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奥尔良受飓风袭击的时候,看到有人面对荷枪实弹的士兵来动员都不肯转移,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哭喊这是我的家,我哪儿都不去。
当时觉得不可思议,逃命不是最重要的吗?
现在轮到我来体会将要被迫离开老巢的痛楚。真的有那么严重吗?看着巴士站的长龙,耳边回响着国内亲人的命令……
“我的护照过期了,换的地方现在不办公。”最后统一用这个回答。
朋友亲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们已经不是跑单帮的学生,说走,谈何容易啊。
不会有武陵源等着我们,在最坏的结果出现之前,能选择的只有跟这块土地共命运。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意识到这里是我的家。
第二天晴,我又把箱子放了回去,觉得昨天的自己很搞笑。
驱车去市中心查看,这城市丝毫看不出伤痕,还在正常运作。中式饭馆飘着糖醋香味儿,拉面店的老板也跟往常一样大声招呼着客人,唯一不同的是很多大小超市前排着长长的队,看着有些怪异。
娃爹也开始去公司帮助救灾了。部门经理从地震那天开始一直住那儿,天天泡面。电讯恢复后就积极组织寻人和配发救灾物资,帮着失去房子的部下到处租房子……一住就是十多天。起初没水没电漆黑的大厅里,不知道他怎么熬的。想起地震当天我惊慌失措打电话过去找人,他柔和镇定的声音让人放心,先说不要慌,他们都在回家的路上,还问我和孩子有没有受伤。赶紧道谢说我们都完好无损。
尽管有很多的好人好事以及令人激动的重聚让我们的泪腺一再脆弱,但一个朋友的悲剧还是让我痛哭失声。那天他出差,家和老母,妻子,幼子全部消失。避难所遍寻不见,料定凶多吉少。见到他时,平静的脸却看不出丝毫变化,甚至还淡淡地笑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哭?!难道是怕哭起来会垮掉,失去力气?
日本人的葬礼还真是不哭的。
有次出席近邻的葬礼,殡仪馆大门口一群黑衣妇人,还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我们虽然是一个町内会,但并不是很熟悉,径直走进去,心想丧主一定是某个容颜憔悴两眼通红的妇人。看了一圈并无这样的人,问旁边的,那人手指一个黑色和服,头发一丝不乱,还画着淡妆的中年妇人说那就是,正在门口和客人寒暄。
葬礼正式开始,影院一样的屏幕上介绍其人生前各种,与亲人们的合影。接着是亲朋好友代表致辞,那些信都写得很感人,我也很奇怪他们能顺利念完,要换了我,可能鼻涕眼泪稀里糊涂哭到在台上,然后被抬出去。
整个仪式真像是在看电影。就连遗体告别时也没人扑到狂哭,偶尔有几声轻轻的抽泣而已,又让我暂时错觉耳朵失聪。
“如果那里是你,恐怕我会撑不住哭死过去。”回家后我对娃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