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随风行2009-10-15 18:14:26
《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
简介:穿越到了一个害了人的女子身上。
  这个女子因爱生恨,下毒手残害了他。不是我的所为,可是,我现在成了她。
  一次快乐的旅程,多少欢声笑语,是否能驱散他的伤怀?
  可人生的旅途,人们要怎样做,才能争得一路同行……
  成人童话。善良和爱。
  一个温馨的爱情故事。 轻松阅读。
  本文极慢,性急者勿入。适合临睡前读一章,催人入眠。
  情节狗血,语言平淡,荒诞不经,异想天开。不爱看的千万别看,看不下去的千万别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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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姐我穿越的那天晚上喝醉了。
  其实我也就喝了一瓶红酒,但喝的时候肚子里没什么东西,难受又吐不出来,只觉天旋地转,向后一摔,倒在了床上。
  朦胧中,我在一个黑色的走廊里飘荡,黑色但并不可怕,让我疲惫不堪的心灵能换口气。只是感觉到,没有看到,一个同样在黑暗中飘荡的灵魂与我的擦身而过。说不出什么,只知道是同样地疲惫,同样地绝望,同样地悲伤。
  再睁眼,天亮了。我头痛得想吐,眼睛干得难受。我以为我还在梦里,因为我看着头顶上绣得凤飞九天百花吐艳的帐子,就知道我不在我自己的床上。
  我不敢抬头,怕头更痛,就转着眼睛,想看看周围。这一看,不要紧,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当即头痛得我大叫了一声。我抱着脑袋再看了一下我所见的恐怖景象,没消失,还在!
  只见一个人赤身裸体血淋淋地被吊在我的床边外几步处,自然一眼就看出是男的。他的头低垂在胸前,蓬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他的身上鞭伤累累,烙痕处处,脚尖离地面半尺,指向的地上有一小滩黑血。
  我哆嗦起来,我是穿到牢房里来了吗?那下一个是不是就是我了?!可这帐子,不象是牢房……
  随着我的叫声,一个女孩子战兢兢地快走了进来。她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脸色有些黄,眉眼温顺,身材小巧。她到我身边,细声问道:“小姐,是否要醒酒汤?奴婢已备好了。”
  我看她不像个监狱看守,就指着那个吊在那里的人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孩瞪大着双眼看着我,颤着声音说:“小姐,我没动过他。您把吊他起来后,我没动过。”
  我头痛得想自己把脑袋给砍了算了,是不是我听错了?我皱着眉说:“是我把他吊起来的?!”
  那女孩的声音更抖了:“是,您吊的。”
  我捧着脑袋:“我干了什么了?”
  那女孩说:“您把他吊起来,说要打够一百鞭,烙他三十次,看他求不求饶……”
  我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什么什么?我干了吗?!”
  那女孩忙说:“您都做到了。我听着您还给他抹了盐,另外还再打了有上百鞭子……”
  我大喊起来:“啊?!我疯了吗我?!”
  那女孩赶紧说:“小姐没疯!您就是喝醉了。”
  我实在不该问下面的话,但是我这人一向二百五,问题还是脱口而出:“那他求饶了吗?”
  女孩犹豫着说:“他没有,但是您烙他的……时,他叫出了声,所以,小姐,您还是赢了……”
  我双手齐挥:“我赢他干吗呀?!没事找事吗这不是!快帮我把他放下来!”
  我站起来,又头痛得大喊了一声,那女孩忙说:“我先去给小姐拿醒酒……”
  我打断她说:“救人要紧哪!我只是头痛,死不了。”那女孩目定口呆,我来回找凳子,口里说:“他是怎么被吊上去的?”
  那女孩指着墙边一处绳子说:“那绳子……”
  我仔细看,梁上有个铁环,吊他的绳子是从环中穿过,又栓到了墙角的另一个环上。我看那女孩身材细小,比我矮,就对她说:“你去解绳子,我在这里抱住他。”
  那女孩大惊道:“小姐要抱他?!”
  我问:“那让别的人来?”
  那女孩急道说:“小姐,您从不让别的人进门哪。”
  我疑惑道:“那怎么放他下来?”
  那女孩说:“平时小姐就是放了绳子让他摔在地上的。”
  我又大惊道:“啊?!这还不是第一次?”
  那女孩终于盯着我慢慢地说:“小姐,一个月来,您几乎每天都这么吊打烙烫他一次……您还好吧?”
  我出了身冷汗,我成什么人了我?!仔细看着那个女孩,她一脸的惊恐,不像是有坏心的样子,就问:“实话实说,我酒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叫什么来着?”
  她看着我,结结巴巴地说:“小姐,我,叫,杏花。”
  我忙鼓励地说:“好名字。”
  她说:“是小姐您起的,您说起个俗气的名字,别人就不会多看我一眼。”
  我咳了下说:“杏花,你去解绳子,咱们快把这个人给放下来吧。”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墙边绳子处,我抱住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对杏花说:“现在解了吧。”
  杏花几下扯松了绳子,我手臂中一沉,那个人坠到了我身上。我一连倒退两三步,到了床边,没站稳,一下子连坐带躺地仰倒到床上,摔得我大叫了一声,加上头痛,差点背过气去。那人压在我身上吭了一声。
  杏花大惊失色地跑过来,连声问道:“小姐,你怎么样啊?”我喘着气说:“快帮我把他扶下躺好,我快被压死了。”
  我们同时动手,把那个人翻到床上,他的手臂还是半举着的,我忙给他解了绳子,把他僵直的手臂拿下来,放在他身边。他又吭了一声。我知道血液突然回流,会十分疼痛。我抛了绳子头,见他的头发遮着脸,就用手给他捋开,一下子怔住。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两道浓黑秀美的眉毛,眉头紧蹙着。长密纤细的睫毛,如扇般覆盖在现出暗黑色阴影的眼底。挺直的鼻梁,淡白色的棱角清晰的唇紧闭着,明显咬着牙。虽有短短的一层胡须,可长得真是十分秀雅俊美。我不禁叹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家仇血债,其实,你的小姐是喜欢上他了呀。”
  杏花大惊,几乎讲不成句子地说:“小姐,您从不曾,明白地,说这样的话!……你,你,你是谁?!”
  我站起身,问道:“杏花,有没有伤创药?”杏花哆嗦着,指着床边的一个拳头大的罐子。我拿起来,重新坐在那个人身旁,先用一角被子盖住了他的下身,打开了罐子,又说:“杏花,给我干净手巾。”杏花递过来,手颤抖着,看着我的神情象是看着怪物。
  我从那个人的肩膀开始,用手巾先轻擦去残留的血,然后把药膏抹在他一道道的伤痕和处处烫伤上。他前胸最是悲惨,糜烂处处,血肉模糊。我尽量下手轻微,恨不能不碰到他的皮肤,手指只在药膏上滑行。他紧咬着牙,毫无声音,皱着眉头有时极轻地颤抖一下,可没有睁眼。
  我示意杏花坐下,她根本不敢,抖着站在那里。我一边给那个人轻轻上药,一边低声说:“杏花,我不是你的小姐。”
  杏花吓得哭起来:“那,你,是鬼吗?”
  我笑:“杏花,昨天我喝了一瓶酒,醉倒后,我的魂魄在一处黑色的长廊里,与你小姐的魂魄掉了个儿。现在,你的小姐大概正从我的床上醒来,叫着你的名字呢。”
  杏花哭起来说:“你,是不是,要害了我们……”
  我苦笑了:“杏花,别总想坏的事情。我现在才是害怕的人。我是谁?我日后会在哪里?怎么才活得下去?我这么忙,哪有时间害人哪。”
  杏花破涕为笑说:“小姐,您真……”马上又吓得不敢说话了,瞪着眼睛盯着我看。
  我嘻嘻笑着说:“杏花,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别说您了,就说你就成了。”杏花眨着眼睛不敢说话。我尽量温和地说:“杏花,我是谁?”
  杏花颤抖着说:“小姐,你是当朝太傅董之鹏的女儿,董玉洁。”
  我大喜过望地说:“好啊,还是高官之家,衣食无忧了!”手下正涂上一处裂开的皮肉,不注意地按了下去,那人听着没气了,我忙抬手,说了声:“对不起。”
  杏花说:“老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重臣。”
  我又有些忧虑地说:“不会功高盖主吧?”
  杏花问:“那是什么意思?”
  我手指方抹过那人的一处伤口,伤处突流出一股脓血,我忙说道:“要疼一下。”我用手巾稍用力蘸干了脓血,轻上了层药膏。唠叨了一句:“弄好了。”那个人屏住了呼吸,就是不出声。我又要了新的巾子,继续护士大业,嘴里说:“你接着说。我有没有兄弟姐妹之类的?”
  杏花说:“你有一个哥哥,董玉清。”
  我笑:“玉清玉洁?清洁?加个工字,这不成了扫大街的了吗?”
  杏花疑问道:“小姐,您,你在说什么?”
  我忙说:“没什么。我有没有什么指腹为婚的夫君?”别我还得逃婚之类的。
  杏花说:“小姐,你对老爷说过,你的夫君要自己选。”
  我笑了:“这样,太好了。”我看着我旁边的人问道:“这又是谁?”
  杏花紧紧地盯着我:“小姐,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赶忙笑:“杏花,我从别的地方来的,不是你的小姐。”千万千万别忘了!
  杏花松口气,看着我旁边的人说:“他叫谢审言,是原来谢忠誉御史大人的小儿子。从小文武双全。一年前,他十八岁,夺了京城诗坛首冠,被人誉为文情横溢的京城第一才子。”
  我嘿嘿笑着:“你的小姐是不是那时喜欢上他的?”
  杏花说:“是啊,小姐从来没告诉过别人,但那天是我陪着她,女扮男装,混在人群里,看这位谢公子一挥成诗,轻易夺了魁首。小姐一夜未眠,次日就去求老爷提亲谢家。”
  我叹了口气。杏花问道:“小姐,为何叹息?”
  我垂头:“一定没成,不然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杏花点头说:“老爷那时也对小姐说谢御史为人十分古板,与老爷在朝中十分不和。他恐怕小姐不会如愿。可小姐不依不饶,一定要老爷去提亲。"
  我接下茬地说:“其实干吗见一面就提亲呢?你家小姐既然那样去看了他,先成为朋友不成么?怎么就知道日后会处得好?性情会不会和得来?”
  杏花叹气说:“我家小姐性子不好,真要是那样了,大概更没有希望了。”
  我微皱眉:“那结了亲,人家不喜欢不更可怕?人心怎能强求?”
  杏花说:“小姐觉得成了夫妇,在一起,就如愿了。”
  我感慨:“成夫妇还不容易?得到深情厚爱才是难的。后来呢?”
  杏花接着说:“小姐不放心家人的传达,提亲那天,她和我都扮成了媒婆的丫头,进了谢府。那谢御史,一听是老爷提亲,就大骂不已。说老爷不遵先法,混乱朝纲。说他家世代忠良,绝不会与老爷同流合污。那时正巧这位谢公子回来,听了小姐的名姓,说道,人讲小姐是个不懂妇道的女子,这样的家世一直未嫁,连亲都未定,必是有难言之隐。那谢御史恍然说正是如此,老爷与他从不交好,今日却来提亲,一定是家有丑女,借机陷害谢家。”
  我轻摇头:“你的小姐一定气死了。”
  杏花说:“小姐是生气。她从小习武,性情急了些,还常在外面走动。大概这就是不守妇道?”
  我依然给这个人上着药,嘴里说:“这样讲,是狭隘了些。”我的手指感到他的身体极轻地颤了下,我忙加了一句:“但你的小姐干的也太出格了。他说了这样的话,也不至于这样对他。不理他就是了。”那个人轻喘着咳了一下,又压了下来。
  杏花继续说:“小姐回家砸烂了房中的所有东西,然后离家四处游荡。三个月前,听人说,谢御史当朝顶撞皇上,反复狡辩,不认错误。皇上发怒,流放谢御史,将他的家产抄没入官,他的夫人早逝,他的两个儿子判为奴籍。”
  我吃了一惊:“这不是你家老爷的报复吧?”
  杏花说:“小姐日夜赶了回来,也这样问过老爷,老爷苦笑说:我是何等人?后来小姐说既然不是老爷给他谢家的灾祸,那她就不必顾忌什么了!与其让谢公子被卖成娼倌杂役,不如让小姐来完成这命里给他的劫难。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我笑:“你的小姐好狠的性子啊。”
  杏花低声下气:“小姐从小没了娘亲,对人是急爆了些。”
  我说:“看谢公子这个样子,大概该说是残暴吧。”
  杏花叹了口气说:“一个来月前,小姐去官奴场把谢公子买了回来,恶言恶语,推推搡搡……”她看了我一眼,想了想,接着说:“后来就日夜鞭打折磨他,说一定要他求饶认错。可谢公子不说话,结果,小姐的手就越来越狠,火烧刀割,棒打针刺,灌辣入喉……只不动他的脸……”
  我悄声道:“当然,你的小姐当初就是从这张脸喜欢上了他。”
  我手下的人突然大咳起来,我停了手,看着他,他皱着眉,咳了一阵,停下来,喘着气,还是不睁眼。我疑惑地看着杏花,杏花说:“自那次小姐把他在冰水缸里泡了一夜,又灌了他辣椒水,他一直咳嗽。”
  我惊:“啊?!你的小姐比锦衣卫都狠哪!”
  杏花又问:“什么是锦衣卫?”
  我赶快问正经的:“可请人医治?”
  杏花摇摇头。我忙说道:“今天请郎中来吧。”看前面的上身胳膊和腿都抹好了,我让杏花帮着我把那人翻了身。我看了一下,明白了,赶快给他用被子遮了后面,开始往那人的背上上药,也是创伤严重,我叹息不已,问道:“你的小姐昨天醉酒就是为了这吧?”
  杏花低了头,轻声说:“小姐一开始只是说说,想让他求饶,他不说话。后来,小姐就真的让人把他……几天了,他仍没说话。小姐生气,就说,别让他睡觉了,那些人……三天三夜,他还是没开口。小姐昨夜就又把他吊在屋中,一边喝酒,一边打他,一边哭……”
  那人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我深深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给他慢慢地涂药,唯恐触痛了他,他真是受了太多的苦。我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抚着他背上的伤处,愿我的怜惜也能传达到他的心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了颤抖。
  为了让他心里舒服些,我说道:“你的小姐干了坏事,心里也不好受。我感到她十分绝望和悲伤。”
  杏花说:“小姐,为什么你见到了我们小姐?你难道也……”
  我忙摇头:“我可没干你小姐干的这些事!”
  杏花问:“那您从哪里来?是什么人?”
  我心想得说清楚,别让他们觉得我还是那个狠心的小姐。我说:“我来的地方,讲也讲不清楚。我,基本上说,是个晕头转向的人。本来我该今天成婚……”
  杏花说:“成婚?!小姐的夫君是什么人?”
  我说:“一言难尽!我们认识了近二十年……”
  杏花惊讶道:“啊?二十年,小姐在那边多大?”
  我说:“我二十五岁了,太老了?别这么看我,至少给我留点面子!”
  杏花看着我的神情象看着个老太婆。我笑起来:“你的小姐多大?”
  杏花说:“今年方满十七岁。”
  我喜:“多好啊!二十五岁的阅历,十七岁的青春!上苍待我如此之厚!”
  杏花问:“那你怎么认识得你的夫君的呢?”
  我叹:“也算是一见钟情了。我五岁时到了一个新的幼儿园,就是所有小孩都去玩的地方。那天,我进了屋,满屋的孩子,一开始都不和我玩。只有一个小男孩,走过来,从他自己兜里,拿出了一件那时候还是特别新奇的玩具,变形金刚,他和我玩了好久。要回家时,我把那玩具还给他,他笑着说这就送给我了。他说,他喜欢我。”我停下,二十年以前我感到的那种快乐又重回到胸中,可这次却是带着刀刃落在了我心的最深处。
  杏花说道:“小姐真是忠贞,五岁之情……”
  我赶快说:“不仅不仅啦,我们住得很近,从那以后,我们一起玩,一起长大,一起读了十六年书……”
  杏花惊奇地说:“十六年?小姐也读?”
  我说:“是啊,我也读了很多书,但读了也白读,都忘了!”
  杏花笑起来,我也笑了,接着讲:“我们同岁,十八岁时,考入同一所大学,学的是商业管理,就成了……你小孩子家不该知道的……”
  杏花眼睛亮亮地说:“我当然知道!小姐和夫君真是青梅竹马,这么情投意合!你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手指轻触着那个人不平的伤处,心中也感到疼痛。终于强笑着说:“我小时候没觉得他长得好看,长大了,才知道我捡了个美男子,英俊倜傥……”我叹气!这就是为什么我对男子的美貌有抵抗力,我守着一位明星一样的人,过了这么多年。
  杏花说:“小姐的夫君好看,那不是好事吗?”
  我轻摇头说:“好什么好!麻烦大了!我佩服你的小姐,敢喜欢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我跟你说,杏花,我用生命悟出的道理,那就是:你觉得他好看的人,别人也会觉得他好看!”
  杏花一下子笑出了声:“小姐,这还要用生命来悟?”
  我气:“杏花,我浪费了我所有的青春才明白。早知道,我五岁时就注意一下他的长相,看他长得好看,就不要他的玩具了!你想想,那么好看的人,谁不想亲近?天天女孩子们围着他,主动要……他如鱼得水,所得芳泽,简直数不胜数……”我停下,心中酸海翻腾,赶快专心上药。
  杏花不明白地看着我,一直等着,我苦笑:“你这小孩子不懂!”
  杏花想了一下就领悟了说:“那他要娶很多人吗?”
  我说道:“在我们那里,只会与一个人结婚,还是因为两个人要在一起。只有云雨是不够的。”
  杏花问:“那贞节已失,日后……”
  我摇头说:“我那里的人开始明白了,贞节和品格没太大关系。人要找的是一辈子过得下去的人,贞节只是身体上的东西。品格比贞节更重要。”
  杏花接着问:“那小姐你,可是生气了?”
  我叹气:“只能用‘气死了’这种十分通俗的词句来形容我自己!可每一次,又经不住他苦苦相求……”
  杏花说:“他能开口求你啊,不像这位……他对你必是真心,小姐就原谅他吧。”
  我又叹:“原谅了呀!原谅了多少次!要不怎么要结婚呢!”
  杏花问:“他既然要迎娶小姐,一定是对小姐有情。”
  我点头:“我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他家里有企业,他接手后,可算是呼风唤雨,赚个金银满堂。他有过那么多的女子,可他总说我是他今生唯一会娶的人,其他的人都是想要他的钱,只有我想要他的人。可惜,”我叹口气:“我要的正是他给不了的。”
  杏花说:“我听说,有的男子就是这样的……那后来呢?”
  我说:“三个月前,我对他说,这么多年了,我不愿再糊涂下去。如果他不能洁身自好,我们一刀两断。他对我发了死誓,说真的已经厌倦了情场,想好好过日子了。我就知道我不该信他,可我骗了自己,说实话,我想我也不敢离开他了。他一直对我很好,吵架时从来让着我。我这么大年纪,想要孩子……已经习惯了他,还能找谁?……我们领了结婚证书,发了喜帖,定下了上千人的宴席,请我们双方的朋友亲属,还有很多他的客户和企业员工,我试好了婚纱……本该是今日婚典……”
  杏花说:“小姐,他是不是……”
  我点头道:“所以我刚才说结亲有什么难?难的是得到一个人的真情,只给了你的真情……我不遵循这个准则,就是自取灭亡。我们已经领了证书,以前也……按理说已是夫妻。但他就是说该顺着风俗,婚礼的前夜不能见到对方,不然夫妻不会长久。我在我父母家,快深夜时,心中不舒服……夜里就出了门去我们的新房……他们没看见我,我自己回家,喝了一瓶红酒,倒在了床上……再醒来,就成了你的小姐……”我突然领悟:“对啊!杏花,是不该见的呀!一见之下,真的没有长久……”我按下心中的苦涩,叹了一下:“在这里也不错,多了七八年的青春……”
  杏花看着我说:“那你,会不会再回去?”
  我强颜嘻笑:“你想让我回去?”
  杏花低了下头说:“小姐的性子,比原来,好多了。”
  我谦虚:“性子好有什么用,到头来,连个老公都保不住。况且,我也有发脾气的时候。”杏花脸变了,我忙说:“不不,我不会打人的。逼急了我,顶多推一下,表示不满,对你,我不使劲推就是了……”我忽发奇想:“说实话,我有感觉,你的小姐也许比我更适合我的那位夫君呢。”
  杏花抬眉问:“为什么?”
  我轻出一口气说:“杏花,我纵容了他啊!他知道我,无论他干了什么,只要他苦求一下,我就受不了,不会狠心对他。你的小姐就不会买这个帐,她能治他。”心想不知道她会不会用鞭子,我竟然哈哈笑起来。
  杏花说:“我的小姐幼习武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会不会看上你的那位夫君呢?”
  我兴奋:“杏花,我的那位从小弹一手好钢琴,能字善画,口才出众,头脑聪明,加上人长得好,有钱,从来人见人爱,所向披靡。他曾叫嚣说,这世上,能抵挡住他的魅力的女子不是还没出生就是已经死了!你说他有多可恨?!正该配你的小姐。你的小姐一定会喜欢上他,哇!花心加暴力,一对好夫妻!”
  杏花笑起来,可停下,看着我手下那个人的伤痕累累血迹遍布的背,低声说:“既然我的小姐是过去和你的夫君相配,那你是不是来与……”
  我知道这个人虽然不睁眼,实际上是醒着的,他间或咳嗽。我赶快说:“杏花,这可是不同的!我从来没有伤害过我的夫君,除了恨他的不忠,我们处得很好。我的夫君还是爱我的摸样,你的小姐过去了,我的夫君不会讨厌她。而且我们原来就说好,结婚后,我在家,不出去做事。你的小姐去了,会很快适应。这里就不是了,你的小姐这样伤害了谢公子,他见了我的模样大概恨不能把我扒皮抽筋才出得了他的气。”
  杏花一哆嗦,我手下的人咳了一下,大概表示赞同。我笑着:“你的小姐应是过去替我去报复的。可我过来不是替你的小姐承担报复的。我要在这里,好好生活。”
  杏花垂眼说:“可小姐与谢公子……”他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我又一声叹息打断了她,现在我抹药到了他的腿上。我顺着他的腿部肌肉,把药膏轻轻揉进连在一起的处处伤口上,心揪着痛。那个小姐可真下得了手……弄不好他以为我还是原来的小姐,编出来这么个故事来接近他,得快快澄清,就说道:“杏花,我书读得不好,平常连路都记不住,买东西时钱总数不清。可我那边的夫君每次要见重大的客户或谈大生意时,常让我去参加他的会见,你知道为什么吗?”
  杏花摇头。我说道:“因为我有一些异感直觉,能说出人的好坏和心思。”
  我是人们所说有灵犀的人,总能了解些人的所思所想。多少人总想和我聊天,只为了让我说中他们的心愿。我平时出去吃饭,常有人给我买单。我真的是可以凭嘴混饭吃,不是因为口才,而是因为我对人思绪的敏感。我不能说我是灵媒,甚至不能说我的异觉随叫随到。我奇异的思绪常常只是片段,那些无言的话语,有时有,有时没有,还不能保证是真是假,而且,我一旦和人太熟悉或动了情感,我的感觉不是错误就是根本没有了。但我对不熟悉的人的直觉和所思所想的判断大多都不会错。
  可笑的是,我从没有对我自己未来的有清晰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遮住了那处我最想知道的秘密。我知道这就是真的所谓天机不可泄露,那些有天眼的人也不能知道他们的今生。
  我叹息说:“我看见谢公子时就明白你的小姐喜欢他才这么折磨了他,我也明白,”我停了一下,努力捕捉着我的感觉说:“谢公子见了你的小姐后,也……”是什么呢?牺牲?付出?我说出了最接近的词:“喜欢她?”
  我手下的身体猛地动了一下,杏花的嘴张得很大。我把他脚腕的糜烂处和脚上被扎被烙的伤口都擦完药,细致入微,起身说:“反正肯定不是无知无觉……不然为什么谢公子全身到脚,都伤成这样,还能扛这么久?”
  杏花说道:“小姐说若谢公子咬舌自尽,她就将谢公子的私处割下,匿名给谢公子的父亲寄去,让他知道他的儿子死时如此残缺。”
  我哀叫:“你的小姐狠到这种地步了?!这还是人吗?谢公子是永远不会原谅你的小姐了。”我一下领悟道:“杏花!我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了!我是来替你的小姐离开他的!不然他就死在你的小姐手里了。”让他知道这个折磨了他的人日后不会纠缠他。
  我给那个人盖上了被子。看着杏花说:“我来看看我长什么样。”杏花把我引到一处铜镜前,我看着镜中的女子,瓜子脸,肤色白皙,柳叶眉,秋水双翦,瞳仁明亮含情,鼻挺唇红,算是美丽。可我对相貌不是那么注重,总让我感到麻烦。我笑了一下,只见满镜的欢乐。杏花脱口说:“小姐笑起来好看。”我笑问:“以前你的小姐没笑过吗?”杏花说:“很少,小姐很凶的。你一笑,比原来的小姐美很多。”
  我轻摇头说:“相貌有什么用处,这世上有多少人就是被一张脸给骗了。其实,美丽只是一层皮那么浅。”
  杏花轻笑说:“小姐长得漂亮,才会这么说。”
  我看着杏花笑道:“杏花说得好对啊,我们有的东西就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没有的才觉得很重要是不是?”
  杏花低头说:“小姐,我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
  我拉关系地说:“杏花,我把事情都告诉了你,你可会帮忙?”
  杏花抬头说:“怎么帮?”
  我说:“我不是你的小姐,不知道这个家的事情,如果大家不喜欢我,我只好走了。”
  杏花忙说:“小姐,你不能走!老爷会更伤心的。”
  我睁眼说:“更?老爷已经伤心了?”
  杏花说:“小姐不喜欢老爷再娶一房,就一个多月没和老爷说话了。”
  我问道:“老爷有多少房妻妾了?”
  杏花说:“老爷只娶了小姐的母亲,自夫人过世后,一直未娶。”
  我感慨说:“啊,那至少有十几年了吧。”
  杏花说:“是啊,夫人在小姐两岁时去世,十五年了。”
  我问:“老爷多大了?”
  杏花说:“四十一了。”
  我大叫道:“这么年轻?!还这么长时间没老婆?这也太不人道了!杏花,你我准备一下,我们去见老爷。我给他物色物色。”
  杏花笑起来:“老爷已有人选了。”
  我好奇:“我更得看看了,是不是会对人好。我告诉你,我有异感,我在那边,天天就被我的朋友们拉着给她们看那些男孩子好不好,我的外号叫大仙,别号铁嘴。日后,我也可以帮你看看,给你挑个好夫君。”先许下好处,她好帮我忙。
  杏花果然含羞笑道:“小姐,你真好玩……你得称老爷,爹。”
  我叹:“幸亏我那边父母双全,你的小姐过去,不会干涉他们。”
  杏花说:“那我上醒酒汤,我们吃了早饭就走。”
  我晃了晃头说:“我觉得好了很多,看来说话也能醒酒。我们在哪里?”
  杏花说:“我们在府外的一处庄园里。小姐不想让老爷知道她干的事情。”
  我疑惑道:“可她这事闹的也太大了,都快出人命了,难道没有人去告诉你们的老爷吗?”
  杏花说:“老爷不问家事,大公子管理,可常常不在府中。小姐下手十分狠,不听话的仆从常被重惩。小姐说谢公子是下奴,低贱不堪还桀骜不驯,不服管教,该被好好惩罚。所以,没有人敢多嘴。”
  我叹气摇头,又向床内一示意,问:“是在这里?”杏花点了点头。他是在这里被人欺负的,那我走后,那些人会不会找他麻烦?他现在有伤,不能走动。我想了想说:“有没有非常可靠的仆人?”
  杏花说:“李伯一向顺从小姐。他是夫人的仆人,随夫人过来的。”
  我又问道:“李伯可曾……”眼睛瞟了眼床上。
  杏花摇头说:“他一直在劝小姐。”
  我问道:“他的武艺高超?”
  杏花说:“是府中武艺最高的,小姐都是他带出来的。”
  我点头说:“帮我穿戴了,请他来吧。”杏花说了声是,找出了衣服,她说因为我们要骑马,还是穿戴成了男装。因有外人,我不好意思洗漱,杏花明白,说她会让人在客房准备,然后她出去了。
  我紧张起来,屋里就剩下我和床上的人。我不看他,仔细打量着周围。这是间朴素的房屋,只是帐子绣得华丽些。墙上挂着一把剑,我试着掂了掂,觉得沉,没拿下来。我有意离床很远,在门附近转悠。他定恨我入骨,我别让他心烦。
  门一开,杏花领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人进来了,我心说,这里的人辈分也大了,这就称伯了。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方脸浓眉,额上有些皱纹,目光锐利,嘴唇坚定。他扫了眼床上,低了眼睛。
  我说道:“李伯,我一会儿和杏花去看爹。这段时间,谢公子在这屋里养伤,马上为他请郎中医治,每日饮食要周到。”我停了一下,仔仔细细地说:“除你之外,任何人不能进来。”这样他就能躲开那些骚扰吧。李伯看着我,眼中利刃,我看着他说:“他伤好后,如果想离开,给他银两,助他离去。”
  李伯突然喝道:“你是何处妖孽?!”话语未落,他不知怎么就从墙上拔下了剑,眨眼之间剑尖就抵到了我的胸前。我纹丝没动,不是不想动,是没来得及。耳听身后,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李伯扫了眼床上,又怒看着我说:“我们小姐从不允我等入室,更不会说出这样的言语。你从实招来,她去了何处?!”
  杏花哭道:“李伯莫动手,这位小姐是好人!”
  我看着李伯,尽量平静地说:“你的小姐去了我的家。她在那里,我的朋友是不会拿剑对着她的。”我们那里没剑。
  李伯犹豫了:“出了什么事?”
  我苦笑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我和你的小姐都走到了一处绝路,命运让我们的魂灵掉了个,看看我们能不能走出条生路吧。”
  李伯依然不动,皱眉说:“你是何人?怎能顶替我家小姐?!有何企图?”
  我叹了口气说:“我也没办法。我的家很远,我可以说我是个没用的人。如果你家主人看不惯我,我自行离开是了。”
  杏花忙说:“李伯,这位小姐十分好心,别让她走了。”
  李伯迟疑着,剑没有离开我的胸口,我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夫人托付你照看小姐,你已经尽了你的心意。这只是一副皮囊,你就是杀了我,她也不会怪你的。”
  李伯眼睛睁大了,剑抖了一下,收了回去。我听见身后的床上,那人又有了一下声音。
  李伯死盯着我,我平静地看着他,实在不是勇敢,只是麻木,没别的办法,只有和他对看着。他说:“我看着小姐长大,她从没有说这样的话。你不是小姐,可你怎么能知道……”
  我看着他,依然慢慢地说:“我还知道,你对夫人,忠心耿耿,感恩戴德。夫人,也知道。”别问我为什么说这些,就这么感觉的,没办法。
  李伯看着我轻声说:“你像夫人。”见好就收,我没再说话。
  他出了口气,微低了眼睛说:“都听小姐吩咐。只是谢公子是府奴身份,没有户籍,不能出去独自行走。大概不能离开。”
  我轻叹说:“我在这里真和个笨蛋没什么区别,你们都多帮忙吧。”杏花噗嗤笑了声。李伯瞪了她一眼。我沉吟着说:“谢公子现在有伤,等他伤好后,让他去城中王府。”让他离开这里,也许会好。
  李伯点头称是,我一笑说:“我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如果你家主人看穿了我又容不下我,我就请你照看保护谢公子了,别让任何人再伤害他。害了他的人心中十分绝望,我替她还一点点人情,这也该是她的心意。”
  李伯又盯着我说:“是。”他又加了一句:“你不是小姐,可你是真的小姐。”
  我笑出了声,绕口令了这是。杏花忙说:“小姐,醒酒汤。”我端起来喝了一口,当场差点吐出来,苦辣咸酸都有,我呕了一下,看着杏花说:“这是什么啊?!”杏花结巴说:“醒酒汤。”我实在二百五,没过脑筋地说:“这简直是断肠汤啊!其实你的小姐请谢公子喝口这汤就行了,还费那么大劲干什么。”床上的人咳起来。我觉得很不对,忙说:“杏花,我们走吧,我没胃口。李伯,你辛苦了。”
  说完就要出门,李伯突然说:“小姐!”我停下,李伯看着我递了剑过来说:“小姐的佩剑。”我笑着挥手说:“李伯,我不是你的小姐,我不会武功。”床上的人安静下来。
  李伯面露忧郁地说:“杏花的武功十分浅薄,小姐,我应该和你一同前往。”我摇头说:“李伯照顾好谢公子吧。我死不了,大不了临死前和你们小姐又换一次。”
  杏花忽然有些难过地说:“小姐,你千万别走。”
  我笑着逗她说:“我没白来,至少杏花喜欢我。”
  李伯表忠心似地说:“老爷那里如果不容,小姐一定要先回来,我帮你想办法。”
  我十分感动,我与他们相识还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开始帮助我了。我看着他们说:“谢谢你们!我们是朋友了。你们老爷那里不容,我大概也回不来了,因为我不认识路。那样的话,我告诉你们我在那边的名字。我叫宋欢语,因我生的那天,大雨不断,我的爸爸,爹,说那是因我而下的欢乐的雨,遍洒大地,我是上天送给他的欢声笑语。杏花,李伯,你们现在知道了我到底是谁,就是我走了,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
  杏花有点要哭似地说:“不会的,小姐不会走的,我会帮小姐。老爷好心肠,不会对小姐不好……”
  李伯盯着我说:“小姐,你现在是我们的小姐了,我在此听命。如果……我跟随老爷二十年,我会去为你求情……”
  我点头笑了说:“你们对我真好!不枉我到此一行!”说完,我开门走了出去,门开时,我听见床上的人开始大咳起来,搜心刮肺一般,不禁心中为他难过。
  太傅我出来发现是早上,天气应是早春,空气中还有寒意。杏花带着我去客房洗漱了,我大概没太醉,头不是很痛了,但不想吃什么,只喝了些茶。
  到马棚,才知道有问题,我不会骑马!杏花捡了匹老马,扶着我颤颤巍巍地上了马,我死死地抓住缰绳,眼睛都不敢睁开。马低头到地,我大叫了一声,杏花刚要上马,忙又跑过来问:“怎么了?小姐?”我抖着声音说:“我是不是会从马脖子这里出溜下去?”她笑得直不起腰来说:“不会,小姐抓着缰绳拉一下,马就抬头了。”我叹息说:“你肯定觉得我比起你的小姐可差远了。”杏花忽然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说:“你就是我的小姐,别再说这种话了。”
  这一路,真是十分狼狈。我在马上汗流浃背,晃晃悠悠,前仰后合。我们停停走走,引来很多目光。可能因为我实在显得愚蠢,大家多是目露嘲笑之意,没有上前调戏的。
  下午了,我们才到了那气派高大的府门口。我几乎是从马上掉了下来,杏花忙过来搀扶着我,我并不觉得肌肉酸痛,大概原来的小姐练武,身体健康,我只是觉得有些昏头涨脑。
  一路上,杏花告诉了我这个朝代的由来,从汉之后就是几个我不熟悉的名字,自然是架空历史,可对我没多大好处。我生来就记不住东西,诗词歌赋,大多只记着其中的一两句,算术都算不快,物理化学,更没影子了。我学的商科,可那些知识也忘得差不多了。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想做什么。我想好好休息一下,弄清楚我到底是怎么了。
  杏花搀着我慢慢地走入大门,前面走过来两个人,都是穿着便服。一个四十上下,圆脸双下巴,小眼睛小嘴,含着笑似的,另一个该是他的儿子,没双下巴,可也什么都挺小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我避让到了一边,低了头,心中不快。
  到了厅前,人们早传报了进去,我一进门,看见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儒士打扮的人站在书案边,一身青衣,虽是简单,但布料细致。他身材挺立修长,面容清庾,英俊犹存,眼睛狭长,神色严肃而慈悲。我知道这就是太傅,那小姐的爹了,心中对他一阵怜悯。他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到现在想娶妻了,唯一的女儿还拦着。
  我忙离开了杏花的扶持,走上前,按杏花所说,叫了声爹。话一出口,我一阵悲伤,想起了我亲生的爸爸妈妈,不知道这里的小姐去了,会不会对他们好。我怎么希望她对我的父母,我就该怎么对她的父亲。一念至此,我眼中含泪,不由得说:“女儿不懂事,没有体会爹的苦心,请爹千万不要在意。原谅女儿,请爹好好爱惜自己。”
  他闻言双目瞪着我,里面悲喜交集,张口想说什么,半天才叫了声:“洁儿……”我感到了他心中酸楚,一下子,泪流了下来。走过去,深施了一礼说:“女儿今晨酒醒后,前尘俱忘,心智已失。我已忘记了武功骑术,书画琴棋,现在是个什么都不会做的人了。只不知爹爹还能否容女儿留在身边,若爹不觉得我还是您的女儿,请您容我离去。若爹让女儿还留在这里,从今起,我定为爹爹分担忧患……”
  他一把抱住我的双臂说道:“洁儿何出此言?!你是我与你娘亲的骨血,无论你发生了什么事,爹怎能不认你?!你莫要担心……”他似是在呜咽,好久不再说话。
  我抬头看他,他放下了手,眼里有泪。我抹干了脸说道:“爹不要为我担忧,我只是忘了往昔种种,其他,我还是明白的。”我停了一下,决定还是说了:“方才出去的那对父子,是否是来看爹的?”
  他点点头说:“是,又是来……”
  我摇头说:“那父亲为人里外不一,十分不可靠。他的儿子肆无忌惮,心性卑鄙,对我有妄想之意,日后不知会干出什么,爹一定要小心。”
  他愕然地看着我,杏花在后面轻咳了一声。我轻叹了口气说:“按理我不该说,但我如果不说出来,半个时辰后,我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爹如果不喜欢听,忘了就是了。”
  他久久地看着我,眼中神色莫测,我看着他,慢慢说:“爹可还想认我?”
  他点头,眼里明锐起来,说:“我从来没觉得你这么像我的女儿。我心中对他们早……只是不知为什么。你今天一言,让我明白所以。洁儿如此聪明,怎能说失了心智?一定是大梦初醒,比以前明白事了。”
  我笑了说道:“爹真会安慰我。”
  他又愣愣地看着我,杏花又轻咳,看来原来的小姐连笑都不笑,那我的父母可多惨!想到此,笑不出来了,微低了头。爹(我心里真的把他当爹了)说:“洁儿,来和爹坐下,好好告诉爹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他,我不敢说我是另一个人,不是怕他把我赶出去,是怕他太伤心。我也希望那个小姐别对我父母说她已不是他们的女儿,别打破他们的梦。我只反复说醉酒之后,失忆变傻。为转移他的注意,我问起他要迎娶的人,还说我想去见见。爹虽然表面镇静,但我看他眼里多少有丝欣喜。他说过几日,他会让那位女子到一处茶肆,我们可以相见。我问起我的兄长,爹说他这几日在外,不久就回。
  与爹见后,我出了厅房,松了口气,看来,我在这家里是先住下了。我转头看着杏花,她一脸欢笑。我笑着说:“杏花,你是对的,老爷的心真好。”杏花小声说:“说爹,小姐,说爹。”我点头,觉得鼻子堵上了,头又有些痛。是不是这一天骑马,出了大汗,我着凉了?我对杏花说:“杏花,找人给李伯带信,告诉他我留下来了。再叮嘱他照顾谢公子。我现在想好好躺会儿。”杏花笑着说:“小姐十分关心谢公子呀。”我叹口气说:“你不觉得他十分可怜?”杏花也叹气。
  丽娘我躺下就开始发烧,烧得我身抖畏寒,神志不清。
  隐约里,我从黑色的走廊飘了回去,看到原来的我从醉中醒来,迷茫的样子,看来那位小姐真的到了我原来的身体里。我感觉到了她穿上婚纱时的骄傲,她见到了我的那位时的惊艳和喜悦,她在婚礼上的庆幸。她紧紧挽着我那位的手,我也感到了我那位心中的得意和窃喜……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只是他也爱别人……他们相依相伴地上了飞机,去澳大利亚度蜜月。蓝色的大堡礁,无数彩色的鱼儿,是我总想去的地方,从来没去,不是不能去,就是一直留着给我们的蜜月……他们在那海边沙滩上并排躺着,无比明媚的阳光,我好冷啊……但在这寒冷中,我也感到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温暖。
  我听见爹的声音唤我,说娘亲不在,他只有我,我若不喜,他绝不再娶。我挣扎地想告诉他我想让他再娶,可说不出话语。
  我半死不活地过了近三四天,中间有一次,一位相貌十分像爹的青年人来,一样的狭长眼睛,只是没有爹那么悲苦。他面容平和,看着我时眼中担忧,给我号脉。我烧得稀里糊涂,分不清南北,对他说别担心。另外,他忧虑的那笔银子很快就会收回来的。他看着我说不出话来。杏花一个劲在旁边说我发烧时常说胡话。
  我神智回来后,爹天天来看我,让我好好休息,反复对我说别担心。我想他心里知道我有问题,反而想留住我。我心中感动,更是对他甜言蜜语。
  等我能下床时,已经是十天以后了。我醒了,屋里没人,就决定自己走几步去洗漱。这些天杏花可苦死了,日夜照顾,我心中十分感激。从小到大,没人这么对过我。我披衣起身,刚迈了一步,就差点儿坐在地上。心想那些用毒品追求晕乎的人可以试试大病一场后的感觉,十分美妙,就象在空中行走似的。杏花听见了声音,跑了进来,扶住我,口里说:“小姐,一定让我来。”
  我看着杏花,见她脸色黄瘦,眼圈乌黑,知道她太累了,就说:“杏花,你去睡会儿觉,我自己来吧。”
  杏花大惊说:“小姐怎能这么说,小姐不睡,我怎么能睡?!”
  我笑起来:“你睡好了,才能照顾我啊,不然两个人都病了,谁来照顾谁?”
  杏花说:“我不生病的。小姐其实也是从不生病。这次,大概是……”
  我苦笑说:“是心病。”
  杏花说:“不,不,小姐受了风寒而已。虽然……但是没什么了。”
  我慢慢地说:“我梦见了你的小姐。”
  杏花轻声问:“小姐那边和你的夫君成婚了吧?”
  我笑了:“你怎么知道的?”
  杏花说:“你说胡话,叫着你夫君的名字,说这是你的婚礼……”
  我沉默不语。我是不是还是想回去,潜意识里,想回到他身边,想去参加我们的婚礼,想去那蓝色的海岸……可她不想回来了。
  我轻叹说:“她很高兴,就象我对你说的,她喜欢上了我的夫君。我也为她高兴……”
  杏花说:“小姐,你还是,忘不了你的夫君吧?”
  我的泪几乎涌起,说道:“当然忘不了,他曾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无论他是好是坏,他都是我的青春和梦。”我摇头。杏花扶着我走过桌子边,我看见镜中的人,脸上皮肤枯燥萎靡,眼中无光,吓了一跳说:“我变得这么难看了?”
  杏花笑了:“小姐还说不在乎容貌……”
  我也笑了:“杏花,你怎么这么聪明?”
  杏花扶着我去洗漱,一边说:“李伯让我每天都给他带信,讲述小姐的病情。他说事后才知小姐病危,不然那天一定会赶回来……”她一下停住了,我讶道:“我曾病危?”杏花想了想,终于说:“那日小姐气息将断,爹来拉着小姐的手说他不再娶妻。小姐才活了过来。”
  我大叹一声道:“误会啊!爹一定伤心死了,一会儿快请爹来。”
  杏花说:“好。李伯说一旦谢公子能骑马,他会立刻回府。”
  我说:“不要忙,一定要等谢公子伤好再行。”
  杏花看着我说:“小姐,你这么顾念别人。”
  我笑了说:“杏花,你照顾我时,高兴吗?”
  杏花点头说:“小姐买了我,照顾小姐是应该的。更何况,现在的小姐性情好,不打骂,我高兴。”
  我说道:“这是一样的,我心里难受的时候,顾念一下他人,就高兴些了。所以,这最终还是顾念了我自己。”
  洗漱完,我坐在床上,杏花出去请爹。我看着我的闺房,几件家具,不能说十分豪华,但突然想起原来的小姐把东西都砸了,这些大概是这几个月才凑的。既然我差点离开,看来日后也许我哪天真能走了,那么我得在这里就该把该干的事都干了。
  一会儿,爹来了,身着便衫,一脸倦容。看着我,他微笑着说:“洁儿大好了。”说着坐在床边。我笑着说:“谢谢爹来看我。”我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爹,我曾差点离开……”爹刚要开口,我轻抬了下手,接着说:“但我听到爹说不娶妻了,我不得不回来。因为我娘亲让我对您说,她愧对您一生,没有照顾您,累您饱受相思之苦。她求您一定要找位陪您后半生的伴侣,若您因她孤独一生,她负疚难受,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安息。我不能那样死去,让爹不明白娘的心意。我不知何时会走,所以求爹马上举行婚礼,这样我日后真的要走,就不会心有不甘。”
  爹的嘴唇颤抖起来,说道:“洁儿,你不可出此不吉之语!我与你的娘亲恩爱非常,我就是一生不娶,也无抱怨!只是那女子对我钟情,已经等了我十年,我怜她日后无靠,方才……”
  我紧握了爹的手说:“爹,娘亲对您一往情深,只望您在世上快乐幸福。您怎知那女子对您的钟情不是娘亲的冥冥安排?!你不要辜负了娘对您的情意,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要为您自己,为娘亲,为那个女子活得快乐才好!”
  爹眼中含了泪说:“洁儿,你不可离去!”
  我点头说:“我说过要为爹分忧,会实现诺言。爹要答应我一件事。”爹点头,我说:“爹如果娶了那女子,就不要辜负冷落她,一定要好好爱待她,还报她的深情!成就一双幸福伴侣。这样,世上那些心碎的人就知道还是有幸福在人间。”我心中悲凉,可脸上没有露出什么,只依然笑着看着爹。
  爹盯着我的眼睛,好久,最后说:“你是你娘亲的女儿,我方才看见了她。我明白了她的心意。洁儿,我让……来见你,然后,就办婚礼。我不会大肆操办,只会是几个同仁好友。你好好休息,到时候会见到些年轻公子,也许你……”
  我笑了,说道:“爹也帮我目测吧,我信任爹的眼光。”
  爹看着我缓慢地说:“我知你放不下谢公子。我只等着皇上忘了他的火气,到时候推荐谢御史回来,他受我之恩,自然不会再推脱婚事。我会让人去寻找那谢公子的下落……”
  我摇头打断说:“爹,千万不要如此安排,朝中事宜,怎能当成儿戏。我与他无有缘分,只望他日后能寻到佳侣。”我心言道,你真的女儿已下了狠手,人家只想逃命了。
  爹说道:“倒也不是儿戏。谢御史虽然与我不和,刚愎古板,但至少没有不良居心。上次你见到的是贾成章大夫和其子贾功唯,倒是难缠……谢御史也与他们不和,回来了,还能曲折地助我一臂之力。”
  我点头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了,不能是真的朋友,算是盟友吧。”
  爹微笑着说:“洁儿,真是伶俐。”我笑着说了句:“谢谢爹的夸奖。”暗舒了气,他这门亲算是结定了。
  过了两天,我还在床上,杏花说来了位女子见我。话语之间,她走了进来。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红色的衣裙,椭圆的脸,浓眉眼大,嘴也大,一笑就是个爽朗的样子。她看见我要起身下床,一下坐到了床沿上说:“小姐千万别下来啦,我来看你,还让你添病不行?”
  我笑着看着她说:“我今天失了礼数,日后你整我可怎么办?”
  她浓眉一立,眼睛一瞪说:“我江丽颜若存了这等无耻之心,让我立死剑下!”
  我嘿嘿笑起来说:“如此豪爽性格,怎么会喜欢上我的爹?”
  她的脸竟红了,微低了头,可又抬头看着我,眼里精光闪亮,我看出她是个练武之人。她看着我说:“十年前,我十七岁。那时你的父前往灾区赈济灾民。他日夜巡查灾情,开仓放粮,抚慰百姓。他是个书生摸样,慈善心肠,可又是威严不阿。我跟了他一个月,知他没有妻室,立志非他不嫁。我夜入他的驿馆,对他坦白,他说他对你母深情,一生不再娶。他可以如此深情,我对他怎能无义!我对他说我不求他娶我入室,只允许我随他左右。你父不允,但我江南红剑岂是武艺平庸之人。这些年来,无论你父到了何处,我都追随不舍。我不在意人们如何言语,只要我一生能看着他护着他,我心足矣。只是你父近年来总说我该有夫君孩儿,要迎娶我。我听人说小姐不允,也曾对你父说不必费心。我不要进府来受人恶脸,还不如在外面自由自在。小姐若是有一丝勉强,敬请直言,我绝不怪你!”
  我拉了她的手说:“以前我不知你对我爹的深情厚义,委屈了你。现在请你千万别记我的仇,早些入门,也好解我爹的忧虑。我爹日夜操劳,实在需要你对他的关怀。我不知能不能唤你一声丽娘?你日后别称我为小姐,随我爹叫我洁儿就行。”
  江丽颜双手握了我的手说:“人都说小姐为人性情暴烈,从不顾及他人,今日看来,那些都是胡言乱语!小姐如此明理,说的话,暖我的心……”
  我笑着说:“丽娘,叫我洁儿。”
  她点了头说:“洁儿,有我在,你就重有了娘亲。”她才比我真正的年龄大两岁,但我却感到她真的像我的母亲一样。我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可指望着有弟弟妹妹之类的,我好欺负欺负他们。”
  她刚要害羞,大概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就又看了我说:“我得赶快把你嫁出去!省得人家说我偏心!”
  我瞪大眼睛说:“这还没过门呢就要把我踢出去了,这要过了门,我还有娘家吗?”
  她恨道:“这嘴是怎么长的?我没过门就被折损成这样,我过了门,还能活吗?!”
  我笑说:“丽娘学得这么快,我大事不好了!”
  她也出声笑起来说:“我有日子笑了,你可别逃了。”
  我们两个都在笑,爹进来,看了我们一眼,没说话,转身出去了。我们相视,更加笑了。
  兄长又过了半个多月,爹的婚事就三四天了。那天阳光温暖,正是春光浓艳之时。我穿了一件淡黄色的衣衫,外面还裹了条浅红色的锦被,拿了本论语,倚坐在屋前的廊下的木躺椅上看书。杏花拿了针线,坐在我身边不远的小凳上。
  这里的书是线装,有些还是手写的。句子里的繁体字古体字就别说了,还没有标点符号。我选择论语是因为大学里还修了这门课,现在读读,一还能多少读得懂,二可以学学繁体字。我看了一会儿那连成了一片的字,就从头上拔下簪子,头发披下来,遮了我的双肩。我用簪子尖点着断句处,慢慢地读着。我读书很慢,读完了忘得很快。这是读书人的圣境,因为一本书可以读很多次。
  读到一处,我感慨良久,簪子点着手中的书卷,我的眼睛定在那里,却什么也没读到。春风抚过我的脸,我感到一两缕头发飘到了我的书卷上。
  忽然感到有人,忙抬头,见李伯站在我面前几步外,正面色忧虑地看着我。他身后垂手站着谢审言。谢审言穿着府中下奴所穿的黑色长衫,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修饰,只一块布对折缝在了一起,腰间扎一条麻绳,袖子只到手腕,以便于劳作。府中的仆役也分三六九等,我问过杏花,最下层的下奴有三个,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我叮嘱了李伯,谢审言自然不会去做那些事,但他穿成这样,已是屈辱。他身材极瘦,可挺立不弯,脸色惨白,面无表情,眼睛几乎全闭着,看着地上。
  我看着他清俊的容颜,联想到杏花说的他曾经的风华灿烂,他的遭遇,再看他现在的下奴打扮,心中一阵黯淡。虽然不是我干的,可我现在就是那个给了他这么多苦难的人……真不舒服啊!
  我移目对着李伯说:“李伯到了多久,为何不出声唤我?快请坐下。”李伯摇头,我忙要站起,但裹着被子实在不便,李伯道:“小姐不必起身!”我说道:“那你们就坐下,不然我就得起来。”李伯重重点了下头,杏花搬过来两个圆凳,他们坐下。
  谢审言时常咳几声,看来没有好。
  李伯看着我说:“小姐可好了?”
  我一笑说:“不过是伤寒,没有大碍,谢谢李伯的挂念。”
  李伯看了眼杏花,说道:“听说,小姐险些离开,还见到了我们原来的小姐?”
  我也笑了下说:“你们的小姐很高兴,她在那里,结了婚。”说完我心里稍感到酸痛。
  李伯犹疑地看着我,我笑着说:“李伯,信则有,不信则无。”
  李伯更犹疑:“我们小姐从不会这样讲话。”
  我说:“可见……”话没完就听见一声:“妹妹可大好了?”我抬头,见那个长相像爹的青年男子踏着春天的青草野花沿着小径走过来。他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锦缎长衣,面带着微笑,狭长的眼中有点光亮。我又要起身,他已到面前,抬手止住我说:“妹妹先别动。”李伯闻声早起了身,这时已搬了带背的椅子放在了董玉清的身边,然后回到自己的圆凳旁站着。我余光里看到谢审言只起身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董玉清坐下,没回头地一摆手说:“你们也坐吧。”李伯和谢审言才坐了下来。
  董玉清拿了我的手号了脉,嘴里说:“是大好了,只是该多吃些东西。”
  我笑着说:“哥哥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收银子,也会看病?”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说:“爹告诉我,我还不信。看来妹妹真的是都忘了。我自幼只想成为郎中,人称被迷了心窍。我通读了天下医书,自七岁起,隐名拜了名师学医十年。我出师,本想游历江湖,行医天下,可爹专注朝事,不理家事。我们的娘亲去世早,我回府才发现府中事宜混乱不堪,只好留下来为爹打点,已经四年了。我只抽空余时便服出去在附近行医。爹不愿受人馈赠,为官十分谨慎,常叮嘱我不能积攒财富和广占田地,恐人因妒生怨。虽然我府人员简单,我们的田庄也能给供给所有的饮食,可还有别的开销用度,各式应酬,爹的俸禄不能满足。我因行医,就开了几家药店,每年外出采买药材,以贩药得些银两。可其中买药卖药,讨价还价,收取欠款,真让我不胜其烦,妹妹是从来不管的。”
  我笑道:“我见了丽娘,她为人开朗,到时候会帮你一把。等我玩够了,我也会帮个忙。”
  他有些吃惊地说:“他们说你同意了,我还不信。”
  李伯突然插嘴说:“小姐真的同意老爷再娶?”
  我点头说:“丽娘对爹一往情深,追了他十年,当然该娶进门来。”
  李伯有些不平地说:“当初夫人为了老爷去家别土,老爷与夫人那么恩爱一场……”
  我笑着看着李伯说:“李伯,若你喜欢谁,你是不是希望他过得好?”
  李伯点头说:“当然是。”
  我说道:“我的娘亲对爹深情一片,她离开了,一定会希望爹有人陪伴,不感到孤独。”语中触动了什么,我停了一下。我离开了,他有了这里去的小姐的陪伴,也好。想到此,轻叹了一声。李伯没再说话。
  大哥盯着我说:“妹妹过去何曾这样叹息过。你当时发烧时,曾哭着说那是你的婚礼,到底怎么是回事?”
  我半低了眼睛说:“不过是个梦,我离开了我所爱之人,他娶了别人。”
  董玉清缓慢地说:“妹妹如此伤心,大概不是个梦那么简单。如果妹妹还是不能忘了那谢……”
  我赶快打断说:“哥哥,我方才读到论语,才体会通篇里,最无奈的竟是这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孔子在河岸之上说,流逝的一切就如此河水,日夜不停)。我们根本无法挽留什么,大到光阴荏苒,小到境遇更改,我们只能眼怔怔地看这些,如流水般从我们面前逝去,日夜无息。没有永恒的不变,只有永恒的变化。这是这般让人软弱悲凉,可这话语里,却是如此气势磅礴!我过去也读过,从没有这么感慨。“
  董玉清深深地盯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妹妹,你过去,从没有读过论语。你过去,从不读书。”
  周围很静,我听到新叶的轻轻摇动声,甚至阳光洒在我手中书卷上的沙沙声。
  我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可我说得对不对?我们的周围,变化莫测,看似真实,伸手处,已成空虚。原该是无妄梦幻,到近前,却是真的鲜花烂漫,春意盎然。可转眼间,又是秋雨愁寥,往事如烟。但又岂知冬过春来,另一番景象,重让人心存期待。变化所在,目不暇接!何为真,何为假?谁是真的亲人朋友,是不是应该看他们能否让他们的亲人朋友快乐舒畅?”我停了一下,又说:“哥哥,我还是你的妹妹吗?”
  等了一会儿,董玉清狭长的眼里闪动光芒,他慢慢地点点头说:“你当然是我的妹妹,我一直想要的妹妹。”
  我又叹气,好了,我有了??
意随风行2009-10-15 18:16:29
代shijian 发,谢谢MM推荐,很好看*^_^*
ireneirene2009-10-16 18:29:37
非常喜欢的文,以前看过几遍,描写细腻,特别是男女主之间真情的互动
ireneirene2009-10-16 18:31:43
后面还有很多番外,讲欢语和审言在一起后的生活
saied2009-10-16 20:35:33
一定要找到,贴上来呀。很好看。谢谢
ireneirene2009-10-16 21:22:16
贴不上来啊
ireneirene2009-10-16 21:22:35
《爱莫能弃》后续番外
ireneirene2009-10-16 21:23:01
贴不上来啊
两个满怀2009-10-19 06:25:39
这篇文章的作者和三救姻缘的作者是一个人吗?
jj072009-10-22 16:21:05
回复:《爱莫能弃》 作者:清水慢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