道,大车出行和院娃儿们上学很不方便。后来,随着花圃路的建成,大院在宿舍区四栋与五栋之间的东面(当年那里一直有一座老旧民房)开了一个后门。专人值守,每天早上几点开门,晚上几点关门。当年在院外玩耍回来晚了,经常翻门入院。守门人知道肯定是院娃儿们,一般不查。但是骑车晚归被关时,只好不断央求守门人,一般都会起来开门,当然少不了一顿数落。也当然,过两天照犯不误。 当年建大院儿时,在办公大楼的后面,修了八栋三层高的砖,混结构职工宿舍。总共一百八十九套,有一百八十二户入住,另有七套留给幼儿园使用。住房布局有四间套,六十多平方米;二间套,四十五平方米;一间半套,三十六平方米。每户都有一个宽敞的阴台,每栋只有三层中间的四户(两单元的只有两户)有一个阳台。房间都是木质地板,厨房,卫生间是水磨石地面,配有自来水,坐式抽水马桶,灶台上有一个煤灶和一个柴灶,室内家俱(床,桌,凳和写字台)公家配置。这样的住房条件在当时算非常好的那一类,入住的职工们过了十年的好曰子。从文革开始,除了一间半户型无法分隔外,其它户型大多是两家合住,有的四间套户型甚至住了三家人。 我们院儿---设计院为帮助本院职工托管小孩子,办了一所幼儿园。全托管理,周末儿童们才回家。场地在七栋与八栋之间的空地上,加上两边宿舍中的七套房。幼儿园的老师(那时称:阿姨)有专职的,也有职工家属充当的。印象最深的是彭所长,吴所长(王付院长的爱人),杨正曼阿姨,周隆群阿姨,邓阿姨(邓炎的妹妹),赵阿姨(后随水泥设计院转走,最歪),王阿姨(王天进的爱人),段阿姨,还有清洁工苏阿姨(嗓门最大)。这些老师们付出了很多心血,照顾了两代院娃儿(第一代院娃儿和他们的后代),她们也就光荣的从阿姨们升格为老师婆婆。因为上幼儿院要收取一定的费用,当时还是有不少家庭选择自已照管小骇,所以许多同龄院娃儿没有上幼儿园的经历。 从幼儿园大班毕业后,我们那一批二十名园友中有九人幸运地考入二师附小---人民北路第一小学,一所五年制实验小学。其他园友和同龄的院娃儿们则被分到北大街小学,金华街小学,普通的六年制学校。无形之中,我们就成了被拔高的苗,过早一年进入人生的各个阶段。 离开了幼儿园,有了机会了解自己生活其中的大院儿,探索着我们院儿的每个角落。最喜欢就是爬上院墙,顺着围墙头搜寻。一天,我和同学林进"探险",在医务室东侧的一个夹缝处爬上围墙。当绕过一个用于支托落水管的砖垛时,借力的砖垛突然松动,林进从墙上摔了下去。而那个上百斤重的砖垛正好位于躺在地上的林进身体上方,斜卡在墙与医务室的房檐之间,没有落下去。林进奇迹般生还,我们俩儿吓了一大跳!当然此事没敢向任何大人,家长声张,否则一顿打是跑不脱的。 我们院儿---设计院的职工当年收入应算是中等偏上水平。由于家家都有老小要养,还有亲朋需资助,所以尽管房租,水电等费用很低,各家各户花钱仍然以分为计。那时的院娃儿身上几乎没有零化钱,所以很少出院门去街上玩耍。每天都在大院里淘气,很多玩耍花样都是就地取材或者是一些生产废料。什幺:晒印花,打弹子,拍烟盒,打梭,打游击,打泥巴仗,跳拱,斗鸡,爬树,打官司草,吊杏子米米,掏蛐蛐,捉蝴蝶,粘蜻蜓,粘知了,滑车,打纸质弹棚子,摘刚成形而未熟的各种果子。再大一些的院娃儿们会玩:划甘蔗,打弹弓,放风筝,骑自行车,打板羽球,打乒乓球,还有的互借文学书藉,半夜辅盖窝里打着电筒渎书(第二天要还书)。当年院娃儿们想了不少方法搞到零化钱。除了逢年过节家长偶尔发个一角,二角钱而外,在锅炉房外的废煤碴堆中刨二炭卖钱;收集桔柑皮,广柑皮晒干后,拿到金华街上任家湾处的废品收购站去卖;从家里偷拿一叠旧报纸卖给废品收购站;偷拿家里二角钱菜票,找到赖团长非说是家长要退菜票,软磨硬泡终于混到二毛钱现金。一但手上有了零化钱,几个小伙伴伙到一起,到金华街上的私人小摊上买几颗糖,买一小碟皮皮虾,酥碗豆等小零食,还有金华街上唯一的那家饭馆卖的三分钱一小碟的凉办大头菜,吃得那个香呀!大家好高兴!有时也会去金华街上的小人书店,租一本小人书,两,三个脑壳挤在一起看。 我们院儿,在"文革"期间曾接待了两拨儿意想不到的客人。第一拨儿是重庆造反派---反到底,武斗打输了跑到成都躲难。设计院用办公大楼四楼会议室接收了一百多号人,男,女都有,好象还有"小嵬儿"。当时传说:重庆嵬儿很"亡命",院娃儿们都怕与他们打交道。他们也很识实务,只在办公楼内和前院活动,从不到后院的家属区走动,吃饭也是自己解决的。不知过了多久,重庆事态缓和了,他们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几十年过去了,从未听说他们中有人重回故地一游。第二拨儿是一个解放军的高炮连,估计是配合军管到设计院驻扎。战士们也是住在办公大楼,具体什么番号属于"军事秘密"搞不清。哦哟!那段时间院娃儿们兴奋异常,每天一有空就往球场坝跑,那里有高射炮值得"研究",有战士们的训练值得"观摩"。他们在球场坝上空牵了一根可用滑轮带动的绳子,绳子上面系着很小的飞机模型,当绳子动起来带着飞机模型移动,战士们就操纵着高炮跟着转动,模拟实战中的瞄准,射击动作。那个拖炮的军车对院娃儿们的吸引力最大---有"麻电",战士们上车,下车,甚至于坐在车头上没有任何异常,可是院娃儿们伸手一摸,立即就有触电的感觉。当时怎么也弄不明白,一定是军车有特殊装置,专门防小娃儿们爬车。淘气的院娃儿们自认发现了一秘密:军车肚子下面有一根与地面相接触的电线,如果那根电线无法与地面接触时----"麻电"失效。 随着时光的流逝,院娃儿们长大啦!纷纷走入社会,上山下乡,支援边疆。他们中的大多数没有回到设计院工作。后来由于政策的改变,许多小一辈的院娃儿们得以留在大院儿工作和生活。现在的大院儿,除了那栋具有历史意义的办公大楼还在,其余当年建筑已经拆除,建新楼。当年大院儿的景观早以荡然无存了。我们院儿---只在当年那一拨儿院娃儿们的脑海中,永远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