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乐莫乐兮新相知
骤然遭受了婚变打击的奶奶没有疗伤的时间,她抹干眼泪,打起精神,开始了崭新的生活。去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5个孩子是她的责任也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在悉心养育教导他们的过程中她找到生活的乐趣和动力,而丰富多彩的社交生活也让她的心情日渐开朗,脸上开始有了越来越舒展的笑容。
在苏家桥生活的几年里除了以前的老朋友,奶奶又结交了不少新朋友。这些朋友有通过厚记药坊的宋四太认识的她的姐姐,爽朗能干的开百货公司的陈大孃和思想开明,爱说爱笑,有不少特立独行超越世俗的想法的寿姨妈; 有在富水中路的佛堂"觉园"认识的胡老太太和她女儿张二姨妈一家; 有在朋友家认识的朱南辉夫妇 — 他们出自贵阳城无人不知的三板桥的朱家: 朱南辉母亲给全城人和附近郊县来的人种牛痘,他八弟人称朱老八,给他母亲帮忙,每天早上他家门前都排着等种牛痘的长队。朱南辉自己则在城外有一个牛痘疫苗生产基地。
奶奶早前已带父亲去三板桥的朱家种过牛痘。父亲记得朱老太太慈眉善目,一手抓紧他的手臂,一手用针在这只手臂上挑出一个小孔,然后将一个白色玻璃小管中的液体滴进去,这样反复5,6次,就算种了5,6颗。自从他家种牛痘之后贵阳人得天花的就很少了。因为都姓朱,是家门,父亲和他的弟妹们就直接叫朱南辉夫妇辉伯伯,辉伯妈,后来奶奶请他俩做了幺叔的保爷保妈。父亲他们称朱老八叫八叔。
朱南辉家只开放半天时间接种牛痘。朱老八在帮母亲接种完后,其余的时间,只要天气允许,就都放在他的爱好 — 钓鱼上。他自制的鱼钩好,盛行于贵阳钓鱼爱好者那个圈子中。有一次奶奶一家受邀去他家吃饭,只见一个大木盆里装着一个大团鱼,有洗脸盆那么大,是父亲一生所见中最大的。后来这个团鱼被砍成了很多块蒸了摆在餐桌上。团鱼的甲壳周围的一周软肉称为裙边肉,吃起来平滑细腻,味道鲜美,是团鱼最精华的部分。另有一个夏夜,奶奶一家已经睡下了,辉伯伯派人让他们赶快去他家看八叔刚钓到的鱼。奶奶和父亲去到他家,惊奇地看到一条大鱼放在方桌的对角方向上,尾巴好长一节还在桌外面。他家人说这是鲢鱼,有70多斤重,是从河滨公园南明河上的折口滩钓上来的。折口滩是南明河比较窄的河段,很深,河深了才会有大鱼,以前八叔还在那里钓到过更大的,重达8,90斤。八叔说钓大鱼所用的鱼竿,鱼钩和鱼线都是特制的,特别粗,钓时需先在有大鱼出没的河段撒下榨菜油后剩下的油枯,大鱼会到塘里来吃它,钓鱼人在河边观察,凭经验判断大鱼已在塘里现身后就抛出鱼竿,感觉鱼咬住鱼钩上的鱼饵后就开始收线,但不可猛收,要将线一下放一下收地交替进行,因为大鱼被钩住了嘴,但用猛力可将鱼线挣断。不断地收放让大鱼疲倦后,由一个人在岸上拉着竿,另两个人下到河里用准备好的大网把鱼按到网中,俩人把网口合上拉到岸上,这样才终于大功告成。八叔指着这条大鲢鱼的嘴给奶奶和父亲看,只见它嘴上有很多生锈的鱼钩,都是钓鱼人把它钩上后它挣脱的。八叔绘声绘色地说起钓鱼经,父亲听得非常震撼而津津有味,一直到现在也没忘记怎样才能钓大鱼。奶奶和父亲离开时辉伯伯家砍下尾部20来斤的部分,派人拿着送他们回家。这么多鱼父亲家又蒸又红烧吃了好几天。
辉伯妈有一个姐姐住在奶奶家附近,所以他们夫妇经常顺道来奶奶家,有时大家闲聊,有时奶奶叫上隔壁的陈四孃一起打麻将。他们还请奶奶和父亲看过很多京剧。其中有在二郎坡看的由京剧教育家厉彦芝于1936年在上海创办、抗战爆发后辗转于西南各地演出的全国著名京剧班子厉家班的演出,有在国民党省委党部礼堂看的贵阳京剧界大命鼎鼎的票友龙白明的表演。贵阳在小十字附近还有一个有文化魅力的叫做先生馔的茶馆,常有人在那里清唱京戏,辉伯伯也请奶奶和父亲他们去过几次。父亲看过很多京剧,一般是折子戏,多数都是小时候辉伯伯请看的。
遗憾的是,后来由于人世变迁,两家的关系中断。朱南辉夫妇的儿子楚光后来成了一个专治伤科的中医师,父亲在街上见过他,但因多年没交往,两人都没好意思跟对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