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雪梨子2020-09-21 03:04:14

切忌陷入“某种语境”

 

记得前些年听作家胡发云在武汉大学一次谈论文革的演讲录音,详细内容现已记不太清,网络上也难以搜寻。但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在提醒听众勤于思考,不要人云亦云时,使用了“语境”这个词。比如,一提到文革,我们就会想起罪魁祸首是“林彪四人帮”,最多加上大拇指;说到文革时期,就会使用“十年动乱”。被鼓动的群众都是所谓“造反派”、“红卫兵”。他们逞凶十年吗?即使是红卫兵,也有红二代的红卫兵与平民的红卫兵,如果你不认真思索,头脑中的文革由“林彪四人帮”“十年动乱”“造反派”“红卫兵”“三种人”等官家词汇填充,你就会陷官家或某些宣传家们建构的“某种语境”之中。

有感于民众对文革印象的混乱,胡发云一度试图用文学的形式反映这场运动的纷繁复杂,写出了他的文革三部曲之一《迷冬》,但因其后种种原因,尤其是无法在国内出版,他没有再写第二部。但读《迷冬》可发现,才叙述了文革的头一年(1966-1967),且小说的主体是湖城(隐指湖北武汉)一群热爱文艺的红卫兵小将,这些红卫兵可代表全国各地绝大部分的“红卫兵”,但却不能代表清华附中北京四中、101等高干子弟最早成立的红卫兵组织,这才是红卫兵的始作俑者。他们起初是不满意学校老师以成绩分数来奖励学生,因那样的话,绝大部分成绩好的同学都是资产阶级家庭出身的,而他们认为自己的父辈打下来的江山,自己还不如那些普通家庭的子女?于是才有了“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要是革命你就站过来要是不革命就滚他妈的蛋”这样的口号,他们豪气冲天:“国家者,我们的国家,天下者,我们的天下。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

 

北师大附中的副校长卞仲耘女士在文革元年被一群红卫兵打死领头的就是这些高干子弟们文革中开抄家之先河的红卫兵组织由叶帅的女儿牵头砸毁清华大学二校门的红卫兵首领则是贺龙元帅的儿子......而这些人这文革结束后的清理“三种人”中却幸免,当年的红卫兵孔丹曾给陈云同志写信,陈云批示区别对待。于是,这些红卫兵始作俑者不仅没有被惩处,反而不少人成为第三梯队。而那些平民子弟的造反派则被关进了监狱,比如北京地质学院的王大宾!!

 

这些,胡发云的《迷冬》都无法涵盖。

 

因此,要反映文革纷繁复杂的历史,还需要至少几十个胡发云这样的作家来创作文艺作品,才可能覆盖文革的全貌。

 

至于读者,尤其是墙外的诸君,获取资讯的途径畅通,切不可做“思想懒汉”,自动陷入“某种语境”。这个“某种语境”,不仅仅体现这文革,而是无处不在。比如“两千多年的封建帝王专制”,稍微读过历史的人就知道西汉的丞相统领百官,唐代的宰相可棒打武则天的面首,宋仁宗外出口渴不好意思吱声......秦汉以来的大部分时间是“与读书人共治天下”。鲁迅说历史写满了“吃人”,谭嗣同说两千年皆“荀学”,并非他们不懂历史,而是针对当时朝野的麻木而振臂高呼、矫枉过正也!

 

再举一例。前几天写一篇九一八杂感,我回忆自己年少时(六十年代末至太祖驾崩)很少听政府谈论九一八,此乃亲身体验。有人批驳并指出

1964 年的《东方红》里有段“松花江上”,唱到“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 

建国后一直推崇的黄河大合唱里也有“张老三,我问你。。。。” 

 

此君不知在文革后将1949-1966年的绝大部分文艺作品斥之为“十七年修正主义路线下的毒草”,不仅是《东方红》,还有革命歌剧《洪湖赤卫队》、革命小说《红岩》《三家巷》《苦菜花》等,这些通通都是禁品!直到毛主席逝世后才陆续解禁。非亲历、且有记忆的人所不能知也。而今天的大部分人都陷入了官方的语境“前三十年”。什么“前三十年”,告诉诸位,“前三十年”阶级斗争可激烈着呢!而那个“十七年”在文革后期则是一个众人皆知的说法,叫“过去的十七年”,即刘少奇一伙修正主义者偏离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的时期。

 

胡适先生有段名言:“从前禅宗和尚曾说,菩提达摩东来,只要寻一个不受人惑的人。我这里千言万语,也只要教人一个不受人惑的方法。被孔丘、朱熹牵着鼻子走,固然不算高明;被马克思、列宁、斯大林牵着鼻子走,也算不得好汉。”要成为一个不受人惑的人,首先不要陷入官家与组织构建的如“林彪四人帮反党集团”、“文革十年动乱”“前三十年”等“某种语境”。

 

 

2020.09.21随感於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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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八事变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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