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erry2021-09-20 17:12:10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们一家三人怀揣着一壶刚刚沏好的香茶,驱车来到离家15分钟车程的菲莎河畔。凉风习习,沿着河堤一路行驶,寻到一片开阔地把车停好。放眼远眺,大大的圆盘已然挂在高空,天上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亮,河面银光闪烁,泛着一圈圈粼波。水和天都呈暗蓝色,若不是远处有绰约的山峰和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岸边镶了一条边儿,简直分不清哪儿是天,哪儿是水。

      菲莎河,加拿大卑诗省的母亲河,是省内最长的一条河流,也是全世界鲑鱼回游最多的河流。自洛基山脉的罗伯森山一路流淌,途经乔治王子城Prince George,利顿Lytton,希望镇Hope, 1375公里后由温哥华出海,到了我家附近的乔治亚海湾差不多已到了尽头。

 

       从东北黑龙江一路走来,到上海黄浦江,再到温哥华菲莎河,邻水而居、与水为伴,已成为我生命的过往。菲莎河之于温哥华,也如同黄浦江之于上海,黑龙江之于东北,既是城市中流淌着的血液,也是历尽沧桑的历史见证人。徜徉于美丽的菲莎河畔,无论是夏日太阳落山时经久不衰的火烧云,还是长夜静寂中轮船雾号蓦然发出的刺破长空的嘶吼,都具有独一无二的韵致。

 

       岸边恰好有一张石桌、两排石凳,我掏出香茗摆在桌上,也给每人分了一杯,霎那间空气中弥漫了茉莉花香气扑鼻的芳菲。月下一壶茶,相谈甚欢悦。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几行?儿子拿出随身携带的天文望远镜,在台上支好镜架。我把脸凑上目镜,透过长长的镜筒,追逐着光的源头。目光穿过璀灿的点点群星,聚焦到了月球上,在它表面凹凸不平的阴影中,我看到一只小白兔支愣着长长的耳朵,正在侧耳倾听,它究竟听到了什么?风声,雨声?还是人类的喧哗声?

 

        隔着50年的光景,隔着浩淼的星河,小兔子听到黄浦江边老奶奶在给小孙女讲“嫦娥奔月”的故事。月光映照着上海一幢石库门房子,屋里没有点灯,老奶奶对着白墙,灵巧的手指一折一合,墙上变戏法般出现了一只小兔子。老奶奶手指翘一翘,兔子的耳朵摇一摇;老奶奶手指压一压,兔子低头一点点啃着草皮。窗外的月光眨着眼,伴着小姑娘的银铃笑声,在静夜里传播得老远。

       说不清是故乡的月映照着他乡,还是他乡的月映照着故乡,今人和故人此时共享着一轮圆月。远远地,忽听哗啦哗啦响,似是船桨声。在那幽幽忽忽时远时近的河水上方,有一叶扁舟飘荡。恍惚之间,我看到远处人头攒动,有人在河流遄急、悬崖陡峭的山上淘金,造铁路,有人在菲莎河谷捕鱼撒网,艰难谋生……。据悉百年前,加拿大太平洋铁路最为险峻的路段———从菲莎河上游穿过落基山脉,主要由上万名远渡重洋的华人劳工建造。工人们在几无立足之地的绝壁上凿洞,搭上栈道点炮崩山,开凿出15条主要隧道,最长的一条有1600英尺长!此时,我面对着的这片滚滚波涛,凝结了多少华人劳工的血与泪;那些飘失天边的孤魂哟,何时才能找到永久的栖息地?淘金时代的老故事,正由一代代人们诉说着,流传于时空变幻中,穿梭在往昔和今日,就像这流淌着的菲莎河水,生生不息!

 

       桨声越来越近了,还连带着异域风情的悠扬婉转的船歌,把我的思绪从悠远的回忆中带回现实。船靠岸了,上来的是一对中年印裔夫妇和他们的孩子。男人头上包着头巾,女人身穿鲜艳的莎丽,身上披着柔软舒适的毛毯,嘻笑着跑过来,一头钻进路边停泊着的房车。我们也上了车,两辆车并排靠着,一同观赏着今晚的明月。

 

       周围寂静无声,唯见明月高悬,江心白茫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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