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闲人2011-10-23 16:57:14

一日,袁新高和妻子聊天,谈及沈金宝,感叹他的不幸遭遇,说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万一遭受不测,他们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张喜妹没有搭腔,只是长叹一声,脸色随之凝结若冰。袁新高有些纳闷,虽然是朋友家出了事,但毕竟是朋友,没有切肤之痛,况且沈金宝的临时抱佛脚行为并不能完全抹去他们心中的伤痕,妻子整日地愁眉不展究竟是为哪般?即便是袁野在南方名城身体遭受摧残不得不卧床养息的时候,妻子也没有如此伤心落魄。

他承认妻子娴淑厚道,但也不至于厚道到如此地步,大有看三国掉眼泪的大觉大义,他说:“看你的劲头,好像那沈韵是你的女儿。”张喜妹说:“沈韵能平安于大家都好。”他吃惊地看着妻子,也想证实自己心中不祥的预感是否正确,就问妻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妻子惨然,说了句:“大家都好不好么?难道你希望哪个出事?”他无言以对。

临近年底的时候,南海那边传来了令袁新高魂飞胆丧的消息。他介绍200名工人的那个胶合板厂出现了中毒事故,几十名劳工被送进了医院,其中一人不治身亡。老板跑得无踪无影,还欠下几个月的厂房租金;劳动执法部门吊销了这家厂的营业执照,几十名工人的医疗费用无人承担。副县长带着纪检、公安、劳动和工商等部委组成的调查团风风火火前往南海处理善后事宜。袁新高惶惶如丧家之犬。临行的那天早晨,他和张喜妹如同诀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手臂往天空一挥,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在他看来,此去是不会再回来了,纪检委肯定是掌握了他收受四万元贿赂的信息。他万万没有想到,南海方面承担了全部的责任和全部的医疗费用以及死亡人员的抚恤并一再检讨劳动环境失察的过失。虽然如此,袁新高还是几乎被吓破了胆,到胶板厂现场视察的那会儿,他战战兢兢,究竟是被那恶劣的劳动环境震惊的,还是害怕执行现场逮捕,连他自己都闹不清,反正内衣裤都汗湿透了。不仅如此,良心的不安时时折磨他,每想到那些死难家属悲痛欲绝的哭嚎,他就觉得自己是罪人,是杀人不用刀的元凶。

从南海回到家中,袁新高的脑子整日嗡嗡作响,做事丢三落四,经常望着天花板发呆。这回轮到妻子纳闷了,一再追问缘由,最后竟直接问起那二万块钱退没退回去。他哪里敢说实情,一边信誓旦旦地说退回去了,一边托辞出差没得到休息。张喜妹不相信丈夫说的话,还是没日没夜的唠叨,把袁新高唠叨得心烦意乱。袁新高在惶恐之中熬过了十几个不眠之夜。南海那件令人揪心的事渐渐的平息下来,看不出县上的领导对他的态度有什么变化,他最关注的纪检委的人见了他依然和从前一样热情,心灵窗口透露的仍然是和善的光亮,他的心这才逐渐安泰下来。其实,他的担心纯属多余,民工潮动辄就是上千万人,要不然怎么会称之为潮,他所在的县每年也有十几万人外出打工,出个把意外事故也在所难免,没有人往心里去。

一日,他端坐在办公室,一边品茶一边凝思,把此事从头到尾理性地分析了一遍,最后竟哑然失笑,自嘲自己幸亏没做大事,要不然神经病医院肯定会多一个疯人。

星期天,他应妻子的邀请陪妻子去菜市场买菜,在菜市场门口,一个满脸疙瘩的农人对着他微笑。他不认识此人,也就应酬地陪笑脸。农人嫌微笑不能表达敬重之情,又亲热地招呼说:“袁原局长买菜呐!”他迟疑地看着那人,那人说他是劳动局介绍去南海打工的人。劳动局介绍到南海打工的人很多,袁新高没有介意,随便问了句为什么现在不去了?农人说身体弄伤了去不了了,袁新高问伤在哪了,农人说弄不清楚伤在什么地方,反正浑身不对劲,尽起疙瘩,害大病似的,农人还说和他一起在南海胶合板厂做工的人都是这样,都在家呆着,重活做不了。

农人的话像当头一棒,打得袁新高晕头转向,上下嘴唇一片麻木。他不知道怎样离开那农人的,是妻子拉走的还是自己走的都弄不清楚。妻子隐隐约约知道丈夫为什么突然像被霜打蔫了似的,就草率地买了些菜匆匆回家,从此她不再追问,知道追问已无意义,便转而安慰起来,毕竟他们是患难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比谁都懂。

袁新高的心再也无法安宁,他知道自己作了孽,也知道自己无法偿还这孽债,每天强打笑脸去上班,回来后就瞅着东西发呆。张喜妹担心他得了忧郁症,一个劲地劝他去医院,他执意不肯,他有自知之明,认为自己是亏良心的病,医生治不了。眼看着他一天天瘦下去,张喜妹急得六神不安,情急之下竟然将公公搬了来。父亲见了消瘦又冷峻的儿子,自然是心疼又焦急,他父亲心里明白,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此事既不能诉说也不能责怪,安慰的话想是儿媳已经说了千万遍,再说只能是添烦,老人最后竟然说:“那只有求菩萨了,我和你妈明天就去南岳庙上香去!”南岳庙是远近闻名的大庙,都说那里的佛慈悲,求签总有十之八九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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