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黔南之变"中的奶奶和孩子们与爷爷
爷爷再婚几个月后日军沿1934年修成的贵州第一条公路黔桂公路从广西进攻贵州,史称"黔南之变"。黔南的独山,荔波,三都,丹寨失守,日军逼近都匀,并宣称将会师马场坪,进攻贵阳,遵义。如果贵阳被占领就会进而危及陪都重庆。在黔南失守的当天,国民政府黔桂湘边总司令何应钦由重庆抵贵阳督战,表示要在贵州进行抗击,阻止日军进攻。
贵阳百姓早就从城内的江南难民口中亲耳听闻过日军的暴行,这时贵阳处境危急,大家都惊恐万分。贵阳政府在城内东南西北各方向炸开了几处城墙以方便城内的百姓疏散。怀孕已7,8个月,行动已很不方便的奶奶带着4个孩子和3个奶妈,一路历经艰辛逃难到贵阳附近小关过去一个叫桥底的盛产杨梅的地方。在这样的危难时刻爷爷没有来过问一声奶奶和孩子们,而是带着他的新太太,包了一部当时极稀少的美国雪佛莱小轿车逃到了大伯公所在的修文县麻窝寨。
日军侵入黔南的部队只有4000人,兵力不足而且战线过长补给困难,当时蒋介石又已在贵阳和马场坪部署了重兵防守,日军感到孤军深入的危险,入侵黔南部队在占领这一地区10多天后受命撤退。短暂的占领和撤退中大批无辜的黔南人民丧生。黔南之变是中国在抗战中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反攻的转折点,独山成为日军在抗战中占领的中国最后一个县城。
日军撤退后奶奶一行人从藏身了10多天的小关过去那个叫桥底的地方回到贵阳。而爷爷在危难时刻对家人的表现在亲友中传开了,大家议论纷纷,都觉得他太过冷酷狠心,更成了奶奶和5个孩子后来对爷爷最鲜明最深刻的印象,也是我小时候听外围亲友说过的极少的关于爷爷的事件之一。
爷爷的这一行为彻底伤透了奶奶的心。哀莫大于心死,当一个女人的心被伤透了,她就会真正与两人的过去诀别,把自己从与对方的关连里抽离出来,漠然于对方的任何事情,他的来去,悲喜,好坏,甚至生死,都与己无关,从此萧郎是路人。奶奶有5个孩子要照顾,无法为过去多作停留,为一个无情的人而多愁善感。为母则强,她得要为孩子们撑起一片天,营造虽然缺少男主人也依然幸福的家庭,把5个孩子好好抚育成人。
抗战后奶奶带着孩子们搬到了三民东路苏家桥,爷爷回来看过他们,有一次拿着一匹布,是抗战胜利后正流行的米黄色美国卡几布,当时奶奶正在家里和几个人打麻将,没有理他,他自己坐了一回,后来奶奶叫父亲让他把布一起拿回去了。来过几次奶奶都不理他,他自己没意思就不再来了。
父亲和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心疼奶奶的遭遇,也感受到爷爷对他们的冷漠无情,都坚决站在奶奶一边,一辈子没有与爷爷相认。贵阳是个小地方,以后父亲和爷爷还不时在街上不期而遇,一直到50,60年代还在街上对面碰上过好几次,两人都没有跟对方打招呼,正所谓对面相逢不相识,与路人无异。父母的离异无形中让朱家兄弟姐妹在成长的过程中形成了一种同仇敌忾,孝敬母亲,团结互助,勤勉走正道的风气,长大后都成为忠直,踏实,干一行爱一行,在各自的工作中各有成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