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洲2015-03-12 15:03:12


一九八五年。


我家最小的六妹(行八)一家人,因工作调动来北京。她是我家在齐地的最后留守者。


我家在齐市住了五十年
(1935-1985)。这里有我们九个兄妹成长的轨迹;有街坊四邻诚挚的眼神;有童年、少年时代的朋友;有高大的穿天杨;有水草茂密的水泡子;有齐市第一座高楼——齐铁管理局兼火车站;候车室中曾挂过我画的宣传画呢……多少情思将我拉回齐齐哈尔。


看到我北边的家、屋顶前的女儿墙拆了;看见少年时代的朋友老了,性格没变;穿天杨又高又粗又多,树叶没人捡了;水泡子没了,那些天鹅、野鸭、丹顶鹤都飞到哪儿去了?


六妹和妹夫在清理仓房。这里的东西都可进博物馆:两台纺羊毛车、两个火炉是俄式的、各种农具,手柄被爷爷磨得亮滑,这些东西都有资格进博物馆。他们都被毫不留恋地处理了,似乎将我童年、少年都埋藏了。


六妹拿着一件东西不敢“处理”,“这个咋办?”我一看震了一下,这是爷爷挂了三十三年爱犬
S的狗皮。爷爷走了二十三年了,竟没人敢动它。六妹不敢处理,就是后来的妹夫也不敢处理。他们处理其它东西都不问我,只有这张风干了三十三年的狗皮,太沉重了。它凝固着我们全家老少的欢乐、信任、依赖、挂念和最撕心裂肺的伤痛。


一九六二年爷爷去世前,他竟用了十年的时间以忠诚的友情和敬重的方式将狗皮挂在仓房北墙,以至他故去后也没人敢搬动。


我接过狗皮抚摸了一下,“唿”一片飞絮如毛扑面而来,弄得我满面满身。我是站在仓房门口外,怎会有风由内向外吹?我知道
S是有灵的,从前我每次回家它都这样扑我。


怎办?我不能带你到北京。都说“入土为安”,是否这些年没有安葬你,才让我每想到你都泪流满襟?


我拿一铁铲,找一高大的穿天杨,挖坑。


这是一九八五年春节,冻土深至少有
1.2米。每挖一铲仅几厘米,如刨冰。妹夫帮我挥汗抡镐,刨一大坑,埋下S——一个精灵!

安息吧S:我有生之年定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