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水立方
1951年底的某一天,朝鲜战争正处于十分焦灼的状态。
漫天的大雪,被寒风裹挟着,放眼望去,像隔着毛玻璃,看不清远方……
接近黎明时分,有三个黑点在雪地里不停的移动,走近了才看见是三个志愿军战士。他们都裹得非常严实,棉帽的耳朵放下并系在下巴底下,将下半截脸捂得严严实实的。棉帽的上沿也尽量拉低,只露出一双眼睛。如果不是因为需要认路,恨不得把眼睛也藏进帽子里。
大约又行走了近两个多小时,天空终于干净了一些,太阳也吝啬地洒出了一点点阳光。仿佛终于回到了温暖的人间。
来到一片稍稍平整,避风的地方,三人终于停下来,打算稍作休息,吃点干粮。将帽子解开,三张年轻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最年轻的那位是一个看起来只有15岁的少年,脸上的稚气还没有完全消退。但个子却是最高的。他的脸异常的清瘦,热气从他帽子边上不停地往外冒。他叫张凡,我的父亲,刚刚入朝不久。
朝鲜战争刚刚开始时,年仅十四岁的他便被应征入伍了。当时的他已经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入伍是他的唯一活路。因为年龄太小,且有高中文化,被送进了当时位于武昌首义路的解放军军械学校,学习枪械的基本知识。半年后便送到了朝鲜。
另外两位看起来年长一些。留着小胡子的那位叫王庚长,26岁,解放前夕从国民党部队解放过来的老兵,虽然仅仅只有二十六岁,却因为留着胡子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了。第三位是一个精瘦的年轻人,他叫赵进一,25岁,也是一位从国民党部队解放过来的老兵。
他们三位是被派往团部的军械仓库,任务是押运一卡车的弹药和粮食送往前线的。到仓库需要行走将近二十个小时,他们头天下午出发,打算第二天中午前赶到。
三位年轻人坐下后便开始在自己的干粮袋里摸干粮 – 炒面,打算就着雪吃一点。已经行走了十几个小时,中间已经休息过两次,这是最后一顿了,再走2-3个小时就到了。
张凡的手在干粮袋里摸索着,半天也拿不出来。抬头看看两位老兵,他们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炒面,好像在吃山珍海味。是啊,人在饥饿的时候吃什么能不香呢。年少的张凡,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又是第一次经历战争,不知道应该将粮食匀着吃,前面两顿已经将粮食全部吃完了。现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啦。
“你的干粮吃完了吗?” 王庚长抬头问。
“是的,前两顿吃完了!”张凡很郁闷地说。
王庚长和赵进一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看自己的干粮袋。王庚长说:“张凡,把你的手枪借我们玩一下,我们可以匀一些炒面给你”。
原来张凡虽然年轻,入伍时间也没有两个老兵长,但因为他军校毕业,毕业后就是排级干部,所以配给了手枪。两位老兵虽然打了多年的仗,却只是看见过手枪,没有把玩过,这可是个机会呀。
于是,他们达成了协议。张凡也吃饱了肚子。
接近中午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军械仓库。好好吃了一顿晚饭,第二天又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傍晚,三人押送着装满货物的卡车,出发了。
由于美军强大的地面和空中炮火,我志愿军早已经开始夜晚移动,坑道移动。美军也早已经发现了这种情况,开始使用有夜视效果的轰炸机,在夜间也能发现移动目标,并准确击中目标。
虽然美军的轰炸夜间也会发生,但总比大白天要强一点。所以他们的卡车晚上开始行动了。王庚长和赵进一都会开车。于是他们两个轮流开。另外两人要坐在卡车上观察。张凡是那个必须坐在卡车顶上的。
卡车在崎岖不平的山间土路上行驶着,不敢开车头灯。但是因为到处都是雪,也能将就着看见路,往前开。快到美军的封锁线了,王庚长和赵进一都紧张起来。只有张凡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果然,远处漆黑的天空上出现了几个亮点,很快越来越近,飞机发动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此时,王庚长和张凡两人正坐在卡车的顶部。王庚长拍打着司机的车顶,叫到:“快停车!敌人的飞机来了!”。卡车很快停在了路边。王庚长又转身对着张凡大声叫喊到:“快下车!找地方趴下!”。张凡跟着王庚长跳下了车,他趴在了王庚长的身边。可是好奇心和对危险认识的不足,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王庚长感觉到了危险,立马起身,将张凡的头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就在此时,敌人的炸弹下来了……
天空好像被撕下了一大片,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扔下一些炸弹后,飞机开走了。
凄厉的喧嚣后,一片宁静。不知过了多久,王庚长才从张凡身上爬起来。张凡抬起头,看见王庚长头的一侧满是鲜血,便对他大声说:“你受伤啦!”。王庚长也对张凡说这什么,可是他们完全听不见对方!他们的耳朵已经被炸弹震聋了...
王庚长右侧的耳朵也被炸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