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Q_黄玫瑰2009-12-29 11:53:58

  PART 1
  “男还是女……男不行,只要女。”
  “单身还是已婚……已婚不行,同居也不行,只要单身。”
  “养宠物……除了金鱼,养在缸里不会乱跑乱跳不会随地大小便的金鱼就行……什么,鸟,鸟不行,会唱歌,唱得很好听……它唱得再好听天天听我也会疯,不行!”
  “几点来看房……六点?六点不行,我还没下班,九点,九点我有约会……几点回来?说不准。这样吧,我八点到八点十五分在家,你过来一趟,行就定下来,不行就下次再说吧。”
  肖凡“啪”地一声关手机,再吐出一口气,皱眉看着紧闭的会议室,这个会开得没意思,但开会是江湖地位的最佳诠释,她花了三年时间,才得以在这个会议室占据一个位置。
  重新回到会议室,总经理任祥说的那些她都能背下来,但为了弥补刚才偷偷溜出去的小过失,她低下头,在笔记本上随意画了两个圈圈,做出一副做笔记的样子。画完圈圈,再抬起头,抓住任祥看视一碗水端平,实则没有焦距的眼神,露出对镜子训练过千万次的45度角职业微笑,并且满意地收到回应之后,再低头,再画圈,直到会议结束。
  会议结束之后,任祥问她,“晚上有空吗,去喝一杯?”
  肖凡睁大眼睛笑着说,“今晚约了人看房子,我那套房子,再不租出去,就亏本亏死了。”
  肖凡的房子是两年前一狠心砸下全副家当置下的,满足了期盼多年的私人空间的同时,却发现自己无力承担,只好租出一半,也算是现如今投资学里的流行,叫什么以租养贷之类的。
  任祥开玩笑,“你那套房子,干脆租给我得了,顺便问一句,你做饭的手艺怎么样?”
  肖凡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十年前做蛋炒饭,当蛋还在流动的时候,锅子先炒出了一个洞。”
  但凡职场打拼的男子,大多渴望找一位集温柔能干一体的女子做伴侣,他们不会希望自己在一天的辛苦之后,回到家里,再继续辛苦,当然,谈恋爱的时候例外。
  任祥看看肖凡,瓜子脸上镶着细细长长的眉眼,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还微微上翘,是一种纯真的性感。这样的女子,怎么看都应是宜家家室型,不应该是自己买房型的。
  “可惜了。”他这样对自己说,同时也是对肖凡厨艺的感慨。
  “是啊,真可惜,我还打算狠收你一大笔房租的。”肖凡也笑。

  PART 2
  这是一个房比人重要的年代,大多数地方都是先有房再有人,甚至有的地方有了房很久之后都没有人。
  这是一个房比人还多的年代,大多数房子空着,而大多数人,一生都在为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苦苦挣扎。
  肖凡认为自己很幸运,在她在工作的第八个年代,终于买到属于自己的房的时候,哪怕还是按揭中,哪怕每个月被银行在屁股后头象鬼一样地催着:“钱钱钱!”
  肖凡不过是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在网上发了小小一条信息,八点钟,她就可以在一下午响个不停的铃声中精挑细选了三个候选人等在楼下接待处。
  带这三位看过房子之后,肖凡宣布要求。
  “只有十五分钟,长话短说,新房,电梯,24小时热水,中央空调,无限制上网,家具电器一应俱全,阳台连着客厅,两边互不打扰,房租一月两千,包水电,半年付,不还价,押金四千,限单身女性,允许有男性访客,但不得在客厅接待,不准过夜。厨艺好可以自娱自乐,但必须及时善后。客厅卫生间也是同等待遇。”
  肖凡一口气说完,然后看到其中两位脸露犹豫,她对她的房子充满信心,但显然,有人对自己的钱袋缺乏信心,一如过去的她。
  只有一位短发女子,点头,“没问题,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
  这位女子进来时,一直在后面,很少提问,甚至很少做声。肖凡承认自己一开始忽略了她,再仔细打量,不禁大吃一惊,实在是一位很精彩的女子,利落的短发,清澈的眼神,她注意到了这女子的唇彩,选了她欣赏的金属紫红。
  “随时,房租从搬进来第三天起算。”三天,是对那抹唇彩的奖励,她也有一支同样的。
  一个星期后,肖凡熟悉了她的新房客,秦关关。
  “你怎么一眼就相中了?”熟了之后,肖凡问秦关关。
  “相中什么?”
  “这间房。”
  “我没相中这间房。”秦关关回答,“我相中的是那个阳台,连着客厅的那个,这意味着你没有任何借口进我的房间。”
  肖凡比欣赏那抹唇彩更欣赏这个回答。
  秦关关的职业,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法律工作者,但既不是律师,也不是法官,更不是检察官。
  “我在国外读的法律,因为那个最贵,最难考。
  “然后呢?”肖凡想起她读书的国内师范,刚好相反,最便宜,最容易考。
  “读出来之后,发现在那边还是二等公民,不如回来做超等公民,就回来了。”
  “国外法律跟国内不接轨。”这一点认知肖凡还是有的。
  “入乡随俗就好。”秦关关回答。

  PART 3
  肖凡八点之后的约会是在酒吧,灯红酒绿,喧嚣热闹处。
  “房子租出去了。”肖凡说这句话的时候,跟她倒垃圾的神态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她倒垃圾时,穿得象垃圾,而此刻,却打扮得象圣诞树。
  “你那房子肯定租得出去,问题是,为什么不租给我?”方静一想起这事就有气,乘着三分醉意,乘着这酒吧的迷离灯光,半分真半分假的埋怨开了。
  “理由太多,想听哪一个?”肖凡打算酒后吐真言,喧闹中说过的话,热闹着来,浮华中去,记住容易,记仇,却是很难。
  “一个一个来吧。”方静打量四周,在这个帅哥泛滥的酒吧,今夜,不是太令人满意。
  方静有着和她名字相反的活泼神态和不断的小动作,这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很生动,但缺乏她这个年龄,已经超过25岁的女人应有的性感和妩媚。
  “第一个理由,我是小气鬼,担心你不付我房租。”
  “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肖凡看着方静的眼睛。
  方静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不得不承认,“我是,同样工作八年,你买房子,我连睡的床都是你送我的。这么没面子的事还是少说为佳,换台,下一个理由。”
  “第二个理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男人讲穿一条裤子,咱们优雅点,共穿一条裙子吧。”
  “为什么要优雅点,我要性感点,共用一件胸罩吧,”方静的目光在肖凡胸前停留三秒钟,“我们都是B罩杯。”
  “朋友不代表没有隐私,我们的关系已使得我们的隐私临界点降到最低,接近警戒线,你穿过我的胸罩,三年前,但我从来没有穿过你的。如果我们住在一起,你会穿遍我所有的胸罩,而我,不会碰你哪怕是从来不穿的。你会太平衡,而我,会太不平衡,结果会怎样呢?”
  “你会杀了我吗,为了几件胸罩?”方静问。
  “不会,但我会诅咒你下辈子变成A罩杯女人。”肖凡回答。
  “我宁愿你杀了我。”方静觉得,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但在肖凡点出她的缺点让她心情不爽之后,她需要点痛快。
  “肖凡,你怎么总是在酒吧把自己搞得象圣诞树,穿得五颜六色之外,还挂满了叮叮铛铛?”
  “发明圣诞节的目的是什么?”肖凡问,眼中,有了焦距。
  “收礼物。”
  “我今晚的礼物找到了。”肖凡放下酒杯,朝着举杯正在对她微笑的男人走去。

  PART 4
  杨浮生不得不承认,他是实在无处可去才进的这间酒吧。酒吧的名字很吸引他――无所不在。
  三十年的人生,该玩的、不该玩的都玩过了,该尝试不该尝试也都尝试过了,他开始觉得无聊,一种想做点什么,却又是做什么都没劲的透顶无聊。更致命的是,他知道他这种状态,能吸引大把扑火飞蛾型的女子,就象眼前这位圣诞树,他也就更乐于保持下去。
  肖凡拿着烟,“借个火。”
  杨浮生掏出打火机,帮肖凡点烟,他不抽烟,却喜欢经常在口袋里放一个打火机,就好象他看出眼前这个女人明明不抽烟,却用这个借口跟男人搭讪一样。
  “一个人?”他问。
  “一个人?”既是回答也是提问。
  “一起喝一杯。”没有拒绝就吩咐酒保,“再开一瓶红酒。”
  在酒吧里跟男人搭讪的女人,赚的通常是开瓶费,这一点上,杨浮生觉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里,满足一下无可厚诽。
  她的手,按在他的手上,她的眼神跟她的动作一样大胆,直直地看着他,“不用了,我喝啤酒就好了,一瓶喜力。”
  啤酒正由豪迈迈向轻浮,但在酒吧,轻浮比豪迈更可爱。
  这个回答告诉杨浮生,她不是酒吧里谋生的女人,和他一样,都是排遣寂寞的都市男女。
  但她的打扮实在不象是来排遣寂寞的女子,没有女子会打扮成一颗圣诞树的样子来排遣寂寞。
  他仔细打量这个女子,她的气质告诉他,她受到良好的教育,应该也有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但她的打扮告诉他,她也许正是男人心中那种浮华之极的女子。
  肖凡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着指着手腕上链子,很廉价的号称水晶,却有可能是塑料的装饰品,“好看吗?”
  用挑选圣诞树的审美观吗?杨浮生苦笑,“好看。”
  “谢谢。”肖凡真心道谢,“我替这条手链谢谢你,谢谢你尽管言不由衷,但还是给予了它尊重。”
  杨浮生愕然。
  给一条艳俗手链以尊重?不象他会做的事,但在这位女子看来,似乎是理所当然,并且,他似乎也因此而获得了女子的好感。
  他打量这女子身上所有繁琐的饰物,现在,似乎都有了说得过去的理由。
  “你用这种方式尊重你所有的饰物吗,我是说,将它们一件不拉地挂在身上。”
  “是,有问题吗?”肖凡歪着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和眼角弯弯的笑纹,她知道自己这个笑容极其媚惑。

  PART 5
  “你家还是我家?”出了酒吧的门,杨浮生挽着肖凡的手臂。
  “你家。”
  “你胆子很大。”杨浮生忍不住提醒一下身为女人的肖凡。
  肖凡不以为意,“我已经活过了25个年头,虽然永远学不会从好男人里挑出坏男人,却知道怎么挑选坏男人中的好男人。”
  上车之前,肖凡拉着杨浮生站在自动售卖机前不动,杨浮生醒悟过来,掏出零钱买了一盒杜蕾丝。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确实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一路山,两人并没有多余的话语,到达目的地之后,杨浮生先打开浴室的门,“要不要先洗个澡?”
  这是个有洁癖,但还算体贴的男人。
  肖凡放心了,进了浴室,关上门,但门没锁。
  浴室里到处都是镜子,镜中的自己,依旧年轻,依旧有期待,只不过,不再是曾经的期待,她笑着拍拍自己的脸蛋,再把身上那一堆林林总总取下来,从手包里找出早已备好的塑料袋小心装好,再脱掉衣服,打开水龙头,把自己交给热水。
  门开了,肖凡回头看着门口,水珠扬起飞一般的弧线,溅了他一身。她的脸上,身上,也都是闪闪发亮的水珠,但比水珠更明亮的,是她的眼睛,杨浮生曾经以为,大眼睛才是美女,但此刻,他不得修正这个观点,有一双修长眼睛的女人,会把她的光芒,聚拢在眼中,再慢慢漫延,直到,男人的心底。
  她用裸体坦然地面对他,没有遮掩,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衣冠楚楚的他,有了一丝慌乱,为自己身为成熟男人却没有足够的耐心。
  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我来问你想喝点什么?”
  “啤酒,”肖凡闭上眼睛,继续享受热水冲刷身体的快感,“如果没有,或者其他什么酒都行,唯一的例外,是红酒,我对红酒过敏。”
  尽管水声很大,但她仍然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很轻的关门声,如果是几年前,她会因为这样的关门声爱上这个男人。
  产生爱,实在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负担爱,却是再也沉重不过的事。
  她承受不起。

  PART 6
  肖凡从浴室出来,身上穿着杨浮生的白色浴袍,披散着头发,脸上没有花花绿绿,身上也没有林林总总。
  “你现在干干净净的样子很好看。”杨浮生毫不掩饰他的欣赏。
  “谢谢,现在是我尊重本来面目的时刻。”肖凡接过杨浮生递过来的啤酒,喝了一口,却不吞下,抬起头,她的眼睛,大胆地看着他的眼睛,用她的唇,找到他的唇。
  杨浮生喜欢这种调情方式,不过是一夜情罢了,都是排谴身体内的寂寞空虚,都是寻找心灵之外的肉体快乐,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比谁矜持,不愿意可以随时喊停,愿意就尊重游戏规则,做一个合格的欲舞者。
  他温柔地吻着她,而她在同时回吻他,不到一分钟,两个人开始做爱,没有保留,没有羞涩,昏暗的灯光里,两位欲舞者熟练地探索着对方身体,热切地关注着对方的反应,熟练取悦对方的同时也取悦自己,倾听着越来越激烈的心跳声,感受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等待着激情到来的那一刻。
  对于熟练者而言,激情来得容易,去得也更快,呼吸平顺之后,肖凡并不急着穿上衣服,而是取出包里的烟,“介不介意?”
  杨浮生摇头,并且起身,找出打火机,帮她点燃。
  肖凡吐出一口烟,“你是那种会把女人宠坏的男人。”
  杨浮生苦笑,“你说对了,我的前任女友被我宠坏之后跟别人跑了。”
  “那你就太不应该了,让一个宠坏的女人到处乱跑,比乱扔垃圾更严重,环保局有没有罚你款?”
  “环保局没有,税务局倒是上门了,她把我偷税漏税的证据交给税务局,得到了税务局承诺的20%奖金。”
  “那你真够幸运的,万一你跟她结婚了再让她到处乱跑,就不是20%而是要分你一半身家了。”
  杨浮生不得不笑了,“你的思维方式真是异于常人,是该说你没心没肺呢,还是乐观过头?”
  “不是乐观,是因为太巧了,我把我的前任男友培养成‘四有’好青年之后,他跟别的女人跑了。”
  “四有?”这个说法很新鲜。
  “有知识,有品味,有前途,有耐心。”
  “那你有没有收到学费?”
  “有,两年前我领悟到与其靠培养男人升值还不如买套好地段的房子。”

  PART 7
  手机铃响,肖凡接通电话,“嗯,我十五分钟就可以好了,你过来接我。”
  放下电话,杨浮生问,“就走?”
  “怎么,想留我?”
  承认就在这场较量中失了身份。
  “我以为你的战利品只有房子,没想到还有专职私家车。”
  “不是私家车是出租车,谁出钱就属于谁的出租车,只比公车贵一点点。”
  “跟你说话很有意思。”杨浮生说真心话,他在酒吧挑中肖凡,是因为肖凡顾盼生辉时的大胆,没料到还有意外收获。
  “如果你认识我,就不会觉得有意思了,我是个很乏味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是不留姓名的比较好。”杨浮生问。
  “你说呢?”肖凡把答案留给杨浮生去品味,同时以极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好,最后抚着他的脸庞,再在他的唇上轻啄一下,“好了,不要再想那个宠坏了女人了,倒一杯酒,为自己庆祝,为了剩下80%的身家而不是50%。”
  她带上门的刹那,他悟出了答案,“你只对陌生人说真话?”
  肖凡的手,停在门把上,她有片刻的恍惚、失神,但很快回过神来,“陌生人,你猜对了。”
  “好吧,陌生人,你现在还会不会想起你的学生,我想他应该是那种好男人的坏男人吧。”
  肖凡看着这个男人足了五秒钟,就在杨浮生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开口了,“会,我碰到每一个男人的时候都会想,不管是好男人还是坏男人,好男人不如他好得自然,坏男人却又不如他坏得彻底。陌生人,我把说真话的机会留给陌生人,我们永远都是陌生人。”
  “那我呢?”杨浮生不是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但他真的想知道,这个女人对他的观感。
  “我想我已经告诉你实话了,陌生人。”

  PART 8
  钟声敲响十二点的时候,肖凡回到家,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并不影响她发现阳台上有人。
  她住在不夜城里,她的阳台,永远看得见街边热闹的路灯。
  “我以为你明天才会搬过来。”肖凡认出阳台上的人是秦关关。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犹豫。”秦关关走进来,手里,赫然,是一杯红酒,杯中摇曳的红色液体散发出诱人的魅力。
  肖凡闭闭眼睛,再睁开,“忘了告诉你,我对红酒过敏。”
  秦关关摇摇手里的红酒,“不好意思,你错过了申诉期限。”话虽如此,她还是把酒杯放在了一边,“不过,我以后尽量不让红酒出现在客厅。”
  “谢谢。”秦关关用一句法律术语告诉她,她越界了,然后,又用一个另体谅让她欠她一份情。
  肖凡不喜欢欠人情,欠帐还钱,理直气壮,欠情,却是永远的纠缠不清。
  肖凡朝自己房间走去,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秦关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太感动,我只不过认为红酒是一种太过私隐的物质,一点酸,一点苦,加一点不合时宜的甜,适合一个人在房间慢慢品,慢慢尝。”
  肖凡停住,“有人说过,喜欢红酒,本身就是一种品味,恭喜你,你有高尚的品味。”
  秦关关皱着眉头,这个表情不适合她,“我怎么从你的表扬里听出了讽刺的味道,是我多心吗?”
  “我不知道,如果你跟我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我有什么说什么,至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法控制。”
  秦关关迷惑,“你在公司也这样吗?这样性格的人也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
  “不是,我在公司是有什么不说什么。”肖凡回答。

  PART 9
  九点钟,肖凡准时坐在自己的位置,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就象她对这份工作的要求一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任祥过来告诉她,“咱们公司被人收购了。”
  肖凡依任祥所愿,做出震惊兼恐慌的表情。其实她心里,既不震惊也不恐慌,收购罢了,比她去超市的频率高一点,超市她每天都去的,但比起她买房子的频率,又高出了很多,她这辈子,就买了一次房子,而她这家公司三年,已经经历过两次收购了,加上这一次,是第三次。
  “放心,我会罩着你。”任祥很满意肖凡的表情。
  “我可全靠你了。”肖凡小鸟依人得紧。
  “放心,十点开会,新来的董事长要求部门主管级都要出席,你什么也不用说,跟着我就行了。”
  这一句才是最最要紧的,肖凡明白。
  “放心了,我能有什么要说的。”肖凡更不忘记给任祥一颗定心丸。
  她想说的才多呢,例如,经销商和业余员联手私吞回扣,身为总经理的任祥得大头,她这个市场督导,偶尔,会分点蝇头小利。
  如果她来一招检举揭发什么的,估计到手的蝇头小利没了,但如果那位董事长答应把检举金额的20%作为对她的奖励,她说还是不说呢?
  反正无事可做,肖凡坐下来开始算,那20%的奖励具体是多少,算来算去也算不清,本来就是一笔糊涂帐,算得清楚才有鬼了,倒不过,拿了这20%,在这家公司肯定是呆不下去了,换一家,有这么好的待遇吗?有这么好摸鱼吗?
  答案是:否!
  不知不觉,肖凡在纸上又画了一堆大圈圈小圈圈。

  PART 10
  十点的会议准时开了,看来这位新董事长是遵守时间的人,只不知是只此一天呢,还是日日如此。
  肖凡继续低头画圈圈,只不过,画圈圈的地点,从她的办公位换到了会议室。
  门开了,前呼后拥进来的必是新董事长无疑,肖凡不能免俗地看了来人一眼。
  是他?
  昨夜的陌生人。
  方静警告过她,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肖凡有一秒钟的失神,随即释然,昨夜的事,这位董事长怕是比她更不想让人知道吧。
  肖凡开始考虑,前几天有猎头公司联络她,关于跳槽的事,本来没兴趣,不过,既然意外是生活的调剂品,总得尊重一番。
  肖凡习惯了一边想心事,一边在唇边挂着讨好的笑容。
  杨浮生第一眼看到肖凡,他觉得自己没有认错人,但第二眼,看到那个笑容,昨夜的陌生人,她的笑容时时都在轻蔑地嘲弄着什么,而眼前这个笑容,却是不折不扣地谄媚。
  杨浮生开始不确定,他咳嗽一声,试图引起肖凡注意的同时,观察她的神情,却失望地发现这位女子却是低下了头。他想起昨夜的女子,即使是赤身裸体,也不会低头。
  总经理任祥开始一个个介绍与会人员,杨浮生从这些人员先看他还是先看任祥的眼神中,判断他和任祥在这些人心目中所占的比重,孰轻孰重。
  杨浮生失望了,所有人都是先看任祥,再看他,包括那位叫肖凡的女子,任祥介绍她的名字叫肖凡,很不起眼的名字,也一副很不起眼的样子,至少,在这间会议室里。
  不过,他也没有太失望,他买下这家公司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是真正的酒徒,而红酒,是他的最爱。这家公司,是最具影响力的销售商之一。他是精明的商人,知道与其放任自己的爱好,不如将爱好也作为生意的一部分。

  PART 11
  “记不记得我的圣诞礼物?”肖凡问方静。
  “别人一年过一次圣诞节,你每星期一次,我怎么知道是哪一次。”
  “上一次。”
  “不记得了,不过,你挑男人的眼光一直不错,我拿眼珠子跟你换好不好?”方静的注意力从来都不容易集中,据她说,是从幼稚园就染上的毛病,她上的个性自由的贵族幼稚园。
  “他是我新上任的米饭班主。”肖凡宣布这个消息。
  方静惊讶地合不拢嘴,肖凡却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
  “那你还上这里来?”这间酒吧,是肖凡拆开圣诞礼物的地方。
  “等他成为这里的主人,我们再挪地方也不迟。”肖凡满不在乎,吩咐酒保,“再来一瓶喜力。”
  肖凡对着瓶口大口喝着啤酒的同时,看到了门口进来的男人,他先是站在门口扫视一遍,象在寻找什么人,然后,他的眼神定在她的身上。
  肖凡立刻知道,他找的人,正是她。
  她推了推方静,“上星期的礼物,又来了,介绍给你怎么样?”
  “为什么我每次都捡你剩下的?”
  “什么剩下的,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肖凡笑着对门口的杨浮生招招手。
  杨浮生来到这里,是因为无聊之极,在刚刚结束了一场同样无聊的应酬之后。
  他有想过会碰到肖凡,他甚至,有些期待肖凡见到他时的表情。
  他想象中的肖凡会有很多种表情,但决不是现是这样,极为夸张地招着手,虽然她这个手式,跟她身上圣诞树般的打扮很是配套。
  他笑了,笑自己,笑自己的莫名其妙,最聪明的男子尚且猜不透最蠢笨女子的心思,而自己居然在猜测肖凡这样女子的心思。
  他确定这个女子就是肖凡,他的员工之一,人有相似,只是五官而已,而不是感觉。

  PART 12
  “你好,陌生人。”肖凡跟杨浮生打招呼,“我的朋友,你同样可以叫她陌生人。”
  “那我怎么区别你们两个呢?”杨浮生决定陪肖凡玩这场游戏。
  “你认为有必要区分吗?”肖凡问。
  “有。”
  肖凡拉着方静,“我们走。”
  杨浮生没有阻止她们离开,正确的说,他没有阻止肖凡离开,毕竟违反游戏规则的,是他。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人人热衷于陌生人的游戏,只有陌生人跟陌生人,才说真心话,陌生人一旦相互认识了,再想起那些真心话,比赤身裸体还让人难堪。
  “可惜了。”肖凡站酒吧门口,吹着夜晚的风。
  “可惜了。”方静也说。
  肖凡为杨浮生违反游戏规则而可惜。而方静,则在为不能结识杨浮生而可惜。
  “接下来去哪里?”方静还不想回家。
  “回家。”肖凡故意说。
  方静的脸垮下来。
  肖凡摇头,“回家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我们去游乐场好不好。”
  “游乐场?这么晚?”晚上去游乐场,方静有些犹豫,但心中却在蠢蠢欲动。
  “咱们翻墙进去,又不是没翻过。”肖凡没等方静点头答应,抓住方静的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跑。
  方静咕哝,“我现在变得这么坏,都是你带的。”
  “是你自己本来就有不少的恶劣因子,只不过被我发掘了罢了。”肖凡不承担这个罪名。
  杨浮生愕然,他出来,不是有意跟踪,他向来认为跟踪是最没品的事,他听到肖凡跟方静的对话,也不是偷听。他不过是见肖凡走了,这地方也没有其他他能感兴趣的事或人了,他也想走了,他站在门口,等着小弟把他的车开过来,而他站的地方,刚好有根大柱子刚好挡住了他的身影。

  PART 13
  杨浮生在办公室里约见秦关关,天秤律师事务所按他的要求推荐来的人选。
  他的要求很苛刻,第一,要法律专业,不仅是中国法律,还要熟悉国外法律,这是专业要求;第二,要懂红酒,这是行业要求;第三,要女性。
  他提最后一个要求的时候,看到了事务所所长暧昧的眼神。他也心照不宣地笑,不解释是因为他认为女性更能让人放松戒备的缘故。
  “你的工作内容是在三个月之内把公司内部跟销售商之间互吃回扣的事查清楚,要证据确凿。”
  秦关关知道证据确凿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这将是整个调查过程中最难的部分。
  “我要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公司?”
  “销售代表。”杨浮生玩味着这四个字,看着秦关关的反映。
  秦关关想起酒吧、餐厅里卖酒兼卖笑的女子,脸色微变。
  “你可以拒绝,不过三个月内的报酬是你目前工资的两倍,三个月后再加上追索金额的20%作为奖励。”
  杨浮生喜欢看男人和女人们在自尊和金钱之间挣扎时的表情。
  秦关关十指交叉,松了紧,紧了松,杨浮生把放手定义为自尊,握紧定义为金钱。
  他猜对了,当秦关关把手握紧时,她的选择是,“我答应你。”
  秦关关从杨浮生的办公室出来,看到了肖凡,和她脸上甚为乖巧的笑容,她一愣。
  “你在这里工作?”
  “三年了,我是这里的市场督导。”肖凡主动迎上前去回应秦关关的问候,旁人看来,这两位女子实是亲热之极。
  “巧了,我刚刚应聘上这里的新工作,销售代表。”
  肖凡明白得紧,以秦关关的学历条件,根本不需要屈就销售代表一职,但她什么也没说,照应笑得乖巧,一边说着“欢迎”,一边回过头,招呼同事,“过来见见新同事,男士们有福了,咱们公司又来了一位大美女。”

  PART 14
  秦关关不得不跟杨浮生打电话。
  “有个新情况,我认识肖凡,她是我的房东,我租她的房子住,她也知道我的底细。”
  秦关关所不知道的是,杨浮生喜欢这个巧合,他有理由找肖凡单独谈话。
  在公司里,肖凡把自己藏得很深,如果没有那一夜的陌生人经历,他怕是永远不会留意到公司还有这一号人物。表面上,她是任祥的人,但不热络,基本上任祥把她当成无害的摆设,而她,在他看来,很乐意扮演这一角色。她也把自己控制得很好,他查过她这几年的工资纪录,不算太离谱,但比正常要高出一点点。
  为了不惹人怀疑,杨浮生决定以亲和为理由,找公司每一位主管级员工单独谈话。
  这种谈话没意思,人人个个争着表达忠诚、进取之心,表达他见得多了,但相比而言,做出来的,他又见得太少。
  终于轮到肖凡了,她进来的时候,没有丝毫不安,这让杨浮生觉得很有趣,他真的想知道,肖凡什么时候才会害怕,难不成,爬游乐场围墙被抓才知道?
  “你是市场督导,对目前的红酒市场怎么看?”套话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非常有用的。
  “市场前景看好。”她不去做外交发言人还真可惜了。
  “好在哪里?”算是步步紧逼吧。
  “过了市场培育期,消费者对红酒的认知度越来越高。”教科书般中规中矩的回答,她也适合去写那些华而不实的销售技巧教程。
  “可是据我所知,你好象对红酒过敏,试想一位对红酒过敏的员工,怎么可能在销售红酒的公司胜任市场督导这样重要的职务?”杨浮生抛出杀手锏。
  肖凡睁大眼睛,“我对红酒过敏,没有啊。”脸上的表情无辜之极,“我的履历写得很清楚,我从十七岁开始就在法国鼎鼎大名的杜夫人酒庄做学徒了。”
  杨浮生无话可说了,他总不能掐着肖凡的脖子让她承认自己就是那晚的陌生人。
  “后天有个酒会,你明天不要来上班了,好好准备准备,跟我一起去吧。”
  “那个酒会在香港!”肖凡惊呼。
  杨浮生总算看到了肖凡脸上的惊讶,也许是真,也许是迎合他的意思做出来的吧,这个女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已经分辨不清了。
  酒会加上订货会,他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跟肖凡独处,看不清真假没关系,他只要不让这个女人再扰乱他的心绪就行了。

  PART 15
  “又是十二点,灰姑娘回家的时间。”秦关关对着进门的肖凡说。
  “灰姑娘,脚有毛病的那位?”肖凡嗤地一声。
  “灰姑娘的脚有毛病?”秦关关记得那个故事里没有提到这个细节。
  “要不她的鞋怎么别人都穿不上,肯定是畸形。”肖凡的眼光,落在秦关关手里拎着那瓶红酒上面。
  “今晚没有推销出去剩下的,我带回来了。”秦关关解释。
  肖凡点头,不再理会,打算回房休息。
  “我一直想知道,你对红酒过敏,是因为喝得太多过敏,还是没有喝过就过敏。”秦关关忽然问出这一句。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告诉你答案。”只有告诉他人自己也不知道,才是拒绝最彻底的方法。
  “你应该知道,我进公司,不是做销售代表那么简单。”秦关关不介意让肖凡知道一些自己的底牌,反正即使她不说,肖凡也会知道。
  “我当你是因为太过喜欢红酒而当上红酒推销员,这个解释不错吧。”肖凡很乐意为秦关关找出合理解释。
  “我说过,红酒是一种品味,好的红酒,她的平衡,柔和与醇厚,是一个女人的最高境界,她应该是释放了压抑与脆弱,驱除了烦恼与忧愁的豁达与开朗。所以,不要把酒桌的喧闹跟我联系在一起。”
  肖凡转过头来,语带讥诮,“我倒听说过另外一句话,喜欢红酒的女人都是爱自己多过爱别人的女人,用男人的话说,是宠坏了的女人。要知道,对付宠坏女人的最好办法……”她停下来,“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不用了。”秦关关脸上,有一丝狼狈,肖凡回来之前,她都在做准备,她想到过,公司之外的肖凡会有些锋芒,但没想到,是如此地不留情面。
  肖凡却是笑了,她太过知道杨浮生让秦关关进公司的目的了,她唯一的要求,是让这事,彻彻底底与她无关。此刻的不留情面,无非,是争个上风,让秦关关不要妄图选她作为突破口。

  PART 16
  杨浮生一路观察着肖凡,除了过剩的讨好笑容,他没有新的发现。
  有时候想想,他还真有些贱,有人讨好,特别是肖凡这样骄傲的女子,不管是真是假,对男人而言,都应是一种满足。
  但他仍然忍不住,去探求讨好之后的真意。
  他还想要什么?他问自己,在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清楚看过这个女人的裸体之后,难不成,他还想要这个女人的心吗?
  杨浮生惊出一身冷汗!
  他开始在后面的日子故意不去看肖凡,不去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但他没能把自己控制好,在这次酒会上。
  酒会的主人是鲁天磊,在酒的国度里,他是一则传奇,在他建立起属于他的酒的王国之后。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杨浮生就知道,鲁天磊的注意力,在肖凡身上,而不是他身上。
  他有被忽视的愤怒,但等他看明白鲁天磊看肖凡的眼神,纯粹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里,他的愤怒,出离了。
  “好久不见。”鲁天磊伸出手,掠过他,直接伸向肖凡。
  肖凡也伸手,但不是跟鲁天磊握手,而是跟他介绍,“杨浮生先生,我老板。”
  肖凡用抬举他的方式打击鲁天磊,杨浮生品出味来了,他不介意被人忽视,他甚至,很乐意,在这种时候,当一名看客,看清肖凡和鲁天磊之间曾经有过的过去。
  但他们除了那句“好久不见”之外,什么也没说,或者说,肖凡没给鲁天磊说话的机会,她呆在最热闹的地方――食物旁边。
  与其说肖凡是在吃那些食物,还不如说,她在尊重那些食物,她细细品尝它们,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这令杨浮生想起在酒吧,她身上配戴的那些廉价首饰。
  大隐于市,只有最热闹处,才能把人隐藏得最彻底。
  这就是肖凡一直在做的事,她在酒吧,用最廉价的首饰掩饰自己;她在公司,用最无能的举止掩饰自己。
  杨浮生第一次见到把自己隐藏得如此之深的女人。

  PART 17
  “你做肖凡老板多长时间了?”鲁天磊在身后问他。
  “一个星期。”这是实话,不尽不实的实话,鲁天磊没问他认识她多长时间了,也没问他跟她上床有多长时间了,所以,他不必回答得太过详细。
  他听见鲁天磊吁了口气。
  “一个星期,不是很长。”鲁天磊的结论出来了。
  “有的人,点头之交真是点点头就过去了,而有的人,生死之交纠缠了今生还盼着来世,你觉得肖凡属于哪种?”
  杨浮生有种感觉,他只有打倒了鲁天磊,才能在肖凡心中占据位置。
  “肖凡不是死缠烂打的女人。”鲁天磊似乎很生气。
  “因为她没有死缠烂打着你?”杨浮生再一次承认,他是酒徒,不折不扣的酒徒。
  鲁天磊哼地一声走开了,找了个离肖凡更近的位置,肖凡仍在……尊重她的食物。
  杨浮生觉得这个场面真的好笑之极,为鲁天磊,也为自己,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生一堆食物的气。
  时钟敲过十二点,身为同来的男士,杨浮生有权利带女伴离开,而男主人,必须站在门口,送走每一位宾客。
  “肖凡,太晚了,明天还要签约,先回吧。”
  杨浮生居然用商量的口吻跟她说话,肖凡还真是小小地吃了一惊,他是老板,他命令才应该合情合理,不是吗?
  她点头,挽着杨浮生的手臂,一起去取大衣,一起离开。
  社交礼仪的暧昧之处就在于,每一对结伴参加的男女,都被装扮成天经地义的一对,常被无心者羡慕,或被有心者嫉妒。
  鲁天磊,是那个有心的,杨浮生在跟他握手告别的时候,手握得特别重。
  “鲁先生的力气真是大。”杨浮生苦笑。
  肖凡对这个抱怨,没有评价,她不关心。
  杨浮生知道的是,肖凡对他和鲁天磊,都不关心的。他决心改变这种现状。
  有人说,当男人有心情谈起前任女友的时候,他是有心,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
  其实女人也大同小异,如果女人,不愿提起从前的感情事,那就是,她还没有做好接受新感情的准备。
  当天晚上,有繁星,有微风,有海浪轻轻拍打沙滩的声音。
  “我们是大学同学,我们在一起八年,跟夫妻没什么两样。”杨浮生谈起他的前任女友。
  “杨总,你喝醉了。”肖凡对了解杨浮生的过去不感兴趣,过去对于每个人来说,都过于沉重,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
  “我没醉。”杨浮生坚持。
  “喝醉了的人都喜欢说这一句。”肖凡更坚持。

  PART 18
  一个星期之后再回公司,秦关关已经成为销售部第一号美女,再加上修饰词,是性情美女。
  “这女子不错,放得开。”总经理任祥这样称赞她。
  肖凡暗笑,女人放不开是男人的福份,放得开,就是男人梦魇了。
  “对了,跟老板去香港出差,有何收获?”任祥打听着消息。
  “你不提我还忘了。”肖凡从抽屉里摸出一堆东西,全是她从地摊上扫来的,印着紫荆花,香港等字样图案的钥匙扣,小皮夹之类。
  任祥挑了一个印着紫荆花的银色钥匙扣,剩下的扔给了其他同事。
  “对了,我跟你提过的东西,你帮我带了没有?”任祥把肖凡拉到一边,小声问。
  “带了,临走时你千叮咛万嘱咐,我怎么敢忘呢。”肖凡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劳力士。
  “喏,这不是,才花了不到两百块,跟真的一模一样,不过,走得不是太准,不过也没关系,它每天不多不少多走一个小时,你大不了每天往后拨一小时就行了。”
  任祥把表揣进怀里,再掏出两百块,递给肖凡,“谢了,还好,是快一小时,不是慢一小时,就是万一忘记拨回去了,也可以跟别人咱走在时间前面。”
  杨浮生总算知道,离开香港的最后一天,肖凡跟他说出去一小时买点东西就回来是做什么去了,当时他有不悦,他本能地认为肖凡是去见鲁天磊了,并且不想让他知道。他想过阻止,但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小气,犹豫之际,肖凡已经走了,为此,回来的路上,一言不发的人,换成了他杨浮生。
  现在看来,肖凡没去见鲁天磊,倒是去倒腾这些破铜烂铁去了。
  杨浮生不知该笑还是该气,女人,你能知道她们的脑子是什么构造?
  杨浮生只知道否定的答案,反正不是水泥,因为男人的脑子里都是水泥,凝固的水泥,所以,永远摸不透女人脑子里那些流动的特质。

  PART 19
  “你不在公司期间,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想不想知道?”回到家里,秦关关摆出久别重逢,滔滔不绝的架式。
  “不想,在你之前,有几个同事也动过这房子的主意,但我没答应,你知道原因吗?”肖凡问。
  “明白,家是家,公司是公司,说好听点是公私分明,说难听点是私隐空间,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秦关关满不在乎,仰头,喝下一整杯红酒。
  肖凡皱着眉头,“我说过,我对红酒过敏。”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在这家红酒销售公司上班,每天接触的除了人就是红酒,现在如果我再相信你的鬼话,那我真成了傻瓜了。”
  “你没有听说过,干一行,恨一行吗?”
  “可是,我听到一个传言,有关你的?”秦关关凑上前来,眨眨眼睛,酒精迷离了她眼睛的焦距,使得这位原本俐落的女子,有了几分慵懒和风情。
  “传言都不可信,我为什么要听。”肖凡断然拒绝,她不再理会秦关关,回到自己房间,“怦”地一声关门房门。她的动作又急又重,整个屋子都好象在摇晃。
  肖凡知道,那些传言是真的,红酒的国度,太小了,小得,你总能遇到你不想见的人,不管是愿意,或不愿意。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看到衣着华丽的自己,三根手指宛如盛开的兰花般,拈着那只高脚水晶杯,还有杯中,暗红的液体。眼神迷离地扫过大厅里的那些男人们,每一个男人她都叫不出名字,但每一个男人,都是旧识新交,都不是陌生人。
  优雅才是女人最大的谎言,与红酒相伴,不开口,用眼神勾引男人的女子,永远就是优雅的,甚至,是高贵的,但一旦她说话了,特别是说真心话了,她就变成了最低贱的妓女。
  “肖凡,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
  肖凡吃了一惊,手不受控制地,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打翻在地。

  PART 20
  “今天是周末,你明知道我周末没时间,还约我出来。”方静抱怨,在喧闹的酒吧。
  “那我一通电话,你为什么跑得比谁都快。”肖凡笑道。
  “你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说吧,出什么事了?”方静婉拒了酒保的殷勤,明天有一整天的工作,今晚没有卖醉的权利。
  “我遇到鲁天磊了,在香港。”肖凡的话没有起伏,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风雨欲来。
  “妈那个*****!”方静一掌拍在吧台上,引来全场侧目。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方静大喝一声,袖子一撸,十成十的惹不起。
  肖凡忍不住嗤地一笑,“方静方静,你还真是糟蹋方伯父给你取名的一番心意。”
  “是啊,是啊,老爸是见我一出生就哭足三天三夜,给他下马威,他就给我取了这个‘静’字做紧箍咒。”方静嘴一撇,“男人啊,还真懂得把他们的夫权父权发挥到极至。”
  肖凡听着方静抱怨,不知不觉,喝完整整一扎啤酒,方静伸手挡住,“我知道你天生的千杯不醉,但你还是顾着点你的肚子吧,小心喝出啤酒肚。男人的啤酒肚叫度量,女人的啤酒肚叫什么?”
  “女人没有肚量,只有小肚鸡肠。”肖凡苦笑。
  “什么女人小肚鸡肠,那个鲁天磊才他妈的小肚鸡肠。”方静破口大骂。
  “方静,你能不能在说话的时候,不要带出那些……字眼。”肖凡皱着眉头。
  方静深呼吸,再大口用力吐出一口气,“帅哥,给姐姐开一瓶喜力。”
  “你明天还要工作。”方静是导游,她选择在周六周日带团,然后周一到周五,用她老爸的话说,叫无所事事,用她自己的话说,则成了享受生活。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姐姐我今晚一定要把那个混蛋鲁天磊骂个过瘾,你不是说,我喝醉了酒,骂起人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吗?”
  肖凡真的只能苦笑了,她本意是让方静陪她来发泄,现在倒好,发泄的反倒成了方静了。

  PART 21
  “男人他妈的没一个好东西!”怦,酒杯摔碎的声音。
  “男人都他妈的是混蛋!”嘭,酒瓶砸烂的声音。
  “男人都他妈的应该下在狱!”哇,呕吐的声音。
  “男人们还在天堂,我已经下地狱了。”肖凡摇头叹息。
  天堂里来来往往男人们正看着,地狱里徘徊两个疯婆子在大街上……耍酒疯,正确地说,一个耍酒疯,一个在无可奈何。
  “肖凡,你真的不应该放那个混蛋走,你应该缠着那个混蛋,让他不好过,让他死,不,让他死还便宜他了,让他生不如死。”方静死命揪着肖凡的衣襟。
  这就是典型的酒后吐真言。
  “是,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肖凡随口应着,心里却也有了几分痛快,这大抵,跟请人打小人是一个道理吧。
  “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才有钱。我不做好女人,我不要花自己的钱,我不要把钱给好男人花。我要做坏女人,我要花坏男人的钱。好女人花自己的钱,坏女人花坏男人的钱……”
  肖凡真的很佩服方静,醉得七荤八素,还能把这饶口令一样的劳么子说清楚。
  “好,我们去花光坏男人的钱,没钱就没有坏男人了。”幼稚园哄小朋友就是这样吧。
  “我要做坏女人!”方静砸完最后一个酒杯,最后一个酒瓶,吐空了肠胃,实在没什么可折腾的了,一屁股坐在路边,号啕大哭起来。
  “好了,你已经是坏女人了。”肖凡拿出了哄小孩的架式。
  “不是,你不是坏女人,我不是坏女人,坏女人不能自己掏酒钱,你是付酒钱的好女人,我是付酒钱的好女人。我要坏男人付酒钱,坏男人,坏男人,你们快出来,你付酒钱,我跟你回家……”
  肖凡慌忙捂住方静的嘴,周围开始有小青年吹口哨了,还有答应的声音。
  肖凡无奈摇头,那些应答的小青年不明白,他们,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坏男人,他们不过是,管不住嘴巴的小年青。真正的坏男人,不动声色,微笑着,在你心口最柔软的角落,插上一把刀子。

  PART 22
  杨浮生正好在这附近游荡,他是夜游者之一,出现在这里也很平常。
  看到那些小青年开始蠢蠢欲动,他拨开众人上前。
  “我送你们回去。”
  “小李,什么时候到……静喝多了,你过来接我们,无所不在门口。”肖凡对着手机说。
  “我的车就在那边,你们在这里不安全。”杨浮生试图跟女人讲道理。
  “巡警在那边,他们不敢,多谢你的好意。”肖凡一指那边,果然,有一辆110警车停在那边。
  这女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肖凡,你帮我找到坏男人了吗?”方静忽然一声呢喃。
  杨浮生抓住机会了,“她叫你肖凡,真巧,我也认识一位叫肖凡的女人,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她喝醉了,不知道自己说什么。”肖凡甚至抬头,看着杨浮生的眼睛说这句话。
  “你还真死不认帐。”杨浮生没辙了,也不管一身名牌,在肖凡身边坐下来,“好吧,陌生人,我走累了,在这里坐一坐就走,你不应该介意吧。”
  “马路不是我家的,你随便坐。”肖凡虽然脸无表情,却也不得不感谢这个男人的关心。他在担心两个女子,一个还喝醉了,胡言乱语,在这大街上会被人欺负了去,他身为男人,不需要做任何事,坐在那里,就是保护了。
  有时候,肖凡真的痛恨这种观念上的不公,为什么男人坐在身边意味着安全,而女人,坐在身边则意味着软弱、麻烦……
  三个人坐在街边,方静偶尔会说几句醉话,吵着要坏男人之类,其余的时候,倒也还安静。
  一辆出租车匆匆在身边停下,“凡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怎么才来?”
  杨浮生从他们的对话得知,他们之间,远非一般的司机与乘客关系,但他现在扮演的角色是陌生人,陌生人允许好奇,毕竟好奇是人类的天性,但陌生人没有发问的权利。
  “送一个远客出城了。”小李从车上下来,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
  杨浮生感觉在他身上,能真正看到年轻的含义,有一点羞涩,但总体来看,是热情的,有一点怕生,但看到坐得很近的杨浮生之后,他用自己的被把自己和两位女子隔开。
  小李帮着肖凡把方静扶上车,开车走了,他们甚至没有跟他说声“再见”,因为他是陌生人,陌生人之间,没有“再见”!

  PART 23
  九点整,肖凡把考勤卡从机器里拿出来,插回原处。
  她一向是这样遵守时间,遵守得你挑不出任何刺,却又恨得牙痒痒。
  杨浮生走过去,“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这个举止引起了办公室众人的猜测,但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肖凡以为杨浮生会说昨天晚上的事,反正她已是百毒不浸,在去办公室的途中,她有心情跟一路遇到的同事道一声,“早上好!”。
  良好的人际关系是需要长久经营的,她不会忘记这一点。
  杨浮生苦笑,自从遇到肖凡,他这个表情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
  坐定之后,出乎肖凡意料之外,第一句就言归正题,“香港的鲁先生打电话过来,他明天会亲自过来,和我们公司谈‘极品女人’的代理权问题,他指名要你接待,有没有问题?
  “极品女人?”肖凡首先找了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来问。
  “是鲁先生新推出的红酒品牌,听说在法国展出时,一举荣获金奖。”杨浮生不放过肖凡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那鲁先生还真给我们面子,肯把这么好的酒给我们代理。”肖凡脸上,又是杨浮生见惯了的讨好笑容。
  “鲁先生不是给我面子,是给你面子。”
  “鲁先生这么说?”
  “在香港的酒会上,他不是先跟你打的招呼吗?”
  “鲁先生是商人,咱们公司没实力,他怎么可能下定决心,这可都是杨总的功劳。”
  “鲁先生还没正式决定,只是说先跟我们谈谈。”杨浮生提醒她。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个肖凡,适合当小学老师。
  “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你去机场接他,对了,顺便问一句,鲁先生跟你是怎么认识的?”最重要的问题用最不经心的方式提出来,即使是擢中了心事,也发不得火。
  “我们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他是男人,是最有出息的那一个,是孤儿院的骄傲,而我,”肖凡一耸肩,“我是女人,是最默默无闻的,孤儿院的一份子,就这么简单。”

  PART 24
  肖凡在做梦,去机场接鲁天磊的前一个晚上。
  她梦见她又回到孤儿院旁边那条小河边,天很热,太阳不知为什么是白色的,男孩子们脱光了在里面游泳,男孩子们看起来快乐又自由,她也不知不觉脱下衣服想下水游一游,她是最羞涩的那一个,穿着背心和短裤。院长过来,把她从水里抓起来。院长的手很重,抓得她手腕都肿了。
  她看见她的手,在迅速在肿大,在溃烂,烂出一个很大一个洞,把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她醒来,举起双手,隔着不夜城的路灯看着自己的手臂,这是一双女性的手臂,纤细,而光洁,有一点轻微的神经质在里面。
  电话响了,先看钟,临晨三点,这个时间会打电话来的人,只有一个,“方静,什么事?”
  “他要回来了。”方静说。
  不需要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他们两个都知道,“他”,是鲁天磊。
  “你怎么知道?”难道鲁天磊这次回来,不仅仅是谈合约这么简单。
  “晚饭的时候听爸爸说的,他捐了一大笔钱给孤儿院,政府要搞一个盛大的表彰仪式。”
  “值得恭喜,男人式的衣锦还乡,”肖凡冷笑未毕,又想起一事,“晚饭时就知道的事,到临晨三点打电话告诉我,中间这段时间,你做什么去了?”
  “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方静老老实实回答。
  肖凡想起她的梦,夜半时回忆自己的梦,就好象审视自己的灵魂一般,清晰得令人心都在颤抖。
  “对了,你好象已经知道他要回来了?”方静也回过味来。
  “今天上午知道的,他要跟我们公司谈红酒代理权,由我接待,他指名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半天,才传来方静的声音,“肖凡,公事公办吧,别跟那个混蛋谈私事。有什么麻烦,打我跟小李的电话,你知道的,我们的电话24小时都为你开着。”

  PART 25
  等待真的另一种麻木,另一种境界来临之前的磨砾,就象流水冲刷砾石一样,冲刷中内心的不平、愤怒、担心,甚至是恶意这等尖锐的情绪,等到现实来临的那一刻,只剩下大方得体的微笑和恰到好处的冷漠。
  “鲁先生,你好,我代表公司来接您,我们杨总希望能够在中午的时候与您共进午餐,杨总听说您是本地人,安排了特色菜给你接见洗尘,您先在宾馆休息一会儿,我们会有专车接您过去。”肖凡有板有眼地说着接待内容。
  鲁天磊眼一闪,“杨浮生听说我是本地人,听谁说的,你吗?”
  这个男人永远把自大摆在第一位,认为她跟杨浮生闲着没事,拿他做中心话题锻炼舌头的灵活程度吗?
  “鲁先生的奋斗史,从本地最大日报的头版头条到街头小报,都有刊登,所不同者,是侧重点。至于鲁先生是本地人,不管是哪个侧重点,都必须首先提到的。”
  鲁天磊明白所谓不同的侧重点是什么,街头小报大概是大讲特讲他的风流韵事,而本地最大的日报,大抵离不了所谓奋斗血泪史,商场经历之类,但他不喜欢的,是肖凡说这话的表情,看热闹之外,还幸灾乐祸。
  不管过去多少年,有一点总不会变化,肖凡,以他的窘迫调剂心情,以他的痛苦,作为武器。
  “你似乎很高兴。”鲁天磊忍不住说出口了。
  “鲁先生言重了,只不过我有一个朋友是做印刷的,靠印鲁先生这些大小消息,发了笔小财,为朋友高兴罢了。”
  “我高兴我还有这种为人带来财富的功效,还有,既然你知道为朋友高兴,你居然不为我高兴,是不是已经不把我当你朋友了?”鲁天磊很是不悦。
  “不敢,鲁先生这样的尊贵人,不敢高攀。”
  “要不要我提醒你,我们曾经是同一家孤儿院一起长大的朋友。”
  “那你真是太不应该了,朱无璋当了皇帝之后,为了避免他那些朋友们提起那些难堪的童年往事,把童年的玩伴全杀了,你要提醒我的,是这件事吧,你放心,我很识趣的。”
  一加一等于二,这样的答案都有人怀疑,那更复杂的谁对谁错之类的事情,更不可能只有一个标准答案。鲁天磊明白这个道理,和女人争辩是不智,男人的智慧不应在这种地方。
  他选择:闭嘴!

  PART 26
  方静约肖凡出来,第一句话,“你没事吧?”
  肖凡失笑,“我能有什么事?”
  方静仔细看了肖凡半天,“那就好。”
  肖凡摇头,照旧喝着她的啤酒。
  过了好半天,方静忽然又蹦出一句,“鲁天磊没说什么吧?”
  “他能说什么,你忘了,论说话,他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肖凡尽量让自己轻松些。
  “但是每一年,代表学校参加辩论大赛的都是鲁天磊。”方静提及往事。
  肖凡一口把瓶里剩下的啤酒喝尽,“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先回去了。”
  方静自知失言,一把拉住她,“再陪我一会儿,最多,我罚酒一杯。”
  肖凡其实生的是自己的气,方静这样,她也不好再闹,“好了,你也别罚自己了,你那不是罚你,简直是在惩罚我。”
  方静知她是提起上次醉酒的事,脸一红,“我都说什么醉话了?”
  “理想。”肖凡慢慢悠悠丢出两个字。
  “我居然还有理想?”方静不敢相信。
  “做坏女人!”肖凡公布答案。
  “不可能!”方静连连否认。
  “我有证人。”
  “谁?”
  肖凡看到门口,杨浮生正进来,忙改口道,“小李。”
  “那小子,算了,唉,真可怜,大好理想青年又被我们荼毒一次。对了,说起小李,他让我转告你件事,说他快存够钱了,让你做好准备,你要做好准备做什么,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结婚。”肖凡哈哈大笑。
  “和谁?”
  “小李。”
  “他?少来。”方静嗤地一声。
  说真话的时候反而没人相信,即使是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肖凡觉得有必要自我检讨一番。
  “真话只说一遍,爱信不信,小李三年前跟我求婚,我让他攒够三十万再来找我。”
  方静惊讶得合不拢嘴,好半天才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你……肖凡你不要摧残民族幼苗,小李比你小8岁。”
  “当年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你猜猜他怎么回答我的?”
  “怎么回答的?”
  “他说,不就是小几个月吗,有必要大惊小怪吗?”
  “小……小几个月?”方静只差翻白眼了,“是96个月,个位十位随便找一个四舍五入都是100个月,这也叫几个月。”
  “这话你别跟我说,你跟小李说。”肖凡没好气。

  PART 27
  杨浮生面前一字排开着五个酒杯,每一个酒杯都盛着红酒,各种品牌,深浅不一的红酒。
  就是这样一个举动,让他成了酒吧里的焦点。
  “他在做什么?”
  “他在品酒,第一杯大家族,第二杯红颜容,第三杯英雄泪,第四杯青春年少,第五杯,是红酒中的极品,等闲难得一见,是披头士。”肖凡低声介绍道。
  “隔这么远你也看着出,”方静吐了吐舌头,“专业就是专业,难怪你当初寻死觅活也要学那个什么酿酒了,果然有趣。”
  “我倒是羡慕你,贪玩,就学了导游专业,成日里游山玩水,多好。什么酿酒,不过是杯中物罢了,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肖凡拉着方静要走。
  “他为什么要把顺序打乱?他为什么要先喝那杯青春年少,有什么讲究?”方静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回头看,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酒没有心情,但喝酒的人却心思各异……”肖凡看着杨浮生重新摆放的酒杯,闪了下神。
  “你看出他的心思了?”方静推了她一把。
  肖凡回过神来,笑道,“你当我什么,算命的不成,一个人的心思也是混猜的。”
  方静嘴一撇,“少糊弄我了,你小时候猜鲁天磊的心事,一猜一个准。”
  “方静!”肖凡脸色都变了。
  鲁天磊是肖凡的禁忌,方静今晚是第二次失言了,她平时不会这么没分寸,鲁天磊回来的消息把她也搞得心烦意乱了,“好了,不说了,我们走吧。”
  她知肖凡不想呆在这里,尽管她很想看完这场品酒,但作为说错话的补偿,她决定乖乖地跟肖凡离开。
  她们在门口碰到了一个人……鲁天磊,他正从门外进来。
  门关着,才能隔绝烦扰,但门关着,就只能作为迎客之用,今夜,他们都是这里的客人,唯一的相似之处,让他们相遇,并且避无可避。
  “真巧。”鲁天磊发挥身为男人的风度,抢先开口。
  “是啊,真巧,我们正打算离开你却进来。”肖凡微笑着,抓住方静的右手在用力,方静的手被抓痛了,但她什么也没说。
  “那我们是有缘还是无缘呢?”鲁天磊问。

  PART 28
  曾经有一段时间极度喜欢过“缘分”这个字眼,当身边发生的一切无法解释清楚的时候,而那种感觉又太过深刻,她就用“缘分”来概括。
  鲁天磊身上,“缘分”被她使用得太多,多得

WQ_黄玫瑰2009-12-29 11:5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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