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单人走山记（收尾篇）：走山之外的Zermatt longlyrunner2022-02-06 00:11:44

走完Haute，在终点小城Zermatt多游了一天。

没了早起登程赶路压力，难得睡到自然醒。起来看表，才7:30。唉，习惯了走山的早睡早起，轻易改不掉。 

 

下楼早餐，发现这家酒店的电梯颇独特，必须提一下。俺不敢说简陋，因为电梯空间着实比欧洲很多酒店的电梯空间大。可是，电梯真的只有一道外门。竟然没有和电梯一起的内门！电梯启动后，电梯门在眼前快速滑动起来。虽然已经第二次乘坐，还是不由得心里一惊。在美国，对这种公共安全隐患会非常在意。乘客如果不明就里、或是有顽皮孩子、或是因为人多不小心靠在了门上，岂不危险？来段视频让读者体会一下。

酒店餐厅倒是不小，早餐食物也丰富。只是除自己外，只有一位老者。坐得很远，没有交流。

 

观光火车与黑脸萌羊

昨晚做了些功课。研究了下Zermatt的玩法。发现即便多出一天，想玩儿透Zermatt周边也不容易。旅游线路上，有多种选择。一种是在Zermatt镇中心火车站可以搭乘观光火车。火车十几分钟一趟，往返Zermatt与山上一处叫Gornergrat的城堡。从Zermatt的一千六百米到城堡三千米高程。是陡陡的爬升。所以这种观光火车也叫爬山火车。到Gornegrat一路，都可以远眺马特洪，还能见到脚下山谷的冰川。此外，那条火车沿线，据说还能见到Zermatt地区特有的黑脸萌羊。这羊见过照片，身上白白长毛，唯脸黑黑的像带个黑色面具。两个小耳朵，萌得不行。Zermatt当局还推出了专门app。游客可以下载在手机上，随时寻找带了GPS项圈的羊群。不过，自己手机的瑞士电信卡出了些问题。无法走数据流量。明天能否撞见萌羊，只能撞运气。

另一条线是坐缆车。有条马特洪观光专线，会上到更高的山顶缆车站。可以更加就近瞻仰马特洪。

两条线，都票价不菲，一百多瑞法。考虑自己只有一天，又想要留些时间给Zermatt城里的马特洪博物馆。只能选择一项。想到马特洪即便就近也是远瞻不可能攀爬上山，心下没有纠结，毫不犹豫选了还可以看到萌羊又能徒步的观光火车。

慢慢用过早餐，出门走去镇中心的火车站。

车厢里人不算少。火车开出Zermatt，很快开始陡陡爬坡。透过车窗，能看出铁轨的坡度。火车很快出了城边儿的树林，进入一览无余的山坡。这里视野开阔。坡对面，满是披雪的山峰，还有大团飘在山谷间的白云。对面马特洪，躲在棉絮般的大团白云里不见踪影。坡地绿草如茵，映着蓝天白云，分外好看。坡上有条山道，路况很好。不时见到走山客晨光里徒步，徜徉在金色朝阳里。很吸引人。

看见了风景，再不想堵在车里一路坐到终点。第三站Riffelberg下了车。

同下车的没几人。都是背了包走山的。这里，可以远远望见山上城堡。虽一路上坡，不算陡。又是漫步在水洗的蓝天和早晨的艳阳下。和风徐来，带着露水潮气的清新凉爽，很舒服。

 

走出车站，刚绕过车站旁一处山舍，就见后面坡上那一群黑脸羊。 

 

运气来得也太好了些！

羊群就那么散放着。见不到牧羊人，也不见有牧羊犬。黑脸羊真的太萌了。圆圆的脸，小耳朵坠着，两个小犄角有的翘翘，有的横着。关键，是那张脸全是黑的。同样黑的还有四只小蹄子。更可爱，是黑脸羊温和又胆怯的性格。几只山路上下来的小羊看见自己站在路上，便立住站定。看清了自己没啥威胁，才一摆一摆咩咩叫着从身边小跑过去。脖颈上的铃铛叮叮当当。那种着急着慌可又快不起来的憨憨笨笨，越发可爱！

 

旁边一位西班牙小姐姐也兴奋无比。看到小羊们的胆怯，心疼不已，直说咱们可别吓着它们。真给吓坏了，明天报纸上一定头版。两游客吓坏了黑脸小萌羊。那可就麻烦大啦！看她一脸认真，两人还真有些拘谨。没敢摸也没敢逗那些羊们。后来，下山的路上见到了一对青年男女职业牧羊人 —— 说职业，是因为看装扮行头，知道是专门配合小萌羊的旅游节目 —— 他们说这羊一点儿不娇贵。相反，为了地盘可以拼个你死我活呢。又说起这羊因为驯化和食料原因，在其他地方都没法繁衍，所以只在Zermatt和周边地方存活。和大熊猫类似。都是又萌又挑剔的物种。也就难怪那么吸引人。

看够拍够了萌羊们，又抬眼看看头顶的城堡。想想还是算了。明天回苏黎世还准备在苏黎世湖中畅游【苏黎世游详见系列开篇】，可现在大腿还有些酸胀。今天就不爬坡劳顿了，回身走回车站坐火车。之后从上面的终点站走下来吧。 

火车到达Gornergrat，下车。城堡前是一条深深的山谷，里面躺着粘稠的冰川。风景极好。下面视频里可以体会。

Gornergrat这里设施完备。城堡上还有天文台。还有很大的餐厅。要了啤酒薯条，户外艳阳下对着风景静静吃喝。不急不缓。不需要走山，便不需忌酒。啤酒冰凉，配着新炸薯条的鲜香。就着美景，太棒了。

吃喝完，起身缓步走下山。山路平坦开阔。对面的Monte Rosa，远处的马特洪和近处的冰川都尽收眼底。其实，Monte Rosa是比马特洪峰还要高的阿尔卑斯第二高峰（第一是法国境内的勃朗峰）。比邻几座白色雪峰，底下拖长长的冰川直奔脚下山谷。景色壮美。是day hike最好的选择。这里又在铁路沿线。走累了，下一站搭车返回即可，不累，就接着走。视野开阔风景壮丽更是加分。

曾有读者问起Haute 这一路离公共交通不远、又是当日可以往返且风景无比壮丽的地段。Zermatt观光火车沿线这一段，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是自己心目中最方便、也性价比最佳的当日短程徒步路线。

 

Zermatt市区

因其犬牙般尖耸陡峭的外形，马特洪峰一直是瑞士阿尔卑斯的著名地标。虽然高度只四千五百米不到，却是阿尔卑斯诸多山峰里最后被征服登顶的山峰之一。

Zermatt城里的马特洪博物馆，自己认为是Zermatt必该参观的节目。这里，不仅有当地文明文化的介绍，更有人类首次征服马特洪峰的壮举与悲剧。

多的书包袋俺就不掉了。这段故事网上都能找到。简而言之，一位英国画家加一位英国爵士等四位英国人加一位法国登山向导，在一对本地登山经验丰富的向导父子协助下，在1865年7月13日这天，冒死历险，首次登上了马特洪峰。这，也是人类的第一次登顶。（下面两张图片取自网络）

但是，一行人在下山时，却因为一位队友脚下打滑，不幸造成连锁滑坠。连英国爵士和法国向导在内的四人坠崖身亡。只剩英国画家以及本地向导父子三人侥幸生还。三位罹难者的遗体后来被寻获安葬。

这场事故的起因与责任，官司一直打到今天。疑问呢，有关于脚上打滑的队友责任，也有关于维系后坠两人的绳索是如何断开的 —— 到底是如幸存者所述，是山崖尖锐边缘磨断的？还是如受难者家属坚持的观点，是被人割断的？

博物馆里，能见到当年那场山难遗留的断绳，有那场山难罹难者的遗物，也有后人争论的官司细节。更有一百多年来马特洪峰峰见证的人类登山工具的进步。如今，马特洪早已不是天堑。其难度，在登山界都不算很高。成了业余登山者心仪的登山地。每天，都有登山者爱好者在专业向导带领下登顶。

橱窗里，也有张老者照片。老爷子名叫Ulrich Inderbinen。去世前是马特洪峰最著名的登山向导之一。活了104岁 （1900 - 2004）。一生从不用电话。如果你找他做向导登马特洪，要头天傍晚去Zermat教堂空场亲自去寻。老爷子一生登顶马特洪峰370次之多。他最后一次登顶是1990年他本人九十岁时。这张照片就记录了那次登顶。让人不由得不顶礼膜拜、感慨人外有人。

博物馆除了实物照片，电影放映也吸引人。题材有关于马特洪登顶与直升机救援。展品照片与电影一一看过。愈发能够体会那本“Mountains of Mind”书里讲的，关于阿尔卑斯山对西方文明、对人类对于壮丽宏大的理解的影响。也是有趣的体验。

博物馆外，就是老爷子曾经出入的Zermatt教堂广场。教堂旁的墓地，还葬着从1865年那次山难之后无数登山死难者。最壮丽的生与最悲壮的死，彼此真的只隔一线。

教堂旁的一处喷水槽有趣。上面依稀有个猪脸（笑）。描了一幅速写。这里多了些东方人面孔。但明显来自日本韩国。国人还是渺渺。

说来有趣，虽然身在瑞士小镇，却发现脱不开和英国人的干系。

头次登顶马特洪峰的主导是英人，提到的有趣登山读物作者是英人。见到镇子里的麦当劳，又想起著名的“经济学人”（Economist）。这本英人杂志首先提出了著名的“麦当劳物价指数”。即以朴素又基本全球统一的麦当劳big mac套餐价格，作为对比各国物价的指数。出博物馆不远，就是一家麦当劳连锁。楼上楼下规模不小。看了看价格。这里big mac是6.5瑞法约合7.8美元。美国的是5.49。考虑到旅游景区，瑞士物价这般看，还是比美国贵的。回来查看果然，经济学人的big mac物价排名，瑞士以平均6.9美元勇冠第一。也符合自己一路的感受。这算是变相的有趣发现吧。

在麦当劳买了晚餐。走回酒店。房间露台正对马特洪。速写两张日暮下的陡峰。

 

那天晚上  

入夜，窗外河边街道上，还是人流络绎，说笑声渺渺不绝。一个人桌边窗前写补写走山日记。借着酒店Wi-Fi翻找背景音乐。今晚，却不想选平时喜欢的Sammi Smith，反倒翻出了Spotify上高凌风那首”那天晚上“。 这歌又老又俗，可现在听来，却亲切应景。 

 

俺人生第一次山中盘亘多日，还是当年高考完的暑假。一票同学去京郊十渡住了一周。每日白天出门上山下水，下午回来结伙儿做饭。晚上扎堆儿打牌聊天。那台砖头录音机里来回播的，就是这首当时特流行的歌曲。不过那时的主唱是嗓音甜甜腻腻的张蔷。后来出国，才知道其实是翻唱自台湾的青蛙王子。 

          。。。
          那天晚上，有美丽的月光，
          没和你走在小路上。
          那天晚上，有美丽的月光，
          不让我陪在你身旁。
          。。。 

边听着熟悉的老歌儿，边写走山日记。人，仿佛穿越时空，眼前又看见当年京郊十渡的绿水青山。 

 

更早，莱蒙湖畔曾路过的瑞士洛桑，著名史学家爱德华吉本（Edward Gibben）写完他著名的“罗马衰亡史”最后一个字，也是在一个夏日晚上。他著名的回忆录里，对这个时刻有段很感性的描述： 

 

”看来我需要记录一下这个难忘的时刻，1787年6月27日这天，确切说，应该是在夜里11点到12点之间。在庭院凉亭里，我终于写完了这本书的最后一页。丢下笔，我起身在合欢树组成林荫道上来回走了几趟。小道上，可以望见山坡湖水和群山。此时，空气温和无风，天空明澈。如银盘的明月倒映在水面上。四下，万籁俱寂！我不想贬低自己完成与解脱的兴奋与喜悦，但这种兴奋又交织充斥着伤感失落。要和这里熟悉的好友，熟悉的生活以及洛桑说再见了。。。“ 【本人粗译】 

 

吉本的那部大部头洋洋洒洒几大卷，虽是罗马历史绕不过的经典，却非平常人可以轻易深入。走山前，刚好读完了Will Durant那部著名的文明故事罗马卷。其中对吉本的著作也有诸多引述。走山路上，又巧遇同样喜爱罗马史的Rich，两人还有番探讨。今晚重读吉本这段回忆，也觉得特别应情应景。 

 

很理解吉本的感受。虽然自己走山十几天和人家二十几年写出黄钟大吕不能相比，可每次走完也有同感。任务完成的兴奋喜悦外，也有同样强烈的失落沮丧。展开刚买的明信片，路上的经历以及所见所想，千言万语，无从落笔。好吧，就三句话吧。对妻支持自己一人出来十几天走山要表达的感谢放第一，祝妻即将开始的TMB徒步圆满是第二。问好家中三娃儿和两猫娃儿是其三。 

 

开门走上阳台，入夜的天色几乎全黑。只马特洪峰的尖顶还有一抹余晖。空气一样温和无风，天空一样清朗澄净。下面的街上灯火通明，络绎的人们来来往往。

 

瑞士，真的是一块世外桃源。外人总对其趋之若鹜。如今使命达成，明早出山进城赶往苏黎世。山中十几天，该对这美丽的阿尔卑斯山水说再见了！ 

下面，是自己回家后的几幅胡乱水彩涂鸦：

晨曦中的马特洪峰

苏黎世即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