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十两金2022-09-10 19:52:14

(九)

   1969年初,中苏边境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两国关系遭遇了史上最严重的危机,双方张弓拔弩,重兵屯守边境。“准备打仗”的最高指示,顿时又深入到了民心、军心、党心里。中国军队一年一度的春季招兵因战备需要,改为每年冬季招兵。

   和国家大事离得很远的海生,这天去找狐朋狗党玩耍,突然发现这帮家伙集体失踪了,好不容易在秋草没膝的大操场上,看到大个的弟弟小个,才知道他们全部参加征兵体检去了。海生听了,差点没晕过去,这么大的事,我梁海生怎么没听到半点风声。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家门口乱转一气,好不容易等到老妈下班回来,殷勤地把她的自行车放好,再提着她的包陪她上楼。

 “说吧,什么事?”刘延平哪能看不出小三子的异样,挑明了问。

 “我要当兵去。”

   在旁人眼里,像海生这样人见人厌的孩子,早点送到军队去管束,是再好不过的事,但梁家夫妇并不这样想。自诩从“赵、钱、孙、李”学到“A、B、C、D”的梁袤书,和当年挺着大肚子去上大学的刘延平,眼看老大、老二的学业都荒废了,令戴着读书人帽子的他们,心理难以平衡。沪生参军后,两人私下商量过,剩下海生和小燕,无论如何也要把书读完。到那时如果大学复学,进大学学习最好。最低限度也要把眼前的学业完成。

   当然,两人的小算盘,又岂能拨动国家大势。这半年多来,不仅大学的校门还贴着封条,连中学的高中都取消了,上完了初中,就得去当农民、工人。小三子明年夏天就面临着毕业分配,两人面对时局,竟也一筹莫展。四十年前,在梁袤书读书的年代,想上学是没钱就没路,到了他儿子读书的年代,上学成了有钱没钱都没路。

 “你连15岁都没满,太小了,我和你爸爸商量过,等你把最后一年学上完再说。”刘延平很温和地说,她希望温情能让儿子放弃念头。

 “这个学有什么好上的,大院里和我一样大的小孩都去检查身体了,晚了就来不及了。”海生一听老妈不同意,急得直跳脚。

 “别人家是别人家,我们家是我们家,”刘延平立刻不耐烦了,她最讨厌和别人家互比。“这事,你要听大人的安排。”

   海生见说服不了老妈,一个人气呼呼地跑到阳台上生气去了。当兵,是此时中国最时髦的事,既政治又神气,一个将军的儿子如果当不上兵,那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初冬时节,阳台上的冷风横扫过他的小脑袋瓜。他不觉得冷,感到可怕,他看着光秃秃的梧桐,想像着荒凉的大院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随着四处的落叶毫无方向地飘荡,那情景能不可怕吗。必须得想办法!他第一次认真给自己设计起未来。

   他挖空心思,想了两条自认为不错的妙计。第一计,他先给远在福建当兵的大哥打了个电话,向他诉说自己一定要当兵的心意和大院里的形势,求他无论如何给老妈打个电话,说服她同意自己去当兵。果然,就在他俩通话的第二天晚上,老妈就接到津生从部队里打来的电话,两个人在电话上嘀咕了半天,躲在客厅外面偷听的海生,一等老妈放下电话,就走了进去,两眼毫不掩饰地盯着老妈。

  “你啊,想当兵都想疯了!行了,你的事我做不了主,只要你爸爸同意,你就去吧。”其实,刘延平变了主意也是为了卸下另一个心病,这海生是家里最皮的,没人能降服他,让他去部队严加管束未必不好。

   海生有老妈这句话,已经是以花怒放了,来了句样板戏《红灯记》里的台词:“谢谢妈!”高兴地去找小燕分享成功的喜悦。

   小燕这里也有消息要告诉他,丽娜、顾青、顾红等十几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都去检查身体了,这消息更让他坚定了要去当兵的信心。然而,后面老爸这一关,才是关键。

   自从长江大桥建成后,梁袤书又被许世友拉去干上了挖煤的差事。今年上半年,在党的第九次代表大会上,被选上政治局委员的许老头,又向党中央拍了胸脯:要扭转北煤南运的局面,誓把苏南无煤的谬论,丢到太平洋里!他从北京回来后,立即成立了苏南煤田指挥部,他亲自挂帅,自封为“名誉总指挥”,任命梁袤书为总指挥。这个任命,是梁袤书遇到的最没头绪的差事,没有班底,没有技术人员,没有设备,没有勘探目标,甚至指挥部连个办公室地点都没有,完全是白手起家,为了完成这个“拍胸脯”的任务,梁袤书索性卷起铺盖,住进远离市区的临时指挥所里。这样,工作是方便了,儿子找父亲,可就难了。海生想的第二计是迂回战术,去中山陵8号。

   正值初冬,霜降过后的紫金山分外妖娆。连绵无尽的山林交错着红、黄、绿的色彩,或簇拥、或成片,红的似火,黄的像乳,绿得如苍穹。海生骑车路过石像路时,鹅黄的银杏叶落满了山坡,如同醇厚的蜜汁倾泻下来,无心做画中人的海生,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将它锁进心里,继续奔向8号。

   进了8号该怎么说,他也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这里是唯一能帮助他实现当兵愿望的地方。

   看到小三子来了,8号里的大人照例围过来问候一番,谁也没注意他有什么异样,因为在他们眼里,小三子永远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个这样的孩子,本不该有什么心事的。

   眼看大人们打完招呼又要去忙自己的事,海生急了,鼓足勇气叫了声:“李叔叔。”

李秘书透过镜片发现了他的异常,问道:“有事吗?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我想去当兵。”

   小徐阿姨听了,第一个说好,周围的人,有附和的,也有惊奇的,小夏叔叔就很惊奇地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15岁了,我们大院和我一样大的都体检了。”海生着急地说。

   只有李秘书很认真地问:“是不是你爸爸不同意,所以你来这里,希望我们能帮你?”

   李秘书说出了他难以启齿的要求,他感激地点了点头。众人听了,一时沉吟不语,弄得海生以为自己是不是太鲁莽了,站在中间不知所措。

   王干事先开口,他说:“我看这事还得首长说话,他一开口,梁副司令不同意也得同意。”

 “谁去和首长说呢?”小徐看着李秘书说。

   这确实是个难题,难的不是谁去说,而是如何说。正当大家为难时,小夏在一旁说:“首长午后要去机场打兔子,我们还是用老办法,让小三子一块去,到时候小三子自己和首长说。”

   这个办法虽然老套,却是屡用不爽,只是海生自己显得很害怕的样子,小徐见了说:“别怕,老头子最喜欢你了,见了他,你就直接说你的想法。”

   王干事则轻轻一笑,“马上就是解放军了,这点胆子都没有。”

   众人跟着一阵轰笑,然后就散了,海生却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事就这样解决了。

   午后,许老头照常抱着猎枪去打猎,正待跨上他的战马—嘎斯69时,一听警卫员大郭说小三子来了,立即说:“去,叫他来,跟我打猎去。”

   第一步顺利实现,海生如意上了许老头的车,剩下,就看他怎么开口了。

   小车直奔光华门飞机场,机场没有起飞任务,许司令一到,机场就成了他的狩猎场。机场的战士们从西边驱赶猎物,老头子的车从东面缓缓驶来,等待被惊吓野兔,野鸡之类进入射程范围。今天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邪,任凭战士们吆喝,就是不见野鸡飞,兔子跑,随着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老头子的脸越绷越紧,海生的心越来越慌,好不容易在转悠了二十分钟后,有两只野鸡伸头缩脑地从茅草丛中钻了出来,随着一声枪响双双丢了小命。随后,余兴未尽的许老头,又袭击了一大群麻雀。海生跟着大郭叔叔身后,飞快地跑去捡,两人捡了五十多只,四只手抓得满满地回来。许老头喜欢吃麻雀是出了名的,请人吃饭,必有油炸麻雀,看见这一枪如此丰厚,终于例着嘴笑了。

   回去的路上,王干事一个劲地给海生使眼色,平日里胆大包天的梁老三,硬是不知该如何向许伯伯开口。别看这些平日很拉风的高干子弟,从小就被立了规矩,大人不说话,就没有你开口的权利。所以看着正在闭目养神的老头子,海生竟不敢开口了。

   这时,平日甚少开口的小夏叔叔突然说了句:“小三子,听说你要当兵去了?”

 “是吗?”闭目养神的老头子睁开眼问。

 “我想去当兵。”海生小心地解释。

 “好啊,以后就叫你小三子解放军了。”老头子这个称谓说得车里人都笑了。

 “但是我爸爸不同意我去。”

   老头子一听就火了,问:“他凭什么不让你当兵去?”

 “他要我继续读书去。”

 “大学都关门了,还读什么书。他不让你当兵,你就到我这来当兵!”

   文革开始后不久,许和尚不仅把自己的孩子都送进了部队,1967年,还把一大批被打倒或迫害致死的老干部,老战友的孩子送进了部队,这些孩子全都不是按正常招兵手续穿上军装的,按理说,他是走后门当兵的祖宗。

   想来也怪,把海生想去当兵的信息传给老头子的居然是小夏,海生那一刻觉得小夏叔叔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其实这和他平时常帮着小夏洗车擦车有关系,小三子好歹也是堂堂的梁公子,能和农村来的小夏混在一起,帮他干活,这才让小夏有了为小三子豁出去的勇气。

   从中山陵8号回来,海生天天在等消息,按8号的大朋友们分析,老头子见了老爸,一定不会放过挖苦奚落他的机会,然后他们乘机再劝劝,这事就能成了。但是,眼见的时间一天天过去,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天早上,正上课呢,朝阳和大个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到了学校。两人存心似地在操场上东游西逛,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连朝阳平常死皮赖脸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校花”,校广播站的播音员,外号“黄莺”的女孩子,也放下身段,当着众人的面,两人聊得那叫热乎,令海生不爽极了。

   他强装着懒散模样走过去,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神色看他俩,不死不活地对大个说:“好啊,新军装都穿上了。”

   怎么样,像那么回事吧?大个把脖子缩在衣领里说着,看上去和国民党的俘虏兵没二样。

 “我看你和‘二岗’很像。”海生总算想起一个可以挖苦的名字。

   朝阳刚和“黄莺”搭讪结束走过来,听他们的对话,就插进来说:“最新消息,二岗被宣布退伍回家了。”

 “你这消息是从校广播站批发来的吧。”海生冲着“黄莺”的背影奸笑着说。

 “去你的,向毛主席发誓,千真万确。”朝阳一脸经样地说道。说完又问海生:“你这次真得不和我们一块去当兵了。”

 “没希望了,老爸不松口。”海生沮丧地将脚边一块石头踢得远远的。

 “那好啊,否则就剩我一个,多没劲啊。”一旁的东林高兴地说。

 “听说了吗,王勇也当兵了,他比还我还小半年呢,据说现在还在尿床。”大个继续当兵的话题。

   朝阳听了,一脸得意地说:“你们不知道原因吧,他爸爸把他的年龄改了。”

 “行了,就你是墨索里尼,总是有理。”今天海生算是和朝阳较上劲了,往常这个角色总是由大个担任。

 “好,好,你就准备做未来的科学家吧。”穿了一身军装就抖起来的朝阳,死命挖苦海生。

   这时上课铃响了,围着的人一轰而散。大个提议别去上课了,陪他们一起去逛逛。此刻的海生,哪有心思上课,揹起书包,拉上还有些犹豫的东林,四个人一块出了校门。

   东林高兴不起来,一脸忧郁地说:“先是晓军,现在又是你们两个,我们这个组,就剩下我们俩个了。记得给我们写信。”

   东林的情绪也传染给了其他几个人,大个甩了甩新军装的袖子说:“说真的,不知道晓军在哪修地球呢,怪想他的。”

 “他要是还在,这次肯定也和我们一起当兵去了。”一向没心没肺的朝阳,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

   不过就这句话,也让海生抓住不放。“我看不一定,如果他老爸还在学习班,他一样当不了兵。”

 “谁说的,”朝阳早准备好了反驳弹药:“你看人家顾青不也当上了。”

   这下轮到海生词穷了,他没想到顾青也能当上兵,反问道:“不可能,她老爸不是在审查吗?”

 “不信你问大个,今天她和我们一起领了新军装。”

   看到大个点头附舍,不由海生不信,他脱口问道:“那顾红呢?”

  “听说没当上。”大个的样子很认真。

 “为什么?”海生刨根问底地问。

 “没什么为什么 ,她走了,你留下,那多没劲。”朝阳一脸坏笑地说。

   正当几个人拼命地打嘴仗,一辆小车急驶过来,匆匆地在他们身边停下,只听得车上人喊:“老三!”海生抬头一看,正是老爸的车,喊他的是驾驶员小苏叔叔。

 “正要到学校去找你,快点上车,跟我走。”原来他是特地来接海生的。

   海生糊里糊涂上了车,向朝阳他们大声喊了声:“再见!”人和车飞快地消失了。

(十)

   上了车海生才知道,小苏叔叔要带他去办参军手续。听到这个消息他恨不得跳到车顶上去,最后,还是选择把脚伸到窗外乱摆动一阵。他又激动又庆幸,激动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愿望总算在最后一刻实现了,庆幸是因为按平常的习惯,他们从学校出来,总是穿小巷子回家,唯有今天走了一趟大街,偏偏给小苏叔叔碰上了,多幸运啊。只有激动和幸运加在一起的喜悦,才是完美的。

   在海生手舞足蹈的时候,刘延平却高兴不起来。她给海生整理了一些简单的衣物行李,亲手做了几个他喜欢吃的小菜,等着小儿子回来。记得年初的时候,也是做了一桌好吃的,送走了沪生,现在又轮到了海生。回想这二十年,就像一个转身,一闪就过去了。还没有把孩子们在手里攥热,没来得及尝尝当母亲的幸福,就一个个都飞走了。

   海生回来了,一进门看到坐在饭厅沙发上发呆的老妈,兴冲冲地来到她面前,伸开双臂说:“妈妈,我穿上军装了。”

   看着换上了一身军装的老三,刘延平眼里闪动着泪光问:“手续办完了?”

 “办完了。”海生重重地往沙发上一坐。“可麻烦了,填表、体检、还要到派出所开证明、政审,我都忘了过了多少关。”

 “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大人,能不麻烦吗。”刘延平宽慰地数落着海生。

   接着,她又把放进行李袋里的物品一件件拿出来,一一给海生看了,再一件件入进去。然后再从钱包里拿出五块钱,亲手放进海生的军上衣口袋里。这时,小燕从楼上冲下来,围着穿上新军装的海生,东瞅瞅,西看看,就像卖衣服店里的营业员。

   海生问她:“听说顾红没当上兵?”

 “是的,只有顾青当上了,顾红气得要死,在家里又哭又闹。”

 “行了,别管别人的事了,赶快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收拾到包里,我去炒菜。”

   兄妹俩到了楼上,海生把心爱的集邮册留给她,再告诉她如何喂养金鱼,小燕像个接受大员,把海生所有的家当都收下来。一下子拥有这么多好东西,并没能让她高兴,毕竟最后一个哥哥要走了,心里空荡荡的。

   交待完毕,海生一个人溜出家门,先到自己的窝棚做最后一次视察,然后乘着暮色,窜到了顾红家门口,在她家门前的路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几个来回,鼓了几次劲,想去和谭阿姨道个别,可走到台阶下,又没有胆子上去,生怕被人识破他来的本意。于是,就这样吊着心,来回俳徊着,最终,那点想见顾红一面的欲望,在夜幕降临时耗尽了,他一转身,人和欲望都消失在夜色中。

   当天晚上,小苏叔叔把海生送到新兵临时集中点,一个在大院外面的招待所。大院几十号应征入伍的男男女女全拴在这儿,分了几个班,眼下正一本正经学习呢。这帮子弟兵,军装是穿上了,可人还是昨天那些个人,一看到梁海生出现,轰得一下全跑出来了。

 “梁海生!你不是说你不当兵了吗?”第一个上来欲撕他耳朵的是田朝阳。

 “我不来,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谁给你收尸啊。”这两个老三,斗嘴的功夫和他们老爸一样。

   大个过来拿起他的行李就往自己房间走,边走边说:“看到你家司机把你接走,我就猜到一定为了当兵的事,果然。”

   房间里已经住了8个人,全是一帮要好的住在一起,现在再加一个梁老三,这一夜,在这儿,注定是世界上无数个不眠夜之一。

   第二天下午开始,招待所里来和孩子告别的父母络绎不绝。海生盼望在走前能见到老爸,一直等到晚上都没盼到他的身影。没想到熄灯之前,最后一刻,自己的老爸和朝阳的老爸一块来了。

   他先是看见小燕冲着他快步跑来,一脸兴奋地说:“我们来看你了。”海生无须去猜这个“我们”都包括了谁,小燕这么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以能,她是和老爸一起来的。果然,老爸的身影出现在最东面的楼道,一间一间地视察过来,最后走进了他们的房间。

   老爸和前面的孩子挨个说着话,来到他面前时,他腆着脸喊了声:“爸爸。”

   梁袤书绷着脸看着自己的儿子说:“到了部队,一定要服从命令听指挥。”

 “听到了。”海生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同意你当兵是有条件的,要好好学习,搞好团结,不准捣蛋。”

   这样的父送子别,看上去冷淡的不可思议,但在海生心里,老爸能专程回来送他,他已经很开心了。至于那些大道理,他根本也听不进。

   此刻,这个房间,整个招待所,父亲是最瞩目的人,作为他的儿子,站在他身边,那就是一种享受。

   这时,朝阳的爸爸田叔叔过来,拍着海生的头说:“老梁啊,你们海生还没枪高,怎么能扛枪打仗。”

   梁袤书嘿嘿一笑,说道:“别看这孩子长得二五眼,倒是个扛枪打仗的料子,他呀,能吃苦。你忘了我们打仗那会,就希望个子矮一些,子弹打不到。”

   一阵笑声后,梁袤书问身边的随行:“听说孩子们去两个单位?”

 “是的,首长,大部分去军区直属单位,一部分去上海警备区。”

 “每个人的去向定了吗?”

 “定了,梁海生去军区直属单位。”

 “不行,让他去连队。”梁中书立即说道:“去警备区好好锻炼。”

   对海生来说,上警就上警,到哪都是穿军装,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和朝阳,大个他们在一起。好在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这次能当上兵,全凭老爸开恩,何况得寸进尺的事,他也不会做。

   一旁的田叔叔开口问道:“田朝阳去哪个部队?”

 “报告首长,也是军区直属单位。”

 “把他换过来,也去上海警备区。”

   人群中的朝阳,脸色就像霜打了似的。军区直属单位,是男兵女兵混编的单位,大院好些个女孩都分在那儿,朝阳在最后一刻被换出来,他的小心脏怎么也受不了。

   第二天,天格外地冷,在清晨的寒风中,还差一个星期满15岁的梁海生,一身戎装离开了家、亲人、大院,匆匆结束了自己少年时代。

   那个曾经留下许多大人物足迹的大院,绝不会在意这帮孩子的足印,许多年后,谁还会想起这里有过个攀墙爬树的梁老三,除非他自己,他会记住这个大院,与大院里熟悉的人物,偶而把他们从内心某个角落翻出来,并希望别人的回忆里也会有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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