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嘉欣厂
第一节 通道遇险
搬离旭日厂走在街上，杏雨想起初来交州时住过的那家简易旅店。去了才知道已涨价，“二元间”没有了，最便宜的是“三元间”。两人住进“三元间”，杏雨嘱咐春晖说，这家店里的住客虽以找工的人居多，但也有搞传销的、诈骗的、偷盗的、卖假证的，切记不要轻信陌生人的话。
第二天，杏雨翻出林雪松送她的那本充电电池厂家名录，准备按照林雪松教她的方法找工作。
旅店前台的收费电话很忙，总是有人排队打电话或接电话。于是杏雨和春晖来到街上，找了个相对不忙的话摊，按图索骥，逐个打起电话来。一通电话打下来，只有很少的几家企业能打通，其余皆成了空号！一本珠三角充电电池厂家名录，不到半天时间就打遍了。令人沮丧的是，侥幸能打通的十多家电池厂竟然没有一家招人。
杏雨和春晖只好结帐走人。摊主笑着对她们说，他守话摊这么多年，打工找工的见的多了，这种找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在来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找一份工很不容易呢。他建议还是去有招聘的单位去见工，成功的机会可能会更大一些。
杏雨后来才知道，过去几年，太多企业涌入充电电池领域，导致竞争加剧；加上技术不过关，经济不景气，珠三角充电电池行业经历了一波倒闭潮，幸存下来的企业已经不多了。
几天下来，工作毫无眉目，钱包却一天天地瘪下去。住宿费已经无法再压缩，唯一能削减的只有饭费了。在同住一屋的一位打工妹的指点下，春晖和杏雨去附近一家店里批发了方便面。这家仓储式杂货店设在人防工事改建的地下商场里，经营批发业务兼营零售。方便面至少买够三十包才能算批发，春晖和杏雨俩便合买了三十包，一人十五包。她们选的是最便宜的，没有调味包的那种。买了方便面后，各自还剩下几十块钱，除了按日缴纳三元住宿费之外，不敢再多花一分钱了。
买方便面回来的路上，她俩还遭了劫。那时天色已晚，路过地下通道，里面黑咕隆冬。照明灯有的碎了，有的坏了，反正没有一盏亮着。她俩走到通道中间时，从黑暗里冒出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围住了她们。她们情知不妙，惊恐地喊起来。
“不许喊！”堵在前面的人手里一闪，亮出了一把小刀，黑暗中无法看清他的真实面目，但听声音像是个年轻小伙子。
“你们要干什么？”杏雨眼见躲不过去了，反倒镇定下来。
“借给我们点钱花吧，有吃的也行，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小伙子咽了口唾液，声音明显软下来。
“你们是来打工的吧？我们也是，都在找工作，钱也要花光了。刚才买了一些方便面，要不送你们几包？”杏雨说。
“那···也行。”堵在后面的小伙子答。
杏雨和春晖打开塑料袋，各自取了几包方便面递过去。两个小伙子接了，杏雨和春晖便要走。
“你们等一下，让我们先出去好吗？”后面的小伙子开口了。
“好说！你们先走。”春晖见没了危险，也缓过神来。
两个小伙子拿着方便面，咚咚咚地飞跑出地下通道。等跑上通道口，还不忘停下来回头来朝她俩大声喊：“谢谢大姐！谢谢小妹！”
第二节 发廊见工
每天靠方便面撑着，杏雨和春晖一大早出去，冒着酷暑四处找工，晚上回来早早休息以节约体能。那时珠三角正经历着一场史无前例的民工潮，全国各地成百上千万的农民工蜂拥到这里讨生活，一个岗位能有几十人争抢，招聘摊位前，常常排着几里长的应聘队伍。僧多粥少，用工单位极为挑剔。
随着民工潮的来临，各类职介所亦如纷纷冒出来。杏雨和春晖也曾寄希望于职介所，但交的几次钱都打了水漂，从此再也不敢轻信这些机构了。
她们唯一的一次见工机会，是在一家发廊。这家发廊招聘小工，没有粤语要求，只需会普通话就行。杏雨对这类场所有戒备心理，不愿意去应聘。春晖坚持说想去看看，杏雨只好陪她去了。发廊老板跟她俩简单谈后，表示可以留下她们，但需要一周的试工。春晖有意留下来试工，问都做哪些活儿，老板便找来一个老员工给她们做介绍。老员工先问她们有没有在发廊打工的经验，春晖抢先说有。老员工说有就好，说这里小工的活儿包括给客人洗头、敲背、松骨、打扫卫生等，说着还带她俩在店里四处转了转。
等转到里间时，见摆着一张大床，比双人床还大不少。春晖有些好奇，问这里放这么一张大床做什么。
“是打炮的地方。”老员工轻描淡写地说。
“打炮？”春晖不解地问。
“对，是打炮！”老员工仍是平静地回答。
“打什么炮？”春晖又追问。
“你说在床上能打什么炮？”老员工这次没好声气了。
“在床上打炮？”春晖更糊涂了，满脸疑惑地望着杏雨，杏雨也是一脸迷茫。
“是抽大烟吗？”杏雨问。她想起电影里的镜头——旧社会那些躺在烟榻上抱着烟枪吸食烟泡的黑瘦烟民。
“抽大烟？抽大烟谁到这种地方来！”听了杏雨的话，老员工更为不满了，大声嚷嚷：“哟，我说你们二位就别再瞎扯了，不是说有经验吗？是真不明白还是成心装糊涂？”
春晖和杏雨面露惭色，齐声说真的不明白。
“打炮，不就是陪客人上床睡觉吗！”老员工不屑地说，“这都不懂，鄙视！”
春晖和杏雨当下就吓傻了，赶快找了个借口从发廊跑了出来。
走投无路之际，她俩还找过一次菁菁，这是春晖的主意，因为杏雨不愿意去。一路上春晖心里极为不安，因为她曾当着菁菁的面说，就算饿死，也不去她呆的那种地方打工，可没过多久就自动找上门去，相当于自扇嘴巴。杏雨看出春晖的尴尬，就主动给她宽心，说等一会儿见了菁菁，就说是自己提出要来的。
她俩按菁菁留下的地址，找到了这家名叫“君再来”的休闲娱乐会所。会所是一座仿古宫廷式建筑，豪华气派，门口停着一溜儿崭新的小轿车。会所隔壁是一家名叫“阿庆嫂”的茶馆，有不少客人是在阿庆嫂茶馆喝茶之后，径直来这里消费的；或者是先到“君再来”享受一番，再去“阿庆嫂”消磨时光。
“君再来”的门口除了穿制服的警卫，还一左一右站着两位漂亮女孩，穿着宫女服装。每当有客人出入，俩女孩便低头弯腰九十度，恭恭敬敬地齐声唱喏：“欢迎光临”、“先生请慢走”、“欢迎您再来”。
见了这阵势，春晖和杏雨有些不知所措，进去找菁菁的勇气登时大减。杏雨鼓起勇气向门卫说明来意，门卫闪了她俩一眼，要她们出示会员证，可她俩没有，门卫说那就不能进去。杏雨又请门卫帮忙通知一下菁菁，门卫说上班时间不能打扰。
说不动门卫，二人只好站在门口伸着脖子朝会所里张望，希望菁菁能出现。这家会所生意兴隆，不时有衣冠楚楚的客人昂然而入，也有花枝招摇的女孩陪着客人出来，随客人登上小轿车绝尘而去。等了半天，也没见到菁菁的影子。杏雨说要不就打电话寻呼菁菁，春晖犹豫了一会儿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