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王先生2021-11-19 16:42:44

                                              迟来的婚礼请柬

       这是老黄,就是黄行语,给我讲的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有些情节他记得不是很准确了,但是故事的梗概大意还记得很清楚。  老黄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上世纪六十年代从成都一所大学毕业后,留在学校担任政治辅导员, 故事就发生在他的任内,我就以他的口气来叙述这件事。

       1963年夏天,我们学校哲学系的庄以真即将大学毕业。我是他们班的政治辅导员,我比他大两岁,在他们班男生中,我和他走得最近,有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对他的事情很关心,尤其是感情问题。他们班毕业分配方案中,有一个中央涉外单位的名额,他出身好,又是系里不多的几个学生党员之一,这个名额理所当然地落在他的头上。他能分到一个中央单位,当然心里十分高兴,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接下来遇到的一个问题,让他心里几乎完全崩溃,甚至影响到了他的整个人生。

       那时候,毕业生接收单位,尤其是中央的或者保密单位,都要派专人来政审准备接收的学生,不光是要仔细审查学生的所有人事档案,有的还要和学生见面,提问题,提要求,类似现在的面试。庄以真的接收单位派了一位姓曾的副处长来,我是庄以真的政治辅导员,负责接待和安排这次见面会。会见安排在二教楼的307教室,时间是一个周二上午九点。参加见面的,除了接收单位的曾副处长和庄以真外,我和系党总支副书记陈元伦老师也参加了。

       曾副处长一开始就表示,对庄以真的总体情况十分满意,他提了一些问题并得到了庄以真满意的答复,最后提出一个关系到他们是否愿意接收庄的关键问题。曾副处长说他们是中央涉外单位,对新接收的学生,有严格的政审要求,不仅要求自己家庭倒查三代不能有任何政治问题,而且对女朋友的家庭也要审查。曾副处长知道了庄以真已经有个女朋友叫金盼兮,而且知道金盼兮出身伪官吏家庭。接着,曾副处长直截了当地说道:“庄以真同学,你有两种选择,要么和金盼兮断绝男女朋友关系,我们单位接收你;要么不断绝关系而放弃到我们单位,你现在考虑一下后要立刻决定”。曾副处长当时的神情严肃语气坚定,好像在宣布一项法庭的宣判似的。 顿时,整个见面会的气氛就变得静穆起来,没有人说话,庄以真脸上的表情既有吃惊,更有不知所措后的惶恐不安。

       我当时还是一个小小辅导员,分量不够不便发言,但是心里很替庄以真为难。冷场了一阵子后,陈元伦副书记才打破沉默开口说话,他参加见面会的目的,本来就是要协调各方,让见面会能顺利进行,落实这个重要的分配指标。他对庄以真说,要他站稳一个共产党员的立场,以国家利益为重来考虑这件事。陈副书记的话里没有挑明,但是含义是很清楚的,就是要庄以真放弃与女朋友的恋爱关系,选择去这个中央单位。经过短暂的沉思后,庄以真表示,自己是共产党员,在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自己只能牺牲个人利益,听从组织召唤。他当时显得很紧张局促,说话断断续续,而且听的出来,他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他这一表态,让见面会的气氛马上变得轻松了,曾副处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接下来,曾副处长宣布正式接收庄以真同学,并向庄以真热情地介绍起他们单位的情况,以及庄以真入部后要参加哪些外语和专业知识培训。这个时候,曾副处长讲得多,庄以真讲得少,只偶尔问一两个问题,他有时出于礼貌挤出一丝微笑,也显得很不自然。我看得出来,他那个时候内心一定在痛苦挣扎。我也知道,要把和女朋友好几年来的感情一刀两断,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趁着曾副处长侃侃而谈的时候,出来上个厕所。猛然间,我在教室外面看见了金盼兮,她正在教室外面等候消息。我当时很尴尬,不知该不该立马把可能让她崩溃的结果告诉她。

       我一边下楼向厕所走去,一边在心里紧急盘算,如何向她通报结果而又不对她造成很大的冲击。上完厕所回来后,我努力克制自己,用压得平和的语气对她说,“庄以真现在面临关键的抉择时刻,我们都希望他能够走出正确的那一步。小金,你觉得庄以真去这个中央单位,是否对国家和对他个人未来的事业发展都有利?”

“当然了。” 小金爽朗地回答我。

“你支持他去吗?” 我接着再问。

“当然支持”,小金不假思索地答道。

“如果他这样做,必须要牺牲掉你们俩的感情,你也支持吗?” 我的问题软中带硬。

“嗯,……”,她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她,迟疑片刻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他要去这个单位,必须要断绝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吗?你们已经决定了吗?”,她突然反问我,眼光里透出极度的慌张和不安。我不敢正面回答她,只是从侧面好言开导她,要她顾全大局,多为庄以真的前途着想,并说对事情的结果,要她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她明白了我的话的含义,突然转过身去,用两只手不断捶打墙面,而且一反她平素端庄的仪态举止,竟然嚎啕大哭起来,惹得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都侧目关注。她嘴里不断重复一句话,“呜……, 几年的感情,就这么说完就完了吗?” ,“好几年的感情啊,呜…… ”。见到她这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老实说,我心里很同情她,但也很无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只是让她先回去,我过几天再找她谈谈,说完转身进教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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