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深浅2009-07-17 12:02:36
乔木不可休  作者:幽己


  序 终于这样决定

  夜,正慢慢拉开帷幕。
  房子里没开灯。客厅落地窗上乳白色的帘子被束紧,挨着墙壁,垂直落下。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有一些淡蓝的辉光,这暗暗的光线下一切东西都像被蒙上一层抹不尽的沧凉,像悲剧电影的收尾画面一样。电视机边上的花瓶空空的,应该很长时间没有鲜花光临它。一切物体都静止不动的,宛如画家手误刻成的死败的毫无生气的雕塑一样。
  这儿的空气好像也静止不动。
  对比下,乔筱木微微颤抖的肩膀显得十分突兀。
  她蜷缩在这小房子客厅的沙发上,鞋子被随意甩在地板上。她紧紧抱着靠垫,泪水如泛滥的洪水一样滚滚流下,染湿了袖子。
  有些永远也预料不到会发生的事情结果却发生了,譬如今日林渊打她之事,这是她这辈子想都没有想过的。从小到大,还没有人甩过她耳光,可最不可能打她的林渊却破了例。那一响亮的耳光几乎要打碎她的心,她一直以来强装的无所谓还是爆发出来,随着无声的眼泪从内心流淌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还是滚烫烧疼的。她想自己会一辈子记住这个日子:三月十一号。
  越想越委屈,她啜泣不止,压抑的哭声在喉咙里翻滚。她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这么狼狈。她有多爱林渊,此刻就有多气林渊。
  林渊是他丈夫,是她爱的人。可是,从来不舍得动她一根汗毛的林渊却在今天林母添油加醋的描述下掌掴她。她有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对谁说。
  这天上午,她的婆婆林母又一次给她脸色看。
  她对那个刻薄的婆婆一直都是彬彬有礼有理也让三分的,可是那天林母说到了她死去的父亲,还指桑骂槐,冷语中加讽刺。她受不了林母对已去之人的菲薄,便同林母争执了几句。林母当时就摔杯子撂狠话,一句比一句带针夹刺,不留任何余地地戳痛她的心。
  尤其是林母总提到孩子,那个没有缘分与这个世界产生交集的孩子。她的孩子!
  大约半年前她肚子里的宝宝被诊断出有很严重的脑部疾病,医生说不宜生下,就算能万幸地生下来,孩子的存活率也是很低很低的,将来的一生也许就得呆在医院里。最后她不得不引产掉五个多月的宝宝。筱木心里已经痛苦万分了,雪上加霜的是:医生还说她以后受孕情况较小。
  在这半年里她一直生活在痛苦的阴影中。
  林母总是说起,一次又一次,换着法子让她受刺激。
  于是她也说了两句不太尊敬林母的话,恰好被林渊听到。林母见林渊回来,就把刚才的争执全部推到她身上,还很有演技地留下两行泪水。林渊当时二话没说,就给了她一耳光。
  这是结婚以来,林渊第一次打她!
  林渊对她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但是,这次却打了她!
  她一气之下,夺门而出。她以为林渊会追过来,可是跑了很久,身后一个影子都没有,心倏然掉入冰凉的深渊谷底。抬头看着眼前,马路上飞驰的车辆,匆匆而过的行人,路边高大的梧桐,亮得刺眼的路灯,一切都是那样照旧。低头的时候,她仿佛听到自己眼泪滴落在铺满灰尘的柏油马路上发出的细微无力的声音。
  不知道要去哪里,最后想起自己的这套小房子,这个她婚前居住的小房子里。
  忘了时间。夜幕一点一点侵袭她,令她疲惫得没有力气继续哭下去。她只是抱着靠枕发傻。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对未来生活的一种厌倦,对努力却没有收获的伤怀,对曾经美好通话般的期待的破碎,都在她心里翻滚着。
  她对明天想了很多的如果,最可怕的无外乎如果没有如果。
  自己与林母的关系,不能这样下去,她已经忍不下去了,她怕自己再忍耐下去会疯掉。要怎么办?怎么继续跟林渊生活?
  心里油生出一抹绝望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
  这时候,急促的敲门声传到她耳朵里。能在这时候敲这门的也只有林渊一个人了。
  她痛苦地捂上耳朵。
  敲门声伴随着林渊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筱木,我知道你一定在里面。筱木,你开开门,你开门。”
  乔筱木说不出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林渊这是又说:“筱木,对不起!求你别气了,开门好吗?你要打我骂我随便你,你就是别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乔筱木还是不动。
  林渊又说:“筱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知道你没有睡觉,你开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渊还在敲门。
  敲得周围邻居都有起来提意见的,可是,林渊不顾,依旧敲门。他的手已经红得不成模样了。
  乔筱木心慢慢软了下来,她缓缓站起来,轻轻拧开了门。
  林渊高大的身影窜进她的眼眸。他推开门,迅速把文关上。屋里暗暗的,只有月光投过客厅边的阳台照进来。
  乔筱木一脸泪痕,两眼微肿。林渊心疼不已,伸手摸着她的脸,却被她一把挡过去。
  “筱木……”林渊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对不起……你……还疼吗?”
  乔筱木冷着脸不说话。
  林渊忽然一把把她拉近怀里,不住地道歉不停地说“我爱你”。他低头吻她的唇,她的耳根,然后是脖颈……
  乔筱木想生气地推开他,可是整个腰肢都被他有力的大手箍住,努力挣扎除了感觉道疼痛之外什么效果也没收到。她气急了说:“你放开我!”
  林渊停下动作,眼睛里俱是无奈跟心疼。他轻轻摸着乔筱木的脸,声音沉沉,说:“筱木,你……原谅我的冲动。我……我是应该去死,我不应该打你,我应该去死!”说着他放开乔筱木,狠狠地抽自己耳光。
  声音响亮清脆。
  乔筱木不忍他这样,忙拉住林渊的手,眼睛迅速被泪水充盈,怔怔地看着林渊。林渊也这样看着她。暗黑无灯的屋里,彼此对视着。
  乔筱木感觉到林渊那渐渐变粗的喘气声。
  林渊再次把她拥入怀里,用力地把她贴在自己身上,嘴唇黏住乔筱木娇嫩的双唇,以近乎蹂躏地方式吻她,恨不得要将她吸进自己的肚中。乔筱木先是紧抿双唇,后来敌不过他巧而有力的舌头,慢慢地回应起他来……
  林渊不觉已经扯开她身上的衣物,右手在她脖子间顺着光洁的脊背下滑,停在她的臀尖,抚摸一番,然后灵巧地向下,慢慢刺激着她……
  乔筱木由不得自己思索,身体的反应已经超过她的思维,她抱住了林渊,放弃挣扎,由着自己慢慢陷入如云似雾的深渊中。
  很快,两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褪去衣物后纠缠一起。
  缱绻难眠之夜让两人都精疲力尽。
  乔筱木看着天花板,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那次,也是在这个屋子里,她被自己给了这个对自己而已可以说是一见钟情的男人。那都是三年多前的事情。
  林渊修长的十指抚摸着她那漂亮的锁骨,轻声说:“筱木,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妈妈也就是着急了点,你别放在心上。”
  乔筱木闭上眼睛,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她那个盛气凌人的婆婆其实从来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因为她是个平民之女。虽然她认为自己拥有很多,可是在林母眼里,她就是一无所有。如今,连女人基本的能力——生育——也都没有了。也许,她唯一能入她眼的就是她怀孕的时候吧,可是,最后的结果是这样的。林母在她肚子里宝宝流掉之后几乎都没正眼瞧过她。
  以后的每一天都要这样吗?
  每天都这样吗?
  她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人,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现在,难道真的就要忍受一辈子,一辈子这样被林母侮辱?
  乔筱木觉得痛苦极了。
  这时候林渊低下头,用嘴巴代替十指,轻轻吻着她漂亮的锁骨。
  蓦然,她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林渊,我们……离婚吧。”
  林渊停止所有动作,连呼吸也在那一霎那停住。
  乔筱木说完了那句,好像忽然理清了自己所有的想法,她吐字清楚地重复道:“我们离婚吧。”
  也许,她要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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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拳,我要写出唯美的没有口口的H …… =。=


  一.一切归零

  民政局今天似乎异常受人欢迎。
  乔筱木看着一直排到门外面的队伍长叹一声。她下意识地抱怨了一句:“呵,这么多人。”
  林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乔筱木,略微低了低头,提议道:“要不明天吧。快到‘五一’长假,很多人赶着那个档期结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乔筱木很果决地说:“不了!我们跟这些人又不一样。”她怕自己明天会后悔。她都不敢去看林渊的眼睛。
  林渊默默地将头扭向另一边。过了好一会,他说:“筱木,无论如何,那一巴掌绝非我本意。我一时激动……”
  “别说了。”乔筱木截住他的话,“我知道的。我现在不想提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嘴上这么说,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天的一切。想了又想,乔筱木觉得自己无法承受这将来的生活,她无法确定自己能否还会有孩子。林渊是独子,而林母一直想要个孙子。她真的疲倦了,压力是如此大,林母又是这样咄咄逼人。
  林渊不同意的时候,她只是:“林渊,对不起。妈没有错,你更没有错,错的是我。所以,放我安静地走吧,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自由。我真的被压得喘不过气了。”她卑微地说着这些话,宛如尘埃中的尘埃祈求高入云端的彩霞。她已经低到脚底。
  林渊沉默了十天,最后终于决定同意跟她离婚。
  天空是模模糊糊的蓝,不是很澄净,好像总蒙着一层脏兮兮的东西。也许等到落雨时节,连绵不断的雨水冲洗着它,它才会变得真正干净。
  这天,没有乌云,太阳很好,春意盎然。风较大,适宜放风筝。
  走进室内,看着一张张笑意浓烈的脸,乔筱木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总有那么多人迫不及待地要结婚。
  登记结婚的那儿很忙碌,相比较之下,两人迈去的地方就显得冷清得多。在乔筱木推门进去之前,有一男一女冷着脸从里面走出。女的眼圈红红的,男的虽然什么特别表情,不过看着却要比女的轻松了多。
  走到这一步,无法说是女人的失败还是男人的失败。但至少,两人在这方面都没有成功。
  筱木跟林渊走进去。
  没有太多的问题,一切早在之前就已经协商好。
  “好了,没有问题的话,在这儿签字。”给他们办理手续的人说。
  乔筱木握着笔,迟疑了一下,然后在签字处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乔筱木这三字写得非常潦草。
  林渊这时候却犹豫了,他抬头看了看乔筱木,说道:“筱木,我想再考虑考虑。”
  乔筱木语调平静地说:“有那个余地跟必要吗?”
  林渊不语。
  这时候办手续的人敲着桌子说道:“真的想清楚考虑好了?离婚又复婚的案例我见得多了。”
  乔筱木拿着包,站起来要走,“林渊,无论如何,我们都尽力了。天意如此,何必强求。你要考虑就考虑好了,我心意已决。”
  在她转身要走的瞬间,林渊签下了名字。
  乔筱木松了一口气,她根本分不清自己此刻是觉得轻松了还是沉重了。她佯装优雅地离开这个地方,脚步越走越快。
  林渊急忙追上来,“筱木,等一下。”
  乔筱木停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现在就去你以前的房子里?”
  “嗯,虽然很久没去了,不过打扫一下就可以住了。”
  “要不明天吧,我送你过去。”
  乔筱木皱了皱眉,说:“林渊,不了,我不习惯。”
  林渊说:“那我送你。从这儿到你住的地方挺远的。”
  “不用。”
  乔筱木忽然感觉有些冷,手指发凉,便低头搓了搓自己的手,才发现结婚戒指还戴在手上。她拔下戒指,把戒指塞进林渊手里,垂眸不语。
  过了一会,她踮起脚尖,在林渊脸颊落下一吻,说,“GOODBYE KISS!”然后迅速转过身,向前快步走着。
  林渊下意识地拉着她的手。
  “我想,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了吧。”乔筱木平静地说。
  林渊怔了怔,好一会才说:“你暂时没有工作,要是生活有什么困难的话,就跟我说,千万别客气。我的手机号码永远不会变,随时为你开着,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就可以打给我。如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的公司里先干一段时间。”
  “谢谢你的一番好意,不过我想不会了。哦,还有,关于我的东西,我会尽快拿走,你大可放心。”
  林渊脸色有些尴尬,慢慢松开手。
  地上很突兀地躺着一颗碎石子,他一脚踢过去,石子像失去阻力一样飞到前方。乔筱木还是背对着他站着,林渊也没有前进几步。
  僵持了一会,林渊说:“筱木,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嗯。”筱木转过来看着他,笑容灿烂,像雪后初雯。她缓缓道,“林总再见。”就跟第一次见面的那晚一样,脸上挂着异常美丽的笑容,说一句“林总再见”。
  这时候林渊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快步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关门,踩动油门。一连串的动作不带一丝懈怠,仿佛恨不得让这些动作在一个眨眼间完成。
  乔筱木默默看着,BMW的车牌很快在眼前消失。
  她仰头看了看天,天空原来还是这么广阔的,有翅膀的鸟儿可以自由翱翔。
  可是,如果这鸟儿折了翅膀,还能飞吗?勉强飞起来,还能飞得过这路边的高楼大厦吗?
  楼是那样得高,她是那样地渺小。
  这段原本美好的婚姻,终究还是这样半路夭折。这段灰姑娘嫁入豪门的童话爱情结局不是“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而是回到原点。
  身为灰姑娘的她带着一身伤痛回到原点。她想起当初与林渊交往的时候,岑如烟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乔筱木,别做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美梦,你的脚太大,穿不下那水晶鞋。”
  两行泪,滑过脸颊,滴落在地上。
  她,乔筱木,二十八岁,于今日同丈夫林渊正式离婚。
  这段婚姻为期三年一个月零八天。
  她没有爱上别人,林渊也没有任何外遇,可是,两人却无法在一起。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林渊的时候自己怦然心动的感觉,还记得第一次被林渊压在钢琴下热吻钢琴发出凌乱悦耳的声音,还记得新婚燕尔蜜月之行身心的愉悦……
  她低头,擦去脸上的泪水,又刻意抬头挺胸,缓缓往公交车站牌走去。她站在车牌下等车。有两辆车同时到站,她翘首看着:都不是她要乘的那辆,无法载她回家。
  今天的天气很怪异,特别热。三月中旬的艳阳在接近中午时分变得非常灼目。她感觉不到温暖。春天的脚似乎早就已经踩在离去的列车上,夏日急匆匆赶来,却发现尚不是时候。于是这几天的天气就这样怪诞地朝凉午热。倒像秋天,只是没有秋天的清爽。
  乔筱木抬起头,目光扫过马路对面的一家心馨花店,看见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男孩捧着一束鲜花急匆匆地从花店走出来。花是那种红色的,也许是玫瑰,筱木无法确定。接着,她看见花店里又追出一个穿黑裙子的那人,也许她是花店的老板。她追上男孩,嘴里念念有词。
  还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视线就被一辆公交车挡住。  身边跟她一起等车的人都拥挤着朝车门走去。乔筱木很久没有经历这样的状况,她下意思地皱了皱眉,脚步往后,倒退着,方便这些人上车。待公交车开走之后,她才忽然想起还没看看这车是否是她等待的那辆。车尾的牌号是146。是的。她错过了这班回家的车。此刻,她只好苦涩地笑笑,站在原地接着等下一班车。  再次抬眸看对面的时候,男孩与那黑裙子女人正背对背分开。他向左,她向右。


 

  一.一切归零

  这是生活中稀松平常的事儿,也许是男孩忘了拿找零的钱,也许是女老板发现男孩落下了东西。可是筱木却在这一刹那哽咽,内心苍凉无比,好像看到一片漫无边际的荒野上,突兀地站着一个找不到归途的女人。
  这个可怜的女人,脸与她惊人般相似。她知道这其实是自己的一番臆想。
  她忍了又忍,干脆果决地放弃等车。她觉得自己需要靠行走来散去内心的阴霾。第一次感到在漫漫长途上独立行走是如此艰难。落入视线的这个世界的一隅跟平时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变得只是她这么一个渺小的人物。
  路过一个公用电话亭,她停下脚步,翻出一个一元硬币,投了进去。不知道要拨给谁,她只是根据脑子里忽然蹦出的一串号码按了下去。
  接电话的人说:“喂,您好。”声音有些苍老,是个女的。
  乔筱木怔了怔,这声音是她母亲的。
  乔母在电话那头,不见这边听电话的人说话,又问了一声:“喂?……喂?”
  筱木抽了抽鼻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叫出一声:“妈——”
  “哎,是筱木啊。”乔母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开心,“你最近身体还好吗?自己有没有注意?”
  “还好,我一直在注意保护自己。”筱木压着哭泣的冲动说。
  “林渊对你还好吗?”
  “还好,很好。”筱木哽咽着说出这话。
  乔母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忙问:“怎么了?你婆婆待你还是那样吗?”
  筱木听了,再也忍不住,紧握话筒,放声痛苦。
  乔母着急起来,“筱木,你、你别哭啊。受你婆婆气了?别哭了,难过了就回家看看,妈也正想你呢。”
  筱木哭得够了,才说:“妈,妈我也想你。”
  “那就别磨蹭了,回家来。你的那个婆婆厉害得吓人。”
  “嗯。”筱木哽咽地应着,迟疑了一会,说,“妈,以后我不用怕了。”
  乔母一怔,“你说什么?”
  “我离婚了。”筱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变得坦然了,语气异常平静。
  离婚了,自由了,再也不用忍受林母那盛气凌人的姿态。以后的生活会很简单,不用整天强颜欢笑,不用虚与委蛇地讨好林家人,不用参加那些她并不喜欢的华贵奢侈的派对。
  尽管这样,她还是很难过。当初轰轰烈烈的甜蜜爱情面对势力庞大专横独裁的林母时变得不堪一击。华丽好看的梦幻爱情水晶球在一场引产之后“哗啦”一声碎成一片,声音响亮清脆。
  筱木至今都难忘林母曾经说过的那些种种不堪入耳之语。
  筱木含着晶莹的眼泪笑了。
  乔母的手却抖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啊!可是你们……”
  筱木说:“妈,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工作,我会跟结婚之前一样生活得很好的。过些天,等我工作什么都安顿好的时候我就回家看你。”
  “可是……”这会儿乔母却哭了,“筱木,孩子,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我……怎么这样突然!过年的时候你们两个还好好的,这才多长时间,林渊那孩子不是说会好好对你的么?你现在离婚了,三年多没有工作,在外面能生活好吗?啊?”
  筱木本想得到母亲的安慰的,而实际上她母亲比她脆弱。她说了许多许多,好不容易才让母亲的心安定下。
  挂掉电话的时候,她泰然自若起来。当初结婚放弃事业是她自己选择的,现在离婚也是她自己选择的。无论这路会走得多么艰辛,她都要忍着泪走下去,哪怕是跪下来爬,也要爬到最后。
  她唯一庆辛的是,自己在尚有能力的时候有足够的勇气选择离开。
  回忆这段短暂的婚姻,筱木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悔。现在她清楚地体味到“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这句话的精妙。
  回到自己居住的小房子,她先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稍微打扫了一下房间。小小的一室一厅一厨房一卫生间,足够她一个住。
  打开窗户,她看着外面的景色,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屋外的空气。
  电话没有忽然响起,她拿起一看,是一个朋友打来,犹豫了一下,便能把电话转到语音。
  朋友的留言是:“筱木,听到留言速速回我啊~~我跟宁确定在‘五一’的时候举办婚礼,到时候你一定要领着你那位又帅又多金的老公来啊。”
  乔筱木苦笑。老天爷还真是嫌给她的刺激不够,居然让她这么一个刚离婚的女人受到这样的邀请。这时候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岂不是自寻烦恼?而且,这个朋友她根本不是很熟。
  她似乎没有多少特别熟的来的朋友。工作时候没有遇到可以交心的朋友,大学的朋友又都是很久没有联系。
  手机又响起。她一看,是林渊,她丈夫。不,现在应该说前夫了。
  “筱木,你到家了吗?”
  乔筱木说:“嗯,我早到了。谢谢关心。”
  林渊沉默着。乔筱木听到他低沉的喘息声。
  “林渊,”乔筱木说,“你别这样,更无需内疚,提出离婚的是我。还有,以后还是别打这样无谓的电话了,我们毕竟,离了。”
  林渊倒吸一口凉气,说:“筱木,别忘了分别时我对你说的话。你爱逞强,但别总是逞强。”
  “我有分寸。你也多保重。对了,也许,明天我就去你家拿走我的东西。”
  “好,我会把你东西收拾好。你下午过来吗?”
  “嗯,下午我去你家。”乔筱木说。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再踏进那个曾经也是她的家的林家别墅。
  林渊又沉默了。
  “林渊,你跟……”乔筱木迟疑着问,“你跟你妈说了吗?”
  林渊说:“还没。我不知道怎么说,开不了口。”
  乔筱木轻声说:“去告诉她吧,会让她开心一点的,不然她没看到我在家,又会念叨。”
  林渊听了她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当然知道筱木同母亲的关系了。
  自打筱木嫁给他,林母就没有给过筱木好脸色,只在她怀孕的时候才对她好点,孩子没了的时候,对她是更坏了。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林母是他妈妈。
  “筱木,我很迷茫。我心里无法接受,我觉得我们根本没有离婚。筱木,我们真的离婚了吗?”林渊的话透着无限伤感。
  乔筱木笑了,“别多想了。现在你是单身,我也是。我们只是曾经是夫妻,曾经而已。好了,不说了,我累。挂了,拜拜。”
  挂了电话,乔筱木看着窗外,发呆了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这话就好似咒语一样,令她不由自主地打寒颤。因为她突然想起,林母的名讳中带了个“风”。
  这句话的寓意跟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可如果像下面那样想的话,似乎说的就是她:  她是木,林渊是林,而风,就是林母。  咒语暗示的就是——必定不长久。





  二.归去来兮

  第二天下午,乔筱木回到前夫家拿东西,一进门就嗅到林母那特有的气息。
  林母僵着脸坐在客厅里。客厅了除了她没有别人。
  乔筱木怔了怔,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跟她打招呼。这个称呼要怎么办?继续叫“妈”吗?恐怕林母天天做梦都盼着乔筱木能不叫她妈。
  她站在离门两米左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林母。
  林母坐姿高雅,虽是抬着头从低处向上看乔筱木,下颚却依旧上抬,目光睥睨地上下打量乔筱木,眼里尽是掩饰不住地厌恶。她见乔筱木没有开口的意思,就说:“乔筱木,你还真是越来越自以为是了,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是吧?上次是跟我顶嘴,这次又无缘无故一天一夜不归家。下次是不是要唆使我儿子跟你一道儿把我这个老太婆赶出门!”
  乔筱木很无语地笑了,她摇头道:“当然不是了,我哪有那个本领。而且,也不需要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还把不把我当你妈了?你别忘了,我始终是林渊的妈,林渊再怎么疼你也不会不要生他养他的母亲。所以,乔筱木,你最好收敛一定。过几天我要你跟我去医院,最近不是有什么试管婴儿,总之,一年之内你必须给我生出个孙子来,不然,哼……”林母正要继续说下去,被乔筱木截住。
  乔筱木还是摇了摇头,“林太太,我想您弄错了。我是已经不把你当妈了。”她觉得自己也许也是残忍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忽然觉得舒坦多了,好像报了仇一样。
  没结婚之前,她是个自信要强敢爱敢恨的女人,结婚之后,她是个深爱丈夫而且出于尊敬礼貌深受婆婆气的小媳妇。如今,终于不用再叫林母一声“妈”的时候,她心里是说不出的轻松,连自嘲的语气都这么痛快。
  林母听了之后猛地站起来,怒指着乔筱木,喝声道:“乔筱木你反了天了,你刚才叫我什么!”她气得脸都有些变形。
  乔筱木看到她这样,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快感之余却是一种酸楚。
  林母从开始就不想她是她儿媳,但是却又从来不肯跟她好好说话,总是高姿态地吆喝乔筱木。
  “我没有要反天,也没有那个心情同天反抗,”乔筱木幽幽道,“我想林渊还没有跟您说吧。我跟他,已经,离婚了。”
  林母听了,愤怒的脸迅速变成惊讶,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乔筱木接着说:“我只是来拿走我的东西。”
  林母傻站在原地,好一会才说:“你们、你们居然又是这样先斩后奏!……哼,真是让我又惊又喜。”当初乔筱木跟林渊结婚也是这样,登记了后才告诉林母。
  乔筱木冷冷地笑了,说:“这样岂不是很好,一切都如您所愿。我也自由了,皆大欢喜。”
  林母冷嗤了一声,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乔筱木不想理会她,看了看挂在墙中的那个古典摆钟,说道:“我可以去楼上拿东西了吗?拿完东西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林母讥讽着说:“哟,你还有什么贵重东西?”
  乔筱木脸色微变,她握紧了拳头,扭过身,目光冷冽,死死地盯着林母,说:“当然!最最重要的一个东西,就是我又拿回了我的尊严!不过您尽可放心,我只拿走原来就属于我的东西。如果您还是无法信任我,待会我下来的时候您可以搜我的包。我知道您向来是喜欢求证的人,所以不介意所谓的人生权利,可以任由您搜。反正再也不会有下一次!林太太,可好?”末一句林太太,她故意提高一个声调,让林母听得清清楚楚。
  说罢,乔筱木头也不回地上楼去。
  林母脸色沉了一下。
  卧室依旧。一夜不见,似乎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可是乔筱木对这屋子的感觉已经大不一样了。
  她的东西已经被打包好。她有些吃惊,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东西了?三年前嫁过来的时候,她的妆奁只有一个笔记本电脑一箱子衣物和一颗自信赤诚的心。不,不止这些,还有一笔无形的财产,那就是她前途正好的事业。
  当时她在来茨化工集团担任重要职务,公司高层还正打算让她去国外的总公司任职。
  可是她全部放弃了。
  放弃了事业得来的婚姻原来也不过如此。
  “吃一堑,长一智”吧。
  乔筱木苦苦地笑了笑,打开箱子,看到里面装满了昂贵的名牌风衣礼服和一些首饰。
  这些东西,想必都是林渊一个人收拾的,若是阿姨帮忙,林母不可能还不知道他们离婚的事情。
  抚摸着这些曾经在她身上停留过的衣服,她找不到任何一丁点自己的温度。
  挑了几件自己买的衣服,重新放在一个箱子里,其余的都放在那儿。首饰一件也没有拿。就这样从自己曾经住了三年的地方搬出来。
  走到楼梯拐角处,她听到林母与林渊的对话。
  林母问:“你回来啦。你跟筱木真的离婚了?”
  林渊没好气地憋出一句:“嗯。”
  林母又问:“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林渊不语。
  乔筱木脚步迟疑了一下,然后提着箱子,昂着头下楼。
  在楼梯遇到正往上走来的林渊。
  林渊拿过她的箱子,微微皱眉,说:“我帮你,你下去好了。”
  乔筱木躲过箱子,“不用了,我自己来。”
  林渊瞪着她,又把箱子夺回来,说:“别倔强了。”说完提着箱子下楼。
  无奈之下,乔筱木只好随他。
  林渊把箱子放在门旁,又要折回身上楼去拿另外的两个箱子,被乔筱木拦住,“那些就不用了,这些才是我的东西。”
  林渊冷静道:“那些也是!”
  乔筱木还没说话,林母就抢说:“是你用过的东西就都拿走,难道还有别人稀罕吗?你肯这么大度地放了我儿子,我自然也不能那么小气。”绝对地讽刺乔筱木。
  林渊不满地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说:“妈!”
  林母冷冷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都离婚了你还护着她,你小子*****了吧?”
  “妈,你这么总这样说!筱木怎么说也是……”
  乔筱木打断他的话,说:“林渊,那麻烦你了,还请你去帮我把东西拿下来吧。”
  然后她看着林母,慢吞吞地说:“谢谢您的大度。”说着她步履轻盈地走到超薄巨大的一百寸的电视机旁,抱起边上价值上万的盆景对林母灿然一笑,“不好意思,这个盆景是我买的。”
  她厌弃了林母这张脸。真的难以相信,这么一个总在所谓名流上层生活的贵夫人,为何说话总这么刻薄!
  林母脸色无比难堪。
  林渊也觉得尴尬,转身就上楼拿东西。
  乔筱木一直抱着盆景。她抿着嘴,咬紧牙,心里默默发誓:我的好前婆婆,我会让你看到你曾经最最瞧不起的儿媳妇是如何成为人上人的!
  她想:当年自己可以为了婚姻放弃前途,如今没了婚姻,自己一定可以越做越好的!
  林渊把东西全部拿下,拉着她说:“走吧。”
  在林母怒视之下,乔筱木放下林家的钥匙,快步走出林家门。
  林渊说:“上车,我送你。”
  乔筱木看了看这些东西,也就不逞强地说我自己等车这样的话。
  在车上,乔筱木还是抱着那盆景。最后被林渊夺下扔在后车座上。
  “筱木,你这是何必呢?”
  乔筱木想了想,叹息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何必。开车吧,我想快点到家。”车开的时候,她回头又望了望林家别墅,脑子里再度浮现出林母的那张脸。
  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乔筱木的小屋子的时候,林渊说:“筱木,你有舍不得我吗?”
  乔筱木笑道:“都这样了,还什么舍得不舍得的。”
  林渊低头,在车子里掏出烟,默默地抽着。他很少抽烟。
  乔筱木说:“你少抽点烟。你以前不抽烟的。”
  林渊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抽烟,可是心烦的时候除了抽烟没有别的解压办法。”
  乔筱木扭头看着窗外,不说话。
  林渊猛吸了两口,就打开车门,把烟扔掉,说:“我帮你把东西搬上去。”
  看着林渊为她这点破东西来回跑了三趟,乔筱木心里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她给林渊拿了一杯茉莉花茶。
  “我知道你只喜欢喝绿茶,不过我这儿没有。我今天上午只匆匆买了些吃的。”
  林渊二话不说,拧开瓶盖仰头就喝。
  乔筱木开始忙着把箱子的衣服拿出,挂在衣橱中。
  林渊静静在这极小的客厅坐着,默默地看着她忙来忙去。
  等乔筱木停下的时候,他站起来,说:“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乔筱木走过来,看着他说:“好,你也是。我就不送你下去了。”
  林渊在门口停下,手在门栓上停留了一会,然后松开手转身笑着问:“这一次为什么没有GOODBYE KISS了?”
  乔筱木道:“因为昨天已经做过了。那样的事情,我只做一次。”
  林渊看着她,黑亮的眸子里隐约闪着一丝欲望。顿了顿他忽然伸手将乔筱木揽入怀里,说道:“那好,这次我做。”
  他低头,狠狠地吻住乔筱木,舌头灵巧地在她嘴巴里游走,恨不得可以把她吞进肚子。他的这个吻,如狂风来袭,势不可挡。
  毫无先兆地侵犯着乔筱木的堡垒。身体和理智上的堡垒。
  乔筱木被他吻得发晕,脑子里空白了几秒。她想推开林渊,却推不动,林渊的手跟钢圈一样有力。她被林渊紧紧地搂在怀里,身体贴着林渊,可以清晰地感触到林渊身体的波动。
  林渊剧烈地喘息着,手指不觉在她单薄的衣服间穿梭。
  不几秒,她的上衣扣子已经完全开了,半裸着洁白的肩膀,稍一低眸就可看见无限春光。
  林渊熟知她身体的每一个敏感点。他的指尖在她后背滑动,点点落落地刺激她的神经。她很快失去理智,身体发热,感到一丝焦渴,双手不知不觉竟然攀上林渊的脖子,并且疯狂地回应他。
  四唇纠缠一起,谁也不肯松懈。耳边只听到彼此渴望的喘息声。沉沉的,像鬼魅妖娆者的靡靡之音,拉着两人偏离大路,越走越远,慢慢地沉陷到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泥潭。
  林渊的手指下滑,每进一寸乔筱木就战栗着,心跳加速一轮。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很久没有这种激烈的感觉。林渊单手搂着她。两人拥着倒在沙发上。乔筱木感觉到林渊飞快地进入自己的身体,并不干涩疼痛,好像自己早就做好准备等着他一样。她无意识地呻吟着,奇妙甜蜜的快感冲击着她的脑子。她眼帘低垂,看见自己长长的睫毛在颤抖。
  在下一次交融的时候,她一个激灵,忽然清醒,伸手抵住林渊的身体,惊慌地喊着:“不,不要……”说着,羞愧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耳跟。
  林渊见此,整个人紧急刹车,停下动作。呼吸还是那样急促低沉。他低头,吻去乔筱木流出的眼泪。
  乔筱木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睁得圆圆的,用不可思议地眼神低头看自己。然后她用力推开林渊,迅速坐起来,整个人衣衫不整地缩在沙发里,眼泪扑簌扑簌直落。
  林渊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动作轻轻的,语气也轻柔无比:“筱木,对不起,我克制不住。我……还是那样爱你!”昨晚在没有她的床上睡觉,他感觉整个人好像掉进了冰窟里,一夜无法安稳入睡。之前因为乔筱木那如死水一样无澜的眼睛里写满了哀求,所以同意了离婚。可是签字那会儿他就后悔了。彻头彻尾地后悔。
  乔筱木抽泣着。她恨自己刚才的那种反应,恨透了。
  林渊缓缓替她纽起扣子,“你别哭,别哭好吗。我不碰你了。”
  乔筱木擦去眼泪,不说话。
  林渊低声哀求道:“筱木,我不要和你离婚。筱木,我们复婚好不好?”
  乔筱木失笑,“林渊,你别这样。我不是在跟你怄气,离婚不是玩笑,我做了就不会回头!”
  林渊一脸哀伤地说:“才一天而已,我真的很后悔。我放不下你。”
  “求你别这样……”
  “我不想放你自由,我放不了。”
  乔筱木正视他的眼睛,说:“林渊,别觉得你失去我。你很清楚你妈妈现在是多么高兴。你说过,放我们自由的。”
  “我现在不想放手。去他妈的离婚,我不要跟你离婚!”林渊固执地说,眼睛发亮,盯着她看,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乔筱木挣扎着站起来,头发散落下来,双臂环抱着胸,完全是戒备状态的姿态,可是骨子里却透着憔悴。她哽咽着道:“林渊,别闹了,你不用总这样,下次你说复婚这话的时候请多加考虑一个人以及……以及你们家急需添丁的事实。我……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林渊懊恼地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沙发上,内心挣扎无比。
  这样的画面不知道僵持了多长时间,最后林渊站起来,表情落寞地说:“筱木,好,我们暂且就这样。我不会再来烦你。你自己好好的。”他几乎是要踉跄着夺门而逃。
  乔筱木无力戏关上门,背贴着门滑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膝盖上,低声哭泣着。呜咽声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来回飘忽。
  离开的林渊,伤痛满怀。油门一踩到底,到家的时间比平时缩短了许多。车子停在门口,他却不想进门,那个家里,已经没有等他回家的筱木。他坐在车子里发愣,周围全部是乔筱木的影子,连空气都充斥着她的体香。  他狠命地抽烟,一根接一根。  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三.邂逅翟琦

  乔筱木缩在门下,用后脑勺撞击着门,想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不再陷入刚才那个低落糜烂的心情之谷里。刚才的那件事情,不知道是让她更加清醒还是更加迷茫。无法否认,她还是爱着林渊的,对林渊的挑.逗根本不想抗拒。可是想到林母,想到自己的身体,想到这三年来自己吞下的委屈,她只能选择让自己离开。
  直到腿麻了,连动一下都酸麻的时候,她才慢慢站起来。
  她摸着自己的脸,冷冷冰冰的。
  忽然间很想喝酒。冰箱里什么酒精类的东西都没有。
  嫁给林渊之后,她比谁都规矩,除了林家的那些酒席宴会,她几乎很少去娱乐场所休闲。就算去,也都是同林渊一起。
  婚姻的梦醒了。自己却想在今夜醉过去。
  她不酗酒,但是这会儿却特别想喝酒。想用酒的醇香让自己忘却这混乱的时刻。
  床上还有一些零散的衣物没有收拾。她懒得理会。
  乔筱木看着镜子中衣衫不整的自己,一副颓废之态,脸上斑斑泪痕,说不出的奇怪模样。
  她深呼吸一口气,在浴池里放满水,把整个人都泡在水里。直到水已经不暖了,才想从浴池里走出。她忽然想起自己忘记把晒在外面的大浴巾收回来,略一迟疑,就这样浑身湿漉漉地站出来。赤脚踩在地板上,留下一滩滩水迹。
  这天,慢慢地晚了。
  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把头发吹好,穿件简单的衣服就出门。她只是想出去买些酒,去超市或者便利店。她不习惯学身边的某些人,去酒吧舞厅之类的地方买醉,更不会因为寂寞而胡搞乱来。
  三月的夜晚,起着风,有点儿冷。她沿着柏油马路向前走着。路边各式时尚小店灯光闪烁。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女孩子,有着可以炫耀的年龄优势,在街上三三两两结伴闲逛。她们钟情各类时尚小店。
  这座城市的夜晚是另一种繁华。
  理发店前的旋转灯有些晃眼。
  乔筱木慢慢地走着,都忘了去超市买自己要买的东西。两三年没逛这条街,这条街比以前更繁花,高耸的建筑立于眼前。她想,会不会过一段时间,自己住的那个小区也要拆迁?这几年,房价猛飙,假如要拆迁的话,也许也能从中赚一笔。
  真庆幸自己在工作第二年赶得巧,正好用低价买下那套小房子,买这个小房子花费了她所有的积蓄,从大学开始积攒的钱都贴了上去,还借了很多朋友的钱。跟林渊结婚的时候,她还想卖掉这个房子,可是想到这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不动产,也就一直放在这儿没怎么理会。
  她苦笑着,感叹自己对生活思考方式的转变也是这么快。林家有钱,成了林家媳妇的时候,她几乎从来没有想过钱,同林渊离婚第二天,她就自觉地想着钱的问题。
  走着走着,她忽然被一个奇怪的店名吸引——LD酒友会。听过歌友会车友会笔友会,还是第一次看到酒友会。她不觉驻足,双手擦在衣服口袋里,仰着头看着这名字。
  根据墙边的那个大牌子,她可以确定这是一家会员酒吧。门外的装修很低调,站在门口也听不到嘈杂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叫LD呢?”乔筱木自言自语地说着。
  一个低沉嗓音在她耳边飘起,“LD就是LOVE DRINKING的首字母组合。”声音仿佛带着特有的磁性,让你不由自主地想去看看这声音的主人。
  乔筱木扭头,看到一个穿着衬衫牛仔裤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站在她旁边,文质彬彬的,看不出年龄,想必不会超过三十五岁。乔筱木只对他微微一笑,算是礼貌,然后还是默不作声地看着这家酒吧。
  “我是这儿的会员。里面的酒还不错,容易醉。”
  乔筱木冷笑着说:“喝醉了可不好,会出事。”
  男子推了推眼眶,笑着说:“半醒半醉才会出事,真正醉了的人什么也做不了。”
  乔筱木不语。
  男子对她努嘴道:“走吧,你看着就一副要一醉解千愁的模样。”
  乔筱木笑笑:“谢谢您这莫名其妙的好意,不过也许你找错了人。我不是寂寞难耐的女人。”
  男子哈哈笑着,说:“你想错了,我也不是寂寞难耐的男人,只不过你的气质很独特,让我不自觉停下来看你。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吧,呃,你就跟太空茫茫繁星中的一个黑洞,每一个路过你身边的人都难逃被吸引过去这一劫。”
  乔筱木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记得自己没有化妆。这个男人说的甜言蜜语倒是挺中听。她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眼神淡漠,一如开始。
  男人挑了挑眉,“你不相信啊?”
  她淡淡地笑了,说:“恭维话向来是用来听的,而不是用来信的。”
  “原来我说的这是恭维话?”男人轻轻挑了挑眉,眨了眨眼,“不进去吗?尽管你不是会员,不过我可以带你进去看看,也许跟你期待的一样。”他的话似乎有一种引.诱的成分。
  乔筱木迟疑了一下,便抬脚往酒吧里走,边走边说:“既然你把我夸得这么独特,我倒想尝尝这里面的酒。”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跟着这个人进来,因为这时候做的事情她都不想通过大脑,只想随心。
  在门口,她忽然又问一句:“我要入会员吗?有要求吗?”
  “对你没有要求。”他语调轻松调侃,“你也可以不入。”
  乔筱木于是没有入所谓的会员。
  喧嚣的酒吧不是乔筱木的喜爱,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喝酒。
  这个LD酒友会是她喜欢的类型。酒吧里一直放着一些不知名的欧美歌曲,调子有些伤感。倒像咖啡屋。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酒,带着颜色的液体顺着软软的舌头滑进胃里,刺激着心脏,芬芳的酒香久久不散去。从喉咙到胃部,充斥着这醉人的香甜。
  领他进来的男人在一堆人中走出来,同她碰杯,说:“不是吧,美女,你进来就找个角落坐着一个人喝闷酒。”
  乔筱木道:“因为这酒好喝啊。”
  “这倒也是,我也最喜欢这儿的酒。”
  “这儿的酒都是什么牌子的?我好像喝不出来。”在林家生活了三年,各种高贵名酒她也品过不少,可是这酒她真的喝不出来。
  “你要是能喝出来那才是神了。这是我们自己瞎调的,一开始总找不到感觉,后来琢磨出一种奇妙的配法,就成了这个味道。”
  “你们自己瞎调的?”乔筱木有些吃惊,“那么,这个酒吧是你的?”
  男人咧嘴笑了笑,“也算是吧。我跟朋友一时兴起开的,来喝酒的也都是熟悉的朋友。”
  乔筱木揶揄他:“难道我也是你熟悉的朋友?”
  “你是唯一的例外。”
  “那我真荣幸!”
  “呵呵,聊了这么多,还没说名字。我叫翟琦。”
  “筱木,我叫乔筱木。”乔筱木向他伸出手,“您好。”
  然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酒的话题。乔筱木发现这人还挺健谈的。
  聊到最后,乔筱木笑着问翟琦:“你这人是不是就喜欢半路勾搭我这样半老徐娘的女人?”
  翟琦做惊讶状,“半老徐娘!天啊,我还没这么下作!我向来喜欢年轻美丽的。”
  “那你为什么还勾搭我?”乔筱木此刻已经有点醉了,她眯着眼睛,给自己下着定义说,“我就是半老徐娘。”
  翟琦夺下她手中的酒,说:“姑娘,谁说你半老徐娘了!还有,谁勾搭你了,你怎么总把这种美好的邂逅说得这么市侩呢?我是觉得你很奇怪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一个不着妆饰眼睛里写满忧郁的女子可以对着这牌子看半天,我实在是好奇。”
  乔筱木抢过酒杯,边喝边说:“呵呵,我猜……你呢,一定是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肯定没人能做你妻子。”
  “为什么这么说?你这话说得可让我很伤心,难不成我真的差到那种一辈子娶不到老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有哪样的女人能让你好奇一辈子呢?再有秘密再传奇的女人,她身上的惹人好奇的东西也禁不起你一年的琢磨。”
  翟琦举起了大拇指,赞道:“你眼力真好,推断力也很好!我是交过很多女朋友,不过最长的才三年。”
  “哦,比我预算的长两年。”乔筱木杯中的酒又见底了,她让侍者给自己斟满。
  翟琦说:“嗯,那时候我们念幼儿园,我三岁,她两岁半。三年后我跟她不是一个小学的,只好分了。”
  乔筱木差点把嘴里的一口酒喷出。她笑道:“噗——你真幽默。你这样的,应该算是典型的花花少爷,还好我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真看不出来,你这文质彬彬的外貌下还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主儿。”
  翟琦说:“你这样下结论就不对了,我跟每一个女人交往都是抱着一颗赤诚的心的,可是最后总是不合适。”
  乔筱木托腮打量他,摇头道:“不像,我看不出来你的赤诚之心。”
  翟琦笑了笑,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对了,你呢?”
  乔筱木幽幽道:“我呀,我已经结婚了。”
  “啊,真失望,不能与你更进一步了。不过也是,你这样的美女不被人早早娶回家才怪。你老公应该不是小心眼的主吧。他可不能误会我!以前我也遇到过一个女的,她喝醉了我好心送她回家结果被她老公臭骂了一顿。真没面子,我还是第一次被人那样说。其实知道我的人都送我一个外号。”
  “什么外号?”乔筱木眯着眼问。
  “柳下惠啊。”
  “呸,你自己说的,谁知道。”
  “以后有缘的话,我们成了朋友,你就知道我说道话是真的了。想想我交过那么多女朋友,却从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关系就可以确定。”
  乔筱木笑笑,对他的话不做判断。
  “对了,你还没说你丈夫。”
  “呵呵,”乔筱木笑着,“这你不用担心。我,嗐,……我昨天离婚了!”
  “啊!呃……”翟琦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喝着酒。
  “不过离婚对我是好事。”说完,乔筱木仰头,把大杯里剩余的就全部喝光。
  “自由也很好,跟我一样逍遥。”
  “是。”乔筱木说,“‘当梦醒了,天晴了,如何再飘渺?’呵呵,别多想,这只是我曾经记得的歌词而已。”
  “难道现在说出来就不算记得了?”
  “呃……现在我不记得了,以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我不知道那写歌词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翟琦说,“我记得这首歌其中还有一句叫‘你不在我的预料,扰乱我生活的步调’。”
  “哈哈,”乔筱木咧嘴大笑着,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说,“是‘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翟琦笑了笑,见她脸颊绯红,便拧起眉扭头问侍者:“刚才我没过来的时候她喝了几杯?”
  侍者说:“三大杯。”
  这样的话她这就已经是第五杯了。
  翟琦点了点头,“酒量还不错,不过估计是要醉了。”
  乔筱木确实喝醉了,脸微红,如上了妆。她靠着翟琦的肩膀,耷拉着眼,昏昏欲睡。
  翟琦无奈,只好担任一次护花使者。不施粉黛的乔筱木其实也很漂亮,每一个五官也许都不是最美的,但是这张脸却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翟琦忍不住摘下没有实用价值的眼镜,多看了几眼。识人无数,但是这一次,他还是得说一句:这是个绝对的美人!
  “嗨,乔筱木,别急着睡觉,告诉我你家在哪?”
  乔筱木断断续续地说:“我家?……我家啊,我家现在不在林家。我住在自己的小房子里。我不在林家,终于逃离那个老妖婆了,哈哈,我真开心……我住在自己的小房子里,你别送错了哦。”
  翟琦点头,说:“是,是。我不会送错。可是,也要请你告诉我你家在哪?”
  乔筱木趴在翟琦的肩上,伸手指着前面说:“我家,我家就沿着这条路一直朝前走,朝前走就对了。一直走到英才路的光华公寓就是了,我在402室。哦,是最矮的那栋楼房的402室。”
  翟琦把她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他见乔筱木睡得很死,也不好意思吵醒她,给她留了一张便条然后就走了。
  乔筱木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多才醒,还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拿起手机一看,是那个给她留言说要结婚的人。她心烦,把手机扔到一边,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便接起电话。
  这位朋友兴奋地说了一大堆,最后理所当然邀请乔筱木来参加她的婚礼,并且强调了她一定要带上她的帅老公。
  乔筱木道:“我会去参加你的婚礼,不过,恐怕我没办法带着林渊一起去了,你要是想邀请林渊,我把他号码给你,你自己去找他罢。”
  “筱木,怎么了?”
  乔筱木只好不厌其烦地重复自己这几天最不想说的哪句话:“我跟他已经离婚了。”她怕这个朋友又会啰嗦地说上一大堆,就说,“我今天还有一些事情要忙,不跟你多说了。”
  挂了电话之后急忙关了手机。
  她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去洗漱。洗完脸,脑子才清醒一些,慢慢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她懊恼地揉着头发,低喃:“我这是怎么了,居然跟一个陌生人在酒吧喝醉酒,还是他送我回来!天——真不可思议!我一定是疯了!我……应该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然后她暗自感谢自己遇到的那个叫翟琦的人不是什么坏人,至少在昨晚所有的行为都不是坏人。
  洗完脸,回到客厅,她才看见翟琦留下的便条。大意是说这小房子很有格调之类的。末了还有一句:“你喝醉的样子很安静,不说话,也不会醉吐,只是阖眼与周公约会。你当庆幸我是好人。”这句话仿佛是刻意加上的,意在让她安心,告诉她她没有乱说什么,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只是意外地在街上相遇,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然后自然地分开。谁也不是谁的谁。
  一次随时都可以忘记的邂逅。
  她笑了笑,把便条扔到垃圾篓里。
  对那便条唯一的记忆就是翟琦这人的字写得很漂亮。  对翟琦这个人唯一的记忆就是他戴着眼镜咧嘴笑得时候,也能流露出的那种特别的成熟气质。  这个人根本就不在她预料中。



  四.寻未来路

  生活又没有静止。人总要想法子养活自己。
  接下来的三四天时间里,乔筱木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忙碌着。她在网上报纸上寻找合适的工作投递简历。
  她很庆幸自己在这三年时间里没有完全抛弃所学的专业,有事没事还会多学一些专业知识,因为实在太闲了。林渊的公司是双木林石化集团,她想自己毕竟是化工专业的,指不定哪天还能帮上什么忙。结果忙没帮上,倒是为她今日做好了准备。只从专业知识上比较,她还不至于输给那些一直工作的人。
  空白的三年职业经历,却让她没有太多的底气。
  单单靠网上报纸上的那些职业信息,远远不够。也许应该出去走走,到一些适合自己工作的公司看看,说不定时来运转,不用投简历也能找到工作。
  以前她是在一家中外合资的企业——来茨石化集团——工作。她在来茨工作了三年多,因而对这个行业颇为了解。但是这会儿,很多她知道的大公司都不怎么想去,因为她知道的那些公司跟林家的双木林石化集团都是有些联系的。那些公司的高层,虽然不能说全部,但至少大部分,她都见过。
  如果她去那些公司应聘,真的很尴尬。
  所以本市有名的化工企业她几乎不想去。
  可是,这样的话,自己能选择去哪里?三年时间,能有多少兴起的化工企业?当然不是没有,只是这样没有指引,自己一个人找起来麻烦一点。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有些茫茫然。网上投递的那几份简历至少得过几天才会有回应,这几天总是不能就这样闲着,在路上走走也好,权当散心,或者撞运气。
  还是沿着昨晚走过的那条路的方向。再次走到LD酒友会的时候,她又驻足看了看,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白天的LD更显得低调,所有在晚间闪烁的灯都熄灭。它的招牌也不是用华丽挑眼的色彩勾勒出来,而是月光白底色上用浅浅的草绿色写着“LD酒友会”。
  小小地观望一会,她继续向前走。
  天气才开始返暖,很多心急的女孩就迫不及待穿上单薄的裙子。她看着那些女孩冻得直打哆嗦的模样,心里感觉很奇妙。记得当初才跟林渊认识的时候,她也是那样,忍着凛冽寒风穿那些漂亮的衣服。
  现在完全没有那个心情了,果真是“女为悦己者容”。
  这样闲走了一个小时,一点收获都没有。眼前闪过的景物平淡无奇,没有任何可以让视线停止游走的事物。
  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多。时间总是这样无声地从指缝间溜走。她肚子有些饿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只冲了一杯豆奶喝。正好,迎面那条街上就有一家必胜客披萨店。这家店的生意特别好,她等了一会才有位置。要了一个小披萨,6.5寸的,一个小的苹果派蛋糕,一杯热摩卡咖啡,一盘油炸虾。这点东西,也要近两百块钱。
  付账的时候,乔筱木想下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来这种地方吃饭。自己已经不是林家媳妇。两百块钱曾经是不当钱的,可是现在不一样。
  往外走的时候,发现一个人一直盯着她看。她奇怪地瞪着那个人。
  那人西装革履,一副白领模样。很中规中矩的装束。
  她疑惑地想这人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然后那人看她的目光忽然转为惊喜。
  “啊,是你,乔筱木?就是你,乔筱木!”那人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乔筱木皱着眉头想这人到底是谁?自己好像有印象,又好像没有印象。
  “你是……”
  那人道:“是我,我袁磊啊。”
  乔筱木看着他的脸,又听他说自己叫袁磊,一下子想起来了。她笑着说:“哦!是你啊!这仔细一看,还真是你。你这样……呵呵,真是……真是认不出来。”
  袁磊是她大学时候同学,是他们班最早入党的同学,大一的时候还担任过班长,总爱穿棉衬衫剃小平头。
  “啧啧,筱木,你跟毕业时候一样有气质。成熟了呀。可你看着气色好像不太好,这几天没休息好?”
  乔筱木笑笑,“还好。我觉得你完全变了,跟大学时候一点都不一样。大学时候觉得你就是个只知道天天学习党风建设的土老冒。”
  “嘿嘿。走吧,我请你吃饭。这都四年的老同学了,没想到在这儿碰上。看我晃悠着晃悠着还是晃悠回来了。”袁磊热络地拉着她说。
  乔筱木道:“我刚吃过。你这不都看见我出来了么。”
  袁磊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是。我一开始瞅着你就觉得眼熟,咱们这都五六年没见面了吧。”
  “唔,快七年了。哎,你是要吃饭吗?”
  袁磊摇头道:“不是,我吃过了。正好路过,想帮一个嘴挑的朋友买点东西。”
  “哦~~~”乔筱木打趣道,“了解了解。你女朋友吧?”
  袁磊呵呵笑着,咧开嘴时的傻笑跟大学时候一样憨厚,“不是女朋友。我一同事,男的。”
  乔筱木笑着说:“你还跟大学时候一样乐于助人啊。”
  聊着聊着,袁磊忽然问她:“筱木,简善博还好吗?”
  乔筱木脸色瞬间灰败起来,她嗫嚅着说:“他?哦,我已经有三年多没见他了。”
  是啊,记忆中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她无法定义跟简善博的关系。也许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她自己一直这么觉得。
  袁磊听了错愕不已:“不会吧,他跟你竟然会三年没见面……”
  乔筱木尴尬地笑了笑,说:“我结婚之前他好像出国去了。”
  “你居然结婚了!跟别人?”袁磊张大了嘴巴。
  乔筱木点了点头,她低下头。三年多没见,她也不知道简善博过得怎样。倘若时间再长一点,说不定两人都会把彼此相忘。
  袁磊一声叹息,“到底是你跟他没缘分,还是你跟他相遇的时间地点不对。”
  乔筱木尴尬地笑笑。也许不是对不对的问题,只是有些人喜欢不上就是喜欢不上。简善博是她的大学同学,从大学时候就一直喜欢她,喜欢了五年,在她遇到林渊之前一直担当她的护花使者。
  袁磊道:“筱木,其实你这人挺绝情的。”
  乔筱木抬起自己那细腻的手指轻轻抚眉,说:“也许是吧……”
  分别的时候,两人留了联系方式。
  下午到家,乔筱木就开始做面膜。听了袁磊的话,她觉得自己总不能老是露出倦容。过几天也许就有面试什么的,她这
画眉深浅2009-07-17 12:03:14
乔木不可休  作者:幽己
seemoon2009-07-18 13:54:46
文笔还可以,就是太YY
针时2009-07-18 22:57:35
死那么多人才有的幸福,一定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