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随风行2009-09-13 18:28:31

  麒麟前传

  作者:桔子树

  引子鬼魂中尉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予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岂曰无衣,亲爱精诚,王于兴师,修我弓弩,与子同志。

  引子鬼魂中尉

  2002年4月3日凌晨3点17分,东海,阴。

  海面的上空覆着厚厚的云层,无论朗月稀星全被遮住,海水黑得像墨汁一般,海军陆战队T团三连二排,上尉排长陆臻潜伏在冲锋舟里,耳边只有战友们细细的呼吸声。

  “排长,啥时候开始登陆啊?”一个黑影子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陆臻看了一下表,淡蓝色的灯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将他的眸子映出一抹异彩。

  “还有差不多四十分钟,大家继续休息,保持体力,不要太紧张,放松点。”陆臻的声音沉静而和缓,没有人听到他的心底在打鼓,甚至,连旁边的几个老兵们都忘记了,他们年轻的排长,其实只是一个新兵。

  这是他生平的第一场演习!

  希望这开局不会太差,陆臻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让神经放松。

  四时整,所有飘浮在这一片海面上的冲锋舟都不约而同的动起来,一个个淡淡的黑影迅疾的在海面上滑行,浆起浆落间,看不到一丝的水花。

  抢滩,他们是保留到最后的一支奇兵,自古以来所有的偷袭都只得一条天理,悄无声息,马蹄裹布,口中衔枚。

  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陆臻看到陆地隐隐的在远方显出轮廓,一声口令,士兵们从船上滑入水中,开始全速武装泅渡。四下里很安静,只听到海潮在起伏的声音,单调的,沉寂的。

  最后一下用力的划水,陆臻像是一段被海水冲上岸的浮木那样趴在海滩上,冰冷的海水在身上来来回回,身体已经被浸得冰透了,反而没有什么感觉,这样也好,就算是对方有红外的探测设备也不会马上曝露。

  老兵们迅速的观察了岸上的情况,挑选最适宜的天然掩体,海军陆战队的主要工作就是做一个好跳板,只要能在战线上插入一个钉子,把工事建起来,顶到陆军登陆,便是胜利。

  几分钟后,所有的人员都已经上了岸,冰冷湿硬的作战服裹在身上像生铁一样,但是长期训练过的士兵们仿佛对此完全没有感觉似的,行动仍然敏捷。不必太多的交流,一切像之前训练的那样流畅而有序的进行着,没有敌人,似乎,也没有发现有岗哨。

  陆臻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的运气不错,撞上了一块空白地带,不知道连里其它排的兄弟是否也有如此好命,不过这次的偷袭计划是突然下达的,主力部队正在几十公里之外打强攻,蓝军的装备虽然精锐,但毕竟人数上太吃亏,尤其在经历了连日来的硬仗之后更是折损严重,恐怕已经没有能力分防这么长的一条海岸线了。

  陆臻正乐观的估计着形势,那夜的第一声枪响,便那样骤然而突兀的出现了。

  在火光一闪中,陆臻看到身旁的一个士兵猛得倒了下去,身上腾起了白色的浓烟。

  有狙击手!?

  陆臻蓦然睁大了眼睛,迅速的卧倒,往礁石群里滚去,然而那枪声像机械一样的均匀而稳定,一枪连着一枪,一枪一个。

  整片海岸都被浓烟所笼罩了,在这凌晨最黑暗的时分,陆臻的视线完全被阻挡,看不清周遭的环境,忽然间心口一疼,强大的冲击力带着他退后了一步,一跤坐到在地。

  原来被空包弹击中心脏的感觉是这样的,如此的疼痛而且深刻!

  还没有找到合适掩体的士兵们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被轻易的击倒,而那些动作快了一步扑进礁石群的士兵们竟也无所遁形,子弹从各种诡异刁钻的角度飞来,只要有一线空隙,一枪毙命。

  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又短暂的一眨眼而过,几乎完全来不及做什么反应,也无法下命令,大家凭借自己的本能意识努力求生,有经验的老兵们向着子弹袭来的方向零星的开着枪,可是枪声响过之后,都不再有机会能开第二枪。

  最后,那枪声像骤然而起时那样,也骤然而止,转瞬间,整个海岸又都变得安静下来,耳边只余涛声阵阵,如果不是眼前呛人的白烟还没有消散,陆臻几乎会怀疑刚刚的那一场屠杀是不是幻觉。

  屠杀,是的,那根本就是一场屠杀。

  冷血而暴力,让人感觉像是置身于真实的战场,铁血杀伐,胆战心寒,当一切都还来不及反应之时,已经魂归离恨天。

  在那个瞬间,所有人都被惊住了,好像真的已经死去,麻木而僵硬的互望着。

  终于,有人开始低声咒骂:他妈的,活的喘口气!

  没人应声,没有了,全死光了。

  陆臻像是一下子脱了力,仰面躺倒在冰冷的海滩上,这是他的第一次演习,好烂的开局。

  天色亮起来,远处,海天交际那一线,显出一抹苍白,老兵们首先缓了过来,几个班长班副开始清点人数,安抚新兵,集结人员,组织生火烤衣服。

  陆臻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在空气中留下虚幻的影,似乎没人打算停下来对他说上一句什么,他是一个新兵,他是一个排长,如此尴尬的身份,反而让人不知该如何对待。陆臻心想,他死得很冤,偷袭是团长定的,登陆点是连长划的,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已经被踢出了演习之外。

  这就是战争吗?如此残酷而轻易的就会失败?轻易到有点莫名其妙!

  无线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陆臻的精神一凛,可是耳机里连长的声音低沉的不像话:“怎么回事?”

  陆臻心痛到无奈:“撞上了一个狙击手,全死光了。”

  “他妈的,就一个狙击手灭了你们一个排?”连长暴怒。

  “他埋伏的好,时机很准,我们刚上岸没有掩护。”这不能算是在找借口,因为这是客观的事实,但是陆臻还是觉得脸上发烧,莫名的羞愧。

  “算了,回来再说吧,演习结束,天亮之后会有船接你们回去。”

  “结束了?怎么会?这么快?”陆臻大吃一惊。

  “妈的,所有派出去的全被灭了,哪里找来的妖怪,枪法那么好……”连长愤怒难平,怒骂着断了线。

  结束了?陆臻怅然若失,茫茫然心里空了一块。

  演习失败是共同的耻辱,但士兵毕竟不比军官,心理上的负担没那么大。既然已经结束了,几个老兵油子已经开始对着当时放枪的礁石在叫骂,另一群‘死鬼’则索性直扑过去,打算把那个没露过面的杀神拎出来瞧瞧是什么模样。

  然而一圈搜索下来,居然连个子弹壳都没找到,若不是礁石上还残留着空包弹划过的痕迹,他们简直要怀疑刚才的那一场杀戮是否真的发生过。

  “靠!见鬼了啊,这是!”有人骂咧咧的。

  一个老班长忽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搞不好,真的撞上鬼了。”

  陆臻的有点诧异,却没兴趣听下去,某种沉闷低落的气氛让他觉得别扭,虽然身上湿冷的作战服在晨风中生涩的像要扯坏皮肤,但他还是离开了火堆,一个人沿着海岸线往外走。

  天际的灰白已经隐隐的透出血色,无论人们的心情如何,那轮新生的太阳还是会如期而至。

  新的一天,以后的每一天。

  只是一次失败而已!

  陆臻小声的对自己说,低着头踢沙滩上的贝壳:别那么低落,未来还很长。

  “嗨,兄弟,有烟吗?”一个声音,懒洋洋的从背后响起来。

  陆臻蓦然一惊,转身回去看时,第一眼竟没找到人。

  “我在这儿呢!”一个黑乎乎完全和礁石分不出边际的人影冲着他挥了挥手,陆臻惊愕的看着此人的完美伪装,从上到下,没有一点破绽,唯一可以分辨的部分就只有脚,因为这家伙把作战靴脱了扔在旁边,露出脚上军绿色的袜子。

  陆臻摸了摸兜里用防水袋包好的红中华,这是原本准备等演习成功了以后分给兄弟们庆祝用的。

  “别那么小气,有就分我一支。”那人坐在一块礁石上,一条腿屈起,抱在胸前,另一条腿则就这么晃晃荡荡的垂着。手里的打火机抛上抛下,笑嘻嘻的冲陆臻眨了眨眼睛,那是一双像黑色矅石一般闪亮而幽深的眼睛,对视时甚至会令人觉得迷眩。

  “哦!”陆臻把烟掏出来,抽出一支弹过去。

  礁石人伸手接了,啧啧称赞:“小兄弟,你们那边待遇很不错嘛。”

  “你是敌人?”既然不是自己人,那就只能是敌人了,陆臻努力辨认他的肩章,似乎是个上尉。

  “现在不是了,演习不是结束了吗!”灰蓝色的烟雾缓缓上升,笼住那张辨不清神色的脸,他只是很随意似的坐着,却有一种奇异的气氛,那烟雾是一道墙,把人与世隔绝。

  “你自己不来一根?”那上尉冲着陆臻扬一扬手。

  “我不抽烟。”陆臻摇了摇头,在他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最远处,天与海相交的地方,有红色的火焰在燃烧,沉郁的金红色从苍蓝的海面上升起来,将天地都染透。

  “你,到底是谁?”陆臻心里隐隐的有种奇异的预感,如同宿命的召唤。

  “我吗?”那人偏了偏头,侧脸被霞光镂成一道剪影,然后嘴角微弯,凑到陆臻耳边轻声笑道:“我是鬼!”

  呃?陆臻不屑,小声嘀咕:“装神弄鬼。”

  鬼魂上尉大笑,不以为意。

  太阳已经挣脱了海平面的束缚,越来越炽烈的光芒让人不得不错开了眼睛,陆臻偏过头去看那个自称是鬼魂的家伙,满脸的黑色油彩看不出五官的轮廓,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光,里面含了阳光的烈度,像某种宝石。

  “好,明白,完毕!”鬼魂上尉忽然低了头,对着耳麦沉声答话,伸长手臂把地上的鞋捞起来套上,礁石上跳下来。

  “先走一步了,小兄弟!”上尉拍拍陆臻的臂膀,将指间里还剩下半截的烟抬起来晃一下咬在嘴里,笑道:“谢谢你的烟。”

  陆臻转头看他离开,忽然间视线被定住,他看到了那人背上的那支枪!

  八八狙!

  昨夜……刚才……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是他?

  陆臻不自觉的抬手摸自己的胸口,被子弹击中的感觉还在,疼痛而深刻!

  天地间,那道黑色的背影与那把修长的枪一起,被晒成蓝影,镂在了他的心板上。

  几年之后,陆臻知道了这缕孤魂的名字,他叫夏明朗!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其实在他俩相遇的第一个照面,他已经被他,一枪穿心!

  “嗨,兄弟,有烟吗?”

  “别那么小气,有就分我一支。”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双城对峙1

  第一章双城对峙

  1.

  2006年4月3日下午3点17分,军部,晴。

  军部的大会议室外面坐了不少人,有些没有捞到位子坐的则直挺挺的站着,有的紧张,有的放松,可是不约而同的,脸上都有困惑的神气。

  陆臻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兴致勃勃的捧着他的PDA就着明媚的春光看小说,站在他身边的宫海星紧张的敲着他胳膊:“副营长,你说这到底是啥事儿啊?”

  陆臻挺恋恋不舍的移开眼:“啊?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您这么定?”宫海星不信。

  “小宫同志,”陆臻拍着他后颈:“既来之则安之,啊!不过呢,内部机密啊!”陆臻眼珠子一转,闪出一点星亮的笑意,勾了勾手指,宫海星俯耳过去,听到陆臻压低了嗓子凑在他耳边说道:“听说,是军区直属下来选人的,简单来说,就是钦差。”

  宫海星道:“选了去干吗?”

  陆臻手刀在小宫脖子上比了一下,笑道:“宰来吃。”

  宫海星眨巴了一下眼睛,沉默了。

  会议室厚重的实木大门被无声的推开,一个军官探头出来:“陆臻?”

  “到!”陆臻双腿一合,啪的一下笔直站立。

  “进来,到你了。”

  “是!”陆臻不落痕迹的把手里的东西顺到裤袋,迈正步了进去,动作流畅,如流水行云。

  诺大的会议室里只在边角上坐了一圈人,神色淡漠和气,是经风历雨后的淡漠,是从容不迫的和气。

  陆臻敬完礼,被众人肩膀上那一水儿的金星晃得眼花,凝着眸,一个个看过去,一个四星,三个三星,还有个坐在最边上的,肩头上扛的倒不是那么吓人,两星!只是年岁上看起来有点特别,陆臻估摸着,这人应该也就是个三十出头。

  春日,午后,阳光明润,漫漫散散的从大窗里落进来,给背光的影子都染上了一层毛边。

  陆臻莫名其妙的多看了他一眼,那人侧脸的轮廓,从额头到下巴的那一条线,似曾相识。

  “坐。”中间坐主位的那位大校笑容明煦如春风。

  “是!”陆臻直挺挺的坐下去,背脊上像是插了钢条,铸死了,不会弯折。

  大校又笑了一下:“放松点儿,这就是计划外的任务,组织上想和你聊聊,有个事情呢,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当然,你们慢慢聊,不要管我,我只是陪客。”

  陆臻配合的笑出一副标准照,心里咬着牙细细嘀咕,这衔,这气场,能视而不见的大概都是瞎子。

  “陆臻,”严正合上手里的文件夹:“今年几岁了?”

  “二十四!”陆臻一个呃噔都没打就蹦出了自己的年纪,可是视线却落在严正手里的东西上。

  严正低头,了然而笑,把文件夹竖起来:“这是你的档案,非常漂亮。”

  “首长过奖了。”陆臻不自觉挺了挺胸。

  “我看过你的论文,你是学军用光电工程的,工科,硬件。”严正说话的声音变得缓慢,带着审慎的味道。

  “对。”

  “可是你的毕业论文是,怎么说呢,一种战略。”

  “是的!确切的说是一种战略构想。”陆臻的目光炽热起来,细小的火星在黑亮的眸底闪耀:“然后我设计了整个系统,还有仪器的雏形,所以,我仍然从我的专业上毕业了。”

  严正问道:“为什么你会想到写这个?”

  陆臻抬手:“Discussion里全有。”

  严正道:“我是指,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要写出这样宏观结构上充满了军事学意味的论文?”

  陆臻眸光一闪,有些困惑。

  严正继续,声音不徐不急:“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并不满足于你现在的工作,电子营副营长,陆臻!”

  陆臻仍然困惑,却扬起了嘴角在笑:“首长好,我相信没有人会完全满足于自己的现状,筑梦踏实,我们的理想永远在前方,而同时,做好脚下的事。”

  陆臻注意到一直坐在最右边偏头看着窗外的那位中校,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很简单的一眼,纯粹的审视的目光,陆臻却蓦然感到心口发凉,有如身为猎物被子弹穿过的错觉。犀利的目光有很多种,比如正在提问的上校,严苛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的锋利,一层层剥皮去骨,像是要从外向里扫描他的灵魂。可是那个中校却不一样,他的目光是直奔着要害而去的,胸前,第三颗纽扣的左边,额头,两眉之间。

  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心底像藏了沾水的豆芽,在悄悄破土。

  严正与身边的几个同僚们商量了一下,正式发出了邀请:“陆臻少校,愿意来麒麟基地吗?这是一个可以让你更快实现梦想的地方。”

  “呃?”陆臻有点走神,可是大脑随即高速的运转。

  麒麟,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可是细究起来,一片空白。这是一个在军报上找不到,军务室里也看不到的名字,只在新老士兵中口耳相传,像是传说中的圣地,人们知道它存在,知道它的荣光,可是光芒太盛掩去了真实的质感。

  传说中的基地,传说中的部队,鬼魂一般的……

  陆臻眼前蓦然一亮,视线不自觉的偏了偏,落到中校的脸上,侧脸,从额头到下巴的那一条折线,完全重合。

  “我可以拒绝吗?”陆臻问道。

  严正微微惊讶:“当然可以。”

  陆臻继续问:“好,那么我的今后的工作重心是什么?”

  严正笑起来:“你来了就知道。”

  陆臻的手指向一边:“这位中校,是狙击手吗?”

  夏明朗终于第一次彻底的把注意力转移过来,与严正对视了一眼,严正道:“是的。”

  陆臻道:“首长,我猜测一下,你们是希望我去做技术支持。”

  严正点头。

  “我想进行动队。”陆臻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唯一的要求!”

  “理由?”夏明朗挑了挑眉毛,笑。

  “我在合训期间所有军事技能都是优秀。”

  夏明朗随手翻了翻,笑容很诚恳:“在我看来,相当一般。”

  陆臻清了清嗓子:“可是现阶段研发工作与实战相脱节,是研究部门最大障碍。”

  中间坐主持位的大校转头过去,对着严正说了几句什么,严正没说话,只是冲着夏明朗摊开手,简简单单的做了一个手势。

  夏明朗无奈:“好吧,那你就来试试,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不合格被踢回来,你别嫌丢人。”

  “是。”陆臻干脆利落的起立敬礼,笑容明亮:“不合格当然要被踢回来,这有什么可丢人的。”

  大校呵呵的笑了一声:“不错不错,还是你们年青人有干劲啊!去吧。”

  陆臻脚跟相扣,以标准姿势转身,正步走出门外。

  严正转头看夏明朗:“不喜欢?”

  “没有,我很喜欢。”夏明朗眯起眼:“就是先天弱了一点,得想办法拉上去。”

  长桌另一头一个穿海陆制服的上校走过来拍严正的肩膀:“嗨嗨,你们这帮子缺德挖墙角的,我手上那点存货全让给撬了。”

  “老祁,别这么小心眼,大家都是为了工作。”

  老祁明显不卖帐:“就刚刚出去那个,旅长的心肝宝贝,我回去还不知道怎么交待呢。”

  严正笑容满面:“好好,兄弟我心里有数。”

  “行了行了,下一个了!老祁回你位子上去。”大校笑呵呵的把人拉回去,示意传令官继续叫号。

  2.

  基地,一中队二楼小会议室,夏明朗押着几个助理教官们帮他看档案,一叠一叠的档案袋子堆了两尺高,方进一进门就被吓到:“队长,这回来多少人?”

  “初训有一百多个吧。”夏明朗两条腿架在桌子上,挥了挥手:“慢慢看,总结好优缺点报给我。”

  “那队长您干嘛?”

  夏明朗搭拉的眼皮抬了一下,用特真诚的语气说道:“我睡一会儿。”

  陈默站在方进对面闷了一声笑,把笔记本打开调出表格准备打字输入,郑楷、方进等人围着他各自找地方坐了,悉悉索索的拆起开档案袋来小声讨论。

  夏明朗说他要睡一觉,居然,也真的就这么睡过去了,仰着脸很香甜的样子,方进忙了一会儿觉得这活着实无聊,骨头缝里直痒痒,伸一个懒腰,摸到夏明朗面前去。陈默从液晶屏上移开眼睛来瞄了他一下,有点无奈,方小爷天生一副招猫逗狗的性子,那是死多少回都不会改的。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忙活着正事,而余光各各飞起,准备要看好戏,方进的渗透工作进行到离夏明朗还有一尺远为止,夏明朗蓦然间睁开眼睛,黑眼睛里精光璨亮,没有半点睡意。

  “有事?”夏明朗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哦哦……”方进手腕一翻去摸夏明朗的口袋:“队长有烟没?”

  夏明朗一脚把他踹开:“得了吧!陈默还在呢,你抽什么烟?都弄完了?”

  陈默抬起头,笑道:“队长,有熟人。”

  郑楷伸手一推,档案袋从桌面上滑过去,夏明朗看着照片嘀咕:“徐知着?”

  郑楷道:“还记不记得上回你差点让人给逮了回去?”

  夏明朗敲敲头,眼风如刀给了方进一记,方小侯讪笑往后退:“说起来那次还是小默回去救的您。”

  “是啊,长短接合,当初是谁跟我搭来着?”夏明朗困惑,好似想不起来。

  “是小的。”方进做狗腿状。

  “不会吧,我那会儿怎么没见你呢?”夏明朗疑惑状。

  方进哭丧着脸:“我不是让他给狙了嘛,那不是演习都快结束了嘛,我去给黑子报仇,他一组俩儿都让那小子给狙了,我一手拉拔长大的兵,我心疼嘛,我哪知道刚好就撞人家连部上去了呢?你要说这打仗啊,那就是邪乎,咱从头演习头上找到尾就愣是找没着,不想找了吧,那就撞上了,还把您给围了……”

  夏明朗抡起桌上的档案袋就砸了过去,风声赫赫,破旧的牛皮纸袋在半空中四散解体,雪白纸页飞旋如刀片,方进猫身躲了过去,瞠目:“队长,您内力又见长了啊!”

  “捡起来。”夏明朗哼了一声。

  方进埋头狂捡,嘴里却不闲着:“要说啊,那还是咱们家默默厉害,长枪一划,八百米无人区啊……”

  “陈默,我记得那次你们两个打赌,死的给活的洗一个月臭袜子,他洗了吗?”夏明朗忽然问陈默。

  陈默抿着嘴点了一下头。

  方进手脚利索,说话间已经把页码理好,哈着腰放到了夏明朗面前,夏明朗拍拍他脑门:“我在想,下次我也要跟你赌!”

  方进听完,伤心的退下了。

  夏明朗活动完筋骨凑过去看陈默写出来的东西,方进忽然又惊叫:“噫,咱们这儿来了个天才儿童。”

  夏明朗没抬眼,倒是郑楷接了一声:“谁?”

  “24岁,三本一硕,嘿嘿不是人啊!”方进怪叫。

  “怎么可能有人三本?”郑楷明显不信。

  “他合训分流的,对吧,军事学一个,工程一个,还辅修了外语。”方进掰手指:“三个,刚好!天才啊天才……”

  方进兴致勃勃的翻回去看标准照:“不是吧,这小娘们似的样子进行动队?队座,你是不是拿错简历了?”

  “人家自己想来,你有意见吗?”夏明朗淡淡扫他一眼,方进咬住舌头,噤了声。

  忙乎了一个下午,一百多份档案总算是理清了,各教官的职责范围也了然于心,夏明朗为主,方进负责突击格斗,陈默负责狙击,有大型训练任务的时候郑楷再过来照应一下,分工一如往昔。

  收工完事后,夏明朗拉着郑楷顶了校官的头衔大剌剌的先行一步吃饭去,只留下方进和陈默俩中尉沉默的进行着扫尾工作。方小侯抱着那一大叠的文件在前面走,嘀咕:“要我说咱队座现在是越来越懒了,往年的档案他都自己看来着,现在手一挥就踢给我咱们了。”

  陈默提着笔记本跟在后面,慢吞吞的说道:“我觉得队长还会再看一遍的。”

  “才怪了,他要肯自己看,折腾咱们一下午好玩啊?”方进不信。

  “可能他觉得我们也需要看一遍。”

  陈默拿了钥匙开门,把手里的东西全码好放在桌子上,一转眼的工夫,方进就已经在夏明朗桌子上顺了两支烟,陈默挺无奈的瞧着他,方进嘿嘿一笑,把烟藏进兜里:“我出去抽。”

  入夜,月朗星稀,熄灯号过后,整个基地内部一片寂静,夏明朗站在窗边抽完一根烟,看着对面的寝室楼一下子暗下去,回到桌边开始对应着看档案,这次来了很多人,严正带着他东挖西撬,整个军区的精华尽收一室,履历都堪称华丽。

  夏明朗一个个看过去,不紧不慢,翻到陆臻的时候顿了一会,回想起面试时的画面。

  这是一个有理想的孩子,一双眼睛生机勃勃,挟着一份漂亮得惊人的简历,顾盼之间神彩飞扬,夏明朗毫不怀疑他对理想的渴望与对希望的执着,只是……

  陆臻。

  陆,为地;臻,达到完备。

  人,从来不是有了理想就能成就未来,做到才是更重要的,脚踏实地,达到完美。

  夏明朗微笑,你老爹很会起名字啊!

  档案里的标准照穿着深蓝色正装常服,目光平寂,小小一张方寸之照,也可以看出风发的意气。

  峻傲、干净、清瘦、修长……

  夏明朗回想到在会议室里第一眼看到的陆臻,微眯起眼睛,在这具身体上打了个叉。

  于是,心中不期然生出一点矛盾的感慨,慢慢的捏成了一句话:陆臻,你他妈可千万给我撑住了。

  3.

  麒麟基地藏在山里,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的,特别不好走,严正为了表达诚意,本打算派架直升机去接,没想到海军那边的老军长眼睛一瞪:“欺负咱们没有空中力量吗?”于是从舰上调了一架两栖直升机过来。

  陆臻一想到军长当时的神情就想笑,那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又要搭架子摆姿态,活脱脱的嫁女情结,最后还在嫁妆上下功夫,力求一个风光大嫁。

  由于小宫不幸落选,陆臻孤零零的落了单,一干人里就一个是认识的,他当年研究所的同学魏凡,机械狂人,陆臻比他小两界,只看到了一点盛况的尾巴,听说此牛人向老婆求婚的时候出动了三只机械狗,全是自己手工制作,这次调去军区直属的某军工保密机构。同机上还有两个也是去麒麟的,一个少尉一个中尉,都是两栖侦察出身,听说陆臻与他们同路,各自惊讶的瞪大的眼睛。

  直升机在基地的机场上降落,陆臻利落的跳下去,转身向魏凡挥挥手,大声的说了一句:“拜拜!”

  拜拜了,我旧的一切,转过身,迎接我的新生活。

  中午的麒麟基地有一种特别的葱郁气息,远处的操场上有奔跑的人群,建筑物闪着氤氲的光,陆臻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快了一些,微微兴奋,大脑中的多巴胺浓度正在上升,这样很好,陆臻不打算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很享受这种感受新鲜的兴奋感。

  来接人的少尉把吉普车停在一边,傲慢的做了个手势,陆臻他们便自个抱着行李坐上了车。

  “嗨,小兄弟!”陆臻感觉到他神情中的不友善,主动拍了拍他肩膀想要搭话。

  “谁是你兄弟?”少尉冷冰冰的转过头,肤色棠黑,满脸横肉,眼神轻慢的近乎无礼。

  陆臻愣住,手僵在半空中。

  “你怎么说话的这是,咱们当兵的五湖四海来,不都是兄弟吗?”坐在陆臻边上的海陆中尉忍不住打抱不平。

  “哼。”少尉不屑的轻笑了一声。

  当兵的都受不得气,两栖侦察是尖兵队,当尖子更有尖子的傲气,陆臻马上就看到中尉眼底闪过一道怒气,只是初来乍到的陌生感,让他选择了谨慎。

  陆臻其实还在发愣,他简直回不过神,从来没人这样对他说过话,从来没有。

  他一直都是好学生,老师宠,家长爱,同学情谊处得相当好。大学毕业是优秀学员,扛着上尉的衔下连队去当排长,从连长到手下的老班长们对自己都是客客气气。硕士毕业回到老部队,更被当成宝贝那样宠。

  临走的时候政委还拉着他的手千叮万嘱:听说那地方可不好呆啊,过得不习惯还是回来啊,咱们这儿永远给你留个窝。

  然后,这地方……??

  陆臻倒是没生气,他只是太惊愕:这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答案很快就揭晓,少尉的车技很好,基地内部照样开得像飞,陆臻听到同行的中尉在嘀咕:这……这这要吃处分的。吃处分的飞车一路开了到基地的边缘,大山的脚下,一个菜地旁边的破旧大屋边。站在门前的一个中尉很不耐烦的走过来,勾着司机的脖子骂道:“怎么还有??”

  司机少尉很委屈:“进哥,这也不是我找来的啊。”

  “得,都给爷滚下来吧!”方进招了招手,像是赶苍蝇。

  陆臻与两位战友面面相觑,到底忍下了心头的怒火,提着东西下车。

  “哎,”方进拦住了:“滚个人下来就成了。”

  “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陆臻压不住火气。

  “我什么态度?怎么啊,不服啊,当心老子揍死你。”

  方进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气势汹汹指着陆臻的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陆臻自己还没什么反应,旁边的海陆中尉已经看不下去了。少校站到中尉面前怎么着也是个首长了,自己家里的少校出来让人这么吼,是个兵都咽不下这口气,中尉一挥手就要去拿方进的手腕,陆臻眼看这两人要打起来,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先抱住了自己人:“行了行了,谁知道这鬼地方怎么回事,这种人不值得跟他动手。”

  方进的眼神挑衅:“什么鬼地方?告你,这儿就是阎王殿,你进来了你就是个鬼,等着被抽筋剥皮吧。”

  陆臻冷哼一声:“你放心,这鬼地方什么样子,我会好好记下来,而且会让有关部门也知道。”

  “哈,我还不信了,你当这儿什么地方,还有关部门呢,能活着出去再说吧!”方进一口嚣张精脆的京片子像是大刀片子似硬生生刮得人耳朵疼:“麻利儿的,滚下来。”

  自古到今,强龙不压地头蛇,陆臻几个忍着气,空身下了车往屋子里走。

  这三人刚一转身,方进和黑脸少尉就齐刷刷变了脸色。

  少尉苦着脸抱怨:“支队长,你下回能不能找别人干这事,这趟太邪门了,冷不丁蹦一少校出来,吓得我连话都说不全。”

  “瞧你那点出息,没见过少校啊?”

  “少校我常常见,可我没骂过少校啊?”小黑少尉继续纠结。

  “得了,没事儿,就这么一个主,已经混过去了。”方进笑嘻嘻凑近压低了声音:“你队长我,装得还像那么回事吧?”

  “挺浑的,我都想揍你。”小黑老实回答。

  “不错不错!”方进得意了一下,余光中看到陆臻回过头找人,马上脸一拉,凶霸霸的喝道:“看什么看,走你的路。”

  进了门,陆臻才发现这鬼地方能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他妈过份了,长方形的一间空荡荡平瓦房,地上铺了稻草,上面扔了一个个行军铺盖卷儿。

  陆臻闻到空气里一点微妙的气味,不自觉问了一句:“这什么地方?”

  陆臻本以为方进是不会回答的,但是方进回答了,还说得很愉快,他幸灾乐祸的甩了俩字:“猪圈。”

  顿时,一少校,一中尉,一少尉,脸都白了,因为太过震惊,反而不怒了。

  “谁让你们这趟滚过来这么多人?人住的地儿都占满了,还抢了猪呆的地儿。”方进不耐烦的指了三个铺位给他们:“初试的科目在被子里,外面那个操场你们可以用,俩礼拜后初试,祝你们全都不要过关,嘿嘿!”

  方进冷笑了两声,转过身,扬长而去。

  陆臻看着这家伙的背影目瞪口呆,若不是他身上还套着作训服,这恶劣的东西根本就连一根头发都不能让人联想到他居然还是个军人,当然,穿上那衣服之后就更别扭了。陆臻转身看看四下,好几十号人大都站在自己的铺位前面发呆,一个个雾水满头的模样,显然也是完全搞不清状况。

  “首长,您说这到底咋回事儿啊?”中尉困惑的问陆臻。

  陆臻摇头:“不知道,啊,对了,别叫我首长,到这里我们都是学员,我跟你是平等的,我叫陆臻。”

  “孟侨。”中尉道。

  “王继中。”少尉道。

  那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出自一个连队的,跟陆臻打完招呼便凑到一起小声嘀咕,陆臻埋头去拆自己的行李,脑子乱乱的,从开始下飞机,他就没能回过神。拆开背包绳,被子里面有一整套的生活用品,压在牙杯下面的是一页A4纸,陆臻从头看到底,心里像是被滚油煎过又入了冰水,不知道应该是个什么滋味。

  这是一份考核科目单:

  包括了25公里的山地越野和10公里武装泅渡,四种枪械的射击,直升机空降入水,还有不计其数的障碍跑,更要命的是这张科目单是一个整体,单子上详细标明了整个路线,试训人员必须一气呵成的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全部科目,而那个规定时间短得简直就像是一个虚幻的数字。

  最近这一个月来,陆臻除了忙着交接班,大部分时间都跟着旅里的侦察支队练体能,可是凭着他那点鲜明的印象,似乎就算是全旅的越野冠军也不敢夸海口说一定能完成这份考核科目。陆臻捏着那一页纸,一个个的回忆自己的训练成绩,加加减减怎么都算不出个合格。

  耳边的吵杂声越来越响,更多的人被踢进来,更多的人发现了这张单子,有更多的人在惊愕的抱怨。当最后几个试训人员被方进领进门之后,沸腾的声浪达到了顶峰,有人开始在要求找一个说得上话的主事来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进抱着肩站在门口,凶狠的目光缓缓扫过,忽然暴吼了一声:“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点,没规没矩的,哪儿混出来的。”

  一提及出身,大家都忍着气安静下来。

  “我劝你们啊,有那个力气啰嗦不如早点睡觉,小爷我好心提醒,这恐怕会是你们最后一个囫囵觉了。”方进说完,像是生怕自己还不够招人嫌似的,哈哈大笑了两声,背着手,扬长而去。

  满屋子的人都有种被雷打到似的错愕,陆臻听到大门落锁,陷入了疑惑的思考中,太恶劣了,实在是太恶劣了,可正因为如此,反而让他有了不真实感。

  方进刚出了院门,忽然听到背后风声鹤唳,蓦然间回首,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队,队座……您怎么有空过来的?”

  夏明朗一脚踹过去:“你唱大戏呢?”

  方进不敢躲,可怜兮兮的揉了揉:“那不是您说的嘛,要对他们狠一点。”

  “你那是狠啊……”夏明朗气得都想笑:“你那叫贱。”

  “喏,队长……”方进不高兴了:“小默你评评理。”

  陈默拎着枪一直沉默的跟在夏明朗身后,听到点名才抬起头,看看方进又看看夏明朗,想了想,点头:“嗯,是有点。”

  夏明朗得意的大笑,听起来和方进刚刚的笑声一般无二的那么嚣张无忌。

  4.

  方进说,那是陆臻他们最后一个囫囵觉,其实那话是错的,因为就连那一个晚上,他们也没睡好,凌晨四点,一声尖利的哨声把所有人催醒,方进扯着嗓子在外面吼:紧急集合。

  陆臻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迷糊了两秒钟之后抓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虽然事起突然,不过能来到这里的学员都是老部队的尖子,集合的速度并不慢。起初列队时因为身高的问题耽误了一下,不等方进下口令,他们马上就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进行内部的调整,不过几分钟,十列横队从高到矮整整齐齐的排在了门口的空地上。

  方进冷冰冰的扫了他们一眼,一转身用一种能让所有的学员掉落一地鸡皮疙瘩的殷勤嗓音冲着旁边的一辆陆战吉普呼唤道:“队座,队伍整好了,您下来吧。”

  陆臻忍不住喃喃低语:“小人,佞臣,媚上欺下。”

  站在他左边的学员转头看他一眼,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睛,目光却猝利,在清晨苍冥色的天幕下灼灼生辉,陆臻看军装分辨出这人是野战的,少尉。

  五湖四海皆兄弟哎!更何况这年头只有教官学员两个阶级,哪还有什么军衔的限制,陆臻想也没想,主动冲他一乐,笑出满眼明亮的善意。少尉似乎愣了一愣,勾起嘴角,脸颊上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冲淡了他所有的精明锐利。

  “哎,你们两个,在队列里谈情说爱呢?”夏明朗半靠在车身上,手里提着杯子,声音懒洋洋的,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

  少尉像是被吓到,连忙把头转了过去,脸色凝沉。

  陆臻压着火气叫了一声报告。

  “说。”夏明朗把杯子打开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我只是在用正常的方式熟悉队友,请你收回你这种不负责任的评论。”陆臻声音清朗,在晨风听起来像是初初离巢时海鸟的鸣叫。

  “熟悉队友,你们家都在队列里熟悉队友啊……海陆的吧?”夏明朗上下扫了他一眼:“一年不如一年,都堕落成这样了。”

  理想与现实产生巨大差异的后果就是爆发,陆臻怒气上涌差点要冲出去,还没动,就被身边的少尉用力拉住了手臂,陆臻定定神,呼出一口气,在他身上敲了几下,摩尔斯码:谢谢。

  少尉听懂了,把手松开,飞快的笑一下,陆臻顿时有种找到统一战线的亲切感。

  这些动作都做在暗处,夏明朗没看到,他睡意朦胧的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嫌累,又退回去坐到车上,拉腔拿调的说道:“这么早拉大家起来,主要是,老子昨天晚上通宵,干完活都三点多了,就想啊,索性把你们操完了再睡吧,大家没问题吧。”

  没问题?问题大了,难道这个中队的训练计划是随着教官的睡眠计划而定的吗?

  陆臻冷笑着,在心里给总参的报告书上又重重的添上一条。

  夏明朗抱着杯子困得迷迷糊糊的:“那个什么,那小测验还看得懂吧?等会儿把衣服换一下,我带你们跑一趟,这两礼拜没人有空管你们,自个练练。你们这回人太多了,我只要一半人,剩下的给我滚回去。哎,有一点要提醒你们,被踢回去了别说是被咱们这里淘汰的,你们还不是正式的学员,还配不上淘汰那俩儿字。”

  夏明朗把话说完,摆摆手把车门关上。陆臻去领作训服的时候经过车前,看到某人躺在后座上正睡得香甜,一股子无名怒火顿时从丹田处直窜上来,生平第一次,他有要想要扁人的冲动。陆臻本来还在思考着带他们跑一圈是怎么个跑法,等到方进跳进驾驶位发动汽车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带着他们跑一圈,就是指由方进开车拉上已经睡着的夏明朗,带他们跑一圈!

  这这,真,真是……陆臻憋着一口气在胸腔里不知道怎么发泄,作为一位新时代的四有好青年,他平常唯一会骂的脏话就是:妈的!可是眼下这局面怎么也得骂上一句:操他奶奶的祖宗吧……

  陆臻犹豫了一会儿,但是很快他就停止了思考,因为……开跑了。

  方进的车技再好,车子驶入山区之后也免不了颠簸,夏明朗慢吞吞从后座上爬起来,问道:“跑多久了?”

  “五、六公里了吧。”

  “嗯。”夏明朗把头探出去,用电子喇叭吼道:“哎,现在开始了啊。”

  学员们反应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二十五公里越野,因为之前跑的都不是山路,所以,不算。

  可是等他们刚刚缓过劲,夏明朗又握着秒表把手伸出去:“不好意思啊,刚忘记计时了。”

  这一出又一出的,是个人都受不了,顿时,所有人都出离愤怒,还不等他把手收回去,全国各民族各地区各军种的标骂异彩纷呈的飚了出来,陆臻第一次发现听人骂娘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那叫一个同仇敌忾。

  夏明朗把车窗一关,种种或高亢或激昂的叫骂都统统成了蚊子叫。

  方进见他又想缩回去继续睡,忍不住问道:“队座,你几夜没睡了?”

  “也没多久,一个晚上,赶报告,伤神呐!”夏明朗给自己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式,两条腿架在副驾驶的靠背上。

  准备演习是件很激情的事,进行演习是个很带劲儿的事,可是写演习评估报告,则是一件比较郁闷的事。夏明朗是个很有热情的厨子,他喜欢买菜切配,煎炒蒸炸煮,然后看着人们满足的拍着肚子,但是他不喜欢洗碗。

  要是能有个人专门给他写演习报告就好了啊,夏明朗仰望车顶,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小子的评估报告什么时候给我?”

  “我不是交了吗?”方进脖子一缩。

  “那不算,那是陈默替你写的。”

  “队座,您……”

  “你们俩个兵种不同,视角不一样,当我傻的啊?”夏明朗脚上一横,踢方进的脑袋,方进缩头避了过去,都快哭了:“那我交上半节的时您怎么不说?”

  “我觉得写得不错啊!从狙击手的角度站在渗透人员的立场上看问题,思路很独特。我喜欢!”

  “队长,你这是故意的。”

  夏明朗摸摸耳朵,语重心长的:“方进同志啊,你这可是欺骗领导啊。”

  “领导,我演习一回来就光顾着给您安排训练的事儿了,”方进转头做狗腿样。

  夏明朗语更重心更长:“更为恶劣的是,你居然还将一位党的好同志硬拉下水,所以,我必须要对你,对陈默同志……”

  夏明朗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方进终于屈服,蔫里叭叽的:“队长,我写,你别告诉默默。”

  “很好。”夏明朗心满意足的合上眼:“三天后交两份报告给我。”

  “为什么是两份?”方进惊叫。

  “一份是你自己的,一份是你代陈默的。我现在发现这个思路特别有意思,如果你是狙击手,那你看到的战局,你对对方的评估是什么样子的……很有意思。”夏明朗兴致勃勃:“我打算将来要向全中队推广这种思路,让大家有更多的余地去思考……”

  “队,队,队座……”方进迟疑而惶恐。

  夏明朗笑容可掬:“你放心,我不会占用你的创意,我会告诉大家,这是你方进发明的。”

  “队长!”方进一声惨叫,差点把车开到山沟里去。

  5.

  陆臻在陆战队跟训的时候也跑过50公里的标准负重越野,不过那时候的速度比现在差远了,现在这批学员都是优中选优的尖子,而且初到这鬼地方人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一个个冲得像豹子似的。陆臻跟刚才在队列里认识的那个少尉跑在最末,陆臻是知道自己的实力不敢跑快,而那个少尉则显然是留了力。

  跑步不像是队列,规矩没那么多,两个人边跑边聊了几句,少尉本名徐知着,野战部队侦察营的,先当兵在部队考上的军校,军事技能十分过硬,一道跟着他们跑的还有个小个子,长得虎头虎脑的,一口一个首长、排长,特别的可爱。

  这小个子叫杜明,跟徐知着是一个营里出来的,粘人粘得紧,寸步不肯离,陆臻一开始看他那身板个性还觉得疑惑,怎么基地会招进来这么个人,可是跑到后来就查觉出不对了。十公里之后大家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他自己气喘吁吁那是不用说了,徐知着也有点劳累的迹象,只有杜明,一点事没有,跟刚刚迈步时一个样。

  徐知着见陆臻的眼睛直往杜明身上瞟,笑着指指身旁:“小明子,集团军越野第三名。”他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好像那荣誉也是他的一样。

  陆臻过了些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杜明是徐知着的兵,而当时他就光顾着惊讶了,集团军越野第三?他都给自己整了一群什么样的队友啊,可偏偏这么优秀的队员,那个叫夏明朗的居然还敢瞧不上?

  陆臻无比愤怒的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吉普车,车子里的夏明朗刚好把头探出来,吊儿郎当的拎着喇叭吼道:“跑快点儿,这什么速度?我觉都睡醒了。”

  真他娘的!

  夏明朗话音还没落,陆臻就听到了数声国骂,对像包括夏明朗和夏明朗祖宗十八代各父系母系直系旁系亲属,不过骂归骂,速度倒是又快了起来,大家都像不要命似的往前冲。

  陆臻是带过兵的人,训练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出现训练事故,现在跑这么疯,搞不好心脏猝停都有可能,陆臻咬了咬牙冲上去敲夏明朗的车窗。夏明朗慢腾腾把窗子摇下来,笑眯眯听完他的陈述,在激烈的奔跑中说话,体力消耗非常大,陆臻尽可能简洁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可是长跑的气息全乱了套,喉咙口一阵火辣辣的痛。

  方进开着车,跟陆臻保持均速,夏明朗把手伸出去擦了擦他额角的汗,语声亲切:“累了吧。”

  陆臻一时莫名,转头看到夏明朗手肘撑在车窗上半侧着头,视线从下往上挑起来,墨色沉沉的眼底闪着明朗的笑。

  有一点恍惚,好像多少年前的那个海滩,也是这样乌沉沉压在眼底的笑,他问:“嗨,兄弟,有烟吗?”

  “我不累。”陆臻道。

  “哦,你不累!”夏明朗把喇叭拿出来对着众人吼道:“唷,大家听好了啊!这里有个海陆的少校,跟我说得让你们休息一下,要不然你们会跑死,是真的吗?”

  陆臻顿时全身血冷。

  “不是!”

  “老子跑不死!”

  “死也不休息!”

  ……

  陆臻只听到一声声的大吼,跑过他身边的队员眼风如刃,鄙夷和不屑,恶狠狠像刀子一样的剜进他肉里。

  “听见了吗?他们说不会。”夏明朗的手指轻挑的划过陆臻的下巴。

  “妈的!”陆臻紧跑了几步揪住夏明朗的衣领,怒极吼道:“你是他们的教官,你要控制的,你不能让他们这样疯跑,出了事怎么办?你这样是不符合规则的。”

  “哪里的规则?”夏明朗把自己的衣服拽出来:“你们家那边小娘们定的规则吧。”

  夏明朗笑得恶劣,方进会意,及时的一脚油门踩下,陆臻挥舞着拳头冲上去,车没砸到只呛了一口烟尘,顿时重心不稳,踉踉跄跄的几乎要跌倒。杜明紧赶着跑了几步把他架住,陆臻挥拳,情绪激动,倒把杜明吓了一跳。

  “首,首长……你没事儿吧。”

  “没,什么事都没有。还有别叫我首长了,求你了,听着太别扭了,有见看过这么丢人的首长吗?没了!”陆臻深呼吸,又跑进队伍里去。

  杜明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回不过神,只能小心翼翼的跟着他后面跑,徐知着却拉着他往山路的边缘去,陆臻往下看,看到盘山路的下圈,跟着一辆大型的医疗车。

  “这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徐知着迟疑着:“可能,我们教官也是有准备的。”

  陆臻冷笑:“是啊,准备着大规模的受伤。有种就真跑死两个,我看他怎么负那个责任。”

  跑到中途,原本冲在前面的都渐渐慢了下来,陆臻和徐知着他们并没有加速,一路还是超了不少人,到了最后五公里,几乎就要接近第一集团军了。徐知着原本一直跑在陆臻身边,忽然退了一步回去跟杜明嘀嘀咕咕,陆臻觉得诧异,回头去找他们,却看到杜明非常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一下:“首长,俺,俺跟俺们排长要冲刺了。”

  陆臻顿时恍然大悟,大叫道:“跑啊,跑去啊!别管我,你们快点冲。”

  徐知着大约是觉得不够意思,拉着陆臻又跑了几步才放开他:“你撑住啊。”

  “放心吧,哥们撑得住。”陆臻冲他们挥手:“跑快点儿啊,给拿个第一回来。”

  集团军越野第三的实力毕竟不是说假的,徐知着和杜明两个全力开动,最后五公里跑得几乎比别人第一个五公里还快,冲进第一阵营里达了线。夏明朗坐在车里一个个记成绩,他手上有一排成绩表,每个人的五公里成绩、十公里、二十公里,历历在目,跑步是一种很能看出个性的运动。

  陆臻到了最后关头实在力气不足,虽然不是老末,也算是归在最后那一拔里面的,而且刚一碰线就冲了出去,爬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他们早上出来的得早,每人啃了食堂前天夜里留下的一只冷馒头就算是早饭。陆臻还没吐过劲胃里就空了,连着黄胆吐得精光,趴在地上一阵阵的干呕,胃里像是有一个粗糙的铲子在用力搅动,引起胃粘膜剧烈的抽痛。

  夏明朗领着方进在东倒西歪的人群中穿来穿去,很是轻松的幸灾乐祸着:“方进啊,看来我们今年就不用忙了,这一批孬兵,连一个都留不下来。”

  尖兵就是尖兵,即使是累到极限了也有一股子硬气撑着,一个个都抬起了头,眼中倔强与愤怒一样灼热。

  夏明朗笑嘻嘻的敲敲手表,转身指向身后的湖泊:“同志们啊,时间还在走。”

  徐知着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把背包解下来扔到水里开始武装泅渡,呼啦一下子,所有人都冲了过去,水面沸腾得像是在煮饺子。

  到了水里,刚刚的情形全掉了个个,游泳是陆臻的强项,他在高中念书的时候就是体育特长生,自由泳国家二级,蛙泳一级,即使是精疲力竭得划着水也能快过一般人。倒是徐知着和杜明两个旱鸭子苦头吃足,他们都是进了部队才学会的游泳,偏偏原来在平原野战部队,一年都游不上几次,泳技平庸的只会用蛮力,好在体力惊人,居然还能勉强跟陆臻游到一起去。

  这种速度的游泳对于陆臻来说就像是休息一样,游完了第一个五公里连胃都舒服了不少,他也懒得去追先头部队,索性浮上浮下的指点起那两人的泳姿。徐知着特别的过意不去,一直不停的催促陆臻快点游上去,陆臻猜度着早一分钟上岸,就得早一分钟看到夏明朗恶劣的脸,他眼下胃里太干净,实在没东西让他吐,可干呕的滋味也太难过了点,索性就磨磨蹭蹭的只是保持着不是末流就算了。

  不过登岸之后他倒是没看到夏明朗,迎面只有一个大型的靶场,陆臻看第一眼就觉得别扭,徐知着拿手指比了比,诧异道:“127米?”

  “嗯!”杜明又帮他校了一下,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陆臻倒是明白了为什么那张考核单上没有写具体的米数,而且他强烈的预感到当下一次他们再站到这个靶场,靶子的距离也不会再是127M。

  很有意思,陆臻现在觉得这个鬼地方越来越有意思,每一个细节上都透着诡异。

  跳进射击位,很自然的,枪械全分解,拎起枪就打的这种好事在这里是遇不到的,陆臻飞快的拿起零件开始拼装枪械,可是才拼了两块就查觉出不对,他面前的这一堆破烂里起码藏着四种枪的零件,但是恐怕只有一支是可以拼全的。

  陆臻只能先把手上的活停下,分门别类的理出零件,不过,他还算是醒悟得早的,有人拼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这支枪缺东西根本拼不全。枪械拼装完成,瞄具这种细节陆臻是根本连想也不想了,直接开始调试,果然,偏得那叫一个十万八千里。

  夏明朗啊,夏明朗……陆臻在心里感慨,区区一次打靶都能埋下这么多陷阱,心机这么重,人活着累不累?

  不过,你的枪法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吗?

  陆臻眯起眼,十发子弹激射出去,正中靶心。

  6.

  子弹打完,陆臻跟着前面的指示牌从侧门跑回了基地,大操场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土堆和陷阱,陆臻到这份上根本也没什么知觉了,不过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见沟就跳,见墙就爬。陆臻眼睁睁看着跑在他前面那个人从四米高的吊索上脱手,重重的砸到地面的泥水里,半天爬不起来,根本没人来管他,医务兵站在离开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自顾自的聊着天。

  “怎么会这样?”陆臻自语喃喃,这完全不是他想像的样子。

  徐知着从前面折回来拉他:“跑啊,无论如何,先到终点再说。”

  到了终点会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世界的尽头是冷酷仙境。

  陆臻原本以为夏明朗会在终点等着,继续发挥他毒舌的功力,把他们从里到外的损一遍,但是没有,终点处只有一个看着就已经很不耐烦的方进和几个陌生的基地人员,以及一大群好像烂菜叶子一样被揉碎了所有脊梁骨的学员们,陆臻挪到他们中间倒下,每一分肌肉都在叫嚣着它们的痛楚。

  又等了近半个小时,终于把所有的人员都收拢集合,方进连训话都懒得,简单挥挥手,让那几个士兵领着他们去洗澡吃饭。陆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教官呢?他干什么去了。”

  方进转头看他一眼:“他等不耐烦,回去睡觉了。”

  方进这腔调说得十分挑衅,但陆臻没接他的话茬,沉默无言的走开了。

  原来不达到一定水准,是连被他冷嘲热讽的资格都没有的。

  陆臻,现在看清楚了吧,从下往上看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原来不走到一定的高度,是连攻击,对方都不屑为之的。

  经过一个上午的剧烈折腾,学员们拖泥带水的跟着黑子去公共浴室里洗澡,肥皂和毛巾都是公用的,堆在长条凳子上一人拿一条,陆臻脱光了衣服往里面走,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脸色凶狠的黑子站在门口吼着:“洗澡十分钟,时间到了就断水,自己小心点。”

  陆臻看到徐知着走在他身前笑容诡异,便凑过去问,徐知着抬手一指:“你觉得这个像什么?”

  陆臻往前看,全是些光着膀子的大男人,肤色各异,陆臻疑惑:“像什么?”

  “养猪场。”徐知着道。

  陆臻差点一口气笑岔,不过还别说倒真还挺像的。

  等出来的时候陆臻才发现刚才穿脏的作训服都不见了,凳子上堆着一大堆干净衣服,自己挑合适的尺码去穿。

  “噫,这地方还帮咱们洗衣服啊?”杜明莫名其妙。

  “机械化管理,”陆臻冷笑:“还蛮现代的。”

  杜明想不通陆臻到底在气什么,手忙脚乱的跟着他身后把衣服穿好,神情里倒有点畏缩的意思,陆臻吃不消那种眼神,无奈的回头拍拍杜明的脑袋:“我真羡慕你的单纯。”

  杜明越加茫然,回头找自家排长,却看到徐知着也是一张郁闷的苦瓜脸,看了他几秒钟,道:“我也很羡慕你的单纯。”

  食堂的伙食不错,当然人饿疯的时候连根草都是美味,不过套餐只有两种,而且要求全部吃完,只能添不能剩下,陆臻亲眼看着黑子像喂猪似的逼迫一个学员吃茄子,忽然庆幸自己从小就是不挑食的好孩子,这是多么的明智。

  饭吃到一半,夏明朗没精打彩的走进来,方进已经帮他要了一桌的菜,三瓶啤酒开在桌上,泛着诱人的泡沫,那边辛苦吃茄子的学员还在跟自己几十年来的习惯做斗争,夏明朗走过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便看到那个学员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夏明朗声音一高:“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还没让你吃猪食呢,吵什么吵。”

  那个学员咬牙切齿:“你这是故意针对我们。”

  “我就是,怎么了?不想呆就别呆,打电话回去给你们老领导。”夏明朗戳着他胸口:“就说因为这里有人让你吃茄子,妨碍了你伟大的自由。”

  这场小变故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消息很快的传开,据说是夏明朗得知此人厌恶茄子之后,下令以后每顿饭都给他煮一份茄子,而且要清水白煮,原汁原味。

  徐知着吐出一口气,庆幸:“还好我不吃的东西他们也弄不到。”

  “你不吃什么?”

  “俺们家乡那边的特产,折耳根。”

  陆臻忽然笑容诡异,指着他的身后:“你小声点。”

  徐知着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还好,背后空无一人,陆臻乐不可支,哈哈大笑。笑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透心一凉,他下意识就去找夏明朗,夏明朗坐在屋角的小桌边偏着头看他,慎审的目光,一枪见血的锐利度。陆臻慢慢止住笑,努力平静的与他对视。

  “哎,哎。”徐知着在桌子下面拉他。

  陆臻低下头。

  “你别惹他,这人不好对付。”徐知
意随风行2009-09-13 18:32:45
不喜欢耽美BL倾向小说的,可以看这篇“前传”,此篇独立成文。是正统的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