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随风行2009-11-04 18:49:30
[清穿]《醉游记》——作者:八喜 (一)


我叫王羲,名字和书圣王羲之大人仅一字之差,全因我爷爷是市老干部活动中心书法学习班的狂热拥护者,害得我取了这样一个很有盗版嫌疑的名字,也不止一次被我那帮狐朋狗友(我老妈语)拿来开涮,见面就喊我“书圣”的那可不是一个两个。
  
  久而久之,我对这个外号也就麻木了,琢磨着好歹自己也被爷爷拎着耳朵划拉了十几年的大字,好不好不敢说,比起那群写字像狗爬的家伙来,“书圣”这个绰号我就是欣然笑纳,似乎也不能说明我比他们的脸皮就厚到哪里去了。
  
  唯一一个喊起这绰号来仍旧招我不待见的家伙,就是正迎面走过来、还和我们班另外一个女生笑得乐不可支的臭丫头了。有着从出生起就在同一座公寓里待着的孽缘,我和这个名叫“聂小青”的丫头的过节,可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自打我俩从幼儿园一路同班到现在大学二年级,我人生当中的每一件糗事,她都如数家珍,并且总是以最具杀伤力的方式说出来。
  
  远的就不说了,我近二十年以来第一次纯纯的恋情,就因为这丫头一句“这家伙小时候被女生扒过裤子,是一路哭着跑回家的喔”,结果对面那个原本一脸崇拜地看着我这个柔道社主将和大字社,哦,不是,是书法社主力拉拢对象的漂亮小师妹立刻脸色大变,下一刻便露出一种鄙夷的神情,目不斜视地从手捧鲜花、手攥情书的我面前走了过去。
  
  最最令人发指的是,聂小青同学非但没有为她愚蠢的行为道歉,反倒劈手夺过我手里那封贿赂了同屋小蔡一个月才得的情书,转手就把它塞给了旁边正在清扫女生宿舍楼的阿姨。结果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压根都不敢从校环卫处的大门口经过,害怕刚一踏进方圆十步以内,便已被小阿姨纯情而华丽的百万伏特电压所击倒。
  
  所以聂小青也破天荒地开始躲我。据说因为我现在一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就很狰狞,而她历来对于避祸很有一套心得,所以真正遭殃的变成了我们柔道社里的社员和同宿舍的几个哥们,以至于他们现在一见到我,都会自发地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唯一还敢跟我接近的,就只剩下了我的另外一个发小章晓光。
  
  晓光比我和聂小青大一岁,现在已经是稳稳当当的校篮球队主力,场上的位置是小前锋,可是脾气却比我和聂小青都要好多了,经常充当我和聂小青之间的和事佬。我妈常说我要是有晓光一半的稳重,她就不用每次在祭奠老爸的时候,说上那好几车子的话了。托晓光那副如今已经长成一米九二的身板的福,我跟聂小青打小就几乎没有被人欺负过,顺顺利利地追着晓光的脚步进入了这所全国重点大学,经过一番艰苦努力之后,我还顺利拿下了柔道社主将的宝座和空手道黑带的初段资格。可惜好死不死的我跟聂小青又成了同班,继续着我们别人非说是“青梅竹马”、在我看来却是不折不扣的孽缘的同学关系。
  
  我家应该算是个知识分子家庭,从爷爷那辈起,连我爸在内,一直到我堂姐王芳,出了好多位光荣的人民教师。用我妈的话说,那可是一屋子的文人哪,偏生到了我这,愣是出了一武夫。我打小就对那些伤春悲秋的东西缺根筋,偏生我爷爷对儿童教育抓得很紧,尤其在我爸因为交通意外而去世了以后,更是直接从我妈手里接过了我的教育权,还美其名曰“慈母多败儿”。其实我还真没看出来,那个老是抓根鸡毛掸子追着我跑的老妈“慈”在哪儿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腹诽自己的爷爷和老妈为老天所不容的缘故,我一直觉得今天的天压得特别低,空气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憋闷味道。甩甩头,我丢掉了这种毫无来由的想法,改而气势汹汹地朝还在笑得前俯后仰的聂小青走去。
  
  “小青啊,你的青梅竹马又来找你了。好羡慕你哦,每天都有帅哥找,哈哈哈……”
  
  老远我就听见让我头皮发麻的取笑声了,往常我听到这样的话,总是难免皱一皱眉头,或者能闪就闪,不过今天我说什么也不准备放过聂小青这个祸害了。她今儿个不给我赔礼道歉,我就让她变成聂小倩,靠!少爷也是有脾气的!
  
  聂小青闻言猛地回过头来,一瞥见是我,立马就地一个转身,然后撒腿就跑。
  
  “聂小青,你给我站住!”
  
  我也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公众形象,大喊大叫着追了上去。追在聂小青后边跑了一阵之后,眼看着我就要够着她那条小辫,这时天上忽然打了一个闪,吓得我一个哆嗦,又让手边的丫头跑了。
  
  我担心就要下起雨来,忍不住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准备在雨真的下下来之前,逮住聂小青狠狠地修理一顿。这时前面的聂小青忽地一个拐弯,竟跑进了学校后面的静园。我站在那个平常都由铁将军把门的老园子面前,有了一瞬间的犹豫,不过最后还是跟着跑了进去――我有些担心聂小青了。也许是因为这怪异的天气,也许是因为那些关于这个老园子的绘声绘影的传说,也许是因为……
  
  “你别过来了!再过来我就跳下去!”聂小青自己倒是不知道怕,反倒笑嘻嘻地站在园子里那个名叫“止水”的亭子边,冲我扮着鬼脸。亭子旁边是一汪墨绿色的池水。
  
  天上猛地又是一个闪。聂小青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了起来,
  
  我没来由地又打了一个哆嗦,然后出于本能地叫了一声“过来!”,同时向聂小青伸出了胳膊。
  
  聂小青脸色煞白地也朝我伸出手来,似乎想扑进我怀里来。我心里一松,不知为何又觉得有些高兴,正想着赶紧带她走出这里的时候,聂小青忽然惊叫了一声,仰面就朝后面倒了下去。
  
  “小青!”我不顾一切地朝聂小青扑了过去,然后在抓到她衣角的一瞬间,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们俩竟齐齐往那墨绿色的池子里栽了进去。我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人。
  
  “不能松开手……”这是我最后的意识。只听见“哗――”的一声水响,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点都不华丽的穿越
“聂小青你这个死丫头,本少爷这回被你害惨啦!被丢到这个没游戏可打、没电视可看、对着一屋子光光头的鸟地方不说,还变成了这副德性,连好不容易练成的肌肉都变没了,你要怎么赔我啊啊啊啊……”
  
  内大臣纳兰明珠的府上,某个刚刚脱离紧密监控的家伙,正蹲在明珠府后花园的池塘边碎碎念叨不止。不是别人,正是被聂小青拖下水的王羲。他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竟然对着一屋子的古装剧演员(当时以为),先开始还以为是在做梦,可是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之后,却差点没疼得他哭爹喊娘,这才知道不是梦,然后便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也是一副清朝人打扮,脑门子被剃得光光的,身后还拖着一条大辫子,而他自己原本引以为傲的结实身体,居然缩小了好几号,而铜镜里的那张脸眉清目秀,偏生又眼带桃花,竟是一张从未见过的小男孩面孔。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他先是被一个自称是他“额娘”的贵妇搂着“心肝长宝贝短”地哭喊了一阵,然后便被一屋子的长袍马褂、哥哥嫂子、侄儿侄女弄得眼睛发花,最让他汗颜的是他发现好些个侄子侄女都比他还大。
  
  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被无处不在的看顾逼得发疯,好不容易骗的负责“看守”自己的人离开,他立刻就奔到了据说是把自己落水的池子旁边,正在严肃地考虑着要不要再跳进去一次看看的时候,两个明珠府的大丫头就发现了他的踪迹。
  
  这两个丫头一个叫梅香,一个叫墨菊,素来以伶俐机敏得宠,都是跟在明珠的正室觉罗氏身边的红人,此刻见自己寻找的目标正蹲在池水边,不禁面露紧张之色。因为就在几天之前,明珠这个最小的儿子才刚刚落水被人打捞上来,原本负责照看他的下人因此还被觉罗氏狠狠责打了一顿,还撵走了几个。梅香和墨菊此刻见小祖宗又靠近水边,自是如临大敌,可是在走近了听见他的唠叨之后,又忍不住对望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见了又诧异又好笑的神情。
  
  到底还是大了一岁梅香老成些。她先是轻咳了一声,免得把那小祖宗吓得又掉进水里头之后,方才柔声说道:“四爷,太太正四处寻你呢。身子才刚好几日,怎么又跑到水边上来了?怪吓人的。”
  
  “四爷?”水边上蹲着的人闻声回过头来,一脸古怪地看着眼前的丫头嘀咕道,“难道是在演《戏说乾隆》?”见那丫头张大了嘴没有反应,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立刻闪现出狂喜的神采来,站起身一把揪住梅香叫道:“这里是哪个影视城?!”
  
  墨菊见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拉着梅香笑道:“我就说他这会还糊涂着吧?竟连自己在哪里都忘了。我看多半是连姓甚名谁都又忘光了。”
  
  对面那双桃花眼里的光彩立刻暗淡了下去,下一刻王羲蔫头耷脑地说道,“我知道。姓纳兰,名锡若,小名旺哥儿嘛。靠!怎么不叫旺旺……”
  
  梅香和墨菊两个闻言都撑不住笑了。墨菊一边笑一边说道:“这话千万不能让你额娘听见。这名字可是她念了多少日经方才求来的呢。”
  
  纳兰锡若一听见“额娘”两个字,却露出头疼不已的表情来,连连摆手说道:“那就别告诉她。真是的,被她哭怕了……”
  
  “既然知道怕了,那就规矩点。别老是让额娘伤心了。”
  
  身后突然传出来的陌生声音让王羲吓了一跳。他飞快地转过头去,却看见一个面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青年正一脸不快地盯着自己,不觉愣住了,身后的梅香和墨菊却立刻福下身子去,齐刷刷地叫道:“二爷回来了。奴婢给二爷请安。爷吉祥。”
  
  王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明珠的儿子揆叙,也就是自己的“二哥”了。自己刚刚穿来的那几天,因为揆叙都在外公干,所以一直都没有碰面。而纳兰锡若的大哥,却是王羲无数次听聂小青以一副提到梦中情人的表情说起的“纳兰容若”了。可惜这位有名的纳兰在康熙二十四年就已经去世了,而眼下已经是康熙三十九年,被自己上身的这个倒霉鬼则是在纳兰容若去世四年之后出生的,今年刚刚十一岁。
  
  王羲对清朝历史了解的并不多,除了历史课本上讲的那些,最多也就是看过电视上《雍正王朝》一类的清装剧,和听聂小青提起的那些穿越文里的掌故了。他对自己现在的父亲明珠的了解,大多来自于金庸大侠《鹿鼎记》里的描述,只知道明珠当过宰相,提出过撤三藩,后来似乎又惹得康熙不高兴,被贬黜了,看真人却只是一个眉清目朗语气和善的中年人而已。当他知道明珠经六十多岁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只是想不到故事里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不知道聂小青是不是也穿越到这个朝代来了,还是迷失在了另外的时空中?
  
  一想到这里,王羲不觉有些发怔,连和揆叙打招呼都忘了。揆叙见状,倒是放缓了表情,走进来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头顶,一边叹道:“经过这回你也该学乖了吧?再不可惹十四阿哥生气了……”
  
  这下子王羲更听得两眼发直。他再不了解清朝历史,也在聂小青和辫子戏的熏陶之下,听说这位曾和雍正夺嫡的十四阿哥,日后的“大将军王”。他一边别扭地躲避着比二十一世纪的自己其实大不了多少的揆叙的手,一边抬起头问道:“这又关十四阿哥什么事?”
  
  揆叙眼中精光一闪,挥手示意两个丫头退下之后,竟一手扳起王羲的下巴,厉声问道:“难道不是你惹得他生气了,他才把你踢下水去的吗?”
  
  “TNND,原来是那小子干的好事。”王羲咬牙切齿地想道,“害得我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鸟地方,小青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赶明儿要是碰上了,一定要胖揍他一顿来出气!”
  
  揆叙见他非但没有认错的意思,脸上反倒带出怒意来,越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喝道:“以后不可再与阿哥起冲突了,知道吗?”
  
  王羲疼得“哎哟”一声,这才想起眼前还有一个十四阿哥的坚决拥护者,心想眼下自己人小力弱,和揆叙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忍痛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不禁对纳兰锡若与十四的纠葛好奇了起来,待揆叙松了手之后,便试探着问道:“我是怎么跟十四阿哥起的争执?这几天烧得糊涂,倒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揆叙紧盯着王羲看了一眼,却转开头说道:“当时只有你跟十四阿哥在水边,跟着的奴才说只看到他向你伸手了。如果不是你招惹了他,好端端地怎么会掉到水里去?”
  
  王羲听得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这样也行?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就定罪了,看来这十四阿哥平素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实在不怎么样啊。想到这里,他不觉又有些同情那个十四了。
  
  这时揆叙的头已经转了回来,看着王羲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玛被罢除内阁大学士至今,哪一天不是如履薄冰地过活?连带我们兄弟几个,谁不是战战兢兢小心勤勉地办差行事,只恐又落了人话柄。大哥圣眷虽好,可惜却去得早。你如今跟在十四阿哥身边作伴读,多少双眼睛盯着看着等着揪你的错呢,还不小心谨慎些?”
  
  王羲一边点头,一边暗想道,“这位大哥简直比老妈还唠叨啊。不过话说回来,伴读又是个什么东东?”他抬起头看了仍在长篇大论的揆叙一眼,决定放弃向他讨教,这时揆叙作为结束语的那句话,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揆叙讲得口干舌燥,见王羲仍旧没什么反应,不禁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掸了掸衣袍下摆说道:“我看你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过两日便继续回十四阿哥身边去伺候吧。”
  
给地主阶级打工的日子
  天还没亮,王羲,如今已经是纳兰锡若,便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挖了出来。迷迷登登地让人给自己套上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然后又洗脸又梳头地折腾了半天之后,又被人塞进了一辆黑乎乎的马车里。
  
  因为实在是太困了,锡若也懒得管他们是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只管在车厢里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可惜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贴身的小厮原本是叫何狗儿的,因为锡若觉得太土,就顺口送了他一个“可乐”当名字,于是何狗儿就变成了“喝可乐”,其他的几个丫头小厮则依次被他改成了“李雪碧”、“王芬达”、“孙健怡”和“年八喜”。本来还想改个叫“哈根达斯”的,后来觉得叫着太长,便放弃了。反正眼下看来是暂时回不去了,这几个名字叫着顺口,也聊解一下他对二十一世纪的思慕之情。
  
  何可乐掀开马车的棉帘子,小声叫道:“四爷,到宫门口了。您得下来走了。”
  
  “WHAT?!”锡若浑身一个机灵,瞌睡一下子全给吓飞了,结结巴巴地看着何可乐问道,“什么宫里?”
  
  “紫禁城啊。”何可乐颇为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小主子还没从落水的惊吓里恢复过来,于是又安慰道,“二爷已经和宫里的纳兰贵主儿打过招呼了,让她多照应您些,爷不用怕的。宫里的那些哥儿,就算是看大阿哥的面子,也不会太过为难您的。”
  
  锡若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勉强在脑子里清理了一下这几天恶补的情报。纳兰贵主儿就是惠妃,大阿哥允褆的母亲,还抚养了皇八子允禩――就是那个历史上鼎鼎有名、和雍正斗得死去活来的“八贤王”。论辈分自己该叫惠妃一声堂姐,可竟连她养育的儿子都比他大。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呀,一点都不讲究晚生晚育,优生优育。不知道萝莉应该爱护的么?” 锡若一边发着旁人都听不懂的牢骚,一边搭着何可乐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早就悲哀地发现这十一岁的身躯人矮腿短,未免让在二十一世纪早已成年的他觉得十分不爽,却也无法可想。他有些气闷地抬起头四处望去,这才发现他们要进去的宫门外面已经停了一溜的马车,不少年岁和自己相仿的少年正纷纷从马车上跳下来,看样子都是到这来上课的。
  
  “这里边有没有十四阿哥?”锡若立刻好奇地问道,连瞌睡都醒了。
  
  何可乐闻言又露出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嘴上有些卖弄地说道:“未成年的皇子都是住在宫里头的,十四阿哥哪能在这里看到?要进去才得见呢。不过倒是可以看见那些大的阿哥们。”
  
  “这样啊。”锡若一听,立刻打了一个呵欠说道,“那就进去了再看吧。”说罢眯着眼睛就往前走,不想因为天色太暗,却一头撞上了前面那人的后背。
  
  锡若被撞得往后倒退了一步,正想说“对不起”,被撞的那人却主动说了声“抱歉”,还伸手扶了他一把。借着四周灯笼的微光,锡若隐隐看出那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面貌温雅俊秀的青年,暗地里松了口气。
  
  那青年却已经认出了他,在稀薄的晨光里微偏着头问道:“四公子痊愈了?可喜可贺。”
  
  锡若不知这青年什么来头,只好含含糊糊地答道“是啊”。何可乐闻声立刻拿了灯笼上来,在照清楚了那青年的脸之后,惊得立刻跪了下去,大声道:“八阿哥吉祥!奴才给八阿哥请安。”说着还用力拉了拉纳兰锡若的袖子,示意他也应该行礼。
  
  “免了。”八阿哥一抬手,制止了锡若也要请安的动作,却笑道,“真要论起辈分来,你还算是我的小舅舅呢,哪用得着这么多规矩。”
  
  锡若一听心中大乐。身为二十一世纪新中国的大好青年,他本来就对这时代里动辄请安跪拜的规矩很不适应,眼下这八阿哥不拘小节,却正合了他的心意,不觉对这“八贤王”有了几分好感。
  
  这时八阿哥旁边的两个少年却大声催他快走,说是去晚了又要挨罚。八阿哥是冲锡若一笑,主动邀他跟自己一块去上书房。锡若应下来之后,又悄悄地问了何可乐另外的两个少年是谁,方知前面的就是日后“八爷党”的骨干分子――“财神九”和“草包十”。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他看清楚了身前八阿哥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赞了一声,真不愧是让聂小青流着口水大发花痴的偶像。样貌倒还在其次,难得的是胤禩身上那股温暖从容的气息,不知怎的竟让他想起章晓光来了。而不远处的九阿哥和十阿哥尽管也是体态修长眉清目朗,样貌不能说不好,只是和这八阿哥一比,却总觉得多了一股子飞扬跋扈的味道,让人觉得不易亲近。
  
  锡若跟在八、九、十三个阿哥身后走了得有三四里地,这才望见了上书房。他在现代的时候游览过故宫,勉强辨认出这是乾清宫附近的什么地儿,康熙帝把皇子们的书房设在这,想来是为了方便他得空的时候过来抽查。
  
  一想到这里,锡若又觉得头疼。虽说能见着这千古一帝让人觉得兴奋,可是摊上这么个教导主任却着实让人发怵,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自己就要上午门那报道去了。他瞅了一眼前面淡定自若的八阿哥,暗想道,“不知那人人口中的小霸王十四阿哥,又是个什么样子?” 冷不防一个人影却从旁边蹿了出来,他本能地闪躲了一下,才站住了转头看。
  
  “你怎么拖了这么久才来?害我被我额娘数落了好几天。”
  
  英挺的眉,又高又直的鼻梁,黑得发亮的眼睛,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年龄,最要紧是那霸道里又透出一丝关心的别扭语调。
  
  纳兰锡若不禁一笑。这应该是十四了。
  
  人人都说他是个小霸王,不好招惹,可是见到锡若的第一眼,就把自己的铜手炉塞了过来。
  
  “明明身子弱,还穿得这么少?你家奴才也真会伺候,活该冻死你!”十四阿哥说完,见锡若只是兴味盎然地笑看着自己,却不答话,不觉愣了一下,打量了锡若几眼,最后还是拿是一脸皮笑的他没辙,“哼”了一声自己进书房去了。
  
  “还是个不错的家伙嘛。”锡若摸着鼻子自言自语道。旁边的八阿哥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诧异,最后还是微微一笑也跟着十四后面进去了。
  
龙子凤孙
锡若进了上书房,才知道伴读另有伴读师傅,却不是和皇子皇孙们一道学习的。他一想到康熙那个恐怖的教导主任不会随时空降到自己身侧,心里顿时一轻,脸上立刻就带了笑出来,简直要哼着小调进去了。凑巧经过他旁边的一个孩子瞅了瞅他,露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张嘴问道:“你怎么这么高兴?”
  
  锡若怔了一下,扫了一眼眼前的小萝卜头腰际的那根黄带子,一时摸不清楚这是皇子还是皇孙,便只笑嘻嘻地说道:“我好久没跟这么多人一块上学了,心里自然高兴。”这却也是实话。
  
  自打他从水里被捞上来以后,觉罗氏便看他看得死紧,到哪都有人跟着,今天好不容易换了个环境,虽然因为怕自己这个冒牌货会露馅,多少有些紧张,不过见到几百年前的故宫和这么多鼎鼎有名的历史人物的那份新鲜劲,也足以抵消掉这些不自在了。他不禁暗想,要是聂小青那丫头在这,一定会激动得尖叫不已吧。
  
  正暗自出神,旁边的那个小萝卜头却推了推锡若,一脸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给我请安?”纳兰锡若见周围的人都赶着进书房,暂时没人注意这边,便一把拽过小萝卜头的辫子,压低了声音粗声粗气地说道:“小鬼,等你嘴上长齐毛了再说!”
  
  小萝卜头被锡若这大胆的举动惊得话也说不出来。锡若冲他龇牙咧嘴地一笑,撒开手朝伴读的书房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朝小萝卜头勾了勾手指。小萝卜头下意识地朝他走了过去。锡若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弯下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小萝卜头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似的,一挺胸脯骄傲地说道:“我是十五阿哥胤禑!今年七岁了!”
  
  锡若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这倒是个了解皇宫生活的好途径,何可乐虽然知道不少,但是终究不能进到书房里头,好多事情还得靠自己打听摸索才行,心念一转便笑眯眯地说道:“我知道了。等下了学我来找你玩吧。我是……”
  
  果然,胤禑一听“玩”这个字便双目发亮,截口道,“我知道你!你是十四哥的伴读、明珠家里的纳兰锡若!我还看你跟十四哥上树掏过鸟窝的。可是……”胤禑狐疑地瞅了锡若几眼,又问道,“你怎么好像不认得我了?”
  
  锡若在心里吐了吐舌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前几天淘气掉到水里去啦,被捞上来以后又发了高烧,好些事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胤禑闻言,也露出一脸同情的神色。这时两边的书房都叫进了,锡若便朝十五阿哥做了一个鬼脸,两人各进各门去了。
  
  锡若进了书房以后,这才发现苦日子临头了。清代规定,皇子读书的时间为“卯入申出”,也就是早晨五点至下午三点,计十个小时,他们这些伴读的自然也得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陪读。这里师傅的严厉比起高中毕业班的老师来,那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年幼的课程简单,倒是午前(午正十二时)就下学了。锡若不觉羡慕起十五阿哥的好福气来。
  
  锡若先是听师傅叽哩哇啦地讲了半天蒙语和满语,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觉得头昏脑胀,好容易等到他讲汉语了,却又是一大堆拗口的古文。
  
  《五经》、《史记》、《汉书》、《诗赋》铺天盖地地压来,师傅读一句,学生读一句,如此反复上口后,诵读百遍,然后与前四天所学内容合起来再读百遍。锡若简直念得欲哭无泪。好在他跟着爷爷练习书法的时候,多少还读过一些古文,而上书房的师傅知道他大病初愈,也没有怎么为难他。饶是如此,等到何可乐把早餐送到书房下屋的时候,锡若已经感觉自己嗓子快要冒烟,满眼金星乱冒,也顾不得其他人诧异的眼光,嘴里叫着“可乐”,就朝食盒子猛扑了过去。
  
  好在这年头虽然没有可乐,酸梅汤却还是有的。锡若捧着杯子猛灌了一气,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他转头看见食盒里精细的点心,立即两眼放光,二话不说就狼吞虎咽了起来。何可乐见他吃得急,也不敢和他说话,只敢瞅空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唯恐他噎到了。
  
  这时旁边突然传出一声轻笑,“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跟饿了三天三夜似的?”旁边的人却纷纷口呼“太子”跪了下去。
  
  锡若心里一惊,咽了口唾沫之后转过身来,也挨着旁边的人跪了下去,手心里却有些出汗。他隐约记得这太子跟大阿哥和八阿哥都是不对盘的,而二哥揆叙又是摆明了支持大阿哥的,现在太子开自己的玩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左右盘算也不得要领,又不能不回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回太子爷的话,奴才是十四阿哥的伴读纳兰锡若。”心想抬你亲弟弟出来,总得给点面子吧。说完屏息等了一会,见周围没什么动静,还以为已经皇太子走了,正想站起身来,却被突然站到自己眼前来的杏黄色靴子吓了一跳,连忙又缩了回去,心里暗道:“妈妈咪呀,我不过是个来观光旅游的,你可别把我当成什么八爷党、大阿哥党给拖出去砍了。”
  
  “抬起头来。”明明很温和的声音,却让锡若听得抖了一下。怎么说得跟强抢民女似的?呸呸呸!他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把,又顺带鄙视了对面那个日后要倒大霉的太子一把,用力地吸口气之后,猛地把脑袋抬了起来。
  
  正低下头来看人的太子被锡若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旁边立刻有人斥道:“大胆奴才!竟敢惊了太子爷的驾!”
  
  锡若在心里对那个狐假虎威的家伙挥了挥拳头,脸上却做出一副苦相来说道:“可是是太子爷叫我抬头的呀。”同时心里飞快地盘算怎么度过眼前的难关。
  
  “算了。”太子胤礽挥了挥手,似乎也觉得拿个十一岁的小娃娃出气没什么意思,打量了锡若几眼之后,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 “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便不再搭理任何人,带着他那一堆随从又浩浩荡荡地出门去了。
  
  “哦耶,大难不死。”太子一走,锡若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抬眼却看见八阿哥在门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觉惊呆了。
  
  胤禑却从八阿哥身后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拉住锡若的袖子问道:“我二哥没有为难你吧?”锡若猜是这个小萝卜头跑去搬的救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多谢你了。没什么事,倒把他吓了一跳。”说着还扮了一个鬼脸。
  
  八阿哥却慢慢地走了过来,让何可乐把胤禑带了出去之后,脸上收起了那副微笑的神情,样子有几分严肃地说道:“以后在太子爷面前要庄重些。他最不喜别人在他面前不恭敬的。”
  
  锡若连忙用力地点了点头,只差没拍着八阿哥叫一声“大哥,以后请你罩我吧!”了,什么“八爷党”、“太子党”的,早被他扔到几百年后的美利坚合众国去了。管以后雍正要怎么对付八阿哥呢,先让他帮着把眼前太子这尊大佛对付过去了再说。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自己哪天一觉醒来就会再穿回到二十一世纪去,因此对这几百年前兄弟阋墙的纠纷,并没有真正地在意――也许是不愿去在意。
  
  不知道八阿哥是被他那副两眼冒心的狗腿表情感动了,还是真的和锡若脾性相投,总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位日后的“八贤王”果真对他事事关照回护,以至于胤禑都嫉妒地说八哥对他比对自己还好。
  
  可惜锡若正经应该狗腿的对象十四阿哥却仍旧是那副趾高气扬的霸道模样,而且每次见他在八阿哥身边跑前跑后的,就会一脸不快,不是板着脸把他叫过去嘀咕一顿,就是想出什么名堂来支使他一番。锡若倒也懒得同他这初中生年纪的小屁孩较劲,总是乐呵呵地跑来跑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日子久了,十四阿哥也拿这牛皮糖一样的家伙没辙。再加上锡若本来就是大院里的孩子王,摸鱼掏鸟粘知了无所不能,连烤地瓜都会。两人不止一次在明珠府的后院里烧烤得乌烟瘴气,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十四阿哥却捧着亲手烤出来的地瓜吃得很香,到最后索性帮着锡若应付起师傅来,图的不过是他能多点时间跟着自己出去野。
  
  来到这里之后,锡若有意识地临过真正的纳兰锡若的字帖。好在正主儿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写的字虽然端正漂亮,个人风格什么的倒还谈不上,所以很好模仿。而十四阿哥想必之前就和纳兰锡若干过这种互相代写作业的事,所以他们的字体竟是极像,连学都不用学了。
  
疑云
锡若进了宫以后,因为下学晚,大半时间都是消磨在了上书房里,紫禁城里的其他地方都几乎没有机会去。只有和他有亲戚关系的那位惠妃曾把他叫进储秀宫里,仔细地叮嘱了一番以后,才放了他出去。此外他就只去过十四阿哥的住所了。
  
  康熙时皇子都住在东西五所,按规定白天到上书房念书、放学后回所,到成年后才给予封号,搬到内务府分配给他的府邸。有时候两个人在宫里玩得昏天黑地,十四阿哥就索性让锡若歇在了自己的住所。一来二去,十四阿哥住所里的宫女和太监也就不拿他当外人了,加上他嘴又甜,手又松,荷包里大把大把家里特地给他备下来打赏的银子,没过多久,竟在东西五所里混了个精熟。
  
  在上书房所有的功课里,锡若最喜欢的是骑射课和跟小太监们打布库。只有这时候他会忘记自己是在几百年前的清宫里,痛痛快快地流出一身汗来。有十几年的柔道和空手道经验作基础,这些几百年前的“军事体育课”难不倒他。
  
  不过他一直很奇怪自己没有见着那位传说中弓马骑射俱佳的“拼命十三郎”。问起十四来的时候,他却总是撇撇嘴不肯说,不过到最好锡若还是拐着弯地打听到,原来此前十三阿哥跟十阿哥干过一架,干架的结果是没有什么后台支持的十三阿哥被康熙老爷子罚了禁足三个月,十阿哥却安然无事。偏巧这时候老十三最大的靠山四阿哥胤禛又外出办差去了,也就没有什么人真心为十三阿哥求情,于是一直被关到了现在。
  
  “都是自己的儿子,老康同志还真是偏心啊。”把给自己送东西顺带送情报的何可乐打发走了以后,锡若暗自想道,“看来电视剧里那些狗血桥段也不全是杜撰的。那以后八阿哥和十四……”
  
  “又发什么呆呢!”后脑勺上挨了一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十四那个霸王到了。
  
  锡若摸着后脑勺苦笑了一下,自然不敢把刚才想的东西说出口,心念一转说道:“在想三个月前你干吗要把我踢下水呢。”
  
  十四阿哥闻言瞪大了眼睛,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你说是我把你踢下去的?”
  
  锡若一愣,反问道:“难道不是你同我打闹的时候把我丢下去的么?”
  
  十四阿哥用一副见鬼了似的表情盯着锡若看了半晌,脸上忽地涌起一阵怒色,嘎声问道:“是谁说的?我找他去!”说罢顿足就走。
  
  锡若见十四发狠,连忙伸手拦道:“别忙!是我自己瞎猜的。落水以前的事情我是真不记得了,还等着你这个唯一的见证人告诉我呢。”
  
  十四哼了一声,说道:“我说的,你肯信么?”
  
  “我信我信!我一百个相信!”锡若头如捣蒜地说道。他知道这个小霸王吃软不吃硬,眼前这架势无论如何不能和他杠上,否则自己这辈子怕是都别想从他那里知道落水事件的真相了。
  
  十四发过脾气,倒是静了下来,黑瞋瞋的眸子眼不错珠地盯着锡若问道:“你那天在池子里看见什么了?”
  
  锡若听得一怔,脸上也跟着露出疑问的表情来。十四阿哥见状,竟史无前例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凶狠地戳着他的脑门说道:“你那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一门心思地往那池子里钻,爷使劲拉你都拉不住,还差点把自己填了进去!”
  
  锡若极其不爽地拍开十四那只用力戳着自己脑门的手,拼命忍住了抬手还他一记爆栗的冲动,同时安慰自己他只是不喜欢以大欺小,绝对不是怕这小鬼那个大牌得过分的老爹,同时心里却不禁想道,“莫非真的纳兰锡若其实是自杀?可是他是明珠晚年才得来的儿子,阖府上下都当他是块宝,在宫里头也有人照应,小小年纪的为什么要想不开?”
  
  一肚子的疑问让锡若半天没有说话。结果十四阿哥又踢了踢他说道:“你不会又想着去跳水吧?有什么难办的事说出来,爷替你办!”
  
  锡若听见这句话,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给了十四阿哥一下,见十四被他打懵了以后,转着眼珠子笑道:“我是那么没用的人吗?等我知道是谁惹得他,呃,我跳水,自然会去修理他一顿!”
  
  十四阿哥瞪大眼睛看了锡若一会,锡若也毫不示弱地瞪眼看了回去。跟他比眼力?不怕!柔道和空手道比赛里修炼几十年了。最后果然还是十四阿哥把眼睛别了开去,有几分犹疑不定地说道:“我总觉得……你落水以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锡若心里一紧,却尽量做出不甚在意的样子,弯腰拣了根草棍在嘴里叼着问道:“哦?哪里不一样了?”
  
  十四仍旧扭着头说道:“你以前……怎么说呢?不大出声,更不敢同我和八哥他们这么亲近,碰见生人还容易脸红,总之就是有点那个,呃……”
  
  “懦弱?”锡若顺着十四阿哥的话意问道。
  
  十四阿哥转过头来,有些抱歉似的点了点头。
  
  锡若满不在乎地一笑,随即往树荫底下的草地上一倒,双手交叠在脑后说道:“人总是会变的。”见十四仍旧有些转不过弯来,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腿后弯,示意他也坐下来之后才又说道:“不过能不变的时候,还是不要变吧。你现在这样挺好的。”同时在心里想道,“等到你日后为了皇位,再和自己的亲哥哥争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却是想不变也不成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些同情起十四来。
  
  十四阿哥听了这番话,先是一脸惊奇地望着锡若,过后脸色却慢慢变得深思了起来,沉声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锡若对上十四阿哥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眸,心中不由得一凛,便闭上了眼睛说道:“没人教我,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十四阿哥却还是不肯罢休,一把揪起锡若的前襟说道:“我认识的纳兰锡若,说不出这话!”
  
  锡若睁开眼睛,那双总人被说是桃花眼的眼睛眯了眯,却又绽出一个痞痞的笑容来。十四阿哥看了一会,终是泄了气,一松手,任由锡若又躺了回去。锡若“哧”地笑了一声,片刻之后就没动静了。待到十四阿哥转过头再去看他的时候,才发觉他已经睡着了。冬日的阳光洒在他的头上和身上,意外地有种宁静的感觉。
  
  十四阿哥愣了愣,过了一会也学着他躺了下去。
  
  原来紫禁城里的天,也可以是这么高,这么蓝的。
  
夜探八爷府

  
  十四阿哥被他额娘德妃叫了去。锡若想着已经好几天没回家,本想出宫回去看看,走到半道上却被惠妃宫里的宫女玉容叫住了,说是惠妃娘娘想叫他过去聊聊家常,只好又跟着她去储秀宫里请安。
  
  一进储秀宫大门,门口守着的太监刘全儿立刻迎了上来,满脸是笑地说道:“娘娘念叨爷好几天了,特地让我在这里守着呢,说是来了就让进。”
  
  锡若嘻嘻一笑道:“这宫里头哪有我称爷的份?不过还是辛苦你了。”说着把一个银锞子塞到了刘全儿手里。
  
  刘全儿喜笑颜开地把银子收好,旁边的玉容却朝他啐了一口道:“你这个见钱眼开的。爷这么小,你也好意思讨他的赏!”
  
  刘全儿挨了玉容的挤兑,却不以为意地笑道:“我讨爷的赏,却不是为了银子,而是为了讨个彩头。”
  
  锡若原本已经迈步要往宫里走,听见刘全儿这句话,又停下来问道:“哦?这又怎么说?”
  
  刘全儿也是嘻嘻一笑道:“我们主子娘娘都说了,爷大难不死,必是个有后福的。爷打赏我的东西我都好好地留着呢,只盼着多少沾点儿爷的福气!”
  
  “你可真是会说话。”锡若摇着头又笑了起来,心里却想道,“可惜你说的那个纳兰锡若却是个倒霉鬼,如今魂儿都不知道飘到哪旮旯里去喽”正举步要走,刘全儿又忽然赶了上来,低声道:“良妃娘娘和八爷也在里头。”
  
  锡若挑了挑眉毛,倒也不以为意。他早听何可乐说过,八阿哥的生母良妃出身微贱,当年是给皇家洗衣服的,所以他自小是由惠妃抚育成人的,良妃有事没事就往储秀宫里跑,无非是多想儿子几眼。不过每当锡若见到那个温存随和的八阿哥提起他额娘时那种隐隐心痛的眼神,就会觉得心里不太舒服。说起来,他倒还真见过良妃本人。
  
  想到这里,锡若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来到储秀宫正门前时,略微定了定神,方才抬腿跨过了储秀宫的门槛。
  
  “奴才纳兰锡若给两位娘娘、八阿哥请安。娘娘吉祥,八爷吉祥。”锡若一边熟练地甩着马蹄袖请安,一边在心里吐槽了自己一句。如今这请安磕头的动作是越来越顺溜了,果然周边环境的力量不可小视。
  
  “旺哥儿来了,进来吧。”屏风后面传出惠妃的声音,叫的却是那个让锡若吐血的小名。
  
  “旺哥儿?”坐在外间的八阿哥扯了扯嘴角。锡若恨不能储秀宫地板上突然现出个狗洞来,好让自己顺势滚进去。
  
  屏风后面却又传出一个清甜细腻的女子声音说道:“这名字好。虽然土了点,意思却是极好的。”
  
  锡若闻言不觉一愣,这就是良妃的声音?听起来分明是个妙龄女子嘛。他下意识看了八阿哥一眼,却见他面上虽仍旧是淡淡的,到底还是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跳跃出来,就知道屏风后面的必定是良妃无疑了。
  
  这时惠妃却又发话了,“把这劳什子的屏风撤了吧。这里一个是我娘家的小弟弟,一个是我一手带大的,要这么多虚礼做什么?”
  
  锡若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小弟弟?惠妃娘娘,您实在,太邪恶鸟……不过下一刻他立刻被屏风后面的人吸引了目光。
  
  长圆脸的那个是惠妃,他认识,可是旁边端坐的那位美人,难道就是八阿哥的亲娘?眼见美人对着八阿哥柔柔一笑,再转头看八阿哥那幸福得冒泡的表情……靠,这家伙福气实在是太好了!虽然平时认他做带头大哥,此时此地还是忍不住要鄙视他一把!为啥自己的老妈就只会拿着鸡毛掸子追在儿子后边打呢?老天爷你实在太偏心眼儿了!
  
  接下来的对话其实千篇一律。无非是老康同志的两位后宫成员询问他们的饮食起居,上书房功课如何,八阿哥的差办得怎样等等,惠妃自然又问起了锡若家里的情况。他最近其实回家很少,不过还是挑着好听的话胡诌了一顿。快到饭点的时候,因为后宫不能随便留饭,所以锡若就和八阿哥一道辞了出来。
  
  出了储秀宫以后,锡若忍不住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白天在上书房里正襟危坐了一天,刚才在两位宫妃面前也是不敢乱动,早把给他憋坏了。
  
  八阿哥见状便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哄人的。”
  
  锡若闻言,停下了伸懒腰的动作,斜眼看着八阿哥问道:“怎么见得我就是在哄人?”
  
  八阿哥屈起中指轻轻地敲了锡若的脑门一下,说道:“这三月来你有多少时间是在和十四弟疯跑,你自己心里有数。偏偏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来,还有板有眼的,就跟真的似的。我就不信那个何可乐能把那么鸡毛蒜皮的事都一一说给你听。他要真敢这么啰唆,还不早被你一脚踹出紫禁城去了?”
  
  “嘿嘿……”锡若摸着鼻子讪笑道,“果然还是老大了解我。”
  
  八阿哥早已习惯了他那些古怪的称呼,也不以为忤,抬头看了看天色之后,向锡若说道:“你这会儿回家有些晚了,十四弟今天又在德妃娘娘那里,多半是要留饭的。你不如跟着我回府去吧,明天还能一道来上书房。你家那边打发个人回去说一声就是了。”
  
  锡若听得眼睛发亮,连忙点头答应。传说中华丽的八爷府,我来参观啦,哈哈!
  
  等两人回到八贝勒府,已是掌灯时分。八阿哥一边走,一边吩咐厨房在东面暖阁里摆饭,说是今天要宴请一位小客人,倒让锡若听得有些汗颜。他在二十一世纪的年龄其实比八阿哥还要大,现在却似乎真的被他当作弟弟一般疼爱了。
  
  锡若在等饭的时候,忍不住四处走动着打量这座贝勒府邸,只觉得这座宅子布局精巧,四周的陈设尽管富丽堂皇,却又丝毫不让人觉得俗气,还有不少这时候应该是很稀罕的西洋物件,不觉暗自点头。跟着他来的何可乐也是一副艳羡不已的神色,只差没有流口水了,结果被他踹了一脚赶到外面去了。
  
  等到入席坐定了之后,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礻我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锡若只好又离席去请安。九阿哥和十阿哥在看见锡若的时候也很是惊讶,不过随后也就把他撂到了一边,只管自己聊自己的。锡若心知他们两个嫌自己碍事,便飞快的扒完了碗里的饭,随即宣布自己要去逛八爷府的花园消食,把八阿哥还给了他那两个恋兄癖发作的弟弟。
  
  不想八阿哥却执意要所有人同逛,真让锡若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于是饭后他又在两道“你很碍事”的目光追杀当中,由此间的主人亲自陪同,围着八贝勒府的池塘绕起了圈。
  
  三圈过后,锡若实在受不了背后那两股深重的怨气,借口自己明天要早起,飞快地逃离了那兄弟三人组之间噼咔噼咔激闪着爱的火花的磁场。
  
  走出去一段,锡若回过头看了那三个仍然聊得兴致勃勃的人一眼,心想原来“八爷党”这么早就已经成型了,却不知那“四爷党”里的两人又是什么模样?猛地又想起那天早上太子看自己的眼神,想来现在自己也铁定是被划到“八爷党”的阵营当中了。宫里人多口杂,今晚自己借宿在八爷府一事,应该也会很快传开,却又不知是福是祸了。
  
  一想到这,锡若心里忍不住又烦闷了起来,寻个理由遣开了跟随自己的小厮之后,锡若运了运气,指着月亮大喊了一声,“般若菠萝蜜!”
  
  一阵冷风吹过。
  
  锡若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果然没有月光宝盒还是不行。”
  
  “嘻嘻”一声,传出的却是女子笑声。锡若前后左右看了看,却没发现有女子的踪迹,“轰”地一下只觉头皮发麻。莫非这八阿哥府里……闹鬼?!
  
漂亮的“女鬼”
  锡若战战兢兢地问道:“谁?是谁?出……出来!”
  
  这时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又说道:“这小孩倒是有趣得紧。”
  
  先前那女子的声音却道:“我看他是傻得紧。别是得了失心疯吧?”
  
  两个女子的声音忽远忽近地飘荡着,让锡若头皮一阵阵发麻。自打他被莫名其妙地扔到清朝来以后,便对自己打小接受的唯物主义科学理论产生了深刻的怀疑,这会别说是有鬼,就算是突然蹦出个孙大圣来,只怕他也不会觉得过分惊奇,没准还会冲上去管他要月光宝盒呢!
  
  话虽这么说,锡若却宁愿自己现在撞上的孙大圣,而不是什么鬼魅邪祟之物。他强自定了定神,心里不停地念叨着“般若菠萝蜜”,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旁边的树丛里一阵“悉索”作响,却突然钻出两个人来,竟是两个脸色发白的女子。
  
  锡若吓得往后面跳了一步,脸色煞白地问道:“你们……是人是鬼?”
  
  走在前面的女子听得脸色一变,叱道:“大胆!你是哪家的小奴才,竟敢冒犯八福晋!”旁边那个女子亦是微现怒容地看着锡若。
  
  锡若皱了皱眉头,暗道谁让你们半夜三更地出来吓小爷,还把脸涂得跟鬼一般地白?
  
  “还不给福晋请安?”先头那个女子又尖着嗓子拧着眉毛喊道。锡若觉得自己都能看见她脸上的白粉“扑簌簌”地往下掉。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着小爷今天在你家白吃白住的份上……他叹了口气,一甩马蹄袖准备又来一次熟练的请安兼自报家门。
  
  这时八福晋却突然转了脸色,看着锡若懒洋洋的面孔问道:“你是纳兰家的?”
  
  锡若一怔,见旁边的白粉女又要发飙,连忙答道:“回福晋的话,奴才是纳兰锡若。”同时就着抬头的机会瞟了八福晋两眼,只见她一张标准的美人瓜子脸,柳眉杏眼,脸上的妆也没有旁边那位这么恐怖,倒是个实打实的美人。
  
  锡若暗道八阿哥可真是好福气,自己的额娘是美人,娶的老婆居然也是个大美人。只是他这老婆大人看起来可没有她的婆婆那么可亲,始终保持着居高临下的态度傲慢地打量着锡若,过了一会才慢悠悠地说道:“跟纳兰贵主儿长得倒是有几分相像。”说着脸色也和善了些。
  
  锡若连忙称是,心想那惠妃也是个美人,她这么说,自己一点儿也不吃亏,不免又有几分得意。
  
  那八福晋左觑觑右瞅瞅,忽然又问道:“今年多大了?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锡若心道:“靠,怎么跟我骗十五阿哥的时候一个德性?”
  
  他早听说这八阿哥的福晋郭络罗氏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却是厉害得紧,自己既然认了八阿哥做老大,那这老大的媳妇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于是自己先在心里呕了一把,脸上却装出天真“冻”人的表情说道:“福晋姐姐,我今年十一了。今天下学跟着八爷过来玩,一时走丢了。”想了想,又顺手拍了一记马屁道:“福晋姐姐长得真好看,我刚才都看傻了。”
  
  旁边那个白粉女一听却笑出了声来,有些谄媚地朝八福晋说道:“姐姐,我看这小子嘴倒是挺甜。”八福晋脸上也是笑意盈盈,看着锡若的眼神也柔媚了许多。
  
  锡若一见暗想道,“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小宝哥诚不我欺。唉,早知道要穿越到清朝来,就随身带上本《鹿鼎记》参阅了。到底人算不如天算哪……”
  
  这时八福晋又问道:“我听说八爷最近和十四阿哥的一个伴读走得很近,是不是你?”
  
  锡若立刻做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回道:“不敢当。只是八爷不嫌弃罢了。”
  
  八福晋看了看锡若过来的方向,又问道:“八爷还在暖阁里?”
  
  锡若应道:“是啊,正和九爷十爷说着话呢。我也插不上嘴,就先告退了。”
  
  八福晋剔了剔自己的长指甲说道:“看你倒是个伶俐的。以后八爷身边有什么动静,也机灵着点。八爷不会亏待你的。”
  
  “这就替你老公收小弟啦?可惜他已经先收下喽。”锡若在心里做了个鬼脸,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
  
  旁边的白粉女也帮腔道:“我们家八爷模样脾气都是一等一的好,难免总有些个没眼色的想要攀这根高枝儿。你要是看见了,可得拦着点。福晋也不会亏待你的。”
  
  锡若心道:“跟个十一岁的孩子说这种事情,你不觉得惭愧么?好歹也还是祖国花朵、大清朝的幼苗哇!”见白粉女提到八阿哥时那副恨不能以身相许的模样,便又挂上天真的表情问道:“那姐姐喜不喜欢八爷?我若是看见姐姐跟八爷说话,要不要报告给福晋呢?”
  
  “你……!”白粉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转眼看见八福晋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想来拧锡若的嘴。
  
  锡若心中暗笑,脸上却做出惊慌不已的表情,一偏头避开白粉女的爪子,撒腿就往刚才出来的暖阁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八爷救命!”
  
  那个白粉女见状又急又气,连忙也迈步追了上去,嘴里狠狠地骂道:“你给我站住!”
  
  “站住好给你掐么?少爷才没这么笨呢?”锡若一边跑一边回身做了个鬼脸,满意地看见白粉女脸上的粉又“簌簌”地掉了一层。不想乐极生悲,一脚踩在了花园的门槛上,紧接着便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我让你跑!”那白粉女显然没有缠小脚,几步赶上来揪住锡若的领子就想开掐。锡若用眼角瞟到八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正往这边走,眼睛一闭放开嗓子喊道:“老大,救――命――啊――!”
  
  “住手!”八阿哥的呵斥声果然应声响起。
  
  锡若满意地睁开眼睛,却仍旧坐在地上等着看好戏。八阿哥亲手拉了他起来,又转头朝那白粉女斥责道:“他是我请来的客人。怎么这么没规矩?”
  
  白粉女露出一脸委屈的神情说道:“姐夫,是他先说……”
  
  “我说什么了?”锡若睁大一双桃花眼,万分无辜地看着白粉女的脸慢慢变红,又由红变青,最后一跺脚哭着跑开了。
  
  十阿哥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还是头一回看见小月儿连话都说不出呢!有趣有趣!”一副十足解气的样子,看来平常也没少受白粉女的欺负。
  
  “小丫头片子,连聂小青一半的道行都没有。跟我斗?还是省省吧!”锡若洋洋得意地想道,不想一抬头却看见九阿哥犀利的目光,连忙低下头敛了笑意。
  
  “八哥,我看以后你这府里,是要加倍地热闹了。”九阿哥若有所指地说道。
  
  八阿哥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又问锡若摔得疼不疼。锡若一边任由他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一边暗想道,“这九阿哥果然厉害,不愧是组织里的老二,看来以后也得多留神了。不然他在老大面前吹吹什么逆风,自己在紫禁城里不就没人罩了?反正自己在这里能混一日是一日,那些能让自己脑袋搬家的大人物还是少惹为妙。”
  
  一想到这,锡若又想起这朝代里最大的BOSS康熙和隐藏的终极BOSS雍正自己都还没见着呢。他的小心肝不禁又抖了两抖。眼下一个九阿哥都可以让他心惊胆战半天了,要是换了那两位正主上来,他会不会直接被KO,连个秀演技的机会都没有?
  
  “你很冷吗?”八阿哥看着突然发起抖来的锡若问道。
  
  “我……啊!”靠,老大表示关心耶,赶紧回魂。立正,站好,表情严肃地答道:“回八爷的话,我不冷。”
  
  八阿哥摸了摸他的头,伸手招过循声而来的何可乐,吩咐道:“送你们爷过去好好安置。明儿个还要早起上书房去呢。”何可乐连忙答应了一声,上来就想领着锡若往外走。
  
  一旁的九阿哥却挑着眉毛笑道:“八哥对这位小舅舅倒真是妥贴得紧。我这个做弟弟的看得都要嫉妒了。”
  
  “恋兄狂!”锡若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心里对九阿哥的顾忌倒去了几分。终究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啊……也就不再磨蹭,拱拱手便跟着何可乐会周公去了。
  
拼命十三郎
第二天清早。
  
  胤禩早早地便梳洗完毕,特地绕到锡若住下的“荷风轩”来找他去上书房,结果大老远就听见一句,“不要把前面的头发全部剃光啦!这样简直出门都不用带灯笼了,我手里捏根蜡烛,就是现成的灯笼!”
  
  胤禩听得又诧异又好笑,在门外轻咳一声,推开房门进去,果然看见锡若正扭头对着给他剃头的何可乐张牙舞爪。他想了想,靠在门边幽幽地说道:“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
  
  “哇啊!”锡若从板凳上一跃而起,见进来的是八阿哥,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老大您不用当真,哈哈……”
  
  胤禩嘴角也扯出个笑,见锡若收拾的差不多了,竟上前去牵了他往外走。锡若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了一跳,抖了一下之后小心翼翼地叫道:“八爷?”
  
  没人回答。
  
  他不死心,又试探着叫道:“老大?”
  
  胤禩顿住脚步,瞟了锡若一眼说道:“再不走就误了早课了!”
  
  “是是是。”锡若一缩脖子,只得接受被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哥哥”拉小手的事实。他抬头觑了觑八阿哥的脸色,心里掂量了一下问道:“你心情不好?”
  
  八阿哥的步子又是一顿,拉着锡若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才说道:“以后别去招惹福晋那边的人了。”
  
  锡若听得一默,猜测大概是昨天那个白粉女被自己气哭了以后,跑去找八福晋恶人先告状了。看来这八阿哥“惧内”的名声,并非空穴来风。他虽有些不以为然,却也不想给八阿哥惹麻烦,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八阿哥于是又紧了紧拉着他的手,一路牵着他上了马车。
  
  到了上书房,两人方才分手,仍旧是先学蒙古语二句,然后拉弓箭数次,活动一下;接下来学习满语,读满文二刻(大约相当于现在的半小时);最后学习主课汉语。锡若上了这几个月的课,已经渐渐习惯了这里的节奏,除了满语和蒙语还需要恶补以外,汉语课倒是可以勉勉强强地跟上。好在八阿哥关照过这里的师傅他“身体弱”,又生过一场大病,打板子罚站这种事他还没碰上过,顶多不过让他多抄几遍课文罢了。反正有十四阿哥帮忙,倒也不是什么特别让人头疼的事。
  
  好容易熬到下午的骑射课,锡若刚一走到上书房的台阶上,就看见十阿哥正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乌眼鸡似的互相等着,八阿哥和九阿哥在一旁解劝,其他的阿哥们却只是在一旁看着,明显不想趟这混水。细看那少年的眉眼,却和十四阿哥很有几分相似。
  
  锡若隐隐猜到了几分,连忙下了台阶,走到正抱臂观看的十四阿哥身后扯了他一下,悄声问道:“这是十三阿哥?”
  
  十四阿哥回过头来看了锡若一眼,点点头又转回去看戏。锡若见状不禁皱眉道:“你就这么看着?”
  
  十四阿哥冷声道:“他俩的事情我可管不了。除非是我四哥……”
  
  锡若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十阿哥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瓮声瓮气地说道:“老十三,别以为四哥回来了,你就能和你十哥挺腰子!我还是那句话,你就是匹欠管教的野马驹子!”
  
  十三阿哥胤祥脸色一变,骂了声“混账话!”就朝十阿哥猛扑了过去。
  
  锡若却听得心头大震。他清楚地记得父亲去世之后,自己也被人这样骂过,当时的感觉是脸上和心里都能燃起火来,要不是有晓光拦着,他可能就会闹出大事来。
  
  眼见十三阿哥朝十阿哥扑过去,旁边的皇阿哥们却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锡若心头猛地一阵火起,想也不想地从十四阿哥身后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十三阿哥的腰身大喊道:“不能动手!”
  
  他这一声惊天霹雳大喊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十三阿哥停了一下,又拖着他使劲地往十阿哥那边拱。锡若此时人小力弱,哪里能拖得住,急得回头朝十四阿哥大吼道:“还不过来帮忙?!”
  
  十四阿哥呆了一下,终是走了过来,跟锡若合力拖住了十三阿哥。那边八阿哥和九阿哥也拦下了鲁莽的十阿哥。
  
  十三阿哥挣了几下没挣脱,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低下头看着几乎已经挂在自己身上的锡若,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之情,涩声道:“你是……”
  
  锡若见场面已经控制住,便抹了一把额头上急出来的汗珠,仍旧拽着十三阿哥的袖子,顺势朝他“啪”地一打马蹄袖,朗声道:“奴才纳兰锡若,是十四阿哥的伴读。给十三爷和阿哥们请安!十三爷吉祥,各位爷吉祥!”他特地在“吉祥”二字上面加重了音调,因此声音听起来竟是格外地硬气。
  
  十三阿哥仿佛听懂了锡若话里的意思,抽抽嘴角,朝十四阿哥说道:“行了,十四弟。放手吧。我痴长了几岁,竟还不如他明白。”等到十四放
意随风行2009-11-04 18:51:26
[清穿] 《醉游记》——作者:八喜 (二)
意随风行2009-11-04 18:54:03
[清穿] 《醉游记》——作者:八喜 (三)
意随风行2009-11-04 18:56:45
[清穿] 《醉游记》——作者:八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