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深浅2009-07-17 12:17:23
最后的欢愉 作者:老家阁楼

内容简介:

李元亨贪图财势娶了罗贞,暗地里却和罗贞的好友郑小燕偷欢;
郑小燕需要稳定富足的生活,嫁给了名流医生周国荣,她把高贵和端庄给了周国荣,把疯狂和放荡给了李元亨;
周国荣需要一个可以贴身观察的实验对象,通过一纸婚约把郑小燕栓在身边,在十年时间里和王笑笑偷情……

一场看似谋杀的车祸,一份早已留好的遗嘱,把这些人全部牵扯进,随着警方的调查,藏着这些人中的一些隐秘的关系以及怨怨逐渐暴光。于是,夫妻、情人、朋友之间的好戏一幕幕开场……

这一切竟源于一场心理学实验……


关于〈〈最后的欢愉〉,版主物语:

“你忘了我们当初约定过,谁要是先说出爱的字眼,这个游戏立即结束。”
—— 《最后的欢愉》

那扇门后面永远有她想不到的东西。这是她和他的约定。
就像她不曾想到,当空气中迷离的情欲之香散去,杀人者却在她曾经的同情和理解中狂笑。
迷梦醒来迟,悬崖勒马晚。有些罪恶实在难以湮灭,有些罪人还在苦苦挣扎。
你也曾用你的眼泪,抚摸过我的寂寞,可惜我并没有在意。
嫉妒有如毒蛇,有沾满血渍的玫瑰花上缠绕不休。在此时写下忏悔,在彼时完成阴谋。
所有美梦,在恐惧时通通破碎。那时,我曾来爱过你。
黑色的眼眸,悲伤的执拗。下一次的疯狂,没有句点的祸根。
木桌上文字的暗格,要解释怎样的罪恶?谁来解释这段谜?
扭曲的希望,哀愤如同蜻蜓被折断的翅膀。你终于发现自已在股掌之中,而我一脚踏碎落花流年。
人生难找后悔药。负了心伤,断却情怀。
我用一转身就能离开的你,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 郎芳



第一集

1

一年前。
郑小燕看起来很年轻,虽然她结婚七年,女儿都五岁了。
良好的环境安稳的生活,精心的保养平和的心态,这些都会令人看起来年轻更多,郑小燕也不例外。

她是这家商场的常客,没有特别的原因,只因为商场离家近,规模足够应付她的日常采购。

郑小燕的采购过程很漫长,她有足够的时间精挑细选。她从货架间浏览而过,就象在画廊里欣赏展品,安静而沉醉。
虽然,她每次采购的东西都不多,一些家居常用品,偶尔购买护肤品,她似乎不懂得辨别质量,所以只选择价格最贵的。

李元亨很有耐心,总是在与她相隔两排货架的距离悄悄观察着她。货架陈列品的间隙便是他的观察孔,他很小心,大部分时间如同蛰伏的冬虫,只需一双警惕的双眼便可,所以,郑小燕从来也没有觉察出来。

郑小燕象众多采购主妇一样,推着一部购物车,在商场里面的主妇堆里并不算扎眼,她的发型和穿着都尽量朴素,颜色也很清雅,如果仔细留意,当然能看出她的美人胚底。修长的细腿,紧缩的蛮腰,胸前并不突出,却显得舒展而饱满,眼角若隐若现的细纹如春水含露。李元亨喜欢看她裸露在高跟凉鞋尖的脚趾头,示威似地微微翘起,充满少女般的调皮和挑逗。

好几回,罗贞洗澡出来,裹着半截浴巾,架着粗腿在床头描脚甲,他很认真地审视过她的脚趾,每一根都仿佛要世袭皇位般剑拔弩张毫不相让,让李元亨对它们五位能够相处至今心生敬意。
罗贞的胸部也许更加舒展和饱满,可以象征祖国,相比之下,郑小燕就只能代表东三省。这种对比让李元亨更加热爱郑小燕那片肥沃的黑土地。

手机在裤兜里响了一声,李元亨便迅速摁掉,他已经有资格摁掉任何人的电话,需要事后寻找借口的人不会超过三个,罗贞算一个,她父亲罗仁礼算一个,最后一个是机动的,可能是任意的某个大客户。

这个时候他需要全神贯注,郑小燕能展示给他的瞬间只有一次,每一次也就一瞬间,虽然每次的瞬间都一模一样,就好象每一次奔赴茅房,畅顺的感觉尽管雷同,总让人愉快。

郑小燕终于走到了日化品架前,她漫不经心地看着,一只手轻轻滑过陈列的货品,不经意在廉价的眉笔堆里停留了一下,一支眉笔在食指与中指间灵巧地翻飞闪过,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腋下的坤包里。
整个过程就在一瞬间,动作赏心悦目,仿佛她就是表演中的魔术师,马上坤包里会长出一朵花来似的。

李元亨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脑海里还有那支眉笔在翻飞。
郑小燕眼角的纹路清晰起来,笑意就象掠过投石的水面荡漾开去。

在靠近收银台的一根柱子边上,一位深灰西服的矮胖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很睿智和优雅,从他的角度是看不清楚郑小燕的动作的,只不过他更多的注意力是在李元亨身上。郑小燕走近收银台的时候,他闪到柱子另一边,直到郑小燕往地下停车场而去,李元亨也进了地下通道门后,他才闪出来。并且悄悄跟上。

郑小燕跨出楼道门,她知道门边有一个垃圾回收箱,所以预先伸手掏出了包里的那支廉价眉笔,在经过垃圾箱的时候,手一扬,将眉笔轻蔑地扔了进去。
免费的东西她是不会要的,廉价的货品她也不会保留,就如在飞机上捡起邻座遗下的半包纸巾,你不可能留着自用。
但有人会需要,跟上来的李元亨看着消失在车库一头的郑小燕,然后从垃圾箱里将那支眉笔捡了起来,他掏出一个小皮夹,上面别了许多同款式的眉笔,将新捡的这支别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李元亨去取车,在掏出车钥匙的同时,手机吡吡响起来,在这个封闭安静的地下车库里显得尤其刺耳。
电话是秘书打来的,问他几时可以到公司,广告公司的人带着策划案过来了在等他开会。

李元亨说,我马上回来。挂了电话,刚抬头,一辆红色小车突然冒出停在他跟前,玻璃降下,郑小燕伸出半个脑袋,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
李元亨下意识看看左右,说:“哦,刚刚,刚到,准备上楼去买点东西,你呢?刚到还是离开?”
郑小燕笑了:“离开,”说完要升上玻璃窗。李元亨好象想起什么,连忙示意她把窗子降下来。

“还有事?”
李元亨掏出一张请柬递过去,“明天晚上,结婚周年,和往常一样,在家里聚会,罗贞让我今天派完这几张,呵呵,这下省了去周医生诊所了。”

郑小燕接过来,看也不看就扔到旁座上,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看,李元亨被看得有些局促,挥挥手让她走,郑小燕突然咧嘴一笑,很有深意的说:“先祝贺你,又一年了,不过,日子还长着呢,呵呵。”

看着郑小燕的车离去了,李元亨有点说不出来的懊丧。

李元亨的车也离开车库的时候,深灰西服的男人从楼梯口走了出来,迅速钻上自己的车,一辆黑色日本房车,从事他这个职业的人在生活用品上通常都很低调。刚要启动汽车,电话响了。
“国荣,你在哪儿啊?”
“出了个诊,在回诊所的路上,有事吗?”
“明天是罗贞结婚周年,我们要去吃晚饭,你要记得啊,这个不好失约的。”
“好的,我会和接待说的。”
“不用啦,我刚才打了电话到你诊所,英子接的,我已经和她说了,让她明晚不接病约了。”
“哦,知道了。”周国荣并不太喜欢妻子这种先斩后奏的方式,好在这种情况极少发生,郑小燕甚至结婚六年来上他诊所的次数加起来还没有手指头多。



2

李元亨匆匆赶回办公室,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夹上桌面上几张乱七八糟记了些句子的纸就往策划室去。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将断断续续的思路记在纸上,外人如看天书,他却能一目了然。

公司在中国注册了新的红酒品牌“偷红”。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之前几个自有品牌名字都显得中庸无奇,“醇红”“甘露红”“玫瑰红”之类的,因此市场走势也就一直平淡无奇,公司能支撑到今天,靠的是品牌包围,旗下现在已经拥有了十多个红酒品牌,在中档价位形成了围攻之势,这么说吧,消费者需要购买中档红酒,随便到一个超市,看见品牌众多,每个消费者总有自己的理由选择打动他的一瓶,而对于李元亨来说,不管消费者如何选择,有68%的机会是在购买他公司的品牌,这就是市场占有率68%的意义。

策划室里烟雾迷蒙,这是公司唯一允许吸烟的地方,这似乎是个约定俗成,动脑子的地方不宜禁烟。
李元亨与里面四位广告人点点头,在居中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对秘书低声交待:“让各部门经理都进来。”

人齐后,李元亨伸手作个“请”的姿势,广告人里站起来一位瘦高个,脸色苍白,开口却声音洪亮,李元亨见惯不怪,搞策划的,都有许多给自己撑自信的招。

幻灯片亮起,一张精美设计的海报跃在银幕上,昏暗的酒吧一角,一个中年优雅男人靠在吧台上,他可能在注视舞台的演出,在他手肘旁边,是一杯红酒,被喝过一小口,杯沿中有残留的酒液。
海报气氛充满迷醉感觉,据设计者——那位瘦高个嗓音洪亮的介绍:“这是一个充满陌生、充满未知的空间,一个孤独的男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的心里一定充满渴望,他渴望发生一些故事,而这些故事本来一辈子也不会发生在这种男人身上的,但是他渴望发生,所以,他来到了这样的酒吧里,寻找并等待着,他的心里有苏醒的蠢动和灵敏,但他的外表看起来如朽木般的陈腐。等待的故事不一定会发生,但是,他可以为自己制造故事中的感觉,那就是——这杯红酒。”

策划室安静得象太平间,收住了话头的瘦高个呆呆地望着李元亨,其它人也在等待着,对他们来说,李元亨的意见出来后,他们才有了座标去发挥。如果李元亨认为创意是坏的,这些经理们马上就会找出一百条烂的理由,反之亦然。

李元亨面无表情,沉思了一会,轻轻鼓掌,其它人立即跟上报于了热烈的掌声,瘦高个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刚刚还挺拔昂扬的身型由于放松下来,反而显得佝偻了。

掌声落下,李元亨站起来,走到银幕前,盯着银幕上的酒杯,这个杯子是画面焦点所在,应该说,这幅画面的构图和拍摄都非常完美,不过他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说到底,就是想讲述一个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起了偷情的欲望,在没有得到满足之前,用红酒来聊以充饥。

李元亨轻轻转过来,对秘书说:“毛毛,过来一下,小刘,搬张凳子到银幕旁边来。”

毛毛走过来,李元亨让她站到凳子上,身体正好站到了银幕边上。
李元亨比划着高度,一边指挥:“稍稍踮高一下脚尖,对对对,就这样。”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李元亨,他们等待着,等待着葫芦揭盖。

“毛毛,你把手伸出来,你想象一下,你现在也在这间酒吧,这个男人背向着你,或者,是你悄悄走到了他背后,你现在伸手去端那个杯子,你想偷喝这杯酒,对对,慢慢伸过去,好——停——别动,就这样。”李元亨迅速退开几步,凝神看着这个画面。

突然房间里响起了一个人的掌声,瘦高个突然站了起来,大力拍着手,激动得几乎变声嚷道:“妙妙妙,太妙了,就是这感觉,我一直在苦想的答案就在这里,这才是真正的偷红,太妙了,太妙了。”
瘦高个太激动了,跳出来,疾步走到银幕前,时而倾身,时而退后,赞赏道:“完美的意境,绝妙的暗喻啊,女人的手从后面伸来,那不正是这个男人所期盼渴望的故事么?故事即将发生,从这半杯红酒开始——太妙了——并且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想象,这只玉手不是真实的,而是这个孤独男人的想象,他独饮落寞,想象着后面一只伸过来的玉手,想象故事的开始——太棒了——”

瘦高个的激动终于感染了众人,策划室爆发的掌声热烈,李元亨也露出了微笑,让人开了灯,回到自己座位上,抽出文件夹里面天书般的纸,看了一眼说:“这还不够,我这里想了一个句子,我希望你们再动动脑子,把它对成两句工整的,作为包装上的宣传语。”

李元亨走过白板前,写下“二月春色应偷红”。

他指着这句话解释说:“事实上,我决定用‘偷红’这个品牌时,就已经有这个句子的意境了,中高档的红酒主要消费群是城市中年中产人士,这类人通常事业有成,生活无忧,多数已婚有子,那么,他们会在什么情况下喝红酒呢?应酬吗?不不不,中国的国情是,应酬用白酒,喝红酒一般是在需要讲究情调,又不想喝醉或者没必要喝出豪情万丈的时候,比如,这个苦闷的中年男士,多年的婚姻生活对他来说,可能如同白开水,开水就是开水,不管怎么喝也不会让你迷醉,事业拼博象白酒,要拼出一股劲来,而红酒呢?红酒是私密的,隐私的,象情趣内衣,大家都梦想拥有和体验,但是你通常不会公开承认,甚至不会去讨论它。所以,它是二月的春色,青青涩涩,哪怕只偷偷盛开一朵花,那就是一个完美的春天。”

“八月秋风来窃香,”瘦高个推推眼镜,仿佛已经深深意会,得意地念出这句。

李元亨仔细品味了一会,笑了,说:“工整倒是工整,但意境不对,秋风太张扬,窃香就更为低级趣味啦。”
众人嘲笑起来,瘦高个耸耸肩,有些后悔过早暴露了自己的低级趣味。

“不用急,慢慢想,今天先到这里,下周我们再讨论。”


3

早上起床的时候。罗贞说她不到公司去了,要去酒店订餐,每次家里搞聚会都是西式自助餐形式,由酒店西餐厅带着全套的行头上门。
“亲爱的,你说今晚做俄式餐还是法式餐?”罗贞问他。
李元亨一边系着领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有区别吗?”
“当然有,你吃不出区别来吗?”
“还不都是面包牛排沙拉么,随便你啦。”
“可你也是主人之一嘛,这种事情应该我们一起决定,是不是?”罗贞作出娇羞的样子,李元亨一乐,他们在一起恋爱加结婚也有五六年了,真佩服罗贞还没扔掉少女情怀。“那就俄式吧。”
“俄式的汤太酸了,面包也没有法式的花样多,”罗贞歪着脑袋,仿佛两套菜色已经做好了,摆在了她的脑袋里。
“那就法式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主意,你是男人,要有主见的,到底是法式还是俄式?”
“有德式吗?”李元亨突然问。
“好象没有。”
“那就是法式吧。”
“好吧,听你的,”罗贞高兴在跳起来,捡了地上的浴巾去洗澡。



4

顾胖子怒气冲冲的时候,公司里谁也不敢阻拦他,眼睁睁看着他长驱直入,闯进李元亨的办公室。
他是兴师问罪来的,他曾经是公司的最大客户,一个区域代理商。他在公司创业之初是第一批建立起来的客户,因此,他自觉有权力也有义务教训后生之犊李元亨。
“李元亨——”顾胖子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势:“你凭什么停了我的货?”
“顾总啊,请坐请坐,有话好说。”李元亨有点怕他,刚进公司的时候,他是销售员,当时就负责顾胖子的那块区域,没少挨他训斥。
“哼,我说李元亨,你小子算哪根葱,当年给老子提鞋都不配,别以为做了乘龙快婿,这企业就你说了算,告诉你,没有老子,罗仁礼也没有今天。”
李元亨最怕他提这个“婿”字,头皮发麻,脸色也阴下来,干脆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顾总,贵公司拖欠货款已经超过信用额的50%,这已经是破例了,再说,公司有公司的制度,我们规定超过信用额度10%就必须停货收款。”

顾胖子一听脸都歪了,一堆肥肉在脸上蠢蠢欲动般颤抖着,一时又找不出驳斥的理由,只好按原思路继续下去:“我告诉你李元亨,你小子懂不懂做生意?不懂就请你老丈人来和我说,想收我的款,就凭你?不配。”

“顾总,生意上的事,我的确还需要向你老学习,但是你也清楚,公司有公司的制度,你的信用额度是所有代理商中最高的,因为我们有多年合作的基础,谁也不想因为一时的资金流而葬送了难得的合作伙伴……”

顾胖子给脸就上鼻子,李元亨的软化正是他硬化的催剂,“李元亨,你也知道合作伙伴这个词啊,什么叫伙伴,伙伴就是,当年你老丈人创业的时候,积了一大仓库的货,是我拉他一把,提着现金来提货,帮他分摊了库存,不然,哪有你今天能坐在这位子上指手划脚?哼——”

李元亨知道他的脾气,发起横来是无理取闹型的,又是公司最老的客户,这么僵持下去只会逼入死角。一时也没有好办法,干脆不出声,两人僵坐着。

秘书毛毛在这公司呆的时间不短,从顾胖子横冲直撞的气势就明白了事态,她赶紧给罗贞挂电话求救,好在罗贞订餐的酒店就在附近,很快赶了上来。
罗贞在门口向毛毛大概了解了情况,便推门而入。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副很意外的表情看着顾胖子惊喜地叫起来:“哟,顾叔啊,你老人家怎么来了?我家老爷子前天还说很久没见您了,让我找个时间陪他去你公司转转,找你下两盘棋呢。”

顾胖子见到罗贞,气也消了一大半,嘿嘿笑起来,说:“贞贞啊,你爸真这么说?那可不行,他身体不好,一会我办完事就去看他,这老头,脾气大得很,我悔个棋都大惊小怪的,不稀罕跟他下。”

“好啊好啊,顾叔,干脆现在就走吧,我正好要去我爸家呢。”罗贞朝李元亨眨了眨眼,她看出两人已经僵上了,都没好脸色。

顾胖子突然反应过来,脸上的肥肉摇得跟风铃似的:“不行不行,你的李总经理现在要断我的活路,不给我货了,我哪还有脸去见罗老头啊。”

“哎哟,顾叔,生意上的事,你让下边去交涉就行了呗,还用你老亲自上来?你看我爸多聪明,甩手让元亨去管,自己天天溜鸟学唱戏,你放心好啦,顾叔是老主顾了,元亨哪能不给你面子嘛,我给你保证了,这事元亨一定会给您老满意答复的,元亨,是不是?”罗贞瞪了李元亨一眼,挽起顾胖子的手就往外拉。

“好好好,就信大姪女这一回,”顾胖子笑得花似的,临走还回头看了李元亨一眼,还想损两句,被罗贞一把扯了出来。

李元亨长长舒了口气,这种事情虽然不常见,却也说不准什么事情就能碰上一两回,象个地雷似的。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紧张尖锐的空气一下子变得虚无飘浮,如同硝烟战火过后的宁静山野,死寂的尸体伴着山花摇曳,伫立其中,心随着轻了,脚下的大地变得不真实,拼杀溅血如同隔世之远,焦土腐尸化作昨日黄花。

李元亨抓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08主题:战地黄花分外香。”
很快,一条短信息回了过来——“战地?时间?”

李元亨笑了,他抓起电话,“金山酒店吗,我订个房……”。然后他找出一张花店的名片,打电话过去:“我要订花,玫瑰、菊花、百合,康乃馨,对,各两百支,哦不,四百支,两点之前,送到金山酒店2012房,我有个要求,不要叶子,你只要把花摘下给我送来就行,叶子花枝全部剪掉,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足够你们剪的了,加20%修剪费?呵呵,没问题,不过如果玫瑰的刺没修干净,扎了我,你们就要赔我200%,没问题是吧,好,请准时。”

这时,他才回复刚才的短信息——“金山2012,两点。”


5

她没有敲门,象往常一样,推门的方式很轻,似乎生怕打扰了里面睡熟的人。

门悄然滑开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甚至闭上眼睛。虽然她已经几十次推开这样的门,但她知道这扇门后面永远有让她意想不到的东西。这是她和他的约定。

那是约定的第一条,幽会主题,今天的主题是“战地黄花分外香。”有时候她会在来的路上猜测,当她发现自己的猜测永远错误时,她感觉幸福。
如果猜测正确,那么惊喜就不再成为惊喜,后来她觉得猜测是愚蠢的,假如有一次不幸猜中,那次幽会就成为彻底的失败,这种挫折会象液晶屏幕上的黑点,扩散到未来每一次的幽会中,象魔鬼的阴影,无声弥漫,就象草草收场的失败人生。

郑小燕刚迈进房间,一双温暖的大手从背后遮住了她的眼睛,一具男性宽大裸露而温暖的身体贴在了她背后,脸上和身上的痒感令她咯咯笑起来,“呵呵呵,你要让我猜猜你是谁么?”

后面的人并不想回答她,掏出一块黑布,迅速蒙上了她的眼睛,在脑后打了个紧紧的结。

“这就是你说的战地?有黄花么?战士的尸体还在吗?”郑小燕调侃着说:“也许尸体会让我兴奋呢,如果看不见,我踩上尸体会吓着的,元亨。”
这时候,已经由不得她了,李元亨抱起她的身体,走进洗浴间,浴缸里盛满了血色般的液体。

空气中充斥着红酒与热气混合出的暖烘烘气息,一股浓烈情欲的感觉倾刻间象无数条虫子般爬满郑小燕的皮肤,侵入肌体,她的身体瘫软得无力,任由一双男人的手慢慢褪下最后一件挂碍之布。

李元亨没有把她抱进浴缸,只让她站着,用一只大杯子将浴缸里的血色液体一遍遍泼洒到她身上。郑小燕被他逗乐了,轻轻跺着脚说:“好冷,你让我进浴缸吧。”

李元亨没有理她,一遍遍地泼着,每一下泼洒到她的身体,都能听到她情不自禁的呻吟一声。这种呻吟让他的心跳逐渐加快。他闭上眼睛,不再看眼前这具仿佛淋满鲜血的肉体,只是用鼻子深深索取着空气中热腾腾暧昧的情欲之香,郑小燕的呻吟在他耳边一波一波钻蜒而进。

“元亨,抱着我吧,嗯,元亨。”

李元亨沉默着,呼吸声越来越重,他站起来,摘下花洒,扭开水龙,转向郑小燕的私处。郑小燕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热浪自小腹间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她下意识地大吼一声,双腿紧紧并拢曲起,双手突然紧紧揪住李元亨的头发,将他的脸死死按在自己的大腿边沿。

李元亨自头皮上传来的痛感如同一支利剑突然劈开了他的身体,割断了所有身体里紧绷的血管,仿佛压抑了千年的浑浊之血迸裂而出。
李元亨低头顺势将肩膀一挺,郑小燕的整个身体腾空而起,一股凉风瞬间将她包裹起来,李元亨已将她抱出房间,一只手将床罩掀开,把肩上的温软人儿重重扔到床上,那张铺满了花瓣的大床被震得颤抖起来。

“啊——”郑小燕尖叫起来,手舞足蹈。

李元亨跳上床,跨坐在她的身体上,抓起床头的润肤乳,用力挤压出一条细长乳白的细线,象一条小白蛇似的盘蜒在郑小燕的腹部。

“那是什么,元亨。”腹部的凉意让郑小燕突然收紧肚子,双腿高举乱舞,无奈胯上被李元亨紧紧压住着动弹不得。

李元亨扔掉瓶子,双掌张开,将润肤乳液在她的身上揉搓起来。正面搓完,将她粗暴地翻了个身,又捡起瓶子重复刚才的动作,再将她身子转过来,满意地看到,郑小燕的身体已经沾满了花瓣,一片片红红紫紫的花瓣如同油画里的粗笔浓彩堆砌起一个抽象的人体。

李元亨跳下床来,再次抱起郑小燕。

“你要抱我去哪?元亨,元亨,”郑小燕似乎感觉到什么,大声抗议起来,虽然她知道在这个时候,抗议是无效的,幽会时的主人永远是李元亨。她只能——并且只愿意做一只被粗暴的羔羊。

李元亨将她轻轻放了下来,她感觉到自己胸前趴在一条冰凉的钢管上,李元亨此时在她后面,毫无征兆地,李元亨突然撞进了她的身体,郑小燕感觉到体内一阵滚烫的热浪奔涌而来,本能地惊呼了一声,便死死抓着前面这根冰凉坚硬的钢管,任由一阵阵的冲击,绝望地想到,自己的身体此时是多么的脆弱和无助,下一秒钟便会五马分尸般四分五裂,散成一片片杂碎,被炸飞得漫天遍野。

李元亨将嘴凑到她的耳边,重重的男性体息在她脖子周围扩散开来。
“小燕,现在你正趴在露台,”李元亨抑制着粗重的呼吸,压声嗓子在她耳边说:“你前面是栏杆,对面有整栋楼的阳台,他们在看着你,你全身都沾满了鲜花,他们可以看到花瓣在一片片地飘落,——因为你在不停地扭着身体——”
突然,李元亨猛地扯掉了她脸上的眼罩。
“啊——”郑小燕不知是恐惧还是失措,突然尖叫一声,漆黑的眼前升起巨大的火焰,喷发出的火苗窜上了她的身体,每一处毛孔都仿佛燃出了冲天的火苗。


6

李元亨与罗贞结婚四年,这是连续第三次办周年聚会。他们住的房子很宽敞,是罗仁礼送的结婚礼物,老头子潜台词是:你们可以放心生育,不给他生产出三个以上的孙子来都交代不过去。

最良好的愿望和雨后彩虹搭的桥一样,听着说着都挺美丽,但就是不能用它来渡江。说白了,如果你想孙子多,自己得先多养儿子,哪怕是广种薄收,总是有点收成的。老头从青年折腾到中年,只折腾出一个女儿,半亩地想产千斤,那是文革时候的事,十万斤也不是问题。关键时代不同了,方法也应该有所改变。
不过,唯一能慰老怀的是,女儿不必嫁出去,还招了个女婿回来。这就有了留得青山在的意思,暂时没打到草,没关系,兔子先搂回来了。

李元亨在这个城市里朋友挺多,但够得上受邀参加结婚周年这种聚会的,竟然一个也想不出来。李元亨为此事曾经黯然神伤过,在他心目中,够资格的,应该是兄弟级别的。就象妻子罗贞的朋友一样,被请过来的,全是以姐妹相称。
似乎她的姐妹又稍稍多了些,八点以后,家里能坐人的沙发,椅子,凳子,全被娘子军的屁股占领。唯一的男性李元亨偏偏还是主角之一,当仁不让成了南霸天,接受了一晚上的婚姻男奴制度先进性再教育。

后面陆续有夫妇赴约的,李元亨如蒙大赦,拉着丈夫们到露台抽烟,彼此其实都不熟悉,在种情况下,男人们的话题通常是政治和女人,而在这种情况下,女人不宜成为话题,便只剩下政治了。他们在研究台海战争的可能性,意外地,大家观点高度一致,持乐观态度,认为武力攻台与打老婆没什么区别,赢了心疼,输了肉疼,赢输都被人笑话。不值。

周国荣夫妇总是迟到,大家也习惯了,都知道那是郑小燕的原因,时间观念在她身上比风轻比云淡。当年同学的时候,作为文学系的才女,她常常为了一首诗,一篇散文在未央湖边呆整个下午,罗贞是为数不多可以等她的人。甚至愿意陪着她在护城河上转到半夜。过了这么些年,陪伴郑小燕挥霍时间的人换成了周国荣,因此最能理解周国荣对郑小燕耐心呵护的人是罗贞,她常常说,老周对郑小燕的爱是不容置疑的,天下男人出轨也轮不到老周出轨。王笑笑似乎不赞同罗贞的观点,总是轻蔑地反驳说:“男人能有好东西么?狗可以不吃屎么?”罗贞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就改用人身攻击:“难怪你老嫁不出去,原因是有洁癖。”
“关洁癖什么事?我哪有洁癖?”王笑笑奇怪地问。
“每个男人都吃过屎,你还敢去吻他么?哈哈哈。”
“我只是不愿意嫁给吃屎的狗。”王笑笑说。
“笑笑,你这话更有问题了,如果男人是吃屎的狗,那女人岂不都成屎了?”

罗贞是女人里面的粗人,她感觉不出这句话已经象水泥柱子,堵住了王笑笑的胸膛了。

王笑笑找了根雪茄,象模象样点了起来,她本来不吸烟,罗贞嫌她污染空气,轰她到露台上去,“露台上有一群狗,你这坨屎快去过吧,小心狗多屎少,被撕碎了。”

王笑笑只好走到露台上来,她也不往男人堆里凑,这露台很大,摆了两张长沙发,另一头有一套泡功夫茶的几桌和椅子,她就坐在那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漠然地望着楼下的马路。

李元亨安静地走到她身后,手里端了两杯红酒,递给她一杯,也随意地站在一边,望着同一个方向。
“你在等人?”李元亨突然问。
王笑笑愣了一下,问:“我等什么人?”
李元亨笑了,说:“我的意思是,你的样子象在等人,象——象望夫石。”
王笑笑似乎被逗乐了,说:“是啊,望夫呢,狠心的夫君一去不复返,何时归家园啊。”
李元亨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啊。”
“呸,我夫君我都还没见过,你就咒他死啊。”

一辆黑色房车从马路上缓缓驶入这楼来,李元亨和王笑笑都看到了,两人都默默注视着房车驶入停车场,倒车,停下,两边门打开,一左一右下来一男一女。
王笑笑突然觉得空气中有些刻意的尴尬,想说点什么,“元亨,你看下边,黑夜里驶入一辆黑色的车,下来一位黑衣男人和一位绿衣女人,呵呵,你会觉得不协调么?如果小燕也穿一件黑长裙,那就是协调的整体了。”
“我不这么认为,你不觉得黑布上描黑色是徒劳多余的么?一抹绿色恰恰令这块黑布显出新鲜和活力来,正如——”李元亨发现王笑笑正是穿了一件黑色长裙,“正如你穿了一件黑长裙,而你别的胸花是翡翠绿,为什么你没有别一根黑木炭呢,呵呵。”

王笑笑扑一声笑了,说:“有别木炭的么,不过,请你男士的眼光看来,我别这个胸花好看么?”
李元亨似乎有心与她过不去,似笑非笑地说:“你刚才看黑夜里的黑房车走下来黑男人和绿女人,你现在身上的黑裙配绿胸花正是楼下那一幕的缩影,如果你觉得楼下那幕画面好看,那么缩影也就好看——哦——我是认为好看的。”

王笑笑有些无趣,站起来说:“失陪,我去洗个手。”她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审视自己,审视身上的裙子,胸前的水泥柱子在慢慢膨胀。她恶狠狠地看着胸口上的翡翠胸花,突然伸手扯了下来,紧紧捏在手里,这一刻,她只想把它捏成碎片,捏成粉末,灰飞烟灭。

“表姐,你果然躲在这儿呢,我们到处找你,”王瑛象一只快乐的鸟儿突然飞了进来,“咦?你好象神色不太好,怎么啦?”
王笑笑勉强挤出微笑说:“刚才抽了半根臭雪茄,弄得我晕晕的,想吐。”
“表姐,快出去,要切蛋糕了,罗贞姐让我到洗手间找你,说你准在这儿,哈哈哈,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王笑笑随口问着,一边对镜子整理一下发际的几根乱发。
“她说,一坨屎能在哪儿呢?哈哈哈,真恶心哦,亏她对着蛋糕还能想到这个。”
“她当然能想得到,她又不是屎,”王笑笑说。
“哦——那你还真承认自己是屎啊。”
“滚。”

切完蛋糕,按惯例,罗贞掀开大厅一角的钢琴布,表演者当然是李元亨,他弹得一手好琴,音乐系毕业的嘛,只是很少人知道,他的专业其实是二胡,这年代,没有人会对悲悲凄凄的《江河水》感兴趣了,那承载了百年的绵长忧愁的确不适合这里堂皇晶莹的装饰,如诉如泣的曲子也缠不住这群衣香鬓影的红男绿女。

“我要和元亨哥合奏,”王瑛突然跳出来,自告奋勇的脸上洋溢的绯红。
“好啊好啊,欢迎我们的未来音乐才女瑛子与过气音乐老票友李元亨合奏——瑛子,你想弹什么?“罗贞说。
“小夜曲。”
“啊?夜曲啊,听了会让人发困的么?”罗贞打趣说。
“不会不会,”王瑛很认真地看着她说:“很浪漫的,是不是,元亨哥。”
李元亨笑笑,走到钢琴前坐了下来,挪出一半位置留给她,王瑛蛮不在乎地一屁股坐下,紧紧挨着他。

曲子如涓流,滴滴嗒嗒洒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王笑笑突然觉得手心有些隐痛,低头一看,竟然有些血丝渗出来,是刚才想捏碎胸花时被刺到了。突然一张洁白的纸巾悄悄伸了过来,她愕然抬头,周国荣对她微微点头,于是她迅速接过纸巾,按在伤口上,紧紧攥着。

一曲已终,两人初次合奏竟然意外的合拍,李元亨拍拍王瑛脑袋欣赏地说:“不错啊,大有进步,天天在家练么?”

罗贞走过来,拉起她说:“瑛子,会一曲就好了啊,别会太多了,你是学美术的,再加上一手好琴,岂不色艺双全?你知道这样的女孩子会招什么男人么?”
“什么男人?”
“老男人,老男人都叮这种鸡蛋的缝,不信你问问这屋子的老男人是不是啊?”
大家善意地笑起来,罗贞却不领善意,说:“你看,他们都笑得不怀好意呢。”
有人突然嚷:“干脆让你家元亨收了做二房吧,省得你操这份心。”
罗贞一愣,亏她见惯交际场合,马上回敬:“这是让我当老佛爷呢,家里天天供两戏子,哈哈哈——走,瑛子,别理他们。”

这之后,便是牌局的开张,有些需要早回的客人陆续告辞,郑小燕也走过来对罗贞说:“我们先回去了,家里小孩交给保姆不太放心,怕是不肯睡觉。”
罗贞知道她从不打麻将,也不勉强,那边牌友们催得紧,便与她拉拉手,说:“那好,改天我找你喝茶啊,老周,开车小心,你这娇妻的身子骨脆,别震坏了。”
“没事,周医生不就是专门修理人体的么,”旁边一人插口。

王笑笑当然也留下来打牌,她是罗贞的铁牌友,王瑛要告辞,她明天还有课,罗贞让李元亨送她,临走还拉着王瑛咬了一会耳朵,李元亨没注意到她的一脸坏笑。

王瑛一路上静静坐着,一言不发,李元亨觉得奇怪,这孩子一向活泼多动,吱喳不停,便问:“瑛子,你怎么啦,不舒服?”
王瑛只是摇头。
“瑛子,你的琴艺大有长进哦,天天练吧。”
“我只会这一曲。”
“一曲练得熟,也很不错啊,有空我借你些曲谱吧,我在谱子上作了注释的,你练起来会更容易。”
“不了,一曲就够了,”王瑛落落不欢地说。
李元亨奇怪了,转头看看她,不解地笑笑,摇摇头,转而专注开车,小女孩的心态他不懂,这年龄的女孩是容易为许多莫名其妙的理由伤感的。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王瑛说。
“哦,那为什么呢?”
“因为我就想和你合奏,所以,会一曲就好了,”王瑛说完,把身子往座位里缩了缩,仿佛完成了使命的气球,一下子泄光了所有勇气。
李元亨脑袋嗡了一下,车子跟着晃起来,他赶紧扶正方向盘,脑子里紧张思索着应该说什么,这种暗示性的话他怎么能听不出来呢?
“瑛子,你多大了?”他终于调整好了心态,将自己放置于长辈的身份,只有摆正了身份,口气才能平和起来。
“成年了,”王瑛有些气恼他的这种口气。
“嗬嗬,看出来了,瑛子的确是大姑娘了,”李元亨故作轻松,“那么——那么,”他还真找不出如何继续下去话题,“那么,哦——你家到了,我就不开进去了吧。”汽车在小区门口停住。

瑛子坐着一动不动,目光迎向他,问:“元亨哥,如果你一定会出轨,你会选择我么?”
李元亨很严肃地看着她说:“晚了,快上去睡觉吧。”
“你为什么不下面回答我?我很丑?你看不上?或者你现在不敢回答,因为你也吃不准是不是?”
李元亨明白到今晚她是必须要知道答案了,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于是说:“瑛子,你不丑,也不是我吃不准,而是我不能,也不会,我为什么要出轨呢?你觉得我和你罗贞姐合不来么?”
“可是,男人出轨也不一定是因为和老婆合不来啊?”
“看你这个小屁孩子,还一套一套的,呵呵,好好上学,别胡思乱想,今天的话当你没说过,你元亨哥没有吃不准的事情,因为我很了解自己,你也要学着了解自己,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什么是适合你去做的,什么是不适合的。”

王瑛死死盯着他,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或者想用凌利的目光去逼供,盯了许久,突然她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李元亨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王瑛举起一直紧紧抓在手里的电话,放到耳边说:“罗贞姐,我完成任务了,你都听见了吧,你老公是不会出轨的啦,他了解自己,哈哈哈。”说完朝李元亨调皮地眨眨眼,拉开车门逃似的跑走。只丢下目瞪口呆的李元亨还没转醒过来。

李元亨有些恼火,为这事,他回家一晚上没有好脸色,罗贞倒是满心欢喜和得意,看着李元亨恼恼怒怒的样子也觉得特别可亲可爱,睡觉的时候,极尽温柔挑逗,李元亨当然不是木头人,在罗贞不遗余力的舌头游走之下,忍不住暂时抛开个人恩怨,翻身上马,急风骤雨,摧花扫叶,罗贞配合着尽量迎合,酝酿着山崩地裂一刻的到来。
阵阵春潮不断叠加,罗贞慢慢已陷入痴迷状态,她突然腰身急挺,不顾一切将李元亨掀翻,一把坐起跨到他身上,这是每次顶峰将临时她必须应用的体位,李元亨说她潜意识有征服欲,不管是否,只有在这体位上她能完全掌握主动,令自己快速奔上巅峰。
意外的是,就在这一翻身的短短两秒时间里,李元亨竟然迅速疲软,再也无力挺进大别山了。罗贞不甘心不气馁,如疯似痴般埋下头去,拼命想唤回李元亨那兵败如山倒的激情。

一切都是徒劳,骤雨急停,只余阵阵残风在罗贞耳边呜咽,她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无助地任凭退潮的海水将她身上最后一片海藻卷走,卷进遥远深遽的大海。


第二集


1

一条短信息突然刺耳在叫起来。
郑小燕正坐在卧室的摇椅上捧读着一本泛黄的老书,台湾四公子之一沈君山的《浮生三记》,字行间里挥洒的民国公子特有的浮世脱俗,锦衣玉食之余的逐雅觅情,让郑小燕仿佛飘进了那个时代,象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躲在门缝里窥探着房间内的古音雅韵。
这一声电话响,将她从民国的门缝里拉了回来。

“19主题:人间四月天,浮生日日闲。两点,我接你。”
郑小燕看着,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念头闪出,李元亨仿佛有一双无时不在的眼睛在盯着她,总是能在恰当的时间里恰巧地逢迎她的心境。这是灵犀?还是默契?又或者仅仅是巧合。
她不太能接受巧合的说法,她相信因缘说,她认为,一个小小的地球,竟然有这么多灵长类动物挤在一起,有时擦肩,有时碰头,冥冥中一定有什么力量在指挥着这一切的偶然。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出来,这股力量出于什么目的去指挥这些灵长动物们的擦肩和碰头呢?

“都四月了,元亨,我们交往多久了?”在车上,郑小燕还没有从她的哲学思考里缓过劲来。
“认识吗?怎么也五年了吧。”
“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你引诱我开始算的。”
“嗯,”李元亨想了想说:“好象才一个多月。”
“四十三天,今天是第四十三天,元亨。”
李元亨望望她,笑了,“女人细心,我想的是今天已经第十九回了,悲观的角度来说,只剩下四十六回,那就是,见一回少一回了。”
“即使我们没有约定的六十五回,也始终会有最后的那一回啊,我只是不想自己突然面对最后的一回,”郑小燕淡然地说。
李元亨赞同她的看法,仍有些不甘心地说:“不如这样吧,你的六十五回,是根据今年我三十五岁,你三十岁加起来的,如果今年没有完成六十五回,那么就要到明年,而明年我们各长一岁,是不是可以加多两回?”
郑小燕扑滋一乐,脸上泛起红晕,“即使这样,到了明年,你会将最后一回留到后年么?即使你可以这么做,为了后年再增加两回,那么,我们在后年的整年里,只能在一起三次,一年才三次,哦不不,依你的逻辑,还要留一回下一年,那就是只有两次,半年一次,你可以么?”
李元亨哈哈乐起来,“这可就是天天饿着肚子等包子啊,不过有希望的人生总比死了心的人生要有趣得多。”
“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一旦陷入这样的希望怪圈里,谁也不敢先去提出一年里的第三回,因为那意味着是结局,这会让我们很痛苦,又担心伤害了对方,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一方突然死去,反而解脱了双方。”
李元亨看了她一眼,拍拍方向盘说:“小燕啊,你总是这么清醒地做一件浪漫的事情么?”

郑小燕望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想了会才说:“元亨,如果你是一只孔雀,被关起了动物园的笼子,过上了定时喂食的生活,你就永远回不去森林里了,就算偶尔走出笼子为观众表演开屏,你也始终是在动物园里,开屏表演是很快乐的,是笼子里的时候最向往的一件事情,如果有一天,孔雀异想天开要跳出动物园去街上开屏,结局会是什么呢?”
“被抓回动物园?”
郑小燕点头笑道:“也可能被不怀好意的人抱回家燉了吃掉呢,岂不送了小命?”
“有人可是说,为了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呢。”
“自由是什么?回到森林里整天低头觅食,无瑕开屏直至羽毛脱落,是自由么?”
“那你觉得自由是什么呢?”
“自由是心灵的向往,这是进了笼子的孔雀才能真正体会到的,因为在笼子里它每天都期盼着开屏表演,所以每一次的表演都会令它很快乐,很投入,再回到笼子里的日子也就没那么苦闷了,既可以回味开屏的满足,也可以向往下一次开屏的快乐。”

李元亨默默想着她的话,车子到了一处温泉度假村,非假日里,客人稀少,他们走进了预订的浴间。

“孔雀女王,”李元亨张开双手,单膝跪下,作了个恭请的手势,“请宽衣吧。”
“要女王亲自动手么?”郑小燕傲慢地仰着头说。
“当然,就由小生代劳吧,”说罢站起来一把抱起她。
“什么小生,你是奴才,女王的奴才,”郑小燕在他肩膀上蹬着双脚抗议。

带着淡淡硫磺味的温泉从墙上一个石雕鱼嘴里汩汩淌出。水流在池子里激起的波浪连绵不断地抚慰着两人的精疲力竭的身体。
“你在想什么?”郑小燕趴在他身上,食指轻轻在他胸前划着一个又一个圈圈。
“二月春色应偷红,小燕,你是中文系才女,给我想想,补个上联。”
“我都多少年没玩过文学啦,对对子更谈不上,不过,这句挺有意思的,这才二月,就迫不得已要偷红啦,呵呵。”
“只有此时的红,才是最珍贵的。”
“孤燕穿柳为点翠,二月春色应偷红,”郑小燕突然喃喃念来,又摇摇头说:“不太工整。”
“不,”李元亨霍地站起来,水花溅了她一脸,“我要的是意境,不是工整,孤燕,点翠,可不是点翠么,哈哈哈,好,就用这句。”
“真的好么?”郑小燕有些担心。

李元亨深深地看着她的脸,胸口有一股热火在酝酿着,狞笑道:“小燕,还记得今天的主题么?嘿嘿。”
“人间四月天,浮生日日闲啊,是啊,我还没明白温泉和这主题有什么联系呢。”
“哈哈,浮在水面里,一日又一日地悠闲着,哈哈哈~~~”说完跳回池子,纵身压过去。

郑小燕醒悟过来,心里一阵狂跳,只是他这么一句点醒的话,竟然让她的身体瞬间激涌起来,情欲之火常常需要慢慢烘托,如同钻木取火,但有时却可以瞬间点燃,而这种瞬间点燃的火,往往烧得最猛最烈,最令人难忘。

李元亨将整个身体连同脑袋都潜入水底,一切空气与声音都被隔绝了,他感觉自己象是飘浮在太空中,正被宇宙黑洞的强大吸力所吞噬。

郑小燕有一种恨不得将四肢都往四个方向无限伸展的欲望,她拼命地绷直了肢体,自脚心与手心似乎各有一条烧红的铁丝同时钻进到她的身体里来。

郑小燕望着水池底下晃动的黑脑袋在不断地拱着她的大腿根部,若拒还迎,竟坐不稳,突然整个身体也滑入了水池中央,李元亨窜出水面来,大口喘着粗气,可能只差一秒,他便会淹死在这半米深的水池子了。
郑小燕刚稳住身子,也要站起,却不防被李元亨一把按住脑袋,她刚想喊一声,嘴巴一张,便被整个充实得出不了声音来。

李元亨地低头看着她张合的大嘴,竟得意地念起来:“孤燕,穿柳,为点翠,哈哈哈。”


2

郑小燕送完小孩上了幼儿园的接送车,周国荣才起床,她弄好早餐摆在餐桌上。每天早上她都要弄两份早餐,小孩和她一样喜欢喝牛奶,吃面包片。而周国荣一定要喝粥,哪怕两片咸菜就着,也能喝个稀里哗啦心满意足。
“你怎么不吃早餐?”周国荣看到桌上属于她的那份面包还没动。
“刚才接了罗贞的电话,说要约我喝早茶,所以就不吃了。”
“我今天还要上她父亲家做例行检查呢,哦,如果逛街的话,帮我买两盒刀片回来,早上刮胡子都痛,要换刀片了。”
“朵朵早上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带她去放风筝,”郑小燕一边收拾一边说。
“最近忙,一大堆老头子等着我上门检查呢,有几个心脏有问题的老头,可能要安排手术的事,要不,你反正闲着,你带朵朵去吧,忙完这一段,我再抽个时间陪她一天。”
周国荣匆匆吃完就上诊所。

郑小燕上楼换了身轻便的休闲衣,将头发简单扭个卷,塞进帽子里,这顶线绒白帽子是她最喜欢的,那是有一年小孩生日,给小孩选购生日礼物,在儿童商场看中的,应该算是大龄的儿童商品,其它商场没见过这个款式,她随便试了一下,大小竟然合适,喜欢得紧,就买下了。

罗贞早早就等在茶楼里,郑小燕有些自责,印象中迟到的总是自己,坐下来看到罗贞脸色不太好,想道歉两句,罗贞先抢了话头:“不用道歉,迟到不是你的错,早到了才是我的错,这十年,你就没早到过。”
郑小燕笑了,罗贞是她大学最好的朋友,同室同班,当然在大学里,罗贞最好的朋友还有很多,但郑小燕没有很多,想想也就罗贞一个了,如果不是罗贞一贯的主动维系这友谊,以郑小燕的性格脾气,这友谊也脆弱得很,郑小燕是那种隐居十年不见一个活人都不会让人意外的人。

“罗贞,你今天是有什么心事么?”罗贞的心情是永远都写在脸上的。
“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是很憔悴啊,补了粉都能看出来啊?”罗贞张着眼睛问她。
“说吧,有什么不开心的,往我身上倒就行了,”郑小燕一副大方磊落表情。
“你了解李元亨么?”罗贞突然凑过身子问。
郑小燕心里咯噔一下,吃惊地望着罗贞,脸上阵阵发紧。
“怎么?”罗贞奇怪地看着她,“你很吃惊么?你也看出元亨不对劲了吧,我觉得他不爱我了。”
郑小燕苦笑道:“你为什么觉得他不爱你了呢?”
“他对我没有感觉了,”罗贞的口气里满是无奈和失落。
“婚姻久了都是这样吧。”
“你和周医生多久在一起?”罗贞突然问。
郑小燕托着下巴仔细回忆着,良久,摇摇头:“很久了,我都忘了,呵呵,你信么?”
罗贞有些失望,郑小燕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说:“数量并不能取代质量。”
罗贞摔了一下筷子,赌气地说:“现在就是质量问题。”
郑小燕失笑,目光轻轻梳理着罗贞的脸,她突然有一种罪恶感涌起,难道是自己透支了她的婚姻么?
“罗贞,比如你很喜欢吃鱼,如果天天都吃红烧鱼,你会怎么样?”
“改清蒸呗。”
“是啊,为何你不尝试清蒸你的婚姻呢,也许会有新的口味让婚姻惊喜。”
“你是说——”
郑小燕坏坏地凑过脸,笑着说:“你可以给他一个惊喜,换一个环境,比如温泉度假村,准备一些红酒,给屋子洒上花瓣,制造出浪漫,让对方重新发现一个全新的感觉出来。”

罗贞听得两眼放光,仿佛她已置身那个环境中,兴奋地问郑小燕:“真绝,你试过么?”
郑小燕不置可否,表情神秘地举起茶杯送到唇边,还朝她鼓励地点头。
“你能帮我么?”罗贞突然问。
“这事情我能帮你什么?”郑小燕感到奇怪,笑着问。
“我想让他更大的惊喜。”
“说说看,怎么帮?”郑小燕兴趣颇浓。
“我先在温泉屋等着他,然后你帮我给他发一条短信息,就说看到我出轨啦,让他马上赶过来捉奸,我想看看他要多久才能到达,也顺带证明一下我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你看这样行不?”
“哈哈哈,”郑小燕乐了,“不错不错,是个好主意,行,我帮你就是了。”


3

李元亨刚刚从一个会议中脱身出来,就收到了这条罗贞与郑小燕预谋的短信,“请速到温泉度假村315房,罗贞出轨啦。”

李元亨吓了一大跳,连忙回过电话去,手机已关,他一看是郑小燕的电话,心想可能是恶作剧,想置之不理,犹豫了一下,又觉得不妥,因为郑小燕从没有顽皮到这种程度,他又拨罗贞电话,竟然也是关机,心里便有些忐忑不安。他打了家里电话,没人接听,打到岳父家,罗贞没有出现过,不安的情绪慢慢涌上来,他查了度假村的总台电话,询问315房的登记姓名,服务员说是罗姓女士,具体姓名不知,因为不是酒店,所以此处并不需要顾客出示身份证,这个制度李元亨是了解的,他也是常客。
罗贞出轨,这事情对他来说,几乎比男足出线的概率还低,但这时慢慢冷静的李元亨有点不自信起来,女人总是很难琢磨,似乎这段时间夫妻间不愉快的次数多了起来,有些傻女人会出于报复心态来惩罚她那捕风捉影的猜测,如果罗贞曾经猜测自己有外遇是正常的,何况那又是真的。

李元亨坐不住了,飞快地驱车赶到温泉度假村,直奔315房。

到了门口,他犹豫着,如果推门进去,他真的面临捉奸在床的局面,该如何收场呢?以罗贞的性格,那一层纸撕破了,她会一错到底,离婚是不可避免的。而他真的愿意与她离婚么?

李元亨踌躇半天,又贴耳朵到门上,既想证实,又怕证实,终于,他决定先离开,到外面等着,既可证实,又避免了面对的尴尬,这样给自己留下了回转的余地。

正在拨腿离去,房门却突然开了,郑小燕笑眯眯地站在门后,李元亨顿时恼怒起来,刚要责问,郑小燕食指碰嘴“嘘——”了一声,赶紧把他拉进房间。

“你搞什么鬼?我还开会呢。”
郑小燕没理他,只顾快速地解开他的衣服裤子,李元亨嘴上责备着,动作却配合起来,不管任何时候,如果环境里只剩下他和郑小燕,身体便本能似的快速进入战备状态。

似乎连挪动两步到池子里的时间都来不及了,他们就站着双双纠缠起来,李元亨一手托着郑小燕的腿,另一只手盘到她腰际,极力让目前这种摇摇欲坠的人体结构不至于突然倒塌。

郑小燕忘我地呻吟着,时而用舌头找到他的耳垂,轻咬慢吸。突然,李元亨似乎听到呵气如兰中夹杂了一句话:“你妻子就在隔壁,光着身子,泡在水里,你知道她在干嘛吗?”

李元亨脑子里激凌了一下,神志迅速被拉了回来,停下了动作,捧着她的脸问:“你说的是真的?”
郑小燕浪笑着,双手勾紧了他的脖子,嘴唇伸到他耳边说:“不要停,不要停下来,我就告诉你。”
李元亨发了狠,猛烈撞击着她的身体,大口喘着粗气问道:“快说,快说,告诉我啊。”

“哈哈,元亨,你知道么,你好幸福,罗贞正在等着你,她要给你惊喜,你能想到么?是你在给她惊喜,他的丈夫在隔壁是多么的勇猛。”

李元亨突然将手一甩,郑小燕扑通摔到了地上,痛得她哎哟起来。李元亨也不理她,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一边问:“左边还是右边房间?”

郑小燕揉着发痛的屁股,脸上却是得逞后的笑容,眼睛里有一股摄人的邪恶光芒射向他。
李元亨已经顾不上欣赏郑小燕的邪恶之美了,他蹲下来摇着她的肩膀大声喝问:“快说啊,哪间房?”
“右边,”郑小燕很开心看到李元亨的表现,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李元亨头也不回,摔门而去。跨出门后站到右边房间前,整了整头发,想了想又把头发搞乱,然后一头推门冲进去。
罗贞光着身子,正泡在池子里,半趴在池沿,开心地看着慌张得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汗水的丈夫。
“罗贞,你搞什么鬼?”李元亨迅速让自己的思路冷静,他要弄清楚罗贞的计划与郑小燕到底有多少合谋的地方。
“小燕是不是说我出轨了?呵呵,我是想出轨啊,不过男主角还是你哦。”罗贞娇羞满面。
李元亨马上明白过来了,下意识他往左边墙壁望了一下,郑小燕此时就在一墙之隔,她在想什么呢?耳朵贴着墙壁么?这个女人真敢玩命啊,她可是罗贞心目中最好的朋友。

“元亨,你还不进来么,看你,浑身都是湿的,捉奸也不用这么匆忙嘛,呵呵呵,”罗贞为自己的成功恶作剧幽了一默。

李元亨默默脱下刚刚穿上的衣服,他怕自己身上仍残留有郑小燕的味道,于是先走到淋浴边,说:“我先冲冲汗水,别把池子水弄脏了。”
“嗯,你要快点,我都泡半天了,”罗贞感到脸上发热,心跳也不自觉在快了许多。


4

郑小燕站在花洒下,任由冷冰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她要让自己尽快地,彻底地,由外到里的降下温来。隔壁的事情她已毫无兴趣,一墙之隔,隔掉的并不仅仅是一方春色,生得寒窑暖火炉,无瑕窗外春意闹。这便是郑小燕此刻的心情,一切索然无味之后,她想念起家里的厨房,厨房里的蔬菜,她迫不及待要回家去,用锋利的菜刀将蔬菜切成碎粒,然后煮出碧绿的菜汤来。房间里的空气太浑浊,她想念青青绿绿的蔬菜汤。

花洒里劈头盖脸的水花与那晚的大雨何其相似,郑小燕一闭上眼,那丑陋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上演着,扭曲的身体,疯狂的嘶吼,掺杂在那场肆虐的暴雨中,仿佛千军万马的铁蹄尽情踩踏着她那已成肉泥的心脏。
那是一个如三九寒冬般的盛夏之夜,那场淋漓的冰雨将她永远卷进了黑暗地狱的海洋深处,万劫不复。



5

周国荣死了。
这个消息来得非常突然,郑小燕下午打电话到诊所,护士就说他出去了,打他的手机也无人接听,郑小燕想他可能在出诊,通常也不会回家吃饭了,于是给自己做了蔬菜汤,小孩吃完上楼由保姆带着睡觉,她一个人看了会电视,正准备上楼洗澡,然后看会书。她习惯于独自在家闲闲适适的日子,就象笼子里闲庭信步的孔雀,生活正如她想象的那样,时不时开屏绽放,大多数时间里无忧无虑。
然而这一切改变得如此突然,刚洗完澡,有警察上门,核实她的身份后,很冷静又小心地告诉她:“你丈夫周国荣于今晚六点左右在龙山腰一个弯路驾车掉下山脚,汽车着火焚烧,车内只有他一人,当场死亡,事故原因……。”

郑小燕还没听完,尖叫一声,便晕倒过去。

负责此案的是警察傅强。正是他在勘察现场之后,明确指出,这不是意外,很可能是一起蓄意谋杀。
作为刑警队长,他说话当然不是凭主观。

到达现场的时候,火已被扑灭,尸体几乎被烤焦,仍可辨认出是男性尸体,根据车牌和驾驶室暗格里的半截行驶证马上得到了车主的资料,交警部门的勘察人员将资料递给他的时候,他粗略扫了一眼,问:“是意外么?”
“现在看起来象是意外,估计是车速过快,拐弯时刹车不及,冲了下来,这个弯路是事故多发地段,上个月刚发生过一起相近事故,尤其是在夜晚,山路没有路灯,又是下坡路。”
“既然是事故多发地段,那你们为什么不装路灯?不树警示牌?”
交警小伙子面露难色说:“警示牌是有的,现在的司机留意警示牌的有几个呢?路灯问题我们早打过报告了,不过安装不是我们交警部门的事情。”

傅强板着脸问:“既然你说象交通意外,为什么要通知我们?”
小伙子脸一红,说:“是我建议通知你们的,因为我觉得有疑点。”
“哦?说说看。”
“我刚才在山腰上察看了路面,没有刹车的胎印摩擦痕迹,这表示司机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冲下了山,这通常表示两种情况。”
“哪两种?”
“一是刹车失灵,二是司机当时处于不清醒状态,我想,如果是第二种,便有可能牵涉到刑事范畴。”
傅强笑了笑,他喜欢这个小伙子,他身上具备了细心和认真的好品德。“你检查刹车了吗?”
小伙子摇摇头,“现在车子刚灭完火,还没有完全冷却下来,过一会我们可以去检查的。”
“你叫什么名字?”傅强突然问。小伙子愣了一下,做了个立正的动作,用很神圣的口气报上自己的姓名:“章鱼。”
“章鱼?”
“立早章,下雨的雨。”
“呵呵,还是八爪鱼好记,小章,还有什么疑点么?”
“报告,暂时没有了。”

傅强走近汽车残骸,低下头慢慢瞅着,旁边有警察在不停拍照,小章紧紧跟着他后面,他很想了解刑警在现场是怎么工作的,当年考警校的时候,就梦想成为一名刑警,阴差阳错,由于警力调配制度改革,他被分配到了交警大队。
“小章,”傅强喊了他一声。
“到。”
“是不是每次有车从那上面掉下来,都会发生燃烧呢?”
“不一定,这要看汽车落地的冲撞点,如果在邮箱方位,就容易因撞击引起瞬间高温点燃了汽油发生爆炸,或者是摔下来之后输油管断裂发生汽油泄漏而接触到了电路发生爆炸。”
“那你看这起事故燃烧的原因是什么呢?”
“根据汽车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