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前,她曾经获得过市级青年歌咏比赛第三名,嗓音略微带有美声唱法的浓重厚实,说话时总觉得喉头有气泡翻滚,咕噜噜的。她是师范学校声乐班学生,同行是冤家,被人暗地里恶搞,无端端地八卦她是个破鞋。
中国人有一个嗜好,成绩干不过你,辩论说不过你,工作能力不及你,怎么办,杀手锏就是败坏你的名声,而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之事是最可手的工具。男的就生活作风问题,女的干脆就叫破鞋,管她是不是处女,根本没有关系。人们开会学习会打盹儿,但是一旦听说谁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精神马上来了,打破沙锅纹(问)到底。她人长得也漂亮,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男人拿着这种不着边际的八卦把自己推至道德制高点,幸灾乐祸地随意批判这些道德败坏的狗男女。
其实她是个处女,毕业后,参加工作体检,医院白纸黑字写在了报告上。
当然,即使处女膜破损也不能断定有过性生活,运动都有可能造成破裂。然而,人们不耐烦别人的解释,对他们来说,破鞋来的更有意义。
她受罚被分配到贾汪煤矿职工子弟学校教音乐。
全矿只有她一个人会弹风琴,有时候会召集几个喜欢唱歌的同学在她的办公室跟着风琴练习。
学校里阶级斗争搞得越来越具体化,王老师被老师造反派拉去批斗。然而,白天上课的时候,她绝口不提。
一天,她异常激动地,哽咽着给同学们讲述了她苦难的家世。
孩子们呐,我出生在一个极其贫穷的雇农家庭。从小吃不饱穿不暖。有一年冬天,漫天大雪,我出去讨饭。左手端着碗,右手拄着棍。你不知道,地主的狗有多吓人,看到要饭子就扑,我吓得没命,用棍子乱舞,回家都屙绿屎,胆儿吓破了。
同学们将信将疑,她不是破鞋吗,怎么又是雇农的女儿。
不过,从那以后,同学们对王老师就有了模糊看法,王老师可能没有做过坏事,然而为什么学校里要批判她,骂她是破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