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口记（12-2） 丝瓜园2019-10-10 19:15:45
吃罢晚饭，小两口收拾好房间，洗漱完毕，就早早地上了床。两人依偎在一起，合计起来。嫦娥道：“骊山老母是位神仙，不懂得人间的世故。我们要传播的，是时下最需要的东西，而且是救命的东西。一旦开始发放，消息一定传得很快。如果被人围住索要，我们一时又拿不出，那就有麻烦了。” 后羿道：“嗯，这些药和药种，都是骊山老母送的，不是我们进山采的，我们也只管送，分文不取。可是那些得了药的，可就未必了。有些人会自己用；有些人为生活所迫，可能高价转让；有些人可能会倒卖；或者引发盗抢，也是说不定的。毕竟是救命的东西呀。” 嫦娥又说道：“我这么想。咱们沿着山走。一来山地无主，我们可随意播种。二来人口比较少，遇到的麻烦也会少些。每到一地，我们将种子分成三份。先拿出一份进山种了。三五年之后，漫山遍野地都长出来了，这个难关就过了。再拿一份出来，给当地的修行者。寺庙也好，道观也好，请他们种，也成全了他们的济世之心。第三份送给当地的乡绅。他们是当地的管理者。若是给普通的乡民种，只怕会引发冲突。” 后羿道：“对，也就是眼下紧要，物以稀为贵。过上几年，这药随处可得，也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成药我们也分成三份。一份给寺庙道观。一份给当地的官府，请他们用大锅熬了，直接分给患者喝，避免倒卖。第三份还是要给乡绅。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我们这一路上也得依靠他们支持。”
第二天，两人开始准备了。嫦娥是个细心的人。她将丹雀放在肩头，告诉他哪里放着食物，哪里放着用具，还准备了一只大篮子，把吃饭的家伙都放置在里面。以后丹雀回来取东西就方便了。后羿拿了一部分种子和成药去分给村人。村民们惊喜兴奋。这不仅坐实了他俩就是神仙下凡，而且知道了那老婆婆是他们的神仙朋友。石街村的人全都扬眉吐气的。
后羿、嫦娥，带着花花和丹雀，又进了栖霞山。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来了当初采药的地方。后羿就是在这儿得到的紫藤弓。茅草屋的骨架还在，临走时种下的谷子和红薯，都已经长开了。现在还没到二月，但向阳的坡上已经可以下种了。两人开垦出一些坡地，将药种种下。嫦娥刨出一些红薯。两人就着火塘烤着吃。丹雀和花花已经成了好朋友。从这里再往前走，转过一个山谷，就是遇到骊山老母的地方了。这一次两人没打算采药。望着这熟悉的环境，往日的经历不觉又在脑海中浮现。聊起那时的情景，不觉有些感慨。嫦娥问后羿道：“你觉得当神仙好吗？” 后羿道：“当神仙好是好，但神仙不能做夫妻，不能恩爱，这个就不好了。” 嫦娥会心地笑了。
才出家门这一段，寺院的主持、官府和乡绅，都不陌生，也有熟人引荐，诸事都顺利。寒症有救的消息，一下子轰动开了。石街药号的这一对小老板，和神仙有交往的消息，更成了街谈巷议的大新闻。当地的乡绅们，有送有接，一路上一家引荐一家，对这小两口的照顾和款待都很好，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石街村的后羿嫦娥和石街药号，名声更响了。很多药铺的老板和当地有名的郎中，都跑来结交。官府的人早就听说过他俩是神仙下凡的传言，现在又听说他俩人与神仙有交往，都争着请他们去饮宴。后羿和嫦娥不敢被这些应酬缠住，只好加快脚步，只是越往前走，乡绅之间的距离就越大了，路上也更辛劳了。
这一天，小两口来到了大别山的九资河。这里的乡绅姓吴，宅院很大，人也很和善。吴员外安排了最好的客房给小两口住，烧好了热水，供他们洗脸、洗澡，还派人来伺候，把他们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换洗了。两人出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遇到这么好的招待，人舒服了很多，疲劳也缓解了一大半。当晚，吴员外设宴为两人接风洗尘。嫦娥照例送给吴员外一份种子和成药。嘱咐他种好，还要看管好，要有耐心，未成熟前切莫被人挖去了。吴员外道：“我们这山里很少有外人迁入。我也算是宗族长者，管理这一族之人，向来礼法有度。不合礼法者，我令族人与之绝交，他便难以容身。弥盗之法，莫如保甲。我这一族同气连枝，断没有丢失、损失之事，一颗苗都不会少。乡里之人，无论大事小情都来找我，谁家用药我自会安排，你们尽管放心吧。”
第二天，吴员外召集族人，聚于祠堂，叫大家另开荒地下种，每家每户都分配了份额。后羿和嫦娥见了，果然是号令禁止，章法井然，不由得生出几分敬畏。嫦娥要将一份成药送给当地官府，另一份成药和一份种子送给寺院。吴员外道：“官府离这里远得很。倒有两个官差常驻此地，不如就送给他们。寺院离此不远，我派人陪你们去，走一趟就都送到了。” 然后又对后羿说道：“你常进山采药，打猎一定是个行家吧。” 后羿谦虚地说道：“行家谈不上，略知一二。” 吴员外高兴地说道：“那就好啊。乡里的学堂就在我家。今日原本教授打猎，教具都备好了，可那先生却有事告假了。你是见多识广的人，就请你给学生们代上一课吧。” 后羿有些腼腆地说道：“我俩做事从不分离。要不先让学生们自习，我和嫦娥一起送药回来，再来代课。” 吴员外哈哈笑道：“哎呀呀！瞧这小两口，如胶似漆呀。真让人羡慕呀。不过你见哪个学堂是夫妻俩人一起授课的，那不成了过家家了吗？你俩各做各的。在我这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怕你娘子丢了不成。” 后羿和嫦娥受到了盛情款待，不好坚持己见，只好各自离去了。
嫦娥来到官差的住处,是个整洁、清静的小庭院，只是大白天的，屋里还点着一盏油灯。官差毕恭毕敬地收了草药，又取出一本册子，造册登记。然后拿出一个装针灸的木盒，取出一根银针，在油灯的火焰上燎了燎，递给嫦娥，要她在册子上画押。嫦娥不解地问道：“我送药，你收药。我没让你画押，你却叫我画押。” 那官差陪着笑，只道是这里的手续，又端来一小盆清水道：“你只需将拇指刺破，挤出一滴血来，按在册子上即可。”嫦娥只好洗了手，照他的话做了。官差又拿出止血的药粉，给嫦娥涂了些。
陪同她来的人，又引她来到一处寺院。僧人收了药种和草药，就请嫦娥喝茶。那僧人取出纸张，将柴胡草根的形状仔细描绘出来。图形描绘得非常逼真，每一处细节都勾画得恰如其分。他又注明了尺寸，称量了重量。嫦娥见了，不觉惊叹。这位僧人是个懂药的。他切下一小段放入口中，咀嚼品尝，跟嫦娥探讨药性，还谈到了此药的禁忌，和使用上的配伍。嫦娥受益匪浅，心想：“剑池城中的名医也不过如此。这深山之中，竟有如此高人。” 不觉中，已过了晌午，嫦娥就返回了吴员外家。
再说后羿。他来到教室一看，班里坐着四十来个少年，刀、叉、捕网、陷阱机关等，都已陈列在讲台前。后羿没有心理准备，在教室里讲这些野外用的东西，只怕学生们没有感性的认识。他抬头一看，见讲台上方正是这屋子的大梁。后羿有了主意。他取来一盘食指粗的麻绳，给每个学生割了两段，然后教学生们打各种绳结，捆柴的、栓树桩的、吊水桶的、绳头接绳头、绳头接绳腰，还有吊索道的活结和捆扎木筏的方法。学生们练习的时候，后羿用一段厚木条，制作了几个八字环，又抛出几根绳索搭在房梁上。他教学生们如何利用八字环，将自己慢慢地拉上去，再慢慢地放下来。这一堂课和以往的教学不同，学生们学得兴致勃勃，练习得也很踊跃。那陪同他来的人一直在听课。这时他取来两段绳子，向后羿请教。后羿接过他递来的绳头。那人将绳子向后一拉，那绳头里藏了一个鱼钩，正刺在后羿的拇指上。那人急忙搬起后羿的手指，叫道：“哎呀，不好了，流血了，怎么把鱼钩丢在这里了。” 然后急忙从讲台下拿出一块白布，为后羿擦拭血迹，又取出止血的药粉给后羿涂上。后羿道：“不要紧，这不算什么。我们干粗活的人，这点小伤不算事。” 后羿换了一段绳索，解答了他的问题。
到了晌午学堂就放学了。后羿在房中等嫦娥。嫦娥一回来就有人送来了粥和几碟小菜。俩人一起到水盆中洗手。后羿刚挽起袖口，嫦娥闻到一股味道，抓起他的手嗅了嗅，问道：“你拇指上怎么有止血药粉的味道？” 后羿答道：“不要紧，上课时被鱼钩刺了一下。” 后羿又问嫦娥道：“你怎么闻得出来，你也受伤了吗？这里的止血药粉是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嫦娥笑着举起自己的拇指答道：“和你一样，刺破了拇指。” 两人都是干粗活的，后羿没有在意，可嫦娥心里却有了警觉：“莫非这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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