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公2022-10-16 05:46:16

第五章:温慧池其人。

第十一节:

    温慧池一行人马赶到三间房(洮南至昴昴溪铁路线上的一个车站)这里北距鹤城70里,南距嫩江桥60里,时间已经是傍晚。正要上前找部队接洽,哑巴豆打马赶过来了。他一直是跟在后面,谁也没注意,更是没想到,但现在说啥都晚了。气得南玄三的脸都抽搐起来:“你个小鸡巴崽子!……”
    在第一道防线上,温慧池找到负责防御的前敌副司令、骑兵第一旅少将旅长吴松林,坚决请求参加战斗。吴松林很是感动,同意温慧池的请求,将他们这一行七人,派至了前凸的一团阵地:“国难当头大敌当前,温局长带着几名警察弟兄,主动请缨忠勇可嘉,”吴松林叮嘱着上校团长佟晋科:“警察即便打过仗的,对两军阵前的刀光剑影恐怕也生疏了。”
    吴旅长话音刚落,佟晋科上前一步敬礼:“报告温队长,东北讲武堂第四期步科佟晋科。”
东北讲武堂第四期,是民国十一年(公历1922年)初冬入校,温慧池当时是骑科二队上尉队长。
温慧池慌忙回礼:“慧池眼拙,没能认出佟团长是第四期的学弟。实在是抱歉。”
   吴旅长也很意外:“既然是老长官,佟团长就更要关照好。”又和温慧池握手告别:“温局长,兄弟实在军务缠身,阵地上又不能接风洗尘,只能回到鹤城再补了……。”

   温慧池被旅长吴松林交给团长佟晋科后,天就黑了下来。日军晚上不会进攻,佟晋科安排好警戒岗哨后,就把队伍从阵地上撤了下来,晚上在团部特意摆酒招待了温慧池。
   摆不成什么宴席,但阵地上还能有酒有肉,哥几个倒是很满足。温慧池看出佟晋科对他们几人并不欢迎,不过是出于对学长的尊重。否则自己扛着这一等警正的牌子,也不过就只会给个客套罢了。这也并不奇怪,恶战之中,突然插进了几个人,打眼看都不像是能帮上忙的,还不够裹乱操心的。于是温慧池也直言不讳的告诉佟晋科:军中无戏言,阵前难留情。明天开战,只要西面的那个大土包阵地,阻击面不到百米,距离二连的主阵地,也不到150米。
   那里本来也就放了一个班的兵力,后面二连的主阵地,对其火力掩护和增援也很方便。
温慧池的意思是如果他们被打残了,连长再增兵过去支援也来得及。“我们这几个人岁数是大了点,但枪杆还算直溜”。

    在来的路上,秦丰年把从彭正夫那知道的有关南玄三情况,都告诉了温慧池。其实除了说他打靶的枪法不错,也不知道更多。倒是在歇气的时候,南玄三自己说了:当骑兵,从来没打过阵地战。
   南玄三剿匪的时候经历过一次伏击战,在十五旅真正的战斗,就是一次骑兵突击冲锋。
   李广振除了在扎赉诺尔,也没打过正经的阵地战,入伍就坐机关,连到一线部队都很少。温慧池其实和李广振一样,就在扎赉诺尔经历过一次真正的战斗,可都是没等熟悉好环境排列开架式,就被老毛子给打残了。眼前这七个人中,只有吴川江、秦丰年和徐东波,算是实战经验丰富的。

   佟晋科开始没答应,那块阵地从表面看,比二连的主阵地还撤后了有20来米,但侧击位子对日军进攻的干扰极大,日军每次攻击冲锋前,都会有三门迫击炮,对那个地方做重点轰击。
   大土包前面有300多米的开阔地,100多米的防御面,看似射界开阔,冲锋很困难。但在距离90至120米处,有七八个小土包,被冲锋的日军作为冲锋的掩体,炮火准备时,步兵就突进隐蔽在土包后,小股队形冲锋时,用三八枪狙击打冷枪掩护,小鬼子的枪杆都很直溜。
   开战七天以来,一天上去一个班,每天伤亡4、5个,一连基本被打残,今天才刚换上的二连。

   在团部坐下后,温慧池才想起这个四期步科的佟晋科,他是和大他几个月的小叔,一起从奉天师范退学转考的讲武堂,他小叔佟策理进了辎重科。他们在师范同班的同学王建伍,在他们从讲武堂毕业时,也恰好在师范毕业,然后到讲武堂充任自然教官,和温慧池共事。
   佟晋科告诉温慧池,现在小叔佟策理在老家绥肇县公安局当警察,王建伍在江城任教。
“佟团长的爱护,老哥心理明白。但是我们这几个人裹在哪个连,都有不便之处。既然敢过来,兄弟们都抱有一死的决心。”温慧池端起搪瓷茶缸:“这回权当给我面子,我给你下令了。”

   三间房是日军进占鹤城必经之地,更是中国军队,保卫黑龙江省会的重要防御阵地。日军先头部队步骑兵500人在12日上午,向前沿阵地前官地、后官地、张花园发起进攻,温慧池七人,和守军吴松林部的第一团一道,奋勇抗击,又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前几天的战斗中,向主阵地冲锋的日军,为了避免这个大土包阵地对攻击部队的侧翼构成骚扰,都只是分过来一个班,以迫击炮掩护轰击后,便迅速抢进到几个小土包后面隐蔽。在小土包后面做卧式有支撑射击,真就是很舒服的打法。打冷枪配合两挺歪把子机枪压制,确保冲锋部队的侧翼安全。今天上午日军的前两次冲锋,打法和前两天完全一样,可是结果却大不一样:被分派过来抵近冷枪压制的那一个班的日军,居然接连被撂倒了三个,还没能如愿以偿的运动到那七八个小土包的后面。
   自开战以来,已经好几天了,在这个小阵地前,日军只有过一个中流弹负轻伤的士兵,今天却是伤亡最严重的。

   温慧池这七个人外加一挺轻机枪,虽然遭到炮火的猛烈轰击,更被日军机枪压的抬头都费劲,可这几个老兵油子毫不慌乱,先自保再打冷枪,阵前腾挪,打得都是很地道,还开到了荤。
   温慧池他们这边没被炮火和冷枪给压制住,还从侧面对日军向二连阵地冲锋的部队造成了杀伤,严重的干扰了日军的作战注意力。日军临近中午第三次冲锋时有了改变,向侧面增加兵力调过来一个小队,对这个阵地发起了开战以来的第一次直接攻击。作为掩护的三门迫击炮,以往是打完几发炮弹,就转至主阵地一方,掩护正面部队的冲锋了。现在发起直接冲锋,就都留了下来,专门对付这个大土包,试图一举拿下……。

 

第十二节:

   关东军两次进攻被击退后,第三次进攻前,要再次进行炮火准备。温慧池对这点还是蛮在行。招呼弟兄们都在主阵地后面近50米处隐蔽避炮。可人算不如天算,鬼子首发试射校对坐标,应该是迫击炮炮口升高的手柄,被多摇了半圈,炮弹飞越过了阵地,不幸的落在了他们身边。
   秦丰年的位置,本来是避炮地势最有利的。南玄三觉察自己位置不好,叫上哑巴豆正要跟进到秦丰年的附近。刚偷空撒尿回来也想抢占地势的胡川江,伸手给他推到了一边,这时炮弹呼啸着过来,都就地赶紧趴下了。

   南玄三如果不是招呼哑巴豆,也就先过去了;胡川江本不想抢那个地方,就是看着南玄三不顺眼,找茬把他给推了个趔趄。按理哑巴豆和南玄三至少有一个可以先过去的,另一个则是在跟进的跃进中;要不是胡川江推了这么一把,耽误了片刻进程……。哑巴豆见哥被欺负,气得哈腰搬了块大土坷垃,还没等扬起手砸胡川江,炮弹就飞过来了。待爆炸之后,几个人才看明白,若不被耽误了这么一下,可能炮弹正好砸到这两人头顶上。

  可怜秦丰年孤身闯关东,这才26岁就扔下了一个23岁的寡妇钱淑蝶,带着个3岁的丫头小玉。鬼子的炮弹的落点,就在温慧池和秦丰年之间,距离温慧池不到4米,在秦丰收身边不到半米处爆炸,温慧池负点小伤,是不幸中的侥幸。秦丰年是吃过三年兵饷的老兵油子了,民国十四年,出关参加了对郭松龄的围剿;民国十五年初,又参加了奉直联手,对冯玉祥部的夹击。
   撤回关外后,剿匪类的小规模战斗,更是没少参加。有过曾经四次负伤,实战经验比温慧池丰富得多,躲炮弹肯定是不外行。即便是不耍滑头的奋不顾身,战场之上自保经验也该丰富。
  中东铁路的扎赉诺尔一战,虽然是惨败,但远比和日本人作战惨烈,他也算是见过大阵仗。

   14时20分,日军的第五次冲锋开始,与此同时向大土包发起了第三次的直接进攻。日军像是打红了眼,气势更加凶猛。二连正面压力很大,日军抵近到百米左右。
   又一颗炮弹呼啸而至,南玄三把正闷头用机枪扫射的李广振给扑倒了,炮弹在离不足他俩5米处炸响,上半身都被土给覆盖了。不知道南玄三是死是活,哑巴豆大叫了一声,也冲了过来。

   徐东波突然挺起身来,打倒了一个冲到距离右边二连主阵地30米左右的日本兵,正向下哈腰要拉动枪栓,就被冲过来的哑巴豆给扑倒了。扑向徐东波的同时,哑巴豆甩手像机枪点射般的打出三颗子弹,把一个刚冲到小土包前,来不及卧倒就瞄准徐东波要射击的日本兵,打了个四脚朝天。
   秦丰年刚被炸死,尸首还没硬,刚才一炮又给崩倒了两个。平时沉闷的徐东波怒不可遏,见对主阵地冲锋的鬼子气势很凶,而正面攻击的已经被几人压制的抬不起头,便向主阵地冲锋的鬼子打枪。
   趴在壕沟上向右侧主阵地方向射击别扭,咬牙切齿的徐东波就只顾射角的舒服了,哪里还管防护。哑巴豆枪响的同时,被他打中的日本兵,同时也扣动了扳机,子弹从哑巴豆的腋下,斜穿过了棉袄。

   徐东波右肩中弹,贴着骨头给带掉了一块肉,疼得他直哆嗦。哑巴豆扑向徐东波的时候,扔下了左手上的枪。抬头见被炮弹炸过的南玄三和李广振,都坐起身来胡拢着脑袋上的土,嘴里骂了句还用拿枪右手的狠狠的拍了徐东波后背一下:“你他妈的不想活了,还想再捎上俩?这鸡巴样也是打过仗的?”
   回身捡起扔下的枪,插在了后腰,刚到了南玄三跟前,胡川江接替李广振,架着机枪,又已经打响了。
“刺刀都顶到*****了,还他妈的娘们唧唧的。”南玄三甩开哑巴豆,手里的枪也打响了。
   

   自战斗打响后,日军冲锋接近到小土包时,哑巴豆就用匣子枪打。他的压弹和连续击发虽然都不如南玄三,但匣子枪玩得也已经让温慧池很赞赏了。南玄三用步枪根本就没打几枪,就是用佟团长给他的长苗头把盒子和自己配发的三把匣子,两支枪轮流打。他和哑巴豆两人都用不习惯步枪,打一枪拉下大栓嫌麻烦。一人两把匣子枪连续开火,倒也不比秦丰年的机枪压制效果差。南玄三在阵地上就像个顽猴,黑着脸的上窜下跳。温慧池见识到了这哥俩的身手不凡,而经此一战,徐东波和哑巴豆成了铁哥们,这是后话。

   南玄三从玩枪起就使头把匣子,在地上打几个滚的功夫,就能把子弹压满弹舱。中国人往往喜欢花架子显摆技艺精湛,或许武术就是由此中看不中用的多。匣子枪压弹被称为最高境界的是下蹲式装弹:像半跪姿射击一样,双手轮流不间断射击,空枪用大腿夹住,一手压弹,另一只手能不耽误击发。南玄三对此一直嗤之以鼻:这他妈的是找死的玩法。
   事实也是如此,半跪射击要么是为持枪稳提高命中率,要么是为自保减小身体目标。无论是出于哪种,这本是实战中的一个瞬间动作,不可能持续不动。有障碍看不到前面时,射击都找不到目标;没障碍就没有掩体,等于找挨揍。南玄三独出心裁,练就了打滚填弹的绝活:一手拿着带10发子弹的弹夹,一手持枪。打几个滚起身,完成了射击换位,子弹也压了进去。
   这不过是极端状况才需要的救命本事,一般玩熟了的,连掏出弹夹带压进枪膛,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那种半蹲压弹的所谓不间断射击,点射十几秒的一心二用,纯属糊弄人。
   哑巴豆就此问道时,南玄三很不以为然:“半蹲比趴在地上压弹,除了死得快,没一点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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