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飘尘的《采蘑菇》,不由得想起了我中学的同班好友H。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只有八岁半的H被市乐团选走做学员,拉小提琴。因我们两家住得较远,且他大我一岁,所以那时并不认识他。 当我上初中二的时候,他又从乐团回到我们附中继续读书。
H 一米八三的个头和肌肉发达的健壮躯体,看上去可不象是个乐团里的少年小提琴手。不过他的脸庞却长得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个典型的小帅哥。特别是在乐团里混了五六年,比我们这些大学院子里长大的孩子见过更多世面,所以很快就在班里有了许多好朋友。我们上中学时男女生分班,女生班里有多少人偷偷喜欢他就不得而知了。
H 的父亲是一名著名的物理学家,文革后许多院校通用的物理教材都是他父亲主编的。H 的母亲是市总医院的一名医生。H 的父亲和我的舅父是留学时的同学,所以后来舅父从北京来看望我们时,经常会抽时间去H家看望他的老同学。因为有着这层关系,我们两家也多有走动,最主要的是我经常去他家玩,因为他家就在附中旁边。
H 的父亲在五七年时差一点被打成“右派”,后来“有幸”被作为改造得好的典型,从此说话做事格外小心也格外的“进步”。H 的哥哥虽然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但在65年时就是我们市里最好学校的高三团支部书记,还入了党,被学校决定“保送”上清华北大。可是那时正好宣传董加耕,邢燕子,候隽等最老一批知识青年下乡的事情,于是H 的哥哥选择了去内蒙古插队。
第二年“文革”开始了。虽然不在上课了,可大家每天还是去学校。学校的宣传队对于H来说就太“业余”了。所有的乐器他随便来两下都比别人厉害。H 胆子也 很大,喜欢玩邪乎的。记得有一次不知道从哪里抓到一条两三尺长的大蛇,趁他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拿回去炖熟了带到学校让我们尝,那是我第一次吃蛇肉,味道还很香。
68年我们这些“老三届”也开始上山下乡了,H去了内蒙找他哥哥,从此便再也没有见过他。那个时候的知青中如果会一点乐器的一般非常容易得到选调的机会的,加之H 是个热情而且脾气非常随和的人,所以我想他一定会混得不错。很多年后,文革结束了,没有机会被选调工作或者考上大学的老知青们也都陆续回城了,可是我却一直没有见到H。
后来我听他的邻居讲,H 的命运十分坎坷。他在哥哥插队的地方呆了几年后,又转去了大兴安岭的一个林场。在那里他和一个北京的女知青结婚了。可是不知得罪了哪个领导,各种招工和上学的机会都没有他的份,连知青大返城的时候都不让他们走。其实如果他们不要所谓的户籍手续就硬回来,父母也完全有条件养活他们的,特别是他们那时已经有了一个三五岁的男孩了。 。。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又过了一年,他们一家终于办好了回城的手续。
买好了第二天的火车票,H 和儿子高高兴兴地跑到森林里采了些蘑菇,他妻子到外面买了些肉,一家人高高兴兴地为这来之不易的返城机会 庆祝一番后就睡下了。可谁知有一两株毒蘑菇竟然混过了H 的眼睛,他和他那可爱的小儿子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年了,今天读了飘尘的文章, H 那张英俊的笑脸再次在我的脑海中翻动。。。 如果他那天不去采蘑菇… 如果他不受刁难早些回城… 如果他当初不转去林场… 如果他小时候一直留在乐团 … 如果没有文革和上山下乡… 唉,人的一生中有太多的如果了,难道真有宿命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