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各奔东西
第三节 羊绒围巾
再过一个月林雪松就要离开了，对最后的这一段时光，杏雨倍感珍惜。以前，她总是盼着月底发工资的日子，常觉得时间过得不够快。这时的杏雨却希望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甚至停滞不前才好。
可是，日子还是一天天飞快地溜走了。
林雪松一边交接工作，一边忙着办理繁杂的出国手续，包括申请护照、签证、体检等。需要在公司办的手续，由于万总提前打过招呼，各部门都是一路绿灯。万总在用人方面是很开通的，当时把林雪松从学校里招来，他就承诺过来去自由。这次林雪松要出国留学，他虽然觉得人才难舍，还是大度地放手了。他指示公司各部门尽可能地给予便利，强调“留人不如留心”。
单位的离职手续进展顺利，外面的一些手续遇到了不少麻烦，如户口的迁移、档案的存放等，办起来总是磕磕绊绊；本来可以一次办好的，却不得不跑几趟。
杏雨准备好了一个礼物，准备临别时送给林雪松作留念。早在雪松告诉杏雨拿到录取通知的消息时，她问学校在哪里，雪松说在加拿大的拜城。杏雨查到那个地方纬度跟中国东北差不多，冬季非常寒冷。到了周末，杏雨跑到市里，买了一斤优质羊绒线、织针，还有彩色丝线。她想织一条羊绒围巾，送给林雪松冬日御寒。于是，杏雨暂停了学习计划，起早贪黑地织起毛线来。
虽然忙着办理各种手续，林雪松还是尽量挤出时间，时不时去一趟测试室看看杏雨。杏雨不想在工作场合把围巾送给雪松，觉得那样不够郑重。她想在分别的那一天，把礼物亲自送到他的宿舍。杏雨心里天天算着，仅剩最后一周时，她担心万一林雪松计划有变，就再没机会了。于是，杏雨定下决心，提前把礼物送到林雪松宿舍。
杏雨去时，林雪松正忙着收拾行李。杏雨要帮他，雪松说不忙，停下来给杏雨沏茶。杏雨又问起他的行程安排，雪松说先回家乡看望父母，在家乡住几天，然后直接从家乡出发。
“到时候我去送你！”杏雨犹豫半响，终于鼓足勇气说，“不，我是说，当你离开交州回家乡时，不是在你出国时···”这句在心里不知翻滚了多少遍的话，刚说出口就走了样，变成了一句画蛇添足的傻话。为掩饰尴尬，杏雨忙端起杯子，连连喝水。
“慢点喝，刚沏的茶，还烫！回家的火车是一大早五点钟的，我三点钟就得出发，太早，你白天还要上班，就不要送了。”雪松解释。
“这个时间段很好，不会误了上班。我还担心是白天的车呢，那样的话反而就没法···”杏雨话说一半，发现自己又开始画蛇添足，就急忙转话题，说：“对了，我带了一样东西送给你。”递上一个袋子。
“谢谢！你送我什么好东西呀？”雪松好奇地问。
“一条围巾，不值什么钱，”话没说完杏雨的脸色先红了，“听说加拿大冬天很冷，我想你也许用得着···”
“太好了！我正想要买一条呢！”雪松忍不住开袋子来看，是一条海蓝色的围巾，针脚细密，触手生温，正反两面都均匀散布着红色字母“LIN”，既大方又秀气；众多的“LIN”字中间，绣着洁白的雪花和碧绿的雨滴。
“有标记和图案在上面，就不会跟别人的围巾弄混了。”杏雨解释。
雪松心里一热。其实，他也有一样礼物要送给杏雨，是一部随身听，以帮助杏雨学习英语。他要买的随身听，跟自己用的是同款；虽然贵些，但功能齐全，还带有多波段的收音机。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抓紧时间找，不曾想这款随身听紧俏得很，最近断货了。问了多家店，只有一家说过一段时间才会有。雪松决定等一等，如果等到最后也买不到，就改买其它款式。
喝了茶，杏雨帮雪松收拾行李，雪松问起她最近的学习情况···
第四节 五年之约
离开前的晚上，林雪松送来两个纸箱，分两次抱进测试室。一个纸箱是日用杂物，还有一盏台灯，另一个纸箱都是书刊杂志。这些东西他带不走，丢掉又可惜，就搬来送给杏雨。
他还给杏雨带来一本小册子，是珠三角电池生产厂家名录，以备杏雨将来找工之用。他担心万总注重市场份额却忽略产品质量的做法，早晚会给旭日厂带来麻烦。到时，杏雨免不了又要重新找工作。
林雪松教给杏雨一个找工的新方法，就是直接给充电电池厂家打电话，问招不招人。这听起来似乎是个笨办法，有时成功的机会反而更大些。近几年涌入珠三角打工的人太多，面对陌生的环境，又没有信息渠道，找到一份工实在不易。好在杏雨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充电电池测试经验，珠三角是全国充电电池生产厂家的集中地，到时一家一家地问过去，成功的机会还是蛮大的。
最后，雪松拿出送给杏雨的礼物，一部费了好大劲才买到的随身听。
“送你一部随身听，对你学习英语会有帮助的。”雪松说着把一个手提袋子递给杏雨。
“随身听？这太贵了！我可不能收···”杏雨赶忙拒绝。
“没有那么贵！”
“还不贵？要好几百块吧！一定要把它退了！你出国留学，正需要用钱呢。”
“我没有留下发票，没法退了！”
“如果没法退，就留给自己用吧。”
“我也有一部，一模一样的；你一定要收下，要不我就把围巾···”雪松有些急了。
“那我把钱给你。”
“钱我是不会收的，我有一个要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没问题，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杏雨爽快地说。
“五年之后，我希望能见到你的自考毕业文凭。”
“好！”杏雨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要求，心里默念：“林工，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你是个自尊、自律、自强的女孩，我相信你会一定成功的！”雪松又鼓励。
“林工，我也有个要求给你，行吗？”杏雨心念一动。
“当然可以！”
“到那时，我想看到你的博士学位证书。”杏雨相信，这对林工不是问题。
“一言为定!”林雪松兴奋起来，“学校那边的通信地址现在还不确定，等我报到安顿下来之后，会尽快来信告诉你，我们一定要保持联系。”雪松说。
“好的。”见雪松想得这么周到，杏雨心里又是一热。
“你听说过电子信箱吗？”
“电子信箱？”
“电子信箱是一种新的通信方式，通过互联网收发电子信件。”
“哦，我不知道，什么是电子信件？”
“电子信件，就是采用计算机文件格式的信件，在计算机上就可以打开信阅读；当然也可以把信件打印到纸上，这样就变成常规信件了。”
“我有些明白了，是不是像电报一样？”
“有所不同。电子邮件是通过互联网实现传递，使用计算机及专门软件来发送和接受。计算机接通了互联网，发送电子邮件非常方便。无论人在地球上哪个角落，都可以随时随地进行联系。我们测试室有计算机，但没有联网，因而还不能发送电子邮件。”
“哪儿的计算机能发送电子邮件呢？”杏雨好奇地问。
“现在互联网络还不普及，高校、研究所等教学科研单位一般都有。不过我相信互联网很快会流行起来的，等普及了，你也可以申请一个电子信箱。”
“我一定会的。”
“我那边一旦安顿下来，就发信给你。”
临别，杏雨再次提起，明早要送林雪松去火车站。林雪松说真的不用，万总派了自己的司机，开厂里的轿车送他···
既然厂里有安排，杏雨也觉得自己去送不合适了。
······
第五节 车站送别
跟林雪松道别后，杏雨心存遗憾，盘算已久的送别计划落空了。她不好意思提出跟车去送行，再说，也师出无名！想来想去，杏雨心里有了主意，她决定单独去车站，跟林雪松道别。她知道，旭日厂离火车站很远，交通不顺利的话，路上花两三个小时是常事，因而一定要提早出发！
回到宿舍，想着明天一大早要去火车站，杏雨早早上床休息了。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辗转反侧一直未能入睡。不到两点钟，杏雨就起床出发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夜间公共汽车班次非常少，第一次上车就等了一个多小时；转车时，又等了近一个小时。路还没有走完一半，就快四点钟了。照这样走下去，肯定来不及。杏雨急了，也顾不得夜里危险，打了一辆摩的，才在火车出发前半小时赶到火车站。
因担心林雪松来不及吃早饭，杏雨买了一袋生煎包，还有一杯热茶，冲进候车室，才发现林雪松要乘坐的那趟车已经剪过票了。杏雨又排队买了站台票，急匆匆进站。等找到那趟车后，杏雨心里又是一阵后悔！长长的列车有几十节车厢，林工会在哪一节车厢里呢？
时间紧想不出好办法，杏雨只好拎着着包子、端着热茶，从一节节车厢外走过，望着车窗里或坐或立的乘客，费力地搜寻。
可找了好久，依然不见林雪松的影子。
等列车启动警铃响起的那一刻，杏雨失望极了，泪水不争气地淌下来······
辗转回到旭日厂后，还不到上班时间。进入测试室，也无心学习，却翻看起林雪松留下的书刊来。书刊比较杂，有英语、计算机学习参考书，有大学教材，还有诗词、小说、地图册、杂志等。
在几册古典文学选本里，杏雨发现了林雪松的笔迹，是他读书时做的眉批。见字如唔，杏雨读起来有一份别样的亲切感。
以后几日里，杏雨每有闲暇，就取出一册古典文学选本阅读。起初，她是为了看到林雪松的字，但渐渐地，她也迷上了书里的古文、诗词······
杏雨没想到，在以后多年的打工岁月里，这几册古文选本成了她的精神食粮，成了她赖以度过那些艰难日子的支柱。在毒胶水气味充斥的工作台边，在纤毛飘荡的玩具厂里，杏雨有着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她手上不停地忙碌着，那些古文、古诗、古词在脑海里一篇一篇地翻过···每当失去工作，流浪街头无依无助时，杏雨也会翻开古典文学选本，读着熟悉文字，看着熟悉的字迹，就增添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林雪松离开后，杏雨一直盼着他的音讯，终于有一天信到了。在信里，雪松先介绍自己的旅途见闻和入学报到后的情况，然后又给了杏雨诸多建议，从工作、学习，到未来规划，无不备细说明。林雪松嘱咐杏雨先不要回信，因为他目前还住在校外的临时宿舍里。等搬进学校里的宿舍，有了固定的通信地址后，会尽快写信告诉她。他还解释说，加拿大的大学跟国内不一样，学生一般不举行集中活动，也没有统一的通信地址，学生参加各种社团完全凭自愿和兴趣。
杏雨想尽快给林雪松回信，可第二封信却一直迟迟等不到。她天天去厂门口的收发室看信，有时甚至一天三次，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后来离开旭日厂，杏雨多次辗转几个小时回厂看信，每次依旧落空。杏雨从来没有怀疑过林雪松的承诺，她设想了各种理由，始终固执地认为，是某个环节出了差错，才导致了来信的延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