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随风行2009-10-19 07:52:43
情何物

  我忍不住笑了。

  第一次,我笑得这般放肆,这般淋漓,这般疯狂,这般痛快!

  笑着笑着,我却已经泪流满面。

  第一次,我竟也是哭得这般放肆,这般淋漓,这般疯狂,这般痛快!

  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原来我与朱离,真的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莫长染就那么静静地隔了一道书桌看着我又笑又哭,然后还到外间去唤人送了热水亲自端了来,又绞了布巾,在我发疯之后递到我面前。

  真是一龙条的周到服务,只是不知道我死了之后他是不是还可以负责收尸入敛火化入土立碑,每年清明中元的再烧点冥币什么的。

  我接过布巾道了谢,他又在我杯中加了热茶。

  让堂堂一个王爷帮我做这些,也许死了也值了——可是……擦了脸,喝了茶,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然后我抬眼望着莫长染,一字字地道:“还有多长时间?”

  莫长染轻声道:“最多七天,一次发病会比一次重。”

  “若是我不肯呢?”

  “蝼蚁且贪生,况白姑娘与世子非亲非故,不答应也很正常。”莫长染依旧坐在我对面,面色淡淡,“若是我,也许也不肯。”

  我微怔。没有责难,没有相劝,没有大道理,没有强迫,我从他目光中读到了从容了然。

  “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毕竟事关你身。”莫长染起身,意图明显——送客。

  “谢谢。”我放下手中的杯,也起身,沉默了片刻才苦笑,“我果然不是神。佛祖割肉饲鹰,佛祖以身饲虎,我只是一个俗人,俗人哪怕活着像狗,也想活着。”

  “对不起,是我之过,平白让你添了负担。”莫长染向我行了一礼。

  我退半步,侧身避开,却只是笑笑不语。他不是寻常人,这些后果他自然想得到。然而病急乱投病的心情我能理解,更何况……在他们眼中,或许我的命的确是不如朱离的命值钱的。然而,莫长染身为王爷,肯跟我这个前身是恶妇,现身是下堂妇的女子行礼道歉,我,又何需去计较那么多?毕竟我终是有了私心。

  我转身,他忽然在我身后低语:“只有一件事还需拜托姑娘。”

  “什么事?”

  “这件事,请莫让清扬知道。”

  我蓦然转身:“水清扬知道,也会逼着我用自己的命去换朱离的命么?”

  这句话原本是质问,可到了最后,却终是成了疑问。

  细细想来,我算什么?赵阔说会回护我,不过是因为朱离,水清扬会去救我,不过是因为朱离,莫长染肯收留我,也不过是因为朱离……爱屋及乌,我的身份不过如此,除了那个出言恶毒形容委琐却一次次舍身相救的笨蛋外,谁是真心待我的?!

  张义,张义,张义……我在心中将他默念了数遍,终是狠狠将他推出生命之外,今生——负他良多,却注定与他无缘。

  然后,我向莫长染苦笑:“对不起,宁王爷,未浠一时失言……”

  莫长染只盯着我,神色复杂,静默了半晌终是叹道:“我只是怕他会接受不了,毕竟他自负医术超群……”

  这是托辞,我知道。可是应该也算得是原因中的一部分,我知道水清扬颇是自负他的医术,这世上真正能让他佩服的,也只是师叔莫长染一人而已。因此若是他知道朱离中的是蛊,而且除了以我的性命来换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外再无办法,不知道他会做何感想,不知道他会不会自责内疚,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心难过,不知道他会不会——恨我。

  然而,蓦的,有一些东西仿佛呼之欲出:“朱离所中是蛊毒一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朱离可知道?他……可让你来寻我?”

  我每个问题出口,莫长染的温和的面色便淡了一分,待这三个问题问完,莫长染终是面色疏离清冷了几分:“姑娘既然已准备撤手,又何须知道这些,无论是什么答案,总会让你不安。”

  “宁王爷。”我忽然上前一步,声音里带了些许的愤怒,“你今日既然肯将此事告诉我,也定是把这前因后果想得通透。不必做什么欲擒故纵,欲言又止的把戏,你若期望我真能如你们所愿以命易命,最好把这一切告诉我……”

  要他不是王爷,没准儿我就一把揪上他的衣襟了!我虽不太聪明,但却也不想让人当个笨蛋一样玩弄于股掌之上。

  莫长染却没因为我的情绪而有任何的不悦,静静地望着,淡淡地道:“白姑娘多虑了,我没什么欲擒故纵和欲言又止,其实知道,就算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你也一定会以命易命。”

  我怒目瞪向他:“你这算是威胁,还是逼迫?”

  “相反,我想劝你三思。”莫长染轻声叹息,“可我怕偏是你放不下。固然世子性命金贵,可他却宁愿舍生成全你,所以……我今日将此事告之与你,日后他亦不会原谅于我。”

  我忍不住退了一步,两步……退至身后的是门板,退至退无可退。

  原来我一口否定去救朱离,莫长染的不相逼,不是体谅,不是豁达,只是释然!他若不告诉我这件事,是觉得有悖于自己的良知和道义,可他若告诉我这件事,又觉得对不起朱离的叮嘱,原来……原来,我喃喃自语:“原来他知道自己中了蛊毒……”

  “应该是很早就知道了。他不说,害得我从家师众多遗作中埋头查了数日,直到查出病况症状摆到他面前……后来清扬受伤,带了你来我府中,你昏迷之中我替你诊了病,我才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不肯讲!”莫长染目光渐露悲哀,“他宁肯你恨他,却不愿你死!”

  我面前好像突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我好像身不由己地掉了下去,只觉得身体在不断下坠下坠下坠,永远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于是,我的心脏开始颤抖,双腿开始颤抖,身体开始颤抖,于是我顺着门板,缓缓跌坐在地上!

  “他宁肯你恨他,却不愿你死!”

  因为这一句话,便能解释他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苦难么?

  其实,在这之前,我不是没抱过这种想法,朱离绝决地将我推开,定然是有他的苦衷。所以一直怨他,却无法恨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哪怕是他真的有一天会死去,我也愿意陪他共同分担一切的苦痛,哪怕是天大的困难,我也愿意跟他一起面对今后的风雨。可是……可是,我却没想到,偏偏我们之间竟然已经是水火不容的状态——我生,他死!他活,我亡!

  原来无论怎样,我们注定都不能在一起——哪怕是生死!我们也许注定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是我的自不量力企图把彼此拴在一起,到头来却是误人误己!

  我将头埋进双膝间,竟连哭也哭不出来。沉默了良久良久,我终是觉得不妥,他堂堂一个宁王爷就在我面前罚站,其情何辜?于是我起身,却不看向他,只是闷声说:“对不起,我想静一会儿……”

  “好,我送姑娘回房。”身后是莫长染从容的声音,却听他的声音突然略低了下去,“情之一字,果然难解,纵是为他伤为他苦,为他痛为他泪,却依旧为他生为他死,为他悲为他喜……”

  他的声音暗暗哑哑的,竟有说不出的悲伤——我不由一震!曾听水清扬提起,宁王爷年近三十竟还未娶妻,却想不到他竟把一个“情”字瞧得如此通透。他,只怕也是有故事的人。

  我轻轻叹息,诚如莫长染所说,我便是为了朱离悲与喜,为了朱离生与死又何妨——情,本身就是一个死结,没有出路,亦没有道理。

  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我不是路人甲,我不能由得他自以为是地为我好,随心所欲地把我推开!

  咬了咬唇,我轻轻推开门,却不由退了半步。

  门外,赵阔竟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我一怔,脱口而道:“赵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阔有负夫人所望,前来请罪。”赵阔却不看我,只是垂目道。

  我心念一闪,不由冷笑:“你也是来求我救世子的么?”

  赵阔却只是摇头。

  我本对赵阔没有怨恨,可偏巧他的“请罪”是在莫长染告之了我朱离只有我能救之后,不得不让我对他的出现有了怀疑:“我九死一生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听得说我有用了,便赶来请罪了么?”

  “夫人!”赵阔头狠狠叩在地上,我又退半步:“你跟朱离,从来都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我被你信骗了那么久,偏还敬你为兄,偏还在垂死之时依旧信你们会来救我,偏还信着你的诸多不得已,偏还替你开脱替你找各种理由,到头来究竟还是他是你高高在上的主子可以不计一切维护的人,我终究只是被玩弄于股掌之上随时为他舍弃性命还得感恩戴德的傻瓜!”

  我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到最后竟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不由一只手扶住了门框。我知道我这纯粹只是迁怒,但我不发泄出来心里却实在憋屈得厉害。人人都有情非得已,人人都有情可原,为什么,偏是我,却没有人替我求情,替我找活下去的理由——更可气的是,居然连我自己都认为,在我和朱离之间,应该让朱离活着!

  赵阔却还是不说话,只是复又在地上叩头,声声直砸在我心底。我咬牙,手中的指甲狠狠刺进掌心,一字一字地道:“赵阔,我就受了你这几下大礼,你叩的这几个头换了我这一条命,不对,是换你家少爷的一条命,倒也值得了!”

  赵阔猛地抬头,额上一片青肿血迹,那鲜血和着泥污顺着脸直流下来,然而目光中却无比的震惊:“你说什么……”

  莫长染在我身后叹息:“这件事,他是连赵阔也瞒了的。”

  我的心脏猛地抽紧——他竟是连赵阔也瞒了?朱离与赵阔何等情义我岂会不知。

  朱离!朱离!朱离!他竟连最亲密的兄弟朋友属下都没有说出来,他原本是要将这个秘密带到死,带到地下么?

  了前尘

  夜色已浓。

  我的影子因为赵阔手中的灯的摇摆而来回晃动——这,便是我存活于这个世上的痕迹么?风过无痕,灯尽影灭,终是浅浅存在,无声消逝。

  随赵阔先乘了马车,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处僻静的院落的一间看起来有几分破败的屋子前,赵阔停下步子。

  “这里有你要我见的人?是谁?”我凝眸望着他——额前的伤在昏暗的灯光下也瞧得真切,我原来向莫长染要了创药想替他包扎,赵阔却坚决不允,最后实在拗不过我,只是用盐水简单冲洗了下,我估计也落不下什么明显的疤便只得作罢,我这一辈子都太替别人考虑了,呵呵,我忍不住自嘲!

  赵阔见我盯他,却只别过了脸,静了半晌才轻声道:“是我对不起夫人,一辈子都还不上。”

  我微抿了抿唇:“我自己找死,与旁人无关。”

  “若不是因为少爷,我会以死谢……”

  “若不是因为朱离,我谁也不是。”我截住他的话,“其实,我现在这样,已经谁也不是了……”

  赵阔手中的灯似乎抖了一下,垂了头,只轻声一叹。或者因为我说的是实话,他无从反驳。

  我见赵阔不语,便转身看向着屋子,里面隐约亮着烛火,我迈上台阶一步,却只觉得眼前人影倏地一闪,一个黑衣人拦在我面前,形如鬼魅,吓了我一跳,下意识又退了回去,却忘记了台阶,几乎跌了跟头。

  赵阔在我后面轻轻托了我手肘,我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道恰到好处,扶稳了我。我注意到面前那道影子一双几乎要溶进夜色的目光只瞧向赵阔,而赵阔则轻轻点了点头,那人影便立刻又倏地消失。

  要不是赵阔的手还托在我臂间,几乎让我以为刚刚的一切不过是我幻觉。瞬间他的气势非凡。

  我缓缓收回手,刚要道谢,却听赵阔忽然低低道:“既然你谁也不是,不知道肯不肯认我这个‘大哥’!”

  我沉默。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便是认了,又如何?终不过一死而已!而这一声“大哥”,或许只为了赎罪,这又何苦何必?

  赵阔见我迟迟没开口,不由苦笑一下:“是赵阔失仪了,夫人见谅。”

  说罢略抬了灯先行上了台阶,引我向前。

  我在他身后亦是叹息,却依旧没有开口。

  门在赵阔的手中“吱呀”地应声而开。灯内点着灯,桌边坐着一个人,就算被缚住手脚、蒙住双眼,形容狼狈,但却依旧危襟正坐,神态间凛凛的是那般熟悉——段正清,大理寺卿段正清!

  我有些仲怔,扭头望着赵阔,不知道他大半夜的拉我来,要见的竟是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谁?”听到有动静,段正清低声喝道,“你可知道绑架朝廷命官是何……”赵阔却不等他说完,上前两步,一把扯下他眼前蒙着的黑布,冷笑道:“段大人,得罪了。”

  段正清见是赵阔,面色突然间一变,曾经逼得我无处遁形的凌厉目光闪过一丝惊愕。待他听到我的叹息,转过头来时,那丝惊愕瞬间变成了了然愤怒嘲讽种种情绪。

  “贱 人!”就在我尚未理清思路的时候,这两个字从一向正义凛然的段大人口中蹦了出来,吓了我一跳。然而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赵阔一记耳光就狠狠扇了过去——我现在方明白了,当日在世子府的花园里,赵阔果然对张义是手下留了情的。

  眼见段正清半边脸立刻红肿得发紫,唇边也沁出了血。

  “呸。”段正清吐了口中的血,冷笑:“士可杀不可辱,赵阔你若再这般折辱于我,我便立刻咬舌自尽!”

  我心下却也不忍,且不管段正清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这凛然的气势终是我敬重的,哪怕他开口骂我,我也只当他是在骂以前的白晴。

  赵阔却上前半步,冷笑:“段大人不必以死相逼,反正今晚您也迟早要死的。只不过您要咬舌,小的便先卸了您的下颔,您要撞墙,小的便先断了您的腿脚,您若在小的没要出答案前一心求死,小的就拉上您全家老小二十七口陪您上路……”

  这一番话说极慢,愈发显得阴狠,依稀可见当初躲在花园偷听我和朱离壁角的猥琐——见惯了赵阔在我面前的稳重忠厚,我几乎忘记了他也曾戴了种种面具。我听了赵阔这般阴森森的口气都忍不住一身鸡皮疙瘩,何况那还有那么多把柄攥在赵阔手里的段正清。

  果然,段正清闭了口。

  我却不由一声轻叹。

  “夫人不必为他叹息,你的种种苦难,皆由此人而起。”赵阔头不回,竟一下猜到我的心思。

  段正清冷笑:“你竟还叫她‘夫人’?这般人尽可夫,下作狠毒的女人……”

  眼见赵阔一掌又要下去,我终是看不过去,出言相劝:“罢了,赵大哥,段大人是朝廷大员,你再这般打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赵阔大概是因着我这声相唤而身子微僵,手竟挥不下去了。我轻轻扯了下唇角,算是自嘲:“我这般境况,是谁也不会再恨的了。”

  这话说与段正清,又何尝不是说与赵阔。

  “夫人……”赵阔蓦的回首,一双眼中待段正清的冷狠尚不及收回,此时却隐见不安与惊慌,我真怀疑这么强烈的情绪变化会不会让他的眼睛抽筋。思及此处,我竟不由得笑了下,终是换来了正义化身般的段大人的继续震怒:“便是她这般惺惺作态,才把你们都骗了么?”

  “若论惺惺作态,谁又比得上段大人你。表面上做的正义凛然,暗地里那些勾当你真以为没有知道?亏我家少爷还一直信着你,到头来却是你把夫人害得几乎葬身火场。”赵阔又手握拳,估计要不是我因着我那句话,没准又该动手了。

  他这个样子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过,从这话里我倒大约听出了些许端倪——这便是他今日大半夜拉我来见段正清的真正目的么?然而我都已经决定替朱离换命了,又何必再纠结过去的是是非非?

  “当初我家少爷便是因为你是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学生,为人看似端正忠良,方信了你,将夫人托付于你,谁知你信誓旦旦一口应承,却阳奉阴违,联合宫中奸人暗算我家夫人,害她九死一生。”赵阔冷笑,“天理报应不爽,你当时做了,便要承担今日的后果……”

  我本意开口相劝,只道是不想听这些过往恩怨,然而赵阔说到此处,我却不由叹息:“当初到大理寺送诉状的也是你吧?世子的诉状段大人给我看过,就连水院判也看出是他亲笔所写……”

  “少爷先一步得知了静王爷的消息,不及安排,宫中敌友难辨,想到唯有大理寺段正清曾深受王爷照拂,是可信之人,方才让小人前去安排,当时带了诉状只为了给他派兵调度一个由头,另一封密信小人却是亲手交与段正清,清清楚楚写明要他明里将你关进大牢,暗里带将你秘密护送出城,寻个僻静之处安顿好……”

  我绞着手中的衣带,听着赵阔一字字的解释,只觉得衣带仿佛是心脏一般被自己捏得生疼。细细想来,赵阔只说对了一半,又或者,朱离故意写了诉状让段正清拿给我看,分明就是要绝了我对他的那份心思,他想让我恨他,然后借由段正清之手,将我安顿妥当——当日在书房中的一番话,甚至包括送我那串佛珠的承诺和他的欲言又止,如今细细想来,都有着种种深义。

  他让我信他,他告诉我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说那串佛珠是唯一不属于静王府而属于朱离的东西,他说他的一生不是我的一世……他说了那么多那么多……可是——我却没有来得及体会!

  可是——如果没有段正清的节外生枝,我真的会安心的接受他的一番好意,自生自灭的好好活下去么?他高估了我的智商,却低估了我的感情。

  “夫人,赵阔句句属实,若有半分虚言,定遭天打雷劈。少爷的一番安排的确是煞费苦心,他得到静王爷的消息只是先了皇上和太后半步,不及有所行动就已被皇上诏至宫内,所以才临时出此下策,也妄信了这个小人!”赵阔许是见我久久不语,以为我不信他的一番话,才又急急地道。

  我摇头苦笑:“我并非信不过你,只是……”

  只是,曾经发生的一切,已经发生,再不能回头。

  朱离自诩聪明一世而设计了一切,可是当时若没有水清扬,没有张义,如今他便只能对着遥遥的千里之外的死牢废墟怅然几声罢了。也许那样倒好,我们倒还真正做了一双同命鸳鸯,总好过我这边的舍生成全,他那边的病痛折磨。

  人生也许就是这样,任谁也计划不了,任谁也安排不好。若一个人真的能够操纵别人的命运,那被操纵的人,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朱离,朱离——我的命运,终究是由不得你安排的,就算是为了我好!

  “夫人,赵阔今日将你带来此处无他原因,只是想跟你说,少爷其实一直都不曾害过夫人,一直也不曾忘情于夫人,少爷这些时日,无论是路上奔波,还是病中昏迷,都不止一次提到夫人,当时惊悉夫人几乎被烧死在天牢,少爷更是……”

  “你的一番心意我心领了,我说过,我不曾恨他。”我浅浅开口,拦住他的话,诚如水清扬所说,不管我经过了怎样的苦难,我毕竟还活着——何况谁是谁非,对我真的已经毫无意义。静了片刻,我又道,“你把段大人放了吧。”

  “不必你来虚情假意。”赵阔还未开口,段正清却沉了一张脸,冷笑,“你惨害世子,与人通奸,心肠狠毒,尽人皆知,世子不予追究是他心胸宽阔,我却深受静王爷之恩,就算不是大理寺卿,却也由不得你这等恶毒之人苟活……”

  一番话继续是段氏风格的凛然正义。我苦笑:“段大人不必急着口诛,我也是活不了几天的了……”

  赵阔面色一变,刚刚他自莫长染处应该大致听出了来龙去脉,自然知道我此话之意,不由惊道:“夫人,小人今天带你来见段正清,断不是为了……”

  我摆摆手,不要他继续说。真话说出口伤人,假话说出口更伤人——相信世上任何人都觉得我该以己之命换了朱离,更何况是赵阔,他与朱离的关系又岂是我能比的?

  然而我却不想纠结于这件事上,于是又道:“段大人也不必说得如此义正辞严,你若真是看在静王的一番情义上,便应当遵从了世子当初的心意与安排,以你之能,又岂看不出他亲自将我托付于你的认真与郑重?偏你阳奉阴违,利用世子其中一封假诉状陷害于我,却违背了他的本意,于公是假公济私,于私是忘恩负义,又何必做这般姿态,真正惺惺作态的,只怕不止是我一人吧。”

  我眼见段正清的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忽然有了一丝邪恶的兴奋,我都快死了,又何况还需顾忌那许多,也许由着性子发泄一下,也算是件快活的事情。

  “当初你与宫中的那个什么内侍急着定我的罪,后来又放火烧了天牢,引得那么多无辜的囚犯陪葬,又算什么?我纵然是曾经做过错事,却也不曾手下背过人命,而你则是知法犯法,执法犯法,这笔账又如何算?还有,你段大人一生英名,一世清廉之名尽毁于此,我才不信只是因为为了报恩而替世子不值报怨,只怕是因为有人许了你更多的好处吧,会是谁?皇上,太后,还是另有他人……”

  “够了,你给我住嘴!”段正清终于按奈不住的怒吼,他面色没有丝毫血色,一双眼却似冒了火般直盯着我,“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不可能想出这些前因后果……”

  果然是言我必失,想必我这么多嘴,连他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以前的白晴。而他这一番话算是默许了?可是不得不说,他就算是恼羞成怒,这般气势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就躲到了赵阔身后。

  赵阔从身后拉出我来,向我叹息:“你既然看得这么通透,又何必再劝我饶他一死,无心之过可恕,有意为之当诛!”

  “想必他也有种种不得已,又何必逼人太甚,我毕竟没死……”我过过嘴瘾罢了,可不想身上也背上人命。

  “可你以为今日事已至此,他还有活路不成?”赵阔这话是说与我,还是说与段正清?

  反正我是一抖。也是——其实这是朱离与段正清之间的恩怨,原本就与我无关,无论我死了还是没死了。而段正清背后的指使,也许才是赵阔今日掳了他来的真正目的,而这,似乎又与我无关。

  于是,我抿了抿唇:“麻烦你先送我回去吧。”说罢,我目注段正清,“段大人,后会无期!”

  不管他死不死得了,总之,我却是要死的。
果果的妈妈2009-10-19 10:05:16
终于等到。多谢!
opossum2009-10-19 15:10:27
跟“人精”们在一起真是受刺激。小白要淡定!
bluepearl2009-10-19 16:35:39
thanks a lot
文菲2009-10-19 21:00:17
版主真厉害!80-82已经发送悄悄话给你。
人在柏林2009-10-20 04:28:18
这位MM真是太好了
@#@2009-10-20 06:33:42
回复:版主真厉害!80-82已经发送悄悄话给你。
文菲2009-10-20 10:57:09
谢谢,反正手头上有,大家一起看
意随风行2009-10-20 17:25:17
★乌龙了!乌龙了!★不好意思啊,这篇是代 lookupon发的,因为是发到我的信箱中,而且没有写论坛的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