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我眼中的艺术之魂:从橘园到奥赛的顿悟
不只是我的顿悟,我想应该是整个欧洲美术史的一次实操顿悟,只是我替他们重新总结了下。
综观欧洲艺术史,尤其美术史、音乐史等,我在某一刻,也许就是在一个个欧陆美术馆或博物馆的漫游途中顿悟,犹如尼采的大而化之说艺术左不过是献祭太阳神的艺术与献祭酒神的艺术那样,我也大而化之认为,艺术史上的艺术只有“Propaganda”的艺术vs“Inspiration”的艺术。它们之间差一个“诗意”的时空。
人道与信仰在两头,“诗意”就是一种把它们贯穿的生活方式,即使不会作诗。
在我看来,诗意也是文学艺术走下神坛祭坛步向人间的红地毯。最早的文艺与宗教密不可分,譬如舞蹈就是在占卜后献祭于神的。此类艺术其实属于英文的“Propaganda”范畴,它是主动地控制人们的情绪,让人们敬畏臣服于神或者君王等;而诗意是在民间与庙堂之间共享的情感,这种情感不是预先控制得来的,而是通过文学艺术作品自然而然激发的灵魂共鸣,属于英文Inspiration”的范畴。
反过来看,按照“圣经 创世纪”,上帝是比照他自己的模样创作了人,那么“诗意”便是我们身为万物之灵身上神性的留痕。
凡是去巴黎的美术馆与博物馆流连过的朋友都知道,三大博物馆其实代表着美术史上三个不同的时代。卢浮宫那来自世界各地的美仑美奂馆藏横跨三千年,结束于库尔贝以及以柯罗为代表的“巴比松”画派,有人说这代表着照相术来临,人类写实美术时代的结束,我以为不够准确,因为这三千年里也有很多浪漫主义的东西,这卢浮宫馆藏代表的时代是美术家企图操纵并掌控观众情绪,征服观众以达到“Propaganda”的艺术时代。
老虎总理克莱门梭下令改建成的橘园温室博物馆--这名字连同它的印象派馆藏一样充满东方韵味。不提它的椭圆形大厅里的八幅莫奈的“睡莲”系列,就说这莫奈睡莲的法语名字,一看就是英语“Nymph”以及德语“Ondine&Undine”的姊妹,即水仙女、林泽仙女,比英文的什么Lotus,Water Lilies之类富有诗意多了。
前身是火车站的奥赛博物馆里的各式各样现代美术作品代表了一个画家自由表达自我与最充分的想象力,观众自由发挥情绪的大写意“Inspiration”的艺术时代的来临。
而与这些现代美术作品的精神最接近的,居然是中国清代中叶以前画作,尤其是那些精妙幽玄的文人画,而在现代美术兴起之前,十五世纪以后的中国美术作品曾经是被认为乏善可陈的;中国文人画有一大好处就是它的悠远的主题可以与画作的题诗互为参照。
比如,元朝归隐于田园的王冕在他的墨梅图上题的这样诗句“冰花个个圆如玉,羌笛吹它不下来”,不仅描摹了冰雪梅花的风姿,也描绘出中国士子以及中国文人画的内涵,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却是有风骨的、傲岸的,所谓诗意就是这种表象之外承载的第二第三甚至第四层内涵,激发观众的想象力所体验出的画面之外的画面。
“诗意、人道、信仰”也是我自己判断文学艺术高下的一把尺子。“诗意”的文本形式就是诗歌。我们知道中国、中华民族是有强大的诗歌传统的,在唐代这样强势的时代,诗歌甚至是人才自荐与选拔的途径之一。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个时代会是一个重理轻文的时代,“诗人”甚至成为社会边缘人群的代名词之一。我想这还是某种“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统治思想在作怪;理工科的技术人才符合“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顺民传统,而诗歌文学总是与思想的异端靠得太近,必须把其规模、尺度人为地控制起来,最好的也是不压制但也不鼓励提倡。
其实,这是一种不高明的治理态度。
我热爱的古典诗词大家叶嘉莹教授她援引是钟嵘《诗品·序》“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是说你的生命有内心的感动所以才写诗嘛。
后面有两句:“使穷贱易安,幽居靡闷,莫尚于诗矣。”
“穷贱易安”,你就是在贫困卑贱的地位之中,你还能够安分不乱动,不想为非作歹,不想贪赃枉法。他说的是这个。 你内心有一种平静,你不追求物欲,不为了追求而心惊胆战。
“幽居靡闷”是说,当你一个人幽静地独处,你就是没有朋友,也没有烦闷,你有诗作为伴侣。
你读古诗的时候,中国古人说“尚有古人”,就是说当你读古人的诗的时候,古人都变成了你的朋友,苏东坡、辛弃疾、陶渊明、杜甫……都在你的眼前,你就不会烦闷。
而且当你的生活出现不幸,当你把它用诗来表现的时候,那诗是一种艺术,当你把悲哀变成一首诗的时候,你的悲哀就成了一个美感的客体,你的悲哀忧愁可以借着诗消解了。
历史上,无论横向还是纵向观之,诗歌兴盛的朝代或者国家民族都是文治武功了得者。近现代的世界列强--英、法、俄、德,哪个不是诗歌兴盛者。诗歌里有哲学、有逻辑、有洞察、有想象。
就拿德国来讲,生活在十八-十九世纪、把古希腊诗歌传统移植到德语文学中,极大地提高了德意志诗歌品位的新古典主义诗人弗里德里希·荷尔德林(Johann Christian Friedrich H?lderlin ,1770年3月20日-1843年3月7日)就是德语文学领域里相当于我们的屈原一般的、最伟大的诗人之一。
他的《在柔媚的湛蓝中》诉说了一种类似中国的“天人合一”的人、自然、宗教三者之间有机的联系,〝充满辛劳,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之上。〞 〝
Voll Verdienst, doch dichterisch, wohnt der Mensch auf der Erde。〞 就是出自本诗,因此这首诗也是我眼中对于“诗意”最佳的背书。。
维特根斯坦年轻时候就说过“漂亮的事物不美,美的事物不漂亮!”《老子·八十一章》有类似的:“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女性的一生,从孩童到中老年甚至暮年,总是会伴随着“外貌焦虑”的。如何战胜呢?我觉得应该慢慢学着走一条从爱漂亮到爱美爱诗意的路径来发现自我,接纳自我,塑造自我。
人到中年了(拿我少女时代俩偶像做标尺来说,我比张柏芝小,比刘亦菲大),我向往这样的美(如图)- 安然闭目,不传递情绪的“美+诗意+宁静淡泊”的容颜。
特别要紧的话补充一句,在奴隶制语境里面,艺术和诗意与“礼”不一样,不象后者只是精英、贵族、士大夫等的专属,那时候的诗意与艺术也有雅、俗、野之分,现代即后现代语境里,我认为无须去区分现实主义、浪漫主义,质朴的甚至辛劳的生活里也可以处处充满诗意与真理,或者说我们中国人称之为“道”的那种内涵与附丽。我领悟的诗意就是平等心---这句话很要紧,下一篇我写给书香的文章会展开这个话题的。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