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快结束了,我正准备着回学校,我妈告诉我,晚几天走,有客人来。我问什么样的客人,我妈从相集里找出一张发黄的小照片让我看,里面是两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在大澡盆里玩水。我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我妈在一旁介绍:“一个是你,一个是白叔叔家的女儿。白叔叔是你爸爸的老战友,女儿也在上大学,跟你在一个城市。白叔叔一家要搬去香港了,走之前想让你们孩子之间认识一下。”
这引起了我的好奇,我等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第二天中午,我从外面写生回来,远远的就听到家里在热闹。进了家,见过白叔叔和阿姨,得到几句夸奖。我正想“林妹妹”在哪,阿姨忙说:“我女儿去冲凉了,在车上有个小孩吐在她身上了。”
“林妹妹”出来的时候让我一愣,她是我的高中同桌白雅兰。她看起来比几年前更匀称、更朝气,像从球场上下来的女孩。
“老同学!” 她主动走到我面前,跟我握手。我喜欢她现在成熟的样子。大家高兴地发现我俩是高中同学。
在饭桌上,雅兰跟她父母说,高中沉船时是小峰救了她。她妈骂她怎么从来没提起过,后又说,这两孩子怪有缘分的。
下午,我妈建议我带雅兰到附近的森林保护区看看,我妹妹也要跟着去,被我妈拦住了。雅兰不会骑单车,只好坐在我的单车后面。
一路上,我们聊着天。我问她:“你在那个大学?”
“我的学校没名字,是一串数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是军校?”
“对呐,我是个一个学生兵。”
“学什么呢?”
“数学。”
“不容易学吧?”
“喜欢就不难。你对你的经济学感兴趣吗?”
“我学绘画专业。”
“什么?” 雅兰不相信地问。
我跟她解释,我换了学校和专业,不敢告诉家里人,让她一定为我保守秘密。
我说着说着,听不到后面的反馈,回头一看,车后的人丢了。我只好原路返回去找她,在坡顶找到了雅兰。她说,我在和一辆客车相让的时候,把她甩掉下来了。
“为什么不喊我?” 我问。
“不好意思,人太多。”
我们进了保护区,沿着人工小径,欣赏着热带雨林的特有的苍天大树、灌木丛、花卉和水生植物。满世界好像就剩下我们俩,没见到其他游客。开始的时候,雅兰还有点拘束,很快她就把我当成一个老朋友,有时会拉着我的手,让我跟上她,看她的发现。我头一次觉得这里是如此的生机勃勃,蕴藏着无穷的乐趣。
我们愉快地玩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白雾冉冉升起。我载着雅兰往回走,聊着没说完的话题。
我问她:“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没想到她这样回答,“当然是你这个热心的向导!”
“雅兰,你挺能说话的。为什么高中的时候你不跟我说话?”
“是你不跟我说话吧?”
我们谁也说不清。
她先是一只手拉着我的上衣衣角,后来是两只手扶着我的腰。回程一路平安,她没有再掉车。
雅兰一家第二天就回去了。他父母很快去香港,雅兰打算先读完书,再定去向。她临走的时候,递给我一个字条,还是那么丑丑的字迹,上面是她学校的地址,要我回大学后去找她玩。
我妈看着雅兰离去的背影,跟我说:“儿子,这姑娘不错。”
我回到学校,赶快把经济学的脑袋清空,学会艺术的无序的发散思维。我十分珍惜每一天,赶快补缺失的基础知识。田雪很乐意帮我,把她前几门课的笔记翻出来,让我参考。十一的时候,我才想起应该去看看雅兰。
我坐了一个小时的公车,找到雅兰的街道号码,果然没见学校的牌子,只见门岗是士兵。岗哨打了个电话,我就站在门口等着。一会儿,见到穿着军装的雅兰姗姗地向我走来。
“军装很适合你!” 我由衷地说。
“你是夸我还是夸军装?” 她笑着问我。
“看来我得学点词汇再来夸你。”
“好吧,别让我等太久喔。” 她打趣地说。
我们来到她的宿舍。她的几个女同学正在玩拱猪,见我进来,赶快把贴在脸上的纸条扯下来,捏在手上。雅兰跟她们介绍:“唐小峰,我高中的同学。”
“还有呢?” 有人问她。
“还是老乡。” 雅兰说。
“还有吗?”
雅兰叫她们别开玩笑,接着玩牌。她们问我要不要玩,我说:“听老乡的。” 雅兰鼓励我,跟她们玩几把,“帮我教训她们一下。”
她们又把纸条贴到脸上,雅兰坐在我边上,给我支招。开始的时候我很客气,脸上很快贴了一个纸条。后来我玩了一个分数全收的牌,让她们个个脸上加了一个。
她们问我是学什么的,我让她们猜,她们说学理工的,长于计算。我让她们接着猜,就是猜不到。当她们知道我是学绘画的,马上要我给她们画一张集体像。
雅兰替我答应了她们,她找来白纸和铅笔。女兵们找到了自己的帽子带上,七八个人一排地挤坐在一张床上。我花了半个小时,完成了一个素描。她们夸我是专业水平,以后雅兰不需要照相了。
下午,雅兰又带我到附近的公园走走。她说,“你挺会跟女孩子打交道”,我不知道她在批评我还是夸我。她叫我今天不要回去,晚上学校要放电影《林海雪原》,让我和她一起去看。
晚饭的时候,她把我带到招待所,落实晚上的住处。几个男同学见到我,跟雅兰说:“既然是你的老乡,不能怠慢了,到我们宿舍来,我们让炊事班加几个菜。” 七八个男兵,拿出酒来,不到半小时,就把我灌醉了。雅兰根本拦不住,电影没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