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Q_黄玫瑰2009-01-06 09:05:07
  1 水面上的多层玄武岩在说:初见
  我叫安菲。19岁。
  苦难的高中毕业以后,我的样子有了比较大的改变,现在是长头发,波浪卷,及腰。我喜欢化一点妆。走在校园里,经常有同学上来跟我用英语说话,我支吾几句就会露底,那同学会说:“还以为你是外国人,想练练口语。”
  我说:“说日语吧,我会讲日语。”
  “那你是哪个专业的?咱们认识一下吧,我是……”——大学里如饥似渴的男生很多——不仅是对知识,更是对女同学。
  我算是校园里样子长得不错的女生,但是这并不能充分解释我在班里所受的优待。
  优待如下:我在班里是文艺委员,运动会时各班分列式,穿短裙子打牌的永远是我;扫除我从来不扫,过节我永远有花(含三八及母亲节);我从来不用自己打开水,我每天晚上都有男生给打的两壶开水,一用来喝,一用来洗脚;班里大部分同学放假回家都能给我带点礼物什么的,上次暑假后返校,西藏小孩给我带了个一看就很厚重很值钱的银饰,说:“你好好留着,这个很灵。”我说:“不是鬼脸吗?”他一下子把我的嘴捂住:“藏巴大神,不可亵渎。”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我说了,不是因为我好看的缘故。哦不对,不仅仅因为我好看的缘故。
  我是地质系连续两届唯一的女生,分母是56个男同学。
  他们在系内能看到另外两个女性,一个是辅导员,32岁,人大哲学女博士(人民大学啊,哲学啊,女博士啊——我就不说她至今单身的事儿了);另一个是教大学语文课的老太,那天带孙子来上课,上课中间离开教室去接电话,一着急,一吼,连坐在后排睡得那个香的西藏小孩都醒了。语文老太说:“我带着他,谁也别想带走。你媳妇要去美国,你让她去qu qu qu u u u ……”
  所以,也不奇怪了吧?不算我自恋吧?情有可原吧?
  我跟外语学院的女孩一个寝室,她们比较时髦,07年夏天开始有人剪去流行多年,不断演变的长碎发,梳“沙宣头”,就是后面很短,两鬓较长,很像大耳朵的那种发型;后来“bobo”,那是头上蓬蓬,齐眉斩一圈椭圆形小刘海的短发,后来连鞋拔子脸型的姑娘都梳这个“bobo”了,同寝室的她们终于跟我谈了:“安菲啊,我妈都不梳大波浪了,咱能换一个发型不?你不换也行,跟清华的友好寝室的联谊的活动,你就回避吧。”
  我很生气,我很纠结。
  我捧着我的《海底两万里》泡脚的时候想:我学习这个充满了男儿气概的专业,我留这个显老20岁的发型,还不是,都是因为一个人。
  我12岁的时候因为数学成绩好上了育才学校,就是各省都有的选拔特长儿童的那种畸形中学,说是一路六年念下来,别人考北大的时候,你能直接照量美国的常青藤,反正进去的时候谁也没提后来分流的事儿;于是我14岁的时候就分流了,数学反正是挺好,就是语文总也不及格。分流的意思是我不能直升本部的高中,得参加中考,就是说,我从特长儿童又被打回普通少年的行列里了。
  我很生气,我很纠结。
  中考前我也不看书了,不学习。
  自己赌气游泳。天天。
  也没人管我。我爸爸是军舰的舰长,一走几个月,他行驶的海域经常连电话信号都没有,我联系不上他,只能是他给我打电话。就上次通过军用通讯系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问我呢:“教你蝶泳,练得怎么样了?爸爸再回去带你去潜水。”
  我妈妈除了学习什么都能管,尤其给我补钙补得好,蓝瓶的,双钙合一的,关键在吸收的,反正那个夏天我开始长大个子。我后来知道,也不能多要求她些别的什么,她是个舞蹈家,三十多岁了,还在领衔《吉赛尔》。她很诧异我数学好,很诧异我考上了育才。我分流了,她反而觉得有其必然性。因而没再管我。
  我游啊游的,有一天就游抽筋了。
  呛了一口水,昏迷之前还想:要是在浅水区该多好。
  醒过来,在自己的床上,看见我妈妈和另一张很好看,很年轻的男孩的脸。我赶快伸手护住胸前,还好有毛巾被。他们看我醒了,也松了一口气。
  男孩说:“要不要喝一杯水?”
  其实我不渴。可是我声音小小的说:“恩。”
  我妈妈去倒水,我看着他:他大约长我几岁,白皮肤,眼睛又黑又亮,鼻子和嘴巴长得又端正,又厚嘟嘟的,像是《一吻定情》里的柏原崇。
  我醒过来就没有什么事了。我妈妈开车带着我们两个去餐馆吃饭。
  妈妈跟我说:“你就是胡闹,要不是莫凉哥哥,你就……”
  “莫凉哥哥”?
  我觉得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可是又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不是有人这么骂脑筋不好的人吗:“你大脑进水了?”我就刚进过水。
  妈妈说:“你忘了莫凉哥哥?我们经常说起他的。莫叔的儿子,在日本上学,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这个才是个厉害的人物。
  莫叔是我爸爸的大副,他的孩子上了三年念完了别人六年的中学后,然后进了著名的大学,两年念完了别人四年的大学,如今在日本做研究生。几岁?十八九,差不多。
  我说:“莫凉哥哥,你在哪里念书啊?”
  他欠身回答我说:“东京国立大学。你知道吗?”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我,声音又轻又有礼貌。
  “我知道。是日本最好的学校。”
  他微微笑笑,没说不是。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但是哪所大学拿首都的名字命名,又耀武扬威的叫什么“国立”,也都差不多了。
  那天吃饭不仅仅是我们,还有我妈妈的朋友刘叔。
  我们坐在私房菜馆靠窗的位置上,窗外是梧桐树,叶子在五月里水润润的绿,投下影子来,投在英俊的莫凉的身上。
  我一直不停的向他提问题。
  “莫凉哥哥,你是博士吗?”
  “还没有,硕士才一年级呢。”
  “哦……那你学什么的?”
  “海洋地理。”
  我当时听了真的很敬仰:多么聪明的人啊,多么了不起的学问啊,他把海洋和土地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往一块儿弄,怎样的智商啊!
  莫凉看着我看着他,我后来想他从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了解我在这方面的理解能力的低下了,于是耐心的解释道:“安菲,所谓海洋地理,不是把海洋和大地放到一起研究,不是去既研究太平洋又研究泰山。”
  “哦……”
  “是在研究海洋下面的地理和地质现象。”
  “……”
  他想一想,换了一种方法来解释:“海下面不是平的,有山有谷有高原,知道吗?”
  “嗯。”
  “我们就是要研究这些东西,发现它们活动和变化的规律。”
  原来如此,真是不能把什么东西都给对号入座啊。
  但是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刚才不知道:“哦,跟我想的一样。”
  我这越抹越黑一说完,连刘叔都笑了。他们都笑了。
  我妈妈说:“莫凉,你什么时候回日本去?”
  “假期很长时间,我大约七月份回去。阿姨。”
  “菲菲要参加中考了,你有没有时间?你能不能帮帮阿姨,给她上上课,补习一下?”
  莫凉略一沉吟:“阿姨,我有时间。”
  亲妈妈啊。
  就是那个夏天,这个把我从深水区捞出来的男孩子,他把物理和化学公式编成顺口溜帮我记忆;我背不下来《核舟记》的时候,他就用钢笔敲敲我的头;他把英语课文打印下来,里面的重点词汇留空让我填写,又是语法练习,又是完形填空……
  学习其实就是一股子劲头的事儿。
  从那年开始,我念书就有了劲头。
  我有了一个想要学习的专业,我有了一所想要上的学校,我有了放在心里面的男孩子。他样子英俊,态度可爱和蔼,眼睛像是黑葡萄。
  中考结束,成绩在20天以后公布。
  可是莫凉在之前就要回日本了。
  临走时,他送我一块石头。
  我当然把那块石头留到现在,手掌四分之一大小,黑色,分层,层间沟回是褐色的,一眼看去,平淡无奇。可是仔细观察,这块石头的表面有暗暗的白色的纹理,那是一个女孩的侧面。
  那天他指给我看了,我觉得很有趣。
  更有趣的是,这块坚硬的石头,却可以浮在水面上。
  我们把它放在我家花园里里养金鱼和青蛙的大水缸里,青蛙“卜”的一下从一片莲叶上蹦过来栖在上面。
  莫凉说:“这是一枚火山石,多层玄武岩的断片。那是火山爆发后由火山玻璃、矿物与气泡形成的非常珍贵的多孔形石头,我在富士山下面拾到的。送给你。”
  我收藏的很小心。留到现在。
  花有花语,石头也有石头的语言。
  能浮在水面上的多层玄武岩在说:初见。
  
  2 “千层石”云母的意思是:意外
  我考上了一个好高中,省实验中学。比不上育才中学那么超长,但是只要好好学习的话也能考上一流的大学。充满劲头的我开始学习日语,那是很有女性气质的小声小气的语言,适合微微含胸说话,我对着镜子练习说话的时候慢慢抬起垂着的头,我妈妈喜欢的老的日本片子里美丽的女子都有这样可爱而文静的姿态,少年的我仿佛对面就是印象中那个那聪明而英俊的莫凉。
  我等了他一年,他没有回来。
  这一年中,我的地理得了一次一百,一次九十九。地图我画得很好,飓风形成的方向标的总是非常准确,喜欢有复杂名字的河流:底格里斯,幼法拉底。老师讲起来撒哈拉沙漠的形成,问我们有谁去过沙漠?有男生举手说:“沙尘暴以后这个城市就是沙漠。”大家笑起来。
  老师说:“沙漠其实也有沙漠的美,古人说‘瀚海’,用的正是两个美丽的汉字。沙漠中也有绿洲。撒哈拉有一片绿洲叫做‘泽祖拉’,有泉水,有绿树,国王陪着美丽的爱妻死在那里,因此得名……”
  我听的神魂飘荡。
  我又等了他一年,他没有回来。
  消息从莫叔辗转到我爸爸,辗转到我:莫凉要跟着导师在日本做课题,不能回来过暑假。
  我躺在凉席上,就学不进去习了。
  好消息是,我妈妈恰恰要带团去日本演出。我想法设法低声下气的讨好她,并保证回来以后一定认真读书,她终于同意,给我办了手续,可以一起同行。
  再见到莫凉,是他来中华酒店找我们。他们家托我们带东西给他,是我从箱子里面拿出来给他的。双手捧上,慢慢抬起头来看他,用日语说:“好久不见,莫凉君。”
  他笑起来:“菲菲?你学日文了?说得还不错呢。”
  我平时相当能贫嘴的一个人,这个时候除了会笑就什么都不会了。
  莫凉也跟两年前不一样了,个子又高了,也健壮了一些,肤色很白净,眼光仍然是又聪明又温和的,穿着很普通的白衬衫和淡青色的长裤,却显得那么利落俊朗。我们在酒店的餐厅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跟他说话就不太敢看着他,我看着他就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妈妈请他来帝国剧院看表演,他欣然答应,说谢谢阿姨。
  “你不用谢阿姨,有时间领着菲菲去转一转,可不可以?”
  他看着我,又是那么认真而和蔼的样子:“菲菲想去哪里?”
  我脱口而出:“你的实验室。行不行?”
  他点头:“可以。”
  我那晚想起他来,可真是愉快。
  我妈妈看着傻乎乎的我说:“可别说我不帮你啊。”
  第二天晚上,她的态度可就不一样了,演出结束卸妆的时候看着我说:“快高三了,收收心啊。考个好大学比什么都重要。”
  不怪她。
  那天莫凉来看演出,带了个日本女人。白雪肌肤,涂着又细致又红润的唇彩,微微的笑,打招呼,大波浪的长卷发,瀑布一样。她的样子很年轻,跟莫凉相仿。我却听见他叫她“老师”。
  我妈妈在台上化成祝英台,再化成蝴蝶飞的时候,我的脑袋里都是《魔女的条件》里跟自己的老师菜菜子谈恋爱的少男泷泽秀明。
  我的16岁啊,我的小心心啊,可恶的小日本啊。
  “你再说,我就哭了。”我跟我妈妈说。实际上我已经满脸是眼泪了。
  她看看我就没敢再刺激我了:“明天我们出发去大阪演出。你洗把脸,早点睡吧。”
  “我不去,”我哭着说,“我跟他们约好了去他们的研究所参观。”
  “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我妈妈很同情的一针见血,“你别咧嘴哭了,难看死了。”
  遭罪我也去,我要看看他们究竟做些什么。
  我吃钙片上床的时候又想起那个女人,大波浪的卷头发,我很恨我自己,很恨身为高中生的自己:一头短发!
  第二天莫凉来接我,我坐上了他的小轿车,穿过这个巨大的城市,前往京都。
  我跟他没话。
  等绿灯的时候,莫凉看看我:“菲菲你是不是没吃早饭?我们先去吃饭团子怎么样?”
  我摇摇头。我的痛不是一个饭团子能医治得了的。
  他眨眨眼睛:“第一次来日本?”
  我说:“是。”
  “觉得好不好?”
  我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繁华都市,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两个大字:“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他笑得愉快极了:“有人替你报仇。”
  我看看他。
  绿灯亮了,莫凉发动汽车:“这个地区是欧亚大陆和太平洋两大板块交界的地方,日本岛,阿留申,千岛,菲律宾岛,还有美洲的西海岸,是太平洋板块边缘火山最密集的地方:‘太平洋火山环’。海面下火山蠢蠢欲动,海面上露出的地面就不能平静,大大小小的都算起来,日本境内每天的地震都有上千次之多。”
  他在反光镜里看看我:“我说这些,你能听得懂吗?”
  “‘板块说’,书里面也提到过啊,”我看看他,“我的地理成绩很好的。”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驰,没过多久,便进入古色古香的京都。
  国立大学地震研究所总部在古城一隅,雕梁画栋的日式老楼,顶端是振翅的仙鹤,它们被绿的厚厚实实的芙蓉树掩映,古色古香。
  莫凉下车,振臂深呼吸:“夜里刚刚下过雨,空气真好。”
  此时风向微微一转,我看见仙鹤也跟着转动了方向。
  我指着那说:“怎么这是会动的?”
  莫凉说:“那是个风向标。”
  我跟随莫凉通过安监进入了研究所内部。进去之前还在想里面应该是何等洞天,应该跟电影中的场景中一样,玻璃金刚罩里的实验室,高尖端的测绘仪表,不停闪动的警示灯,还有随时通报的各地水文地理变化情况……可是真的进去了,看到的与其说是研究所,不如说是个小园林,日式的回转檐廊铺着竹席,穿着白袍的研究人员来回走过,跟莫凉点头,礼貌的招呼;中庭有数棵高大的绿树,假山,溪水,真的仙鹤走在茵茵绿草上,可能看我是生人,振振翅膀,发出清脆的叫声。
  莫凉引我走向里面,他所在的海洋地理研究室。我隔着玻璃门看见坐在计算机前面的“波浪卷”,她书桌上有个地球仪似的小东西,我们进去的同时,那上面一枚小珠子“叭”的掉下来,咕噜噜的滚在桌子上,滚到边缘,被她信手接住。她对着话筒正在用英语说话,向我们眨眨眼睛微笑,唇红齿白的,还真好看呢。
  莫凉走过去,从她的手心里把那枚珠子拿出来。
  这么暧昧!我回头,皱着眉头,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波浪卷”还在对着话筒说英语,莫凉招手让我去看她书桌上面的那个“地球仪”,我说:“你们的研究条件也太简陋了,地球仪上连个国家都不标,咦?这些细细的小线是干什么用的?”
  “波浪卷”这个时候结束了通话,看着我说:“@¥#。”
  我问莫凉:“她没有骂我吧?”
  他忍俊不禁:“这个单词不会?”
  “波浪卷”硬着舌头说:“张衡。”
  我很尴尬。
  原来那是个小的地动仪,我们开门,它闻声落珠。
  “波浪卷”其实叫柳生兰子,人漂亮,学问做得也好,很年轻就是这个实验室的主持人,莫凉的老师。她的态度又和蔼可亲,带我参观了他们的实验室,看到了很多我后来长大了才能在自己的大学里认出来的仪器。
  莫凉君对她说:“安菲小姐是个聪明的女孩,地理的成绩非常好。”
  柳生兰子看上去非常高兴,眼睛几乎笑成了日本漫画里那典型的弯弯的勾儿,握着我的手:“真好啊,继续努力啊。”
  我脸上跟着笑,心里撇嘴:无主语是中文里常见的语法改错题题型。
  他们研究所的后面有一个小型的石头博物馆。门口有一个神龛。柳生兰子和莫凉烧了香,拜了三下才进去。我第一眼望去,是个小孩儿形状,手里拿着树枝,一脚飞蹬,一脚着地,围着我一直都觉得很猥亵的日系兜裆布。
  难不成这里供奉大神“桃太郎”?
  我仔细一看,又猜错了。
  那是一只毛脸猴子。
  我往好处想是他们供着孙悟空保太平。
  莫凉跟我解释说:“这是一个传说:北海道地区有一次大海啸,之前正是半夜里,人们都在熟睡。猴子用树枝把村庄里所有纸糊的门窗都捣碎了,人们从房子里跑出来追着他打,往山上跑,海啸接着就发生了。他们因此就躲过了灾难。所以猴子是躲闪地震和海啸的保护神。”
  前面的柳生兰子叫我过去看一块石头。
  他们两个说话都温言轻语,同声同气的,我听着就更生气了。
  我抬头看着他,正色道:“莫凉哥哥,您对日本的东西这么了解,中国的传说你没有都忘了吧?那我问问你,阿诗玛为族人做了什么,你记不记得?”
  他一听就笑了:“把我上纲上线了?跟你说这个我是不是就成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好玩而已,这么厉害的地震研究所里供奉着一只猴子。”
  我走到柳生兰子的身边,用手比一比门口的那只,用日语又说了一遍。
  她解释道:“动物对气象,地理变动的预警比人类灵敏得多,所以物候学在地震预测中所起的作用非常重要。1975年中国海城大地震曾经被成功的预测,物候学家之前对候鸟,家畜,爬行动物进行了一年多的监控研究,提供了大量的有用数据啊。”
  我听懂一半,猜测另一半。
  看着她让我看的发绿光的陨石时,在玻璃罩的反光里看见莫凉看着柳生兰子。我心里想,能当一个又漂亮又有学问的人,该是多么好。
  至少,莫凉是喜欢这样的女人。
  因为,所以。
  我努力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学校,学了地学专业。跟56个男孩混在一个课堂上(夏天他们很臭的),我还固执的留着并不喜欢的波浪卷。
  因为爱慕,所以疏离。我才不要去日本找他哩。
  一边还模仿着我嫉妒的对象,柳生兰子。
  期间我收到过莫凉的来信。我都没有回。
  后来开始在报纸上看到他的名字。
  做了何等何等样了不起的研究,有了何等何等杰出的成果。
  我为他高兴。
  然而像所有的初恋一样,觉得有希望再见却又那么遥远,年轻的未经沧桑的心每日都在期待些什么,又觉得暗暗的酸楚。
  那天是在阶梯教室里上海洋学的公共课,老师说,我们提问一下上节课的内容:古代托勒密的地图及注解里,关于大西洋的命名和海域,是怎么说的?
  我手里玩着一小块从主任办公室里拿来的云母,亮白色,微透明。剥的多薄了,都可以再分离一层。
  居然有人举手回答问题。
  西藏小孩松了一口气,他的名字有四个字,点名率极高,几乎每天都会被某一科的老师叫到。他回头看恩人,喃喃说:“怎么有外人?”
  我一回头,真是从没见过的一个男生。
  皮肤真白,鼻梁很高,侧面看,确是个校园里少见的美男子。
  他薄薄的嘴唇微含笑意,慢悠悠的说:“亚特兰蒂斯是普罗米修斯的兄弟,因为另一个盗了火种,他也要一并受罚,擎天而立。人类航海家远远看见这力大无穷的巨人站在一片怒啸的汪洋当中,就将那里命名为‘亚特兰蒂斯’,也就是大西洋了。”
  大家“哗”的一下。
  连西藏小孩都知道他胡诌了。
  我哈哈笑得都不行了。一不小心,手里的云母又裂了一页,薄薄的插进我的指甲缝里,一下子就见血。
  “千层石”云母的意思是:意外。
  
  3 黄玉小佛,转转运气
  请大家不要有任何浪漫的成见。
  此后我每次见到美男子叶海,都有意外发生。
  没过多久,学校有新工程要修建。大财团注资,要帮我们新建游泳馆。我们学校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游泳馆太老了,六十年代建的,比不上隔壁的清华,人家可是国际标准,能办奥运项目的小型“水立方”。
  好事是好事,但这之前又难免麻烦。我们体育部潜水组所有的器械都存在游泳馆里面,工程开始之前,我们得一件一件的拿出来。
  潜水组人不多,但个个都算是精英,咱不比别的,就说肺活量的事儿。我轻轻喘口气都能有4000立毫米,有个管理学院的大哥,体检的时候把测肺活量用的斗型的小浮子直接从水里面给吹出来了。肺活量大的人,相对来讲,肌肉的溶氧量高,耐疲劳,所以力气也大,可这天赶上好几个有力气的男生都有课,从来不怎么干活儿的组长我也得跟着搬箱子了。
  这即将关闭的游泳馆里人很少,我提着一套潜水服走过泳池,兜里的电话响了,拿起来接,是移动给自己乱七八糟的什么套餐做宣传。我“啪”的就把电话合上了,“哗”的一声,水里上来一个人,爬上来,站在我的旁边。
  他身材颀长,宽肩窄臀,肌肉发达而匀称,小腹上是八块码得整整齐齐的小砖头(天知道怎样才能练得出来),再往下,再往下我就不敢看了,我的鼻血已经快出来了。
  我抬头看看这个男的,额前湿漉漉的头发里藏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我记得他,海洋科学课上信口胡诌的小子。
  他说:“我帮你拿吧?”
  我在心里跟自己念经:“这不是我的型,我有我喜欢的人了;这不是我的型,我有我喜欢的人了;这不是我的型,我有我喜欢的人了……这是我的型,我找到我喜欢的人了……”
  在这样僵持的状态中,一只拖鞋从十米跳台的这一侧掉了下来。
  是谁穿着拖鞋上了跳台?是谁没有把拖鞋好好的放在跳台朝向泳池的那一侧?是谁把拖鞋朝着我这边就这样抛了下来?是谁不穿软泡沫的,而非要穿硬塑料的拖鞋?
  这都是无法考究的事情了。
  我眉毛上边被硬塑料拖鞋砸到,裂了个大口子,流了很多血。我用叶海的毛巾按住伤口,被他往学校医院送的时候心里还想呢,今天就应该我出点血,不是鼻血,也是这个。
  缝了两针,羊皮小线缝的,不太看得出来。
  第一天我去换药,不疼了。
  第三天我去换药,快好了。
  然后我跟着同学去吃四川火锅,又喝了点啤酒,又去唱卡拉ok,又晚上熬夜写作业。
  第四天我伤口又流血了。
  然后我开始发烧。
  医生给我打上吊瓶跟我说:“感染了,那个位置很严重的,请假停课三天吧。缝了两针住院的,那女生,你是第一个。”
  除了换了床铺和枕头有点不太习惯以外,我觉得医院里的病房是三个人一个房间,总比宿舍里四个人一个的要好,就心安理得的先住下来。
  临床的女孩比我先来的,我看她外形上没有任何伤口,就是跟我一样天天打点滴就觉得有点奇怪,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她说:“营养不良。每天打营养液。”
  “营养不良怎么至于打点滴?现在的女人有几个营养好的啊。”
  她叹口气:“我确实有点过分了,我连续五天只喝牛奶,后来在图书馆自习室里坐着坐着就休克了。”
  学校太大了,要不是同时出状况,可能都不会认识这位同学。
  我们握握手,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
  病友叫林华音,艺术学院的大提琴手,之前的恶性节食是为了参加过两天的学院庆典,现在来看,全泡汤了。
  我劝慰道:“你也不用那么放在心上,演出又不是一次。”
  她说:“我看开了。以后还是养好身体最重要。”
  她还是偷偷把医院配给的午餐给倒掉。
  美男子带了鲜花和水果来看我,穿了一件蓝黑色的衬衣和同色的长裤,虽然更显得他脸孔白净如玉,但是总好过太过简单的游泳短裤,我觉得还是可以控制住自己的。
  “我受伤其实跟你也没有关系。”我说,“没有必要非得过来看我。”
  他说:“哦,没有,我去餐厅,顺路来这里。”
  我跟他说话的时候得以仔细看看他,他的样子很年轻,不会比我大,眉目很深,嘴角弯弯,有点似笑非笑的孩子气,我说:“我在我们系的专业课上看见过你,你是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叶海。学习民俗学。”
  “难怪了。”我笑起来,“你怎么在我们的课上讲神话。”
  “凑凑热闹,你们系的气氛太沉重。”
  “我们是科学研究的气氛,容不得半点的游戏和马虎。”
  “好吧。”他一扬眉毛,“其实我是来进修的。这个学期才来。”他说,“那天看你拿潜水服——你会潜水?”
  “嗯,我们有个潜水组,我是组长。”
  他颇赞许:“女孩儿搞潜水的不多,这是挺艰苦的项目。”
  我点点头,没有往下接话。
  全校各个社团都想法设法的要招新,唯独这个潜水组,条件器材实在有限,十个同学,三套老旧的潜水服,每次出海还得要我找爸爸的战友走后门要船。听他说话,应该也懂这个,即使他感兴趣,我也不能接茬,咱们庙太小。
  我说:“你家乡在哪里啊?”
  “很远。”
  “走这么远就是为了念书?”
  “不全是。”叶海说,“为了找回一个朋友。”
  “女的?”
  “对。”
  说到这里,似乎就是隐私了。我心里很好奇,可是既不是同学,又并非朋友,问了他也不见得说,话头到这里打住。
  护士小姐过来给我打针,是肌肉注射,要打在臀部上。
  叶海站起来回避,将送给我的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小百合放在花瓶里,为了显得更好看,他还将花束拍了一拍。
  他刚来的时候,我跟他说我受伤跟他无关。
  我现在知道错了。有些人带来霉运。
  他一拍花束,盛放的小百合齐齐播散花粉,护士小姐拔针的那一刹那打了一个喷嚏,针尖在我的肉里一搅,我一个机灵,疼死之前大吼一声“巴嘎”。
  出院以后,我走路的时候还总觉得那个位置上隐隐作痛呢。新认识的朋友林华音有一天说要去城外的寺庙上香,我觉得自己最近的运势也很糟糕,就跟她一起去了。拜了佛,升了天灯,还抽了签,解签的长老说:“最近遇上了没有缘分的人。”
  我不解,林话音道:“就是小人。”
  我想一想,两次小灾好像都与这个叶海有关,我说:“请问师父,这个怎么解?”
  “求个小佛保平安吧。另外还要回避此人。”
  这可是大事,我干脆就求了一个最贵的黄玉小佛,用红线穿了戴在脖子上。
  我希望可以转转运气。
  好在校园够大,一时再也没有碰到此人。
  
  4 绿松石,一直在想念
  过了一个星期,我的一个论文在国内获了奖。是一个有关于采集海底热能作为钻井平台生活生产活动能量来源可行性分析的一个小文章,解释的白一点:海底,有水,有地壳,都能动,争取安个发电机,钻井平台上的生产生活就不用耗别的能源了。
  其实,就是一个鼓励专业上刚入门的大学生提出更多科学创意的竞赛,提出的想法实际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我自己分析,我主要胜在豪气干云上。
  文章的最后一句写的好:大海是一个无穷的宝库,我们要懂得对它的开发和利用,我们要懂得对它的再开发和再利用,再三开发和再三利用,接省略号,接感叹号。
  我知道了消息之后好好高兴啊,我给林华音打了个电话:“你带我去请的这个小佛真是灵验,我如今转运了。”
  她说:“好消息。”
  “请你吃饭?”
  “打住。别害我。”
  我跟她贫嘴正高兴呢,同寝室的小丁从外面进来,跟我打手势说:楼下有人找。我们学校寝室管理的很严格,男女生宿舍都封闭,说是要找谁,只能在楼下大堂等着,绝不可能上得楼来,也有不信邪的或者借着酒劲硬要闯上来跟喜欢的女生表白的,被四个阿姨吼的再无颜面在学校里混了。
  小丁说要一起陪我下楼,我说不用,我认识下楼的路,再说你不是刚上来吗。
  她说,要不我也想要买包方便面呢。
  我说,我给你带吧,挺高的5楼的,你别又跑一趟了。
  她说,我要康师傅新出的纽奥尔良烤翅面。
  我想了半天:“好久没有在方便面界混了,出了这个口味我都不知道。”
  她擦上口红说:“我跟你一起下去,我自己买吧。”
  我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多想,到了楼下,看到坐在春日阳光里的叶海,关于那上了上铺就都不愿下来起夜的小丁同学怎么这么勤快就下了5楼来,关于什么纽奥尔良烤翅味的方便面啊,关于下趟楼都要涂红嘴唇儿啊,就都弄清楚了。
  那人就在阳光里看着我,看着我过来,他站起身,手负在后面:“安菲,是我找你。”
  我没走过去。手插在运动服的衣兜里,想的是在庙里的画面:师傅嘱咐我说,这是我的小人,要离这人远一些。我下意识的摸摸屁股,那里好像还有点疼呢。
  他看着我,指指上面:“天花板上没有拖鞋;”
  然后双手一摊,“我也没有鲜花,”
  他突然一指我后面“哎呀”一声。
  我唬了一跳,马上回头,以为又有什么要发生。只见阿姨在柜台里面择韭菜。
  叶海道:“阿姨手里拿着韭菜,没有针头。”
  我受够了,大声说:“借问兄台,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一下子笑了:“找你有事。”
  “有事请说,犯不着这样吓唬我。”
  “说来话长,请这边坐。”
  我心里挺不情愿的,又不想被看出来,慢慢的走过去,看好了坐,特意找了一个离窗户远,板凳腿齐全的椅子坐下来,我看着他:“长话短说。”
  “我想参加潜水队。”他说。
  我想都没想就摇摇手:“别想了,我们今年不招新。”
  “为什么?”
  “没看到游泳馆改建吗?我们连基本的训练地点都没有。”
  “你别胡弄我了,潜水队得出海训练,有游泳馆也没有用。”
  “潜水服不够。我们十个人,三套老装备。”我摇摇头,“不好意思啊,不是不带你玩,实在是没条件。”我笑嘻嘻的说,“干脆你去集邮组看看吧,就他们没有啦啦队,你一去支持者肯定爆棚。”
  他腾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我说你不招我入组也不用挖苦我,至于吗?”
  然后他扭身就走了,我喊了一声“哎”,作出一付要他回来的样子,然后扭身很高兴的去小卖店找小丁了。潜水啊,那么高难而且相对危险的运动,我怎么能带个小人在身边呢?
  小丁手里拿着山楂片说:“你跟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我耸耸肩膀:“避之不及的关系。”我说:“你的纽奥尔良烤翅面呢。”
  “卖完了。”
  “哦。”
  我在高高的架子上想要找个玉米肠。
  “安菲。”门口有人喊我。
  我眯着眼睛一看,叶海怎么又回来了?
  我的右眼皮跳了一下,我摸了摸,上次的伤口还在呢,我得小心,我不能过去。
  “你说,就是因为潜水服的事儿对不对,如果有了足够的潜水服,我是不是就可以加入了。”
  多天真的小孩儿啊,知道我们弄到的退役的专业潜水服都多少万一套不?
  我笑笑,然后招手:“对。没错。弄去吧您哪。”
  他走了,手带了一下门,门关上了,响了一声,门框抖了一抖,墙受到震动,带动了地板,牵引了食品架。
  此时我跟小丁各自站在最高的放食品的架子两边,我们眼看着那个架子向两边做了大约五度角的摇晃,像在做一个选择题,我很认命的笑了一下,然后看着它倒在我的身上。
  整个过程大约两秒钟的时间。
  大铁架子啊,六层啊,罐头啊,果汁啊,酱油啊,萨其马啊,酸奶啊,龟苓膏啊,卤猪蹄啊,我的肩膀啊!
  我临气死过去之前,死命的瞪了一眼在小窗户外面看到了这一切迅速发生后而一脸惊讶的叶海,我的肩膀被铁架子砸到了骨头,疼得要不行了,一大块罐头的玻璃碎片插在里面,运动服当时就被烈女的鲜血染红了,我想,之前的一切比起来这个,都仅仅是热身活动而已。
  我挂着吊臂回家休养,我也不看《海底两万里》了,用一只手拿着阅读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每每落泪,心有戚戚焉。再加上连续几天天气不好,阴雨绵绵的,这就更让我难受了。我这人从小就有这个毛病,天气不好的时候,心情也就跟着寥落起来。
  我收到叶海的电话是在我回家的第二天。
  “安菲。”
  我一下子就听出是他,赶快四处看了看,就怕又有什么飞来横祸。有个电影《死神来了》,一共三集,专门讲正常环境下人是怎么一个个意外翘辫子的。我脑袋里浮现出来叶海的那张漂亮又孩子气的脸,用力的把自己的小佛攥住。
  “对不起。”他在那边叹口气。
  “你真该说这句了。”我说的很慢,很由衷。
  “不知道怎么补偿。”
  “不用了。我原来问过长老,像咱们这种相处没缘分的人,互相不见面就好。”
  “也许你说的对。”
  “你同意不?”
  “恩。”
  “那我不申请加入潜水组了。”
  “谢谢。”
  “请你好好养病。”
  “会的。”
  “再见。”
  我放下电话突然就对最后这一句后怕起来:跟他说什么再见啊?再也不见才好。可是我想起他的脸孔,他可真是漂亮,那种没有一点“但是,或者”的漂亮,因为眉目和嘴角都弯弯的,还有一点孩子气。
  我觉得可惜,又不得不认命,这位大侠跟我定是五行不合,我当敬而远之。
  妈妈给我端水果上来,跟我说:“明天你爸爸和我请莫叔两口子吃饭,你,你这样还去吗?”
  我心里一动,眼前就是另一个人的样子了,那么温和可爱的一个男孩子,我心里的人,那么多年不见他,不知如今怎样。
  我晃晃我的吊臂说:“我不去了。”
  我妈妈说:“刚才我问了问莫凉的情况。
  ……他要回国教书了。
  ……回你们大学。
  ……他还没有女朋友呢。”
  “……妈,我得把这个玩意儿拿下去。我得跟莫叔莫婶吃顿饭。妈我穿哪条裙子呢?”
  突然雨后放晴了,我等的人真的要回来了。
  我带一条绿松石的项链陪一条粉淑女粉文静的裙子去和他的父母亲吃饭。
  绿松石的意思是,一直在想念。
  
  5 鹅卵石一样,无处不在
  大约一个星期以后,我的手臂差不多好了,回学校之前量了一下体重,长了大约三公斤。已经算是大事情了,尤其在这个时候,在莫凉要回来之前,在我最需要漂亮的时候。
  在加大运动量的同时,我也开始节食,一天至少敷上两个面膜,早一个,晚一个,补水的,美白的。做完了作业,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阅读一些战略书籍:琼瑶的《窗外》,亦舒的《人淡如菊》,还有《鲁迅与许广平》等等,我觉得已经从心理上做好了打一场师生恋攻坚战的准备。
  经过分析,我发觉大部分能够搞定老师的女学生要有两个重要的气质:游离和纠结。详细点说:脖颈要低垂,眼神要无焦,偶尔抬起头,蹙眉作讯问状,这道题,弄不懂,弄不懂,而弄懂之日,正是搞定之时!不可以太运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热爱中国古典文学,并有一定造诣。我仔细想想,别的可以装,但是这个可真是难为我了。本着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的原则,我硬着头皮读了几天唐诗宋词,想陶冶一下气质和情操,后来居然看窜行了。
  那边厢林华音却有好消息,她减掉了4公斤的体重,小肚子一点都没有了。学校乐队在青年节的时候有报告演出,林同学成了首席大提琴手。
  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正在试一条演出时要穿的礼服,“嗖”的一下侧面的拉锁就能上去,转一圈给我看,淡紫色的绸缎包着小细腰,真好看。
  林华音说:“我觉得你应该放轻松,男的就是这样,越在乎就越得不到。”
  “你说的好听。”我抬头看她,“你喜欢一个人七八年了,他眼看要回来了,你给我放轻松一个试试。”
  她坐下来拍拍我的肩:“哎,你不是说,他可能喜欢的是那个挺漂亮的日本女人吗?”
  我点点头,捋一下自己的长头发:“就是为了这个,我一直这个发型。”
  “那你得先确定这个啊,否则不要劳累了很久,结果发现人家好着呢,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个事情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时间久远了,对于年幼时的判断也不太能够肯定,更何况,如果他们还好着,莫凉为什么自己回来?不过,林华音说的也是不无道理的,我现在的样子过于紧张了,恐怕影响到时候的临场发挥。
  华音照镜子,来回转个圈,对自己很满意:“我跟你就不一样,我越是喜欢谁,我就越不在乎他,兵法有云:放长线,钓大鱼。”
  我笑起来:“你说的是什么兵法啊?”
  “《老子兵法》啊,你语文不好,我不跟你说了。”
  我再差也不至于不知道这个,正要反驳她,看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好笑得很,心里龌龊的想,我才不去纠正她呢,让她在更多的人面前露怯吧。嘎嘎。
  华音给我一张票:“去看演出哦。这可是好位置。再看看我们乐队有没有好的小伙子,我介绍给你。”
  “我刚跟你说完那个,你就跟我说这个,你也太不尊重我的初恋了。”
  “初恋是用来哀悼的,不是用来尊重的。”
  演出那天我去了,演出之后她问我她表现怎么样,我心虚的竖起大拇指称赞一番。其实我根本就没看着她。我也没有看到别的乐手。阴魂不散的叶海是长笛手。安全起见,我想离开来着,可当我看到穿着白色宽袖的衬衫,黑色的长裤的他手持金色的西洋长笛吹奏出《魔术师之夜》的领衔音乐的时候,我就根本没挪得动步子。
  在后台的休息室里,林华音边对着镜子卸假睫毛边对我说:“等会儿我们乐队一起出去k歌然后去吃夜宵,你跟我一起去。”
  我正在想要不要去,叶海推门进来了。
  我们互相看了一下对方,都没说话,都有点不安。
  然后我迅速的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向后退两步,挨着墙站稳当了。
  叶海进去,跟里面一个正在擦小号的男生击掌,那男生说:“等会儿不喝到十瓶不许走啊。”
  叶海道:“坐啤酒箱套上喝,谁怕谁啊。”
  华音看看他,小声对我说:“那个叶海,你看到没有?新来的吹笛子的,李家伦说,整个乐队,除了我,就数他最有范儿。”
  “谁是李家伦啊?”
  “指挥啊。你听什么来着?每个曲目之前不都报他的名字吗?”华音很诧异的看着我,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追我来着,我还没答应呢。”
  那跟叶海击掌的小号手说:“林华音,你都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我自己说:“嗨,我叫安菲,地质系的。”
  “等会儿跟我们一起出去玩。”
  “我不去了,明天还有课呢。”
  华音说:“安菲,别扫兴。”她还不知道我的小人就是这位呢。
  我斜眼看见叶海微微一笑,心里就没底了,我说:“我不去了,我还有作业要写呢。”
  话音未落,外面进来一大堆的人,吆三喝四的要出去玩,华音没有勉强我,跟着他们就走了。叶海把自己的长笛收好,穿上蓝色的外套,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从后面一把拽住我没受过伤的那只胳膊,低下头,在我耳边说:“你怕我啊?我才高兴你不去呢,有点什么事又算到我的头上。”
  我正要反驳,却看他的脸离得那么近,热乎乎的年轻男孩儿的体息拂在我的脸上,我想要仔细研究一下这张脸那漂亮可爱的构造,却又用力气把他给推开了:“你给我躲开。”
  叶海马上松开了手,拎着箱子跟上前面的同伴离开了。
  除了我心脏乱跳以外,万幸这一次没有别的事故发生。
  但是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我在海里游泳啊游泳,游的快极了,酣畅淋漓,贴近水面,看见上面的鸟儿,便想要去抓,我“噌”的跃出来,看见月光下,我自己在海面上的倒影,竟是大海豚一只。
  我睡醒了还对这个梦唏嘘不已。那快速穿梭在波浪之中的自由,那跃出水面时尽情舒展的筋骨,那拍打在我肚皮上的水花,那水天相接处的明月……这梦中的情景真是让人愉悦。
  不过现实里却有了更大的麻烦事儿,学校不知道怎么想的,原来只打算把游泳馆翻修,后来决定要重建扩建。我住的宿舍楼离游泳馆很近,结果被圈在了新馆的范围里,要被迫动迁了。学校一时无法安排一大票的学生,就动员我们在校外租房子住。
  家里现在没人帮得上我,爸爸出航了,我妈跟朋友组团去了曼谷旅游。我自己拿着房产报给房东和中介一个一个的打电话,订约会,看房子,忙活了三四天,终于在学校要扒楼之前找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房子。
  那是离我们学校不太远的一个干休所,里面住的都是退休多年的军队里的老干部,大多有独门独户的小楼小院落。
  我的房东是一个寡居的老太太,姓张,养了一只大猫,房租要得很贵,我租她家二楼的一间卧室,她跟我要每月1500大元,还要一次支付半年房租。但这里离学校不远,她的房子又设备齐全,院子里有棵老大的柿子树,蓬蓬的隐蔽了整个院子,让人非常喜欢。我看到那棵柿子树时就想,以后定有那么一天,莫凉送我到这里,在这棵树下亲亲我,目送我上楼。
  所以我咬牙给她钱的时候,也不在乎手里的零用钱还能不能支撑到妈妈回来了。
  这处房子上下两层,张阿姨年事已高,自己住一层。上了楼来,有一个小厅,茶桌一张,藤椅两只,年代久远了,木头和藤都成了茶色。小厅往里并排是两个南向的卧室,我租了一间,隔壁另一间也有人租住。我推开窗,伸手就能碰到柿子树的绿油油的枝叶,侧头一看,隔壁的窗台上满满的摆着小花盆,我叫不出来名字的各种花草开在春日的风中,真是香甜可爱。
  说到这里,接下来的故事,可能有些童鞋已经猜到了。
  第一天傍晚我放学回家,在玄关里看见男孩子的鞋子。
  我上了第一节台阶,听见长笛的声音。
  我咳嗽一声,那笛声戛然而止,快速的脚步声,他也从房间里要出来。
  我就站在楼梯上等着,看见门脚慢慢打开。
  我仍然心存侥幸,希望不是此人。
  抬头看,叶海站在楼上。
  鹅卵石一样,无处不在。
  
  6 海藻晶的意思是:怀疑
  只见张阿姨稳稳的收了马步,用袖口藏的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将柿子树下小木桌上的茶杯拿起,吹了吹,饮一口,然后向我微微笑道:“退房租?不可能。”
  “阿姨,我昨天才签的合同……”
  “你就是上一分钟签的,这一分钟也改不了了。”
  “您要是让楼上的那位走,我就留下来。”
  “说什么呢?小叶交了一年的房租呢。”
  我可是气得够呛了,我大早上起来连饭都没吃,一脸陪笑的看她打完了太极拳四十八式,就为了这一句“不可能”?这老太太也欺人太甚了。
  我把书桌往桌上一拍,厉声道:“我也跟您实话实说吧,我昨天一看跟他同租,我就一晚上没睡着觉。和尚都算过了,这人是我小人,跟他一起我就倒霉,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我跟您讲,现在已经就有效果了,我神经特别衰弱,我今天早上看楼梯都重影的,我要是哪天失足摔下来,把您或者那老猫压着了,那我可就不好意思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张阿姨把猫给抱起来,看着气急败坏的我说:“什么小人不小人的,你还是大学生不?能讲点科学不?”
  我那个肩膀自上次以后就落了毛病了,一生气的时候就疼,我这下又疼起来,眼泪就往上涌,我是想把房租要回来找别的地方住的,就跟这老太历数了我之前的种种遭遇。
  她见我都哭了,又言之凿凿,终于叹了一口气。
  我要钱回来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声叹息上了,老太却道:“钱我肯定是不能退了……”
  我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但是,这事儿我能解决。”
  “怎么解决?”
  “今天晚上,你请好吧。”
  一个老人,
  七十多岁了,
  先夫是将军衔,
  本人从外表及语言上看退休前也差不多曾经是个国家干部,在年龄及素质上都应该是一个让年轻人信赖的人,
  可是,当她把一红一白两个裤衩给我,并告诉我,让我和叶海把这两个都不知道新旧的玩意儿穿上的时候,我真的恶向胆边生了。
  粗布的,四脚的。
  我被如此戏弄,也不管别的了,对那老妪吼道:“我要我的房租,不然我就整死你的猫!”
  “那孩子你怎么这么冲动呢?你听我说明白没有?”她解释道,“这可是我在大真人那里给你求来的,要不是我跟他交情好,他根本就不稀罕管。你可不要小看这两个灵物,不仅仅管你们这点破事儿,还能升官发财,学业精进呢。”
  “你骗人。”
  “你试试。五天之内,不好使的话……”
  “你退我房租!”
  “到时候再说。”
  我百般无奈中把前开口的红裤衩给叶海的时候,他说:“你开什么玩笑,我才不穿呢。”
  “那你就搬出去。”
  “你也不是你能说的算的。”他坐在二楼小厅的椅子上,一条腿叠在另一条上,挺得意的看着我,“你也真是的,自己事儿多,怎么硬是往我的身上联系?那天我去医院看你,你怎么说的来着?不是不关我的事儿吗?”
  “那个谁,你穿上,啊,这个还保佑学业有成,升官发财,多子多福呢。”
  他笑起来,露出一颗尖利的小虎牙:“我希望它能保佑我加入学校的潜水组。”
  我一声冷笑(我从来没有这样过):“你不穿上也行,反正我穿另一个,到时候运气倒过来,你等着看,换你到处吃瘪就好了。”
  我把那玩意儿扔他手里就进屋了。
  我在台灯下面学习的时候一低头看见自己穿的白色的四脚裤衩,心里想,真是怪异,真是怪异啊。突然手机响了,一看是从外国打来的外国号码,我心里惴惴的接起来,会不会是莫凉?要不要说“摩西摩西”呢?然后听见我妈妈兴奋的声音说:“我中了泰国彩票了!”
  我一听也挺高兴的:“中了多少啊?”
  “1万。”
  “哎呀,不少啊。您真可以啊您。”
  “铢。”
  我倒。
  行啊,那还是2000多人民币呢,聊胜于无。这会不会跟我穿的这个白裤衩有关呢?我但愿如此。睡觉时躺在床上想,要是就此能转点运气跟这个美男子化干戈为玉帛,也是……我还没YY完就睡着了。
  可能是前一天精神过度紧张导致失眠而没睡着觉的缘故,我这一宿睡得出奇的好。第二日自然醒,看着窗外蓝得透明的天空,呆了一会儿才打算起床,我是个要搞师生恋的淑女,我早上起床也要有游离纠结的气质。片刻之后我知道不对劲了,拿起表一看,八点,差十五分钟。等一会儿是古代地学理论阶段测试。
  游离的淑女我套上体恤和仔裤,在盥洗室里抹了一把眼睛就跑出来了。
  干休所里不让进出租车,我向林荫甬道两边一望,那真是一望无边。
  可是一个好东西明晃晃的摆在眼前,那是,一个自行车的后座,而且是一辆正准备上路的自行车的后座。
  我向来身手好,“嗖”的一下就蹦上去了,一把抓住骑车人的后面的衣襟:“响铃之前能到逸夫楼,你就是咱们潜水组的副组长。”
  那人道:“得令。”说罢飞快上路,风驰电掣。
  我一路看表,不断催促,叶海骑得弓下腰去,还真使了力气。
  然后我看到一个有趣的东西。
  他棕色的腰带里面露出红色裤衩的边缘。
  原来他穿上了。
  我坐在后座上,摇头晃脑的想,这么一个连我都觉得讨厌的东西他都穿上了,主要是为了给我避险是不是?这人从人品上来讲似乎还不是小人,之前的事情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突然急刹车,我一下子额头就撞在他的后脊梁上了。
  “你不能稳当点吗?”
  “你在后面乱扭什么?”他把我给吼回来。
  我一看虽然进了校门,离要考试的逸夫楼还挺远呢,受制于人,不能硬顶。我心里面转了念头:什么人品不人品,故意不故意的,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饼。
  到了地方我一看表,还差五分钟,正好够进考场的时间。我连谢也没说,拎着书包就往上跑,叶海在后面声音朗朗的叫住我:“安菲。”
  我回头看他,他还坐在自己的自行车上,一只脚蹬着地面,头发上有点汗,几小柳贴在额前,白白的脸微发红,看着我,嘴角弯弯,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心里道:这个好看的祸害。
  “到底干什么啊,这么着急?”
  “考试。”我说。
  “能及格不?”
  我“嗤”的一笑:“我让你看看。”
  卷纸下来,我一看大题心里就落了底。信手写答案,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早都是看得滚瓜烂熟的东西了。
  交了卷之后去洗手间,看见自己穿的白色四脚裤衩。
  我想想,难不成真的灵验?
  透明的水晶里是黑色的千丝万缕,海藻晶的意思是:怀疑。
  
  7 蓝星石,迷惑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我和叶海之间没有大事件发生,反正我没有受到什么更大的伤害,肢体健全。张阿姨在第五天就打了预防针了:“你看啊,挺太平的,你们就安心住在这里吧。”又补充道,“退房租不用想了啊。”
  我自己寻思过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反正我尚且还找不到更好的房子。
  天气越来越热,我买了很多水果放在冰箱里,一楼的厨房里有个海尔冰箱,我们三个人一人占一格。我的那一格总是物资充裕,瓜果梨桃,酸奶饮料,我减肥不吃主食及一切面粉质的东西,所以这些储备非常重要。
  张阿姨这人特别会过日子,有时候自己包上一大盘饺子放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煮上几个,又便宜又省事,反正我是从来捞不着尝一口。
  叶海那一格最多两大瓶的矿泉水,那天晚上突然多出一袋开封了的奥利奥,我挖西瓜往自己嘴里放的时候想:这孩子不是傻吗?怎么能把饼干放在冰箱里?他不知道会受潮吗?
  饼干受潮是个严重的问题。
  尤其是像奥利奥黑白夹心这种经典的饼干。
  我蹲在地上,面向着打开的冰箱,看着叶海的奥利奥,嘴里咬着西瓜,脑袋里都是久违了的那些饼干点心的美味。
  受潮的奥利奥是个什么样的味道呢?还是那么又甜又腻又好吃吗?
  我抒情的想着。
  然后我放下西瓜,伸手从里面拿了一块就放在嘴里了。
  然后我又拿了一块儿。
  到第三块儿的时候,我也是有机会不被发现的,可是,我一直吃了五块儿。
  洗了澡出来的叶海在我后面幽幽地说:“你小时候没听大人讲过不让吃别人的东西吗?”
  我回头,非常镇定的慢慢站起来,蹙眉道:“问题不在这里,你怎么能把饼干放在冰箱里呢?”
  “……”
  “你不知道会受潮的吗?”
  我非常的认真而且严肃:“这样不好。”
  我那样说的时候,他显然被我的正气凛然喝了一跳,然后就不再争辩了,拿起我放在旁边的凉西瓜,挖了一大口放在嘴里:“所以,适合放在冰箱里的,还是西瓜?”
  我现在很饿,拿清汤寡水的西瓜换饼干我也认了。
  我拿着他的饼干上楼:“以后切忌把饼干放在冰箱里。”
  我回了自己的房间,刚才没连上的校园网页打开了,我上次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得了个90分。我很高兴,一推房门,看着楼下正捧着我的西瓜解渴的叶海说:“我那里还有桃子和酸奶,你想吃就都吃了吧。”
  “你怎么突然发了善心?就因为那半袋饼干?”
  “上次考试,你不是问我能不能及格吗?我刚刚看了,我得了90分。”
  他笑起来:“是吗?恭喜你啊。你不说我还忘了呢,我是不是当上潜水组的副组长了?”
  有这样一件事?
  我给忘却了。
  再说,怎么可能呢?
  这个时候过来解围的是遛猫回来的张阿姨,手里拎着一小袋红杏子,很兴奋:“我跟你们两个小的讲,我新学一方子,专门做杏子酱,我这就做,做好了给你们尝尝。”
  她看看叶海:“小叶你刚洗完澡,就把衣服换了啊,怎么穿个浴袍就在屋里晃啊?这还有姑娘在呢,你这样合适吗?”
  叶海被她说的无地自容,一低头就上楼来了。
  我眼看着老太太凌厉的眼神向我袭来,估计下一句话就是冲我的了,赶快缩回自己房间,把门关严实了。
  晚间新闻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张阿姨的杏子酱弄得了,叫我们下楼去吃。我想她难得大方一次,就给她个面子,下了楼来。
  叶海也下来,穿戴的居然像上学一样整齐,T恤都掖在运动裤里面了,我笑着说:“对了。这还有老太太在呢,注意仪容仪表啊。”
  张阿姨把杏子酱给我们一人盛了一些,端上来的时候说:“吃啊,使劲吃。”
  她回身进厨房刷锅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对方的容器,很好很公平,两人的杏子酱都不及碗底厚。
  叶海说:“老太太让谁使劲吃呢?都不够我一口的。”
  我说:“交了那么多钱的房租,就这么回馈消费者啊?”
  叶海:“我交了一年的呢。”
  我过去打开冰箱门一看,又是老伎俩,她在冰箱里给自己留了满满一小盆,我跟叶海对着摇摇头,一起小声道:“忒抠门儿了。”
  不过,张阿姨的杏子酱味道还是不错的,我跟他吃完以后都咂咂嘴。
  待她睡觉以后,我们研究了一下她自己的那一盆杏子酱,偷吃是吃不成了,她用的是微波炉容器,上面居然是有极细致的刻度的。
  我愤愤地说:“明天下午她可能还去颐和园,趁她不在,我买上5斤大杏子,我做上一大锅。我请你吃。”
  叶海道:“我来买杏,你只管做好了。不为别的,咱争口气。”
  我俩一起上楼的时候,很有种头仇敌忾的感觉。
  第二日是星期三,照例下午没有课。我在食堂吃完中午饭就回家了,进了家门,发现叶海已经回来了,张阿姨不在,他用她的电视机打着电子游戏,看到是我,扬一下眉毛打个招呼,又指指厨房里面,那有一大盆子的大红杏子,被洗得干净透亮的放在厨房的桌子上。
  我也不含糊,立即洗了手,又戴上一次性手套将杏子核一个个的掰出来,然后把果实压碎。
  叶海结束战局,过来看我干活儿,我问道:“你说,我把皮剥掉不?”
  他想一想:“我觉得不用,杏子的皮也不硬,吃上去会更有质感。也许……”
  “你说,你说。”
  “你也不用压得那样碎,有一些大的块儿在里面,就像果冻里的夹心。”
  “有道理。哎你说,我不用白糖,用冰糖会不会更好?”
  “好主意。冰糖更健康。用老太太的,我帮你拿。”他说着加了一大把的亮晶晶的冰糖进去。
  “要是加点盐呢?”
  “为什么?”我问。
  “冰淇淋里都加一点盐,甜味会显得更甜。”
  我试着放了一点点盐,果不其然。
  我捏啊,我拌啊,我加热啊,我翻搅啊,满屋子都是杏子的香气,满屋子都是夏天的气息。
  我跟叶海大呼小叫的打完了一圈《古墓丽影》,那酱已经冷却下来了,又红又艳又香甜,我抱着锅舀了一大勺放在嘴里就幸福的不愿意说话了。
  他拿过去,也吃了一大勺,然后跟我竖起大拇指:“还真不赖。”
  “还是你的合理化建议好。”
  “共勉,共勉。”他笑嘻嘻的说。
  “哎,你说,我们要是配着酸奶吃,会不会更好?”我吃了几口说。
  “你的酸奶放的时间恐怕有点长了……”
  “酸奶本来就是发酵的啊。”我去把我的蒙牛酸奶拿过来,拌了一小盅,果然更好吃了,叶海吃了一大碗。
  张阿姨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吃腻歪了,还剩下不少呢。
  我给她盛了一大杯说:“那,阿姨,我做的,你也尝尝。使劲吃。”
  张阿姨拿手电看煤气表的时候,叶海在楼上笑得都不行了。
  男孩子为什么要吸烟呢?
  因为吸烟有益健康。
  因为吸烟不会让他们拉肚子,直至起不来床。
  不像零食或者说杏子酱一样。
  第二天叶海的状况出的很大,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腿都打晃了,一屁股坐在二楼的沙发上跟我说:“我不怪你。是我自己
老蛮2009-01-06 11:45:45
终于看完了。谢谢!写的真好。
mascara2009-01-06 11:58:15
赞,好看!
跳舞的尘埃2009-01-06 13:45:27
谢谢!好看!
跳舞的精灵2009-01-06 13:53:46
哇,真好看。谢谢。
天真不是我的错2009-01-06 17:24:54
我大半夜的抱着小电哭,明天还要上班,呜呜,,,谢谢
WQ_黄玫瑰2009-01-07 09:41:28
BT:喜欢上了一个故事——缪娟《我的波塞冬》
dashuiche2009-01-08 23:22:13
回复:缪娟:我的波塞冬
俩孩子的妈妈了2009-01-10 11:28:54
MM贴得都很好看,谢谢
飞~2009-01-10 22:24:23
可爱又迷糊的安菲,一往情深的波塞冬,让人感动又开心
jojo19712009-01-19 18:38:11
so good!!!
jerryus2009-01-26 13:14:39
很好看,很喜欢,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